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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浣紗 - 愛情,擦身不過【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09:45 AM     標題: 唐浣紗 - 愛情,擦身不過【單】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3-14 12:2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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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現在方詠絮只為義務而活,日復一日彷彿行屍走肉,
其實她也曾擁有幸福,只是家中瀕臨破產令一切變了調──
敵不過父母的哀求,她嫁給了不愛的人,她守護住親情,
卻放棄了愛情,痛到撕心裂肺也得狠下心!
還以為兩人緣分已盡,沒想到小姑帶回的男友竟然是他?!
他看起來英姿煥發更加迷人,但他們的愛情早已錯過,
往後他得繼續恨她,而她,只要知道他過得很好就夠了……

如今藍仲麒是為復仇而來,當年他家慘遭設計,
一夕之間家中破產、父親過世、女友背叛,
這三重打擊將他推入谷底,害他花了好些年才能重新站起,
所以他怎能不恨?恨著仇敵,更恨著往昔的親密愛人,
既然得知她是女友大嫂,他當然得去會一會她,
可看著她被婆家欺負,看著她和老公恩愛他卻莫名火大!
這輩子只有他能欺負她,也只有他能愛她……

【出版日期】2014/07/15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系列(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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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0 AM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3-14 12:21 PM 編輯

楔子

二0一一年十二月--

「藍伯父,您說什麼?仲麒在美國出車禍?不,不--」

突來的噩耗讓方詠絮驚訝到幾乎要暈厥。

「他傷得怎麼樣?沒事對不對?」快告訴她沒事,拜託!

「現在已經送到醫院了,醫生說要緊急開刀,成功機率一半一半。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要他陪著我到紐約處理公事……」越洋電話裡,藍父的嗓音像是一夕間蒼老許多。

「伯父,您千萬別這麼說,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事。請您將醫院的名稱和詳細地址傳個簡訊給我,我馬上搭飛機趕過去。」

結束通話後,方詠絮慌亂地拉開抽屜翻找護照,只恨身上沒長翅膀,不能馬上飛到他身邊。

護照一找著,母親就推門進來了。「詠絮,媽有急事跟你說。」

「媽,對不起,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不好?仲麒在紐約出車禍了,我要快點趕過去。」人在異鄉總是有許多不便,只有父親陪伴他身邊是不夠的,她也要守在他身邊,給予他最大的力量。

方父也跟著進入女兒房間,一臉嚴肅道:「你在胡說什麼?現在不是管這些事的時候。」

「大事不好了,你爸一手創立的東方飯店撐不過這一波金融海嘯,資金出現大漏洞,如今周轉不靈已連續跳票。現在飯店岌岌可危,沒有任何銀行也沒有任何人願意再幫你爸,接下來恐怕要面臨法院查封,甚至法拍的厄運了。你爸的事業毀了,全完了……」

方母淚盈於睫,忍不住慣說邊落淚。「難道我們一家五口要淪落街頭,過著三餐不繼的悲慘日子嗎?我不要啊……」

方詠絮愣了下,只能先安慰母親。「媽,您先別哭。」

父親方銘州握拳嘶吼。「為什麼會這樣?我辛苦了大半輩子,為何會一敗塗地得這麼狼狽?我不甘心,更不願淪落街頭,這一切都不公平!」

「爸。」方詠絮不捨地抱住父親。「天無絕人之路,事情一定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們一起想辦法。」

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看到父母親這麼痛苦,兩人甚至已哭成一團,她只願自己能夠幫上家裡的忙。

「方法倒是有。」方銘州突然眸光炯亮的看著女兒,那眼神令方詠絮心頭一悸。「我向你秦伯父求援,他說只要你肯馬上嫁給他兒子彥緯,他就答應挹注大筆資金援助我的東方飯店。詠絮,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好女兒,況且秦家家大業大,彥緯也說他一直很喜歡你,會好好疼愛你,我相信你嫁過去絕不會吃苦。」

「爸,您在說什麼?」方詠絮倒抽一口氣,拚命地搖頭。「不可能的!您明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仲麒,這輩子我只認定他,而且仲麒現在在美國出了車禍,生死未卜--」

「你閉嘴!」方銘州憤怒地打斷女兒。「詠絮,你太讓爸媽失望了,現在我們家都快破產了,你居然只知道談戀愛?只關心別的男人?仲麒他自然有他家人照顧著,輪不到你操心。而且,你知不知道他家的藍宇飯店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樣被這波金融海嘯打到搖搖欲墜?總之,如果你真的是個孝順女兒,就乖乖嫁給彥緯。」

「爸,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我們可以想其他的辦法,一定還有法子的……」方詠絮猛往後退,她做不到,她早已認定仲麒了,他是她一生一世的摯愛,這顆心已全部交給他,她不能背叛他啊!

「詠絮,你真的這麼狠心,完全不管家人的死活嗎?你忘了你弟弟、妹妹還在念大學,萬一家裡真的破產了,他們連學業都無法完成,只能被迫輟學,辛苦地到處工作。你真要看著我們家被法院查封,四分五裂?」方母哭得更是肝腸寸斷,滿臉涕淚縱橫,開始歇斯底里。

「倘若我們家真的完了,我也不要活了,我丟不起這個臉,我會帶著你弟弟、妹妹去跳河,嗚嗚嗚……」

方母並非不疼愛女兒,但她這一輩子養尊處優慣了,實在無法想像家中破產、慘遭查封的慘況。

況且,她認為秦家也是豪門,再加上彥緯那孩子又說喜歡詠絮,會好好珍惜她一輩子,怎麼想都覺得這是樁兩全其美的好親事,萬萬不能錯過。

方銘州臉色凝重地盯著女兒。「詠絮,我把你養這麼大,有求過你任何事嗎?這輩子就求你這麼一次,你真的不肯幫嗎?還是要我向你下跪?」

說著,方銘州身子一矮--

「爸!」詠絮大駭,趕緊扶著父親不讓他跪下。「求您不要這樣……」

「女兒,如果你不幫爸媽,就等著替媽收屍吧,你不能那麼狠心。」母親抓著她的手哭泣著。

怎麼辦?怎麼辦?她只覺自己落入了天羅地網,不知還能逃往何處?

難道,她注定只能當個最悲傷的新娘?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1 AM

第一章

結婚進行曲的樂聲悠然響起,方詠絮被硬套上雪白婚紗推向紅毯,她的手始終抖個不停。

不!不要!她不要嫁給秦彥緯,拜託爸媽別再逼她了,她快崩潰了……

六神無主的她一抬頭便看到紅毯彼端站立的人並不是新郎秦彥緯,而是她心心唸唸的藍仲麒。

「仲麒!」

看到他,方詠絮的淚水爭先恐後地滴落,她毫不猶豫提起裙擺衝向他。「我終於找到你了,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好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滾!」深愛她的藍仲麒卻用力地推開她,目光無比嫌惡,咬牙切齒地罵著。「方詠絮,我沒想到你是這麼狠心絕情、愛慕虛榮的女人,一看到我家事業岌岌可危,居然馬上投向別人的懷抱,狠狠丟下正在和死神搏鬥的我,而且對像還是我的朋友秦彥緯?我恨你,這輩子永遠不會原諒你!」

「不是這樣的,仲麒,你聽我解釋……」

「你都已經是秦彥緯的人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滾開,別碰我,你真讓我感到噁心!」

巨大的力道將她狠狠推離,她像是墜入深不見底的地獄,耳畔不斷迴響著他憎恨的嗓音。

「我恨你,這輩子永不原諒你,永不--」

「仲麒,不要!仲麒--」

裹在雪白真絲被褥中的方詠絮驚叫坐起,一瞬間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瞥見熟悉的房中景物後整個人才鬆懈下來。

又是夢。

自從三年前嫁給秦彥緯後,她就常常作這個夢,每一次醒來都是滿頭大汗,枕畔滿是淚痕。

那是最悲苦的眼淚,無法訴說的委屈只能化為滴滴淚水……

她知道藍仲麒一定恨透她了,畢竟她可是在他尚未脫離危險期,命懸一線時就嫁給別人,以最無情的方式背叛了他。

最令她心痛的是,藍仲麒一出院,和家人返回台北後,藍宇飯店就因周轉不靈宣告倒閉,而藍父無法承受這個打擊,心臟病發撒手人寰。

她輾轉得知噩耗時,當場痛哭失聲,不明白老天爺為何如此殘忍?她更無法想像才剛傷癒的藍仲麒還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幾乎在一夕之間,他的世界全數崩裂,交往多年的女友閃電嫁人、飯店倒了,慈愛的父親也猝然離世,他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倘若眼淚真的可以挽回這一切,阻止所有悲劇的發生,那麼,方詠絮寧可自己哭瞎。

但,她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夜夜飲泣卻無法抵抗命運的捉弄。

已經早上七點了,方詠絮再無睡意,披上睡袍下床,拉開厚厚的織緞窗簾讓和煦的晨光灑入室內。

頭很痛,她蹙著眉拉開化妝台的抽屜,拿出一個藥瓶取出藥片和水服下,動作非常熟練。

結婚後因為種種適應問題讓她常常失眠,精神無法放鬆,吃止痛藥已成了每日習慣,她知道長期吃成藥很傷身,但……好像也沒有其他方法……

進浴室梳洗後,她坐在化妝台前化了個簡單的淡妝,再換上典雅的外出服準備待會兒去上班。

雖然是東方飯店的長女,但她大學畢業後並沒有進入飯店工作,而是依著興趣去了花店。

累積經驗後,她以自己的存款開了Julia歐式花坊,目前已有兩間門市,一間位在信義區,另一間分店則位在天母。

台北的花店競爭很激烈,因此,一開始方詠絮便決定好市場定位,讓Julia歐式花坊和別家有著明顯區別。

她不和別人在價格上流血廝殺,反而選擇走高價路線,進口最好的花材,並搭配自己研習多年的精湛技術,培養店內員工擁有一流的花藝與品味,提供最優質的服務。

店面開在信義區和天母就是看上這一帶公司行號與豪門貴婦特別多,有一定的消費需求,只要堅持好質量,做出了口碑,自然會累積忠心的顧客,甚至口耳相傳,沖高業績。

事實證明方詠絮的堅持是對的,她的完美花藝與嚴謹的質量把關果然贏得多家知名企業的青睞,紛紛在會議、宴客及贈禮上指定用Julia歐式花坊的花,而貴婦們也信任她的品味,相當喜歡到Julia消費。

花店的業績蒸蒸日上,完全不需她操心。

可一想到下午又要抽空到婦產科醫院,細緻的柳眉籠罩輕愁。那是婆婆幫他們夫妻倆安排的不孕症門診,已經接受治療很久了,需固定時間回診拿藥並打針。

不孕症?

這三個字令方詠絮無言地苦笑,眼底滿是濃濃的愧疚。

結婚三年了,公婆一直對她這個長媳抱著很大的期望,期待她能快點懷孕為秦家延續子嗣。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肚皮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公婆越等越失望,而婆婆原先就因為方家的經濟危機很看不起她,這下更是沒給她好臉色看,就算家裡僕傭成群,卻常常刻意刁難方詠絮,拿她當下人使喚。

對於婆婆的冷嘲熱諷,種種難堪方詠絮始終默默地承受,她父親接受秦家的經濟援助是事實,自己的「不孕」也是「事實」,沒有立場要求什麼。

她收起藥瓶落寞地苦笑……

不孕?當然不孕!事實上,她可能永遠無法替秦家繁衍後代。

從來沒有圓房過,要如何懷孕?

她和秦彥緯從小就認識,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但她對他,始終只有兄妹之情。

兩人上同一所大學後,認識了同年以榜首身份考進同一科系的藍仲麒,光芒萬丈的他旋即成為校園風雲人物,無數女生為他傾倒,其中也包括方詠絮。

坦白說,方詠絮並不覺得自己條件有多優秀,雖然常常被稱為系花,但論起外表的亮麗程度,她自認比不上明艷照人、萬種風情的校花。

更何況,向來心高氣傲、不把男人放在眼底的校花,竟不顧矜持地公然倒追藍仲麒,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讓方詠絮不得不斷了心緒。

因此,當藍仲麒熱烈追求她時,她非常訝異,完全不知如何響應。生性羞怯的她最後抵擋不住他的天生魅力,被他的誠懇踏實與優異的人品打動,兩人旋即墜入愛河,熱戀的濃情密意令外人無比欣羨。

大學畢業後,藍仲麒和秦彥緯各自進入自家飯店學習,為將來接班做準備,而原本就在花店打工的方詠絮則全心投入花藝學習,打算走上花藝設計一途。

小兩口邊工作邊維持著穩定又甜蜜的戀情,甚至已編織起美好未來,計劃幾年後就結婚,一起打造屬於自己的家。

沒想到,全球大規模的金融海嘯讓這對戀人的美夢完全破滅。

方詠絮先是陸陸續續聽到父親提起許多投資慘賠,狀況很不樂觀,緊接著,藍仲麒也愁眉深鎖地說藍宇集團營運上出現大問題,尤其是近來參與了一個政府BOT標案更讓藍宇資金調度困難,他和父親要趕赴美國拜訪以前往來過的大銀行,看看是否能得到奧援,否則藍宇前景堪憂。

看著心愛的男人抑鬱寡歡,方詠絮心疼不已,不敢將家裡面臨的問題告訴他,就怕他擔心,僅是一再提醒他,去美國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因為忙碌的公事而忽略健康。

可她作夢也想不到,這趟美國行竟是惡夢的開始--藍仲麒居然發生重大車禍。

當時秦家二老順著兒子秦彥緯的要求,希望婚禮越快舉行越好,最好在兩周之內全部完成。至於籌備時間太倉促也不用他們煩惱,有錢好辦事,只要肯花錢,能幹的婚顧公司自然會火速張羅好喜筵或婚紗照等其他瑣事,方詠絮只需當個新娘子就行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好想逃走,先到美國照顧藍仲麒,等他康復再和他一起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但家中的處境讓她明白自己不能這麼自私,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辛辛苦苦一手創立的飯店倒閉,她別無選擇,僅能含著淚點頭答應。

而認命披上婚紗前,她只有最後一個要求--

讓她搭機前往紐約,親自陪著藍仲麒,不管手術是否成功,是否能安然度過難關,她都要守在他身邊這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方家兩老為免夜長夢多,勉強答應了,但方母堅持跟女兒一起去。

她怕藍仲麒甦醒後會來找詠絮,屆時女兒很可能又會被愛情沖昏頭,不顧一切地逃婚甚至和藍仲麒私奔,到時一切都完了。

因此在上飛機之前,她要方詠絮先寫好一封信,表明她心儀秦彥緯許久,現在決定結束這段感情,專心地當秦家的幸福新娘子,希望他可以祝福她,不要來找她,更別來騷擾她。

這無異是在藍仲麒的傷口上狠狠撒鹽,方詠絮當然抵死不從,但方母死纏爛打,再度以眼淚哀求女兒,最後,她說了一段話--

「既然你無法改變要嫁入秦家的事實,那就應快刀斬亂麻,好好揮別舊情才有新的開始。你不跟仲麒說清楚,他醒後一定會到處找你,要求見你,到時你們兩個哭哭啼啼、一再糾纏又有什麼好處?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還有,你也應該替仲麒想想,他未來的日子還長,肩上的責任也很重大,而你如今只會拖累他,你不讓他死心,他怎麼有辦法將你完全放下,展開新的人生?你要讓他一直被困在這段感情中,永遠走不出來嗎?」

這些話就是關鍵!方詠絮聽了崩潰痛哭,可也更加明白一切都過去了,就算她拚命想挽留這段情,卻是注定怎麼也留不住……

沒錯,母親說得對,她可以不為自己想,但一定要替仲麒著想。

藍宇集團面臨空前危機,倘若沒有新的資金挹注很可能會倒閉,更別說方家也是難以自保。他背負的責任非常龐大,她已沒有福氣無法為他分憂解勞,萬萬不能再加重他的負擔。

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掉他心頭的沉重枷鎖,讓他不再被舊情束縛。

她知道藍仲麒看了這封信會很心痛,但,那種痛終究會過去,傷口總有結痂的一天,唯有如此,他才有辦法拋下一切繼續往前走。

倘若她不說清楚,他心底永遠會有一個巨大的謎團,一定會想盡胳法衝來找她,但這真的只是在互相折磨罷了……她不能這麼自私,不能讓這段感情絆住藍仲麒。

她寧可他恨她,認為她是無情無義、貪圖富貴的女人。讓他輕視她、厭惡她,然後將她徹底地由心頭抹去,好好展開他全新的燦爛人生。

那,才是真正對他好,也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做的事。

她含著淚,顫抖著手寫了封信--

仲麒:

很抱歉,也許你覺得我無情無義,但,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更美好的人生。

坦白說,我和彥緯秘密交往一陣子了,我倆情投意合,只是不知如何向你提分手。

我對你的感情早就變淡,越來越感受不到愛。你人在美國的期間,彥緯無微不至地寵我、愛我,讓我覺得很幸福,我想那就是我一直在追尋的愛情,因此,我答應了他的求婚。

想必你回台時我已經嫁入秦家,成為一個非常幸福的妻子,所以請你別來找我,因為這會造成我和彥緯的困擾與不悅。

總之,我們緣分已盡,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請保重。

詠絮

才寫幾行話便讓她哭成淚人兒,渾身不住顫抖,信箋上淚痕斑斑,寫了又撕,撕了又寫,最後咬牙忍住淚水終於寫完,交由母親保管。

到了紐約醫院,母女倆找到正在照顧兒子的藍家二老,他們說藍仲麒已經動完手術,雖然還沒甦醒,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目前暫時先轉到加護病房,好好住院觀察幾天。

當時藍家二老還不知道詠絮即將「移情別戀」,因此讓她進入加護病房探視藍仲麒,而方母則將信交給了藍母,請她在藍仲麒甦醒後幫忙轉交。

後來儘管方詠絮瘋狂地渴望守在昏迷的藍仲麒身邊,但母親硬是將她拖出醫院,馬不停蹄地直奔機場搭機回台。

飛機抵達桃園機場的那一刻她已有所覺悟--

以前的方詠絮已經死了,始終甜蜜地棲息在藍仲麒懷中的小女人徹底死了!

從今爾後,她將是一具行屍走肉,只為盡義務而活。

披上雪白婚紗時,她淒然地告訴自己,既然已嫁進秦家,那她就必須好好善盡為人妻子的責任,任何事都要傾盡全力做到最好,不能愧對秦彥緯這個解救方家的恩人。

但,新婚之夜當秦彥緯上了床,俯身想親吻她並解開她的睡衣時,她無法控制地頻頻發抖,臉色慘白,甚至逼出淚來。

她沒有辦法,真的做不到!明明早已絕望,明明早已多次提醒自己她是秦家的人,必須當個好妻子,可是她的身體卻本能地抗拒著藍仲麒以外的男人,根本無法與他有肌膚之親。

當天晚上秦彥緯體貼地放開她,說忙了一天兩人都累了,讓她先好好休息。

可接下來的每一個夜晚狀況始終沒有改善,她真的盡全力想克服,但還是徒勞無功,無法跨越心中障礙。

最後,秦彥緯很有風度地對她說:「沒關係,我知道你心底還深愛著他,畢竟你們交往那麼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忘記的。我不會在意這種事,你依舊是我最心愛的妻子,我會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

然後,他就以常常晚歸不想吵到方詠絮為理由,要傭人把主臥室隔壁那間也有衛浴的房間打掃好,準備搬過去,把較寬敞舒適的主臥室留給她。

方詠絮卻堅持要他留下,自己去睡另一間,他為她做的已經太多太多了,她感動到無以復加,怎還能把他趕出主臥室?

因此,結婚三年來,兩人一直是分房睡,偶爾來小住的公婆以為他們只有在秦彥緯晚歸時才會分房,壓根兒不知道原來情況這麼嚴重。

秦家二老育有兩男一女,他們平時自己住在陽明山的超大豪宅,偶爾想看看孩子,便會到兩個兒子家各住一陣子。

秦彥緯是長子,秦彥舜排行老二,兩個兒子都已經結婚,但去年秦彥舜的太太搶先生了個兒子,這秦家的第一個孫子讓公婆視若珍寶,疼到心坎裡。

方詠絮梳理好頭髮,悄悄開門下樓準備早餐。

她煮了咖啡並做了秦彥緯喜歡的乾酪奧姆蛋和總匯三明治,蛋才起鍋,秦彥緯便神清氣爽地下樓來到餐廳。

「好香喔!詠絮,早。」

「早。」方詠絮盈盈一笑。「你今天起得比較早?」

「是啊。」秦彥緯拉開餐椅坐下。「早上有一個視頻會議,我想在開會前先去飯店看看資料。對了,下午別忘了要一起去醫院。」

「我知道,不會忘記。」

方詠絮將咖啡和早餐放在丈夫桌上,低聲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分房後,秦彥緯除了擁抱和親臉頰之外,不曾有過更進一步的舉動,這讓她鬆了一大口氣,可同時也更覺愧疚。

「傻瓜,別這麼說。」秦彥緯爽朗一笑。「不管任何事情,都應該是自然而然地發生,強求不得,更不該有任何壓力。既然媽要我們固定去看不孕症,那就繼續接受治療吧,也是讓老人家安心。」

夫妻倆都心裡有數,去醫院看診純粹是做做樣子給母親看,最根本的問題沒解決,該做的事完全沒做,要如何懷孕?

「謝謝。」方詠絮非常感激。

「好了,別謝我了,你也坐下吧,陪我吃點早餐。今天花店忙嗎?」

「還好。」想起熱愛的花藝,方詠絮露出真誠的笑容,只有投身在花卉中她才覺得自己生命有價值,可以當真正的方詠絮。

因此,即使她這老闆常常事必躬親,依舊甘之如飴。

她也為自己做了道簡單的生菜色拉,並倒了一杯咖啡,她食量小,這樣的早餐就足夠了。

她一落坐,秦彥緯便道:「毓甄今天從美國回來,爸媽要我去凱旋餐廳訂位,大家一起吃頓飯給毓甄接風,晚上七點要到。」

凱旋法式餐廳以氣派的建築和頂級的料理著稱,再加上采年費會員制,光顧賓客儘是身家顯赫的權貴,是上流社會喜愛的聚會場所。

而這也是秦家的投資之一,因此秦家有任何飯局,如果不是在大秦飯店,就會在凱旋舉行。

「毓甄回來了?飛機幾點到?要我去機場接她嗎?」對於這個小姑,方詠絮其實不太熟,因為秦毓甄長年住在國外,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台灣,雖然她嫁來秦家已經三年,也不過才見了秦毓甄幾次。

「不用,毓甄又不是小孩,她習慣自己處理事情。倒是要請你去買個禮物送給彥舜的兒子Bruce,小孩都喜歡玩具。」他喜歡方詠絮表現得很得體又禮數十足,像是無可挑剔的大嫂。

可一想起弟弟和佷子,秦彥緯的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厭惡。

豪門世家只要一牽扯到爭產,即使是兄弟姊妹也會變得異常敏感。雖然秦家兩個兒子都在家族企業擔任高階主管,但秦父到現在還是秦氏集團的總裁,遲遲不肯分財產,更遑論宣佈接班人選。

為了總裁大位,兩兄弟表面上依舊熱絡,但私底下已暗潮洶湧,互有盤算。而秦彥舜搶先升格當爸爸後,那氣氛更是微妙。

任何人只要嘗過權力的美好滋味就不想放棄,男人更是嚴重,集團總裁只有一個,兩兄弟到底誰可以坐上位,現在還說不準。但可以確定的是,豪門最重子嗣,既然老二秦彥舜已經有了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老大秦彥緯卻遲遲沒有動靜,可以想見,多少會左右秦父的決定。

「好,我知道,我會去買個很棒的玩具送給Bruce.」方詠絮溫婉地點頭,她打算看完婦產科後就去附近的玩具反斗城好好挑選。

秦彥緯啜了口咖啡。「還有一件事……坦白說,我一直很猶豫該怎麼告訴你。」

「什麼事?」方詠絮不解地看著他。「是不是爸媽覺得我哪裡做不好?沒關係,你儘管說,我會改。」

她愧對丈夫,因此,對於公婆的諸多挑剔都不敢有怨言。

「是有關於毓甄……」秦彥緯欲言又止。「聽我媽說,毓甄今天晚上會帶男朋友來吃飯,正式介紹他給家人認識。」

「那很好啊,聽起來毓甄非常喜歡這個男友,帶來見見家人也是好事。」

雖然和小姑不熟,但透過秦彥緯,她多少得知秦毓甄是個有主見、自由奔放的女性。

據說她國中一畢業就被家人送到紐約,從高中一路念到大學,完成學業後繼續留在紐約,反正家裡不缺錢她便不打算工作,常常和上流名媛一起出遊吃飯,盡情享受人生。

至於秦毓甄的感情世界,秦彥緯說她異性緣很好,陸續交過幾位男朋友,但都交往沒多久就宣告分手,這一點倒是讓秦家二老有些心急,因為秦毓甄雖然年輕,可他們覺得女孩子未來總是要嫁人,有個好歸宿比什麼都重要,總盼著她也該以結婚為前提,好好交個男友了。

「爸媽不是一直希望毓甄把男友帶回來給他們看看嗎?這一次她願意帶回家,爸媽一定很高興,這是好事啊,你怎麼會覺得很難開口?」方詠絮不解地問著。

秦彥緯搖搖頭,像是遇到什麼大難題。「詠絮,你知道毓甄的新男朋友是誰嗎?」

誰?方詠絮一頭霧水,不明白丈夫的表情為何如此凝重?突然,一個念頭竄入腦中--

紐約?

聽說他這幾年也在紐約工作,難道……

不!不會的!

不可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2 AM

第二章

看到方詠絮的表情,秦彥緯便知她猜到了,他點頭道:「沒錯,是藍仲麒。」這三個字宛如一道悶雷劈向她身體,手上的咖啡杯一時拿不太穩,褐色的液體濺出潑到手背和桌面。

「小心!」秦彥緯趕緊抽出幾張面紙遞給她。「會燙嗎?痛不痛,要不要去沖冷水?」

「我沒事。」方詠絮試圖鎮定下來,但聲音還是微微變了調。

怎麼會?怎麼可能有這種巧合?

她一直以為這輩子應該是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兩人就像是背道而馳的兩條並行線,永遠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當年下了飛機後,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更換手機號碼,和秦彥緯閃電結婚,婚禮結束,隔天就在秦彥緯的安排下去歐洲共度長達二十天的蜜月。

透過她和藍仲麒共同認識的朋友何舒筠,她得知藍仲麒在美國傷勢復原得不錯,經過細心調養終於可以出院。

舒筠說,他在紐約病房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在哪裡,說他想見她。可是他的家人已經在報上看到方、秦兩家聯姻的事,實在不忍告訴兒子實情,直到真的瞞不住了才向他坦白。

聽到何舒筠轉述這些事時,方詠絮的心彷彿一寸一寸被刀鋒凌遲,是啊,只能這樣……她什麼也不能給他,即使飛到紐約,只能在他昏迷時緊緊握住他的手,卻不能以女朋友的身份繼續留下,陪在他身邊等待他甦醒。

天知道她極度想待在那邊,不管要等幾天、甚至幾個月她都願意等下去,但她不能……

她也不能陪他一起走過往後的人生,一步步實現兩人編織出的美好未來……

多諷刺啊,相戀多年,她能留給他的,竟只是一封最無情的分手信!

而藍仲麒後來的消息,她也全是從舒筠那邊聽來的。

他在父親過世後,一人挑起重責大任,將一切善後完畢又回到紐約,並通過嚴格的考試,進入HOWARD飯店集團工作。

HOWARD是全球規模最大的連鎖飯店,在世界各地都有據點,能進入這裡是眾多新鮮人的夢想,也是一種榮耀。

他由基層做起,憑著以前在父親身邊學到的紮實基礎,再加上傑出的四國外語能力以及不服輸的驚人鬥志,屢屢交出漂亮成績單,因此短短三年內便受到高層注意,聲勢一飛沖天,似乎陞遷得很順利。

就算這輩子沒有緣分再見到他,她只要知道他過得很好,那就夠了。

一直以來,方詠絮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想讓身邊的每個人都過得好。她希望一家人幸福平安,不需再為經濟而發愁,也默默在心底祈求藍仲麒一路順遂,至於她自己好不好?快不快樂?她從沒關心過……

「詠絮?詠絮?」

秦彥緯以手在她面前輕揮。「怎麼了,我叫了好幾次你都不回答,你在想什麼?」

「啊?」她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在丈夫面前發呆了好久,連忙回過神來。

「沒、沒有,我只是在想,要去買什麼玩具Bmce才會喜歡。」

你怎麼可以在丈夫面前想別的男人想得如此出神?而且,這個借口編得好爛,方詠絮,你太糟糕了!

她在心底狠狠地責怪自己。

「沒有就好。」秦彥緯微微一笑,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詠絮,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內心衝擊很大,畢竟你和藍仲麒曾交往那麼多年,現在卻聽到他變成你小姑的男朋友,而且晚上就要見面。唉,也真是難為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尷尬。」

「別這麼說。」丈夫越是體貼,她越是愧疚,努力擠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

「剛開始聽到的確挺驚訝的,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都經過這麼多年了,相信可以用平常心輕鬆面對,沒什麼好尷尬的。」

她只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

「不過,我曾經和藍仲麒交往的事,毓甄知道嗎?」她又問了一句。

「這我不曉得,但就算要說這事,也應該由藍仲麒告訴毓甄,我們不該介入。而且,那些早就事過境遷,毓甄長期接受西方教育,思想開放,就算知情應該也不會太在意。」

事過境遷……方詠絮睫毛輕輕一顫。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都是過眼煙雲……

方詠絮希望那次情傷沒有折磨他太久,往後她會好好祝福他和小姑。

秦彥緯不動聲色地凝視她的慌張、不安以及眼角的惆悵……他的臉上悄悄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放下咖啡杯,秦彥緯又露出好好先生的笑容,寵溺地揉揉方詠絮的秀髮。

「老婆,放輕鬆一點,別這麼緊張,晚上就是家人聚餐,你別想得太嚴重。我吃飽了,先出門。」

「我去拿你的外套還有公文包。」方詠絮也跟著起身,可一顆心七上八下。

老天……再過幾個小時她真的就要見到藍仲麒了,睽違三年後終於重逢,可,卻是在這種狀況下。

她已經成為人妻,他則成了她小姑的男朋友,倘若他和秦毓甄交往得很順利,未來還會變成一家人,他甚至要喊她一聲「大嫂」。

大嫂?

心頭除了慌亂還有陣陣的酸楚,她真的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變成前男友的大嫂……

老天,為什麼會這樣?

夜幕低垂,方詠絮將車子停在凱旋餐廳的門口,匆匆忙忙地拿著包包和兩個大紙袋下車,給了小費請泊車小弟代為停車後,快步進入室內。

糟!聚餐的時間是七點,她已經整整遲到了十五分鐘,婆婆最討厭別人遲到,她得快點。

餐廳經理一看到自家少奶奶,馬上揚起笑臉迎上前來。「少夫人,晚安,您的家人都到了,請讓我為您帶位。」

「好,謝謝。」

一聽到家人都到齊,她精神更是緊繃。

她向來很有時間觀念,也習慣提早出門,任何約會都只會早到不會晚到,更何況是婆家的飯局。

下午從醫院看診結束後,秦彥緯先回公司繼續工作,方詠絮則到附近的玩具反斗城精心挑選要給佷子的禮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取車前往凱旋飯店。沒想到半路上卻接到婆婆的來電,要她先到某間精品店,幫她拿剛剛到貨的HERMES最新限量款柏金包。

那間店不但離凱旋餐廳很遠,這個時間點還非常容易塞車,方詠絮一直被堵在車陣中,心急如焚卻無法動彈,好不容易等路況較順暢,才一路加速奔過來。

動作得快點!因為走得急,她兩頰漾著自然的暈紅,身上的淺紫色洋裝裙擺也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

洋裝的設計簡潔柔美,有朵小小的立體手工雕花點綴在那淺V的領口處,微微露出她漂亮的鎖骨,腰部的抓縐設計也襯得那二十四寸纖腰更明顯,及膝的裙擺不但端莊,也恰當展現出方詠絮修長勻稱的美腿,再搭配淺紫色絲絨高跟鞋,顯得更加優雅。

這件法國名牌洋裝是秦彥緯上次去巴黎出差時帶回來給她的,其實她並沒有太大的物慾,嫁入秦家後他雖然給了她一張沒有額度的信用卡,每個月也都會再額外給一筆家用,可除了家庭支出外,她不常購買衣物,就算買了也大多是為秦彥緯添購行頭。

她也不常佩戴首飾,可今天卻刻意戴上了精緻素雅的月光石項鏈和同組耳環,因為婆婆是個很注重外表的人,只要跟她吃飯,兒子、媳婦們必定穿著最得體的衣服並搭配首飾以示尊重,更何況今天還是在外頭聚餐,方詠絮當然不能失禮。

公婆喜歡最裡頭的寬敞座位,飯店經理今天也把位置保留給自家主人。

隔著華麗的雪白羅馬廊柱,方詠絮已經看到公婆、丈夫以及小叔一家人,也看到正在嬌笑、明艷搶眼的秦毓甄,那麼,座位背對著她的男人就是藍仲麒吧?

她的腳步開始愈漸沉重……

三年了,她真的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還是以這麼尷尬的身份見面,這場飯局少說也要一、兩個小時,她真的可以從容應對嗎?

而且今天在花坊時,還聽到一個令她更驚訝的消息。

她預計要拓展的第三間店面就位於HOWARD飯店內,六星級的HOWARD飯店等級高過大秦和東方,精品街招租時很多店家搶破了頭,畢竟只要能順利進駐HOWARD,不但可以提升自家商品的形象,營業額自然也會大有進展,可說是好處多多。

方詠絮和許多同業一起競標,經過激烈的競爭終於剩下Julia和凱瑟琳這兩間花坊等著做最後的決選。

她原本信心滿滿的等著最後一關,可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HOWARD竟會在此時出現人事大變動,執行長突然換人,而且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走馬上任的居然是藍仲麒。

老天!天底下那麼多人,為何偏偏是他?

她對Julia的實力有信心,認為自家花坊不會輸給凱瑟琳,應該很有機會贏得這個標案,可這下藍仲麒竟成了最高主管……他一定恨透她了,如此一來還會讓她順利進入他的地盤開店嗎?

會這麼想,倒不是認為藍仲麒會公報私仇,只是她當年真的做得太狠、太絕,令她不禁擔心,如果他真的乘機刁難,她能過關嗎?

一整天她都在想這個問題,上一秒告訴自己應該沒問題,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下一秒卻又惶惶然沒有把握。一顆心就這樣七上八下,無所憑恃。

不過撇開花店的事不談,等會兒他們將同桌吃飯,可想而知一定如坐針氈,唉……

可以的,別怕!方詠絮你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又不是小孩怕什麼?加油!

她為自己打氣,深吸一口氣後來到家人的座位前。

一看到她,尤秋雲神色有些細微變化,席間的人也跟著止住笑聲,一齊望向方詠絮。

「來了啊,毓甄和她的男朋友大老遠從美國回來,倒是等了挺久的。」尤秋雲望著媳婦,淡淡地微笑。

「對不起,讓各位久等了……」方詠絮趕緊致歉,輕揚紙袋。「媽,這是您的,另外,這個是給Bruce的玩具。」

「先放著吧。」尤秋雲示意一旁隨桌服務的侍者先放到一旁,懶得多看名牌包一眼。

她當然是故意的,包包多到滿坑滿谷,連寬敞的衣帽間都快放不下了,哪會缺一個柏金包?刻意叫媳婦去幫她拿,就是算準了方詠絮一定會遲到,那她就可以好好數落她。

她是非常嫌貧愛富的人,很厭惡方詠絮是因為要救娘家事業才嫁進來,覺得她高攀自己兒子,不然憑她兒子的條件,應該可以娶到更門當戶對,甚至更有錢的富家千金。

她當年其實不贊成這門親事,但彥緯堅持非娶方詠絮不可,跟她鬧了好久。最後疼兒子的她只能無奈地答應,但,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給方詠絮排頭吃,好消心頭怒氣。

秦家二老只知道方詠絮是因為錢才嫁進來,並不知道原來她當年還有個愛得死去活來的男朋友,而且那人還是藍仲麒,否則以尤秋雲的個性絕對會反對到底。

「是。」方詠絮將紙袋交給一旁的侍者,默默走到丈夫身邊坐下。

雖然她一直避免和藍仲麒眼神交會,可還是清楚感受到那犀利的陣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她,盯著她和秦彥緯的一舉一動,讓她坐立難安。

秦父微笑地舉杯。「來來,今天我很高興我的寶貝女兒總算願意回來長住,好好陪陪我,一家人真正到齊了,大家舉杯慶祝吧。」

人後秦父當然也沒給長媳好臉色,極盡挑剔之能事,但在外人面前,他向來扮演好公公。

事實上,秦家人多多少少都清楚當年藍宇飯店和東方飯店一起陷入經濟危機的「真正」因素並不是因為金融風暴,而是與秦家有密切關係。只不過,眾人很有默契地裝作不知情。

而且秦家人認為此事做得天衣無縫,該封口的也全給了錢,不可能曝光,是以藍仲麒也絕不會知道真相。

「爸,別把人家說得有多不乖似的,我就算人在國外,也是天天想你、天天愛你呢!而且這下不是回來了?還打算長住,暫時都不會再出國了。你說我是不是很

孝順啊,我最愛的男人還是爸爸!」秦毓甄偎著父親撒嬌。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秦父被女兒逗得心花怒放。「說起來你也還算懂事,不但要回來台北定居,而且也不排斥以後進大秦學習。呵呵,彥緯、彥舜,你們當哥哥的以後好好教妹妹,多多指點她,她畢竟在國外待了很多年,也算見多識廣,應該幫得上忙。」

「是的,爸。」兩兄弟異口同聲地答應,可一聽說秦毓甄也要進飯店工作,兩人目光都閃過不易察覺的警戒。

秦父微笑地啜飲白蘭地,轉頭問:「對了,仲麒,我聽毓甄說你大學時就認識我們家彥緯?」

「是的,伯父。」藍仲麒放下酒杯回答,語調不疾不徐。「我們大學是同科系,學生時代就很熟悉。」

他和秦彥緯交換著得體的社交笑容,彷彿三人之間錯綜微妙的感情糾葛不曾存在。

「真的啊,那太好了,這就叫緣分,這樣你和彥緯一定有很多話題可以好好聊聊。」秦父點點頭。

「是啊。」尤秋雲也收起刻薄嘴臉,對藍仲麒笑得慈眉善目。

「這可真巧,原來仲麒是彥緯的大學同學,雖然你這幾年一直在國外發展,但沒想到你和毓甄會在紐約認識,還變成男、女朋友,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證明你和我們家緣分很深,待會兒要多吃一點,千萬別客氣啊。」

她是個唯利是圓的人,看人的標準只在乎他有沒有錢,而且要比秦家更有錢才行!

才二十七歲的藍仲麒是全球第一大連鎖飯店集團HOWARD的亞洲執行長,手握經營大權,是標準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他風度翩翩又英俊,讓尤秋雲非常滿意,很希望女兒能順利嫁給前途光明的他。

畢竟HOWARD規模比大秦大太多了,鮮少有飯店可以望其項背。

如果未來藍仲麒成為秦家女婿,應該就會到大秦工作,屆時他就可以把在HOWARD學到的經營手腕以及累積的良好人脈全帶到大秦來,協助兒子將大秦推向國際,拓展業務。呵呵,那多好,等於多了個忠心耿耿的僕人。

「謝謝伯父、伯母。」藍仲麒再度展露無懈可擊的笑容。

他的挺拔出眾令尤秋雲越看越滿意,熱絡地繼續問著。「對了,你家人現在是住在哪裡?台北還是紐約?」

「三年前我決定到紐約工作時,一併把家母和舍妹帶過去好就近照顧。但半年前母親說還是喜歡故鄉,便搬回台北定居,舍妹剛好也完成哥倫比亞大學的學業,便和母親一起返台。」藍仲麒微笑地回答。

提到家人,他的心是一陣刺骨的疼痛,摯愛的父親走後,他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母親和妹妹,絕對不讓她們再受任何委屈。事實上,他做得非常好,在紐約時他竭盡所能地照顧兩人,盡力讓她們過好日子,生活無憂。

而她們回台後,藍仲麒買了間寬敞舒適的宅邸讓兩人居住,並按月匯入豐厚的生活費,讓妹妹可以繼續攻讀研究所。

「原來她們早就回來了,呵呵,那好,改天讓我作東,請她們出來吃飯、聊聊天,既然有緣認識,那就要多走動走動,聯絡感情。」尤秋雲眉開眼笑。

「媽。」毓甄甜笑著。「別只顧著說話嘛,來,爸、媽和大家,我先敬你們。」

「對對,來,大家舉杯。」

方詠絮始終低垂著頭,默默地跟著舉杯喝酒,幸好席間氣氛很不錯,秦毓甄活潑健談,藍仲麒也和秦家父子聊了不少全球景氣和未來各國新興市場的話題,他獨到的見解以及精闢的分析令眾人折服,餐桌上氣氛熱絡,笑語不絕。

耳畔聽著最熟悉的男性嗓音,方詠絮不禁失神。好奇怪,眼前的一切非常不真實,恍如隔世……

好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那沉穩醇厚的音質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她不禁感歎,他真是天生的領袖人物,只要一開口,眾人的注意力就會自然集中在他身上。

方詠絮安靜地切著無骨牛小排,秦彥緯偎近她問:「怎麼吃這麼少?不合胃口嗎?」

「不是,你知道我本來食量就小。」

「那就好。」彥緯眸光儘是疼愛。「髮箍好像有點歪,我幫你調整。」

說著,他很自然地伸手為她調整手工刺繡的髮箍。

方詠絮從少女時代就喜歡髮箍,覺得戴起來清爽又好整理,而她的鵝蛋臉也非常適合這種打扮,髮箍一戴更是突顯出線條完美的臉蛋,散發出典雅的大家閨秀氣息。

「謝謝。」方詠絮粉頰緋紅,頭垂得更低,雖然已經是夫妻了,但她還是不太習慣在眾人面前顯露出比較親暱的舉動。

「我們是夫妻,謝什麼?來,吃一塊我的碳烤牛排,廚師今天做得非常美味。」彥緯輕笑著。

「我不用……」

沒等她反應,秦彥緯已逕自切好一小塊放到她盤上,再次湊近她笑著低語。

「多吃一點,你這麼瘦別擔心發胖,更何況,不管你是胖是瘦我都喜歡。」

方詠絮更是困窘到手足無措。彥緯今天是怎麼了?以往雖然體貼,但也不常在眾人面前待她如此親暱……

一旁的秦毓甄笑著說:「哇,大哥真是疼老婆,見大嫂吃得少心疼呢!大嫂,我好羨慕你喔,真希望以後我也可以嫁給這麼疼我的好男人。」

「謝謝。」方詠絮只能淺笑地回答,匆匆看了秦毓甄一眼便侷促地把視線收回來,就怕與那道複雜深沉的視線撞個正著。

天……這頓飯吃得好艱辛,度日如年!她只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可以讓她趕快回家。

凱旋餐廳附設華麗的舞池,還有小型樂隊和鋼琴演奏,來此用餐的紳士名媛喜歡在飯後婆娑起舞,也算是一種社交活動。

秦毓甄一吃飽就拉著藍仲麒到舞池跳舞,秦彥舜和太太把孩子交給隨行的保母便興致勃勃地下場,就連秦父也滿面笑容地帶著太太一起跳,好好享受飯後的悠閒時光。

「詠絮,我們也去跳舞吧?」秦彥緯問。

「不了。」她抱歉地對丈夫道:「對不起,我覺得頭有點暈。」

和藍仲麒一起吃飯的壓力太大了,她是真的覺得頭昏昏的。

「沒事吧,要我陪你去看醫生嗎?」

「沒那麼嚴重,坐著休息一下就好。」

正說著,秦彥緯手機響了,一看到來電顯示他便對妻子歉然微笑。「是周董打來的,大概要講合作案的事,我去外面接。」

「好,不急,你慢慢來。」

秦彥緯走往前方較空曠的候位區講電話,方詠絮則默默地將視線移向舞池,下場跳舞的客人很多,其中不乏舞藝高超者,但,藍仲麒與秦毓甄無疑是舞池中的兩大焦點。

一襲酒紅色的緊身洋裝將秦毓甄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凹凸有致,堪稱魔鬼身材。看得出來她和藍仲麒都是標準的舞林高手,兩人隨著音樂的節奏配合得天衣無縫,不管是花俏多變的探戈,還是行雲流水的華爾茲都能輕鬆駕馭,就連高難度的捷舞也被他們跳出旺盛的生命力,兩人在舞池裡不斷迴旋飛揚。

方詠絮看著正在連續轉圈的秦毓甄,她像是花蝴蝶般耀眼,笑容嬌俏如花,甜得要淌出蜜來。

真的好美……

她默默想著,男人都喜歡這麼甜美的女孩吧?看了就心情好,哪像她這麼無趣,已經很多年都不知什麼是大笑了。

盈盈眸光終於慢慢地移到藍仲麒臉上一整個晚上她都盡可能低頭吃飯,也很少開口,極力避免和他視線交會,就怕自己會更加慌亂。

三年多沒見,藍仲麒好像比她記憶中更加高大威猛,他是標準的西方人體型,肩膀寬闊,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很挺拔,英姿煥發。像現在她就注意到有好多名媛的視線緊鎖住他,不斷投以愛慕的眼光。

他眉宇間有著目空一切的霸氣,她知道他向來是個自負的男人,而他也有本事傲視群倫。

望著曾經最熟悉的他,方詠絮的陣底悄悄泛上淚霧,這些年他一定吃了好多苦,一個人在異鄉單打獨鬥如此艱難,當他孤立無援時,恐怕身邊連個可以安慰他、為他打氣的人都沒有……

她好恨自己,儘管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任她再掙扎也無力改變,可她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不要胡思亂想了!她用力搖頭想驅走紛亂的思緒。

方妹絮,你不該再想這些,早在三年前你和藍仲麒的緣分已盡,如今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的你是秦彥緯的妻子,是秦家的兒媳婦。

沒錯,她現在該做的就是好好扮演稱職的妻子,儘管……儘管她早已察覺彥緯瞞著她某些事,但她卻選擇什麼也不說,繼續裝聾作啞,無怨無尤地支持丈夫。

因為,這是她虧欠他的,倘若當年沒有秦家的支持,父親真的會倒下,方家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越看舞池裡的兩人就越覺得他們真的很相配,郎才女貌,如果兩人交往得很順利,她和藍仲麒還會變成姻親……

老天,姻親?!

也就是說他們見面的機會還會一直增加,一輩子都會碰到面,她閃也閃不掉。

一輩子……這三個字令方詠絮悚然一驚,好可怕,光是今晚的飯局就讓她快喘不過氣來,真的不敢想像往後該怎麼辦。

「哈哈哈!」

儘管隔著一小段距離,方詠絮還是聽到秦毓甄那銀鈴般的嬌笑聲,她熱情地勾著藍仲麒,整個人幾乎全貼到他身上。

胸口悶悶的,方詠絮垂下眼睫不願再看那對璧人,她決定先到外面透透氣,待會兒再進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3 AM

第三章

餐廳外面有一座花園,為美麗的法式宮廷庭園造景,植滿珍貴的花草,在淡淡月光中別有一番朦朧氣氛,聽說這裡還是熱門的求婚聖地。

櫻花樹下有張椅子,方詠絮坐了下來。

呼……好累,真想跟公婆說一聲,和彥緯先回去,但恐怕不行,她今天已經遲到了,若還要求早退婆婆一定會更不悅,唉,真的好累……

長長地歎了口氣,冷不防地一旁有道聲音響起。

「看來,秦家少奶奶的心情很不好。」

方詠絮抬頭,看到站在身邊的男人整個人嚇得魂飛魄散。

老天,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倏地站起身,慌張地想離開。「抱歉……我該回去了。」

說她是落荒而逃也好,她真的害怕單獨面對他。

藍仲麒卻硬攔住她,眸光森厲地打量著。「面對久別重逢的朋友,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嗎?方詠絮,你翻臉翻得可真徹底,一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棄若敝屣。」

三年前藍仲麒不知道東方飯店同樣陷入經營危機,自然也不知道方詠絮必須拯救家人的苦衷;對他而言,鐵錚錚的「事實」就是--方詠絮在他家岌岌可危時,瞬間翻臉不認人,移情別戀,徹底唾棄他!

他恨!當然恨!

他尖銳的敵意讓她好難受,但她知道這是必然的,站在他的立場一定對她恨之入骨。

「我……很高興看到你,也恭喜你在事業上有這麼大的成就。」

「成就?」藍仲麒冷哼,鄙夷地道:「不敢當,別人只見我功成名就,卻不知我也曾經愚蠢可笑過。說起來,還要感謝當年在我車禍昏迷時狠心甩了我的女人,是她讓我看清人性有多醜陋,才有打拚的動力。」

「……」她什麼也無法解釋,只能默默承受他的冷嘲熱諷。

藍仲麒嚴峻地盯著她,三年不見,她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看得他只覺心底有把怒火--老天爺可真不公平!不該把如此出色的容貌賜給這個女人,她是標準的魔鬼,心如蛇蠍。

儘管他刻意嚴苛地審視她,但她還是那麼清麗出塵,靈氣脫俗,小巧的瓜子臉細緻如荷瓣,雪白無瑕,黑濛濛的眼底波光閃爍,眼尾微微上揚,是標準的古典美人。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配戴髮箍,他沒有見過比她更適合髮箍的女孩。以前交往時,他還買了各式各樣的髮箍送她,連出國也買,盡情寵著心愛的她。

最特殊的是在她右眼角下方那顆小小的藍色的痣,因為位置的關係,看起來就像是一滴淚,如迷霧般的藍,迷惑人心之淚……

曾經,他無比迷戀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人,無數次地親吻那淚痣,恣意愛憐。事後回想起來他只感到羞恥萬分,覺得自己太可笑了,居然曾被這種惡毒的女人迷得昏頭轉向!

她是天底下最工於心計的女人,所有的柔弱和羞怯全是偽裝,一顰一笑都是戲,都是她夤緣攀附的招數。

坦白說,今天他會以秦毓甄的男友出現在她面前並非他蓄意接近,一切純屬巧合。

他在紐約認識秦毓甄,她是他朋友的朋友,一群人常常吃飯出遊,他只覺得這女生很活潑自信,可以聊得很愉快,但不曾想到男女之情。

是秦毓甄主動倒追他,可他在第一時間就告訴她實話。

「我們可以當朋友,但我早就不相信什麼狗屁愛情,這輩子都沒有定下來的打算,更不可能給你承諾。倘若你要的是天長地久,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經歷過這麼痛徹心腑的感情,他怎麼可能還相信世界上有真愛?

「沒關係,我們只是試著交往看看,別想得那麼嚴重。未來的人生長得很呢,很多事就隨緣吧,隨遇而安最好。目前我也沒有考慮到結婚的事,因此,你也不用覺得有壓力。」秦毓甄很大方地回答,一派樂觀。

「人生苦短,我們應該活在當下,不用去想那麼遙遠的事。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覺得緣分盡了應該分手,只要告訴我一聲就好,我會很有風度地祝福你,然後繼

績快樂地享受人生,和別人談戀愛,當個最瀟灑的女人,不會哭哭啼啼地尋死覓活。」

見他反應不大,她又進一步道:「我都這麼說了,除非你真的很討厭我,覺得我毫無魅力,不然沒有理由再拒絕我嘍,這樣很傷我自尊耶,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

藍仲麒看得出來秦毓甄的確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她都這麼豁達地表明立場,況且兩人相處起來還算挺愉快的,便不再拒絕。

成為男、女朋友後,兩人的相處方式果然不像普通情侶,給彼此很大的空間。後來,他無意中得知秦毓甄偶爾會跟其他男人出去,似乎有些曖昧,但他並不在乎,也沒興趣追問。

秦毓甄本想一直住在國外吃喝玩樂,沒打算回台北進自家飯店工作,但一聽藍仲麒說要回台北就職,便表示她也要一起搬回來定居,還邀請他見見她的家人。

原先藍仲麒並不想參加秦家的飯局,可卻讓他意外看到一張相片,赫然發現她居然是秦彥緯的親妹妹,也就是方詠絮的小姑,他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首肯出席。

雖然說他和秦彥緯是上大學才認識的,不算太熟,但也聚餐、出遊過幾次,偶爾會聊聊天。他是真心把秦彥緯當朋友,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趁他昏迷時狠心奪走他女友,簡直是欺人太甚!

這口氣他嚥不下,既然老天爺又把他們三人兜在一起,那麼,是該好好算清這筆爛賬了,畢竟這是他們倆欠他的;況且,他還有個驚人的發現--

三年前雖然遭逢全球金融海嘯,但藍宇集團向來營運甚佳,獲利平穩,不該挺不過那場風暴,最近再度整理投標文件時,終於讓他發現端倪。

當時政府打算在宜蘭蓋一座全台最大的溫泉飯店,進一步推動在地觀光。這案子採用與民間合作的BOT方式招標,得標者將可獨享政府資源,等於是拿下更大的市場佔有率。

台灣三大飯店業者藍宇、大秦、東方都參與招標,結果卻是規模排名第三的大秦出線,原本外界一直看好的藍宇意外落馬,大大跌破眾人眼鏡,畢竟大秦各方面都遠遠落後於藍宇。

藍仲麒當時就百思不得其解,可因急著趕赴美國尋求金融奧援便無暇細查,沒想到,他卻發生了嚴重車禍。

倘若只是從文件中看出端倪他還沒有把握,他是在美國參加一個聚會時,接觸到當年參與招標案的政界高官胡先生,他禁不起藍仲麒的一再懇求,加上多年來其實他一直良心不安,想在生命邁向終點之前說出梗在喉間的秘密好求個安心,便向藍仲麒娓娓道出那樁看似公平的BOT案的確被動了手腳。

胡先生說,秦家父子知道以大秦的實力絕對拚不過穩居冠軍的藍宇,是以暗中買通官員,設下陷阱陷害藍宇,讓藍宇將大部分資金做了其他調度而造成不可挽救的致命傷。

狠狠消滅市場大老後,大秦不但接收了藍宇的版圖,甚至搖身一變成為新的飯店業龍頭。

這些內幕是因為他已退休,全家又定居國外,子孫也永不打算回台發展才敢吐實。當年因為貪婪,他和長官一起參與那場騙局,卻害得藍家家破人亡,令他這幾年一直飽受良心的譴責。

胡先生說他年事已高,不想再惹是生非,不願出面當證人,但他指點了藍仲麒追查方向,助他由一團迷霧中找到線索。

他提到那些最關鍵的證據全在他的長官--鍾大祥手上,鍾大祥三年前由BOT弊案海撈了一大筆後也提早辦理退休,舉家移民國外,但沒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個國家,因此,只要藍仲麒能找到鍾大祥,真相就能大白。

得知這些內幕讓藍仲麒恨得怒火中燒,該死的秦家父子居然如此陰險,明的贏不過就來陰的,不但害得藍宇破產,甚至連他的父親都因而離世,如此深仇大恨他絕對饒不了!

藉著這次回台灣他會好好搜集證據,尤其是鍾大祥這個關鍵人物,只要他還在人世,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會把他找出來,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但藍仲麒也不禁懷疑,當年東方飯店是否也參了一腳,如果沒有,為何兩大飯店集團會閃電聯姻?而且,聽說這幾年東方和大秦常常有業務合作關係,一起壯大彼此的勢力。

一想到他向來敬重的方伯伯很可能殘忍地串通、陷害藍宇,他不禁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但最重要的是,方詠絮也知情嗎?她是否一併加入這場陰謀,倘若沒有,為何會在轉瞬間移情別戀?

藍仲麒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不但背著他和秦彥緯勾三搭四,甚至一起設計陷害藍家,嘲笑他的愚笨,玩弄他於鼓掌之間,他就憤恨難休。

無論如何他都會查個水落石出,不管是誰,一定要對方血債血償,加倍奉還!方詠絮不知道他的表情為何越來越沉鬱,她不安地道:「我真的該進去了。」

眼前的他變得好危險,彷彿有一場毀滅風暴即將降臨。

但他並不打算放過她。「別急,我說完想說的話自然會讓你走。我想知道,當年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劈腿的?你們背著我在一起多久了?」

「……」方詠絮喉頭一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果然對她的「背叛」恨之入骨,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你說話啊。」她的沉默讓他怒火更熾。「告訴我,是否和我交往的同時你就和他眉來眼去,你們兩個一起恥笑我的愚昧,嘲笑我居然會被你們耍得團團轉,是不是?」

她真的好想大聲地否認根本不是這樣,她從來沒有背叛過他,這一輩子她只愛一個人,一個名叫藍仲麒的人!即使身為他人妻子,她卻還是默默地愛著他。

藍仲麒戾氣恣猛地怒吼。「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方詠絮,你讓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當年是瞎了眼才會愛上你,甚至還把你看得比誰都重要!」

把你看得比誰都重要。這幾個字讓方詠絮心如刀割,倘若在熱戀期聽到他這麼說,她一定會覺得萬分甜蜜,欣喜若狂。

可如今聽來只覺心痛,她也把他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偏偏造化弄人,身不由己的她只能把淚水往肚裡吞。

「當我車禍昏迷,和死神苦苦搏鬥時,你甚至連到美國看我一眼都不肯就立刻嫁給秦彥緯。方詠絮,你就這麼下賤嗎?一天沒有男人就會死,隨時隨地都在想著要對誰投懷送抱!」他由齒縫中迸出最嚴厲的指責。

當年方詠絮去美國時曾經拜託過藍家二老,等到藍仲麒清醒後,別將她來探病的事告訴他,當下藍父、藍母並不明白原因,後來得知了她的婚事才恍然大悟,並

深深痛恨著方詠絮,因此自然不會將這事告訴兒子,反倒希望兒子快點忘記這無情無義的女人。

「……」她還是無法回答。

藍仲麒怒火狂飆。「當我在醫院咬牙揮汗做復健時,你卻和秦彥緯雙宿雙飛,快快樂樂地到歐洲度蜜月,方詠絮,你的心底都沒有一絲絲愧疚嗎?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在美國趨醒後,他說要見她,家人卻支吾其詞說她很忙,他硬要家人拿手機來,撥了通電話才發現門號已經停止使用,母親這才拿出她的信。

那封信幾乎將藍仲麒打入地獄。

她要嫁給別人?!不、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拒絕相信,他心愛的詠絮不會這麼殘忍地待他,這一切都是誤會。

但打電話到她台北的家,方母卻只撂下--「她和秦彥緯結婚了,他們兩人是真心相愛,詠絮現在很幸福,你不准再來騷擾她。」說完便掛上電話。

之後任他怎麼打,方家二老都直接把電話掛上不肯再多說,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咬著牙完成復健,甚至比醫生預計的時間提早獲准出院,一回台灣就直奔她家,但她人已度蜜月去。

方家二老直接拿出喜帖和結婚照給藍仲麒看,徹底擊碎他最後的希望。

她一徑的沉默讓藍仲麒更是怒焰滔天。「給我說話!你都沒什麼想解釋的嗎?」

方詠絮深吸一口氣才道:「的確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要說我無情無義,我承認。我就是愛上彥緯,早在和你交往時就喜歡他,越來越喜歡,能夠嫁給他我覺得很幸運,畢竟女人還是要有個衣食無缺的好歸宿,不是嗎?」

她的眼神空洞。

就這樣吧,反正她早就沒有解釋的權利,不如讓他對她更加厭惡、更加鄙視,那麼,她心愛的男人就不會繼續被困在往日的戀情裡。

三年前她無力保護兩人的感情,此刻她可以做的,就是讓他完全放下她。

知道當年的內幕只會讓他心底更苦,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說的?所有的罪就讓她一個人承擔吧。

聽她親口說出有多喜歡秦彥緯,藍仲麒更是氣到額上青筋暴起。

「你當年為何不直截了當告訴我,說你愛上他?」倘若她早點說出來,他就不會投入那麼多感情。

「我不知道如何告訴你……」

「是啊,說了等於承認你有多水性楊花,如此丟人的事的確不知該如何啟齒。只不過,我很懷疑你真的懂得什麼叫羞恥嗎?」他不屑地冷笑。

方詠絮默默承受他的嘲諷,纖指無意識地抓住裙擺。「我……有一件事想問,毓甄知道我和你曾經交往過的事嗎?」

「她知道,不過,我們倆的事不勞你操心。」藍仲麒鷹眸冷戾。

回台灣前,他已向秦毓甄大略提起自己和她大哥、大嫂三人是大學時代的舊識,而且方詠絮還曾經是他的女朋友;但毓甄只是笑笑,說年輕時多交幾個男、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不足為奇,還說此事不會影響她們之間的姑嫂情誼,要藍仲麒放心。

「那就好。」她輕輕點頭。

「有時間管別人的閒事,你還不如先管好自己。在我看來,你婆婆對你很不滿意。」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雖然尤秋雲對於方詠絮的遲到沒多說什麼,但敏余的他看得出來,她在方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並不想說這些的,但方纔看到秦彥緯公然和她卿卿我我,甚至還添菜給她,看起來無比恩愛,讓他莫名的火氣直竄。

她眼神一黯,隨即揚起溫柔的笑意。「是你的錯覺吧,我在秦家過得很愉快,我公婆人很好,彥緯也很體貼。」

她無意間提起丈夫激怒了藍仲麒。彥緯、彥緯?叫得可真親熱,她一定要開口閉口都在強調他們夫妻倆感情有多好嗎?

「你倒是很樂觀,小心自我感覺太良好,也許哪一天會被掃地出門。」

「不會的,彥緯很支持我,是個好丈夫。」

藍仲麒只覺有枚炸彈在體內引爆,她居然還拚命放閃?言下之意是她很慶幸當年選擇拋棄他嗎?

就在這時,秦彥緯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詠絮,你在這裡嗎?」

藍仲麒臉色詭異一變,倏地往前一步扣住方詠絮的手,用力將她拉入懷中--

「你做什麼?」她驚嚇得倒抽一大口氣。

「別叫。」他低頭露出放肆的狠笑。「除非你想讓你老公看到這一幕,老婆和舊情人抱成一團,多精彩。」

「放開我。」她拚命扭動,但他以結實的雙臂牢牢地困住她,她越動只是讓自己越深陷他的懷抱。

「乖乖的,不要動。」他惡意的以唇刷過她的額頭,灼熱的氣息噴向那雪白的肌膚,兩人身軀同時掠過一陣戰慄。

秦彥緯的聲音繼續逼近。「奇怪,沒來這裡嗎?手機也沒人接……」

手機?方詠絮這才想起,一進餐廳她就趕緊把手機調為震動,以免鈴聲突然響起又令婆婆不悅,所以丈夫打來才不會響。

慌亂之際她只能低喊。「快放開,再不放手我真的要大叫了。」

「叫啊,叫得越大聲越好,不只你老公,最好連你公公、婆婆都一起叫來看。」藍仲麒毫不畏懼。

帶著惡意的冷笑一直擴大,他擺明是完全豁出去了,被妒火沖昏頭的他根本無暇思索自己在做什麼。

懷抱著柔弱無骨的她,熟悉的如蘭馨香也逸入藍仲麒鼻間,令他黑眸更加深幽,血液跟著沸騰燃燒,可卻不再純是妒火,而是摻雜著渴望的烈火……

他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細緻的臉頰,屬於她的氣息更濃烈地衝入腦門。

「不要!」方詠絮不斷閃躲卻徒勞無功,作夢也想不到他竟如此大膽妄為,她耳邊還聽見丈夫繼續呼喚著她的名。

「詠絮?詠絮?」

「拜託你放開我……」知道藍仲麒的個性絕對不接受命令,她只能哀求。

他不在乎被人撞見,但她在乎,她不能這樣傷害彥緯。

「不放。」藍仲麒更加霸道,粗嗄低沉地道:「我知道你喜歡!你知道自己呼吸亂、耳朵也發紅嗎?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只要一陶醉整個耳朵就會泛紅,不如叫你的好老公來看看你在我懷裡有多意亂情迷。」

「你太過分了。」方詠絮急得迸出淚,老天,他真的是魔鬼,為何要這樣戲弄她?

「過分的是你。」他的眼底滿是愛恨交織的痛楚。「方詠絮,在你狠心背叛我時,就要做好承受我報復的心理準備!」

「詠絮?」秦彥緯已經一路找過來,三人隔著一堵兩尺高的七里香大型樹牆,他只要一走到樹牆後就可以看到被藍仲麒緊抱住的妻子。

「真的沒來這裡啊?以前只要來凱旋飯店吃飯,詠絮覺得悶的時候就會來花園透透氣的。」秦彥緯很納悶。

丈夫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她卻被他箝制著狂吻,宛如颶風般輾過她的唇!

他的吻蠻橫且強烈,要求絕對的臣服,舌頭強硬地撬開她緊閉的雙唇,深深探入,激烈地佔有,將烈焰全部注入她口中,不准那花瓣般的唇再度說出任何有關丈夫的字。

方詠絮驚駭到幾乎要暈厥,老天,彥緯近在咫尺,他竟這麼狂妄,真的是瘋子!

他宛如烈焰焚身般激烈地吻著她。

樹牆後的秦彥緯喃喃自語。「還是去別的地方找找吧,會不會在化妝室?」他邊說邊走遠。

藍仲麒不斷地加深這個吻,粗獷的氣息源源不絕地注入她口中,齒舌邪肆地在她唇上輕咬、吸吮……吻著她小小的淚痣,曾經讓他無比迷戀的美麗記號……

久違的男性氣味讓方詠絮雙眸逐漸變得迷濛,這曾經是她最依戀的,也是三年來反覆迴盪在夜裡的思念,但……

不行!

猛一使勁,她終於抽出被箝制的手推開藍仲麒,力道過猛整個人還狼狽地往後一退,差點摔跤,顧不得完全站穩就匆促低喊。「夠了,不要再碰我!」

一吼完便火速地往餐廳奔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4 AM

第四章

晚上十點多,一聽到丈夫歸來的開門聲,坐在沙發上的方詠絮便盈盈起身。

「回來了,應酬有吃東西嗎?要不要我幫你煮點什麼?」

「不用了,今天吃得好飽。」秦彥緯脫下西裝外套交給妻子。

「你要先洗澡嗎?我去放水。」

「不急,先休息一下,吃點水果好了。」

「好。」她立刻把已事先切好的進口只果及蓮霧端出來,這些都是他愛吃的,另外還沖了壺他喜歡的英式晚茶,兩人一起坐下。

秦彥緯邊吃水果邊跟她聊天,電視上的旅遊節目剛好播出各國的聖誕節慶,令方詠絮看了一怔。

好快,不到一個月就是聖誕節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三年前那個聖誕夜,紐約風雪連天,她冒著大雪趕去醫院看心愛的男人,卻注定是悲傷的分離,連一聲「再見」都無法好好跟他說。

除了傷痛,她什麼都無法留給他……

回程飛機上有乘客開心地互道聖誕快樂,聽在她耳裡卻無比諷刺。快樂?往後的歲月,她永遠不知道何謂快樂,這個形容詞注定與她無緣……

她淚眼模糊地望向窗外,天地一片雪白,是最淒迷的白,如同她被殘忍掏空的心。

那是她這輩子最悲傷的聖誕夜,每每想起還是椎心蝕骨。

秦彥緯興致高昂地道:「一個月後就是聖誕節,在台灣真的越來越有聖誕氣氛了,而且今年爸媽特別高興,盼了好久總算盼回了毓甄這野丫頭,可以全家一起過節。

「對了,爸媽說今年不去外頭吃,要在老家辦聖誕派對,大夥兒都要回去,他們還邀請很多親友前來一聚,你記得那天早點回去家裡幫媽準備宴客事宜,還有,要記得採買送給家人的禮物。」

「好的。」方詠絮溫順地點頭。「我會早點回去幫忙。」

禮物不難準備,秦家人的共通特點就是越貴重越好,上次她看到一套價值不菲的翡翠首飾三件組,心下決定就買這個送給婆婆。翡翠這幾年價格屢創新高,名媛貴婦都趨之若鶩,非常保值,想必婆婆也不會挑剔。

「那很好,你辦事我放心。」秦彥緯邊說邊又吃了塊水果。「毓甄說她也會帶藍仲麒來過聖誕夜,看起來這小兩口感情挺好的,常常出雙入對呢!」

他要來?方詠絮心頭一震,老天,他為何還要出現在她眼前?為何不能和她保持最遠的距離?

他根本是瘋子,完全不顧後果。

上次她好不容易推開藍仲麒,腳步踉蹌地奔回餐廳,她先衝到化妝室平撫心情並仔細照了照鏡子,確定自己儀表整齊後才回座。幸好不久公婆就說累了要回家,他們也乘機退席,留下秦毓甄和藍仲麒繼續跳舞,結束她的酷刑。

可,她真的怕了不受常理控制的他……

最令她擔心的是,再過幾天還得去HOWARD飯店做開店計劃簡報。

根據HOWARD的承辦人說,這次的簡報會將由藍執行長親自主持,聽取兩家廠商的報告,再下最後決定。

雖然凱瑟琳花店規模很大,是個強敵,但方詠絮對自己花坊的實力也深具信心,自認贏面不小。

可一聽到他要親自坐鎮,她整個人都慌了。

她巴不得可以永遠躲開他,但偏偏事與願違,現在居然還必須站在他面前爭取合作案,老天,這個難題也太大了。

但凡事親力親為的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去面對了,唉……為何考驗一關又一關接踵而至?

她不禁懷疑藍仲麒是故意的吧,畢竟以他堂堂執行長的身份,這種事大可交給底下的人負責。他是否故意整她,想看她坐立難安?

但就算他是故意的又如何?那是他主掌的飯店,當然有權力決定任何事,身為廠商的她只能乖乖配合。

她暗自期待,簡報當天藍仲麒會突然忙得分身乏術,指派其他主管前來。

胡思亂想中,她聽到丈夫繼續說道:「對了,過完聖誕節,我們結婚三週年紀念日也快到了,你希望我送什麼禮物給你,儘管說。」

方詠絮神色悄悄一黯,可隨即恢復原本的笑容,溫婉道:「不用送我禮物,只要全家都健康平安我就很高興了。」

每到十二月她的心就隱隱疼痛著,對她來說,這是個悲傷的季節。

先是聖誕夜被迫離開藍仲麒,回到台灣後不久,就在三十一日這一天她成為別人的新娘。

那一年的冬天,她的世界下起了漫天風雪,眼淚怎麼流也流不盡……

「別人的老婆都喜歡貴重的禮物,只有我老婆不一樣,呵呵,我真有福氣,娶到這麼賢慧的好太太。」秦彥緯愉快地笑著。

聽到丈夫這麼說,方詠絮更加愧疚,她不是個好老婆,非但不能盡妻子的義務,還無法徹底放下心底的那個人……

秦彥緯喝了口茶又道:「我自己婚姻幸福,當然也希望小妹未來嫁個好丈夫。看到她和藍仲麒進展順利,我們全家都很高興,而且爸媽也很滿意藍仲麒,覺得他

不但工作能力強,人品也不錯,加上他又熟悉飯店經營,倘若兩人結婚,他應該會進入咱們大秦工作,也可以幫上忙。」

秦彥緯說得一派自然,彷彿當年陷害藍家的事根本不存在。

但他在心底暗暗發笑,讓藍仲麒進入大秦?哈哈哈,真是笑話,他誓言要將大秦整個拿下,獨攬大權,連親弟弟都不打算讓他分一杯羹了,何況是他。

結婚?這兩個字劈入方詠絮腦門,是啊,再這樣下去,藍仲麒真的很可能和她變成一家人,他永遠得叫她大嫂。

她打了個冷顫,腳下的地板彷彿變得虛浮,感覺踩不到地。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天底下有成千上萬的男人,為什麼毓甄的男友竟偏偏是他?

三年前含淚離開時,她誠心誠意地祈求上蒼賜福給他,給他一個不會再傷他心,可以好好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好女人。她真的衷心希望他有一個美滿的婚姻,她無法得到的幸福,只求能讓他擁有。

可,為何他的新娘居然是她的小姑?方詠絮心頭既害怕又苦澀,怕的是不知如何面對恣意妄為的他,苦澀的是要一輩子看著他和毓甄卿卿我我……

太折磨了……上天為何這樣安排?

秦彥緯慢條斯理地吃著水果,冷眼看著妻子失魂落魄的臉。

真可笑!看你臉色已有些發白,可見你多惶恐不安。哼,盡量怕吧!我啊,只要在一旁看好戲就行。

他心中輕蔑冷笑,憑她這瞥腳的演技,也敢在他這個老江湖面前混?笑死人!說穿了,他根本沒有愛過方詠絮,完全沒有。

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甜美且文靜乖巧,卻不是他欣賞的類型,他喜歡的是個性主動又風情無限的女人。

大學時他根本不在乎方詠絮成為藍仲麒的女友,他只恨藍仲麒搶走眾人目光,成為校園風雲人物。

各方面都表現優異的藍仲麒,儼然是個常勝家,任何比賽只要他一出馬,其他人只有俯首稱臣的分。這讓以前也是校園王子的秦彥緯非常不是滋味,尤其當連續幾個心儀的對象都去倒追藍仲麒之後,他的憤怒更是累積到最高點。

他嫉妒到發瘋,說什麼都不甘心淪為藍仲麒的配角。

表面上,秦彥緯繼續和藍仲麒維持著朋友關係,但他在心底發誓,只要有機會一定要狠狠修理藍仲麒,讓他嘗嘗輸家的滋味。

而機會終於來了。

準備參加政府BOT標案時,原本規模不大的大秦是毫無勝算,但父親告訴他,有門路能買通主掌標案的高官,設下陷阱,剔除藍宇這個最大對手。

這個消息讓秦彥緯無比興奮,繼而向父親提議--

乾脆連東方飯店一起陷害,同時斗倒上面兩個業界大老不是更好!

父子倆和政府高官裡應外合,連手設下完美圈套,滿意地看著藍宇和東方一起栽了個大觔斗。隨後再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方家,要求方詠絮立刻嫁進來。

秦彥緯恨透了藍仲麒,不但要讓他失去家產,還要讓他一併失去最愛,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而且,娶方詠絮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她絕對不會管他的私生活,因為她不愛他,根本不會吃醋。

當時秦彥緯已結識了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寫真女星,那女人美艷妖嬈,把他伺候得服服貼貼的,很得他歡心,不過他也明白寫真女星絕對進不了秦家大門,只能一輩子包養這女人。

既然如此,娶這麼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不吵不鬧,也不會管他有小三、小四、小五,讓他這輩子都可以快樂地混在女人堆中,一個換過一個,多好!

事實上,他也真沒虧待自己,情婦可不只寫真女星,還有模特兒甚至酒家女,只要喜歡就會秘密包養,逍遙似神仙。

反正就算有一天方詠絮發現了這些事,依照她對他的愧疚,想必也不會來追究,更不會要求他和外面的女人分手。

至於他們一直沒圓房,坦白說,他毫不在乎,他愛的是火熱風騷的女人,面對方詠絮那種大家閨秀,他還真提不起上床的興致;而且,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疾--

在某次身體檢查中,他知道自己患了無精症,他沒有精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讓女人懷孕。

這是天大的秘密,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的父母。

因為豪門爭產最在乎的就是繼承權,萬一讓父親知道他根本不能傳宗接代,總裁大位鐵定無望。

至於他母親安排的不孕症門診他早仔細打點好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以重金買通主治醫生,要求他絕不可告知任何人,當然包括方詠絮。只要醫生不洩漏他的病情,這個秘密永遠只有他知道。

而上一次在凱旋餐廳,他跳完舞後發現詠絮和藍仲麒同時不見了,心知有異,

一路找到花園,隔著七里香樹叢他已聽到細微聲響,幾乎可以確定那兩人就在後頭,但他故意不戳破,假裝找不到人先折返,為的就是不想打草驚蛇。

他要放長線釣大魚!

後來詠絮回座後,一整晚心神不寧,連眼光都不敢跟他這個做丈夫的有所接觸,更是證實兩人的確在花園做了什麼好事。

儘管當晚藍仲麒表現得很正常,連眼光都鮮少移向方詠絮,但畢竟曾是大學同學,他還是感覺得出藍仲麒依舊很在乎方詠絮,他對她還有感情,這讓秦彥緯歹念頻生。

他打算利用老婆好好折騰藍仲麒,等著哪天抓奸在床。屆時,他就可以狠狠要挾藍仲麒,藉著醜事對他予取予求,甚至讓他身敗名裂,一舉將他趕出台灣,永遠無法回來,哈哈!

想到即將來臨的聖誕夜他就充滿期待,方詠絮就是在聖誕節之後嫁給他,秦彥緯相信那天會是藍仲麒心裡的痛,他當然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凌遲他的好機會。

盯著不安的方詠絮,秦彥緯愜意的笑容更加擴大。

呵呵……他就等著看好戲了。

方詠絮百般想避開藍仲麒,至少盡量減低碰面機會,只可惜,天往往不從人願。

這天下午,她來到位在信義區的HOWARD飯店參加鋼琴老師的成果發表會。當初老師說要舉辦發表會時,方詠絮就一口答應會來捧場。原本以為老師會跟

往年一樣將地點選在文化中心,沒想到接到請帖才赫然發現,這次居然是在六星級的HOWARD飯店。

老師應該是看上HOWARD一流的設備,可,她頭皮都發麻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來,但她跟著老師學琴多年,況且也早就允諾會出席,實在沒辦法臨陣脫逃。

算了,去就去吧。踏入飯店前,她為自己打氣--

方誅絮,別怕!HOWARD那麼大,像他那種執行長應該都待在辦公室,不會沒事跑到樓下的演奏廳間晃。而且,發表會只有兩個小時,不會那麼巧的,聽完後趕快回家就沒事了。

她拿著親手包裝的高雅花束前來捧場,但,演奏會聽到一半,卻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舒服,似乎有輕微心悸。

昨晚一看清請帖上的地址她就開始憂心忡忡,原本就不好入睡的她更是輾轉難眠,恐怕熟睡不到兩小時。

一大早她先是到花坊工作,接著再去不孕症門診,忙碌不堪的行程讓她連中餐都沒有胃口,只空腹喝了兩杯黑咖啡。

她原本就對咖啡因比較容易過敏,喝多了就有可能心悸,今天雖為提神多喝了點,但造成她心悸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咖啡,而是服藥。

因為排卵藥。

結婚後遲遲沒傳出喜訊讓婆婆對她更加不滿,開口閉口就數落她沒用,連孩子也生不出來,後來直接要兩夫妻去看不孕症門診。

每次吞那苦苦的藥丸總令方詠絮心頭酸楚,她無法直接告訴婆婆自己「不孕」的真正原因,因此她懷著對秦家的愧疚之情,選擇溫順地把藥吃下,這樣可以稍稍減輕她的罪惡感……

就這樣吃藥吃了三年,前陣子卻開始偶爾出現心悸,最嚴重的一次甚至昏倒,幸好那時是在家裡,管家一發現便將她送到T大醫院急診。

急診醫師交代她最好去做個詳細的檢查,便將她轉到心臟科。

醫生為她做了精密檢查,並調閱她在其他科的詳細病歷後告訴她,原因在於排卵藥。因為體質關係,有些人天生會對某些藥物產生過敏和排斥,而她的身體就是對此藥出現了排斥反應--心悸。

醫生嚴肅地要她立刻停藥,並維持規律作息好好保養身體。否則,嚴重的心律不整可能引發休克、心臟衰竭甚至猝死。

醫生開了心律不整的藥物給她,早晚各吃一顆,若感覺些許心悸也可立刻服用來減緩症狀。

她回家後對秦彥緯說了這件事,他聽了便要她停藥。

原本方詠絮也想直接告訴婆婆,但秦彥緯考慮之後說,因為母親抱孫心切,一知道她對藥物排斥,可能會道聽塗說的找其他偏方要她吃,屆時會搞得更複雜,最後決定不如先瞞著,以後找個適當機會再說。

只是秦母和那個婦產科醫生是朋友,所以秦彥緯要方詠絮繼續去拿排卵藥回來,以免穿幫。

方詠絮照做了,可排卵藥已經吃了整整三年,就算斷了藥身體還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將藥性排出,是以她偶爾還是會心悸。

真的越來越不舒服,除了心悸還伴隨著胸悶,和上次暈倒的症狀很像,但只剩三分鐘演奏就結束了,為了禮貌她還是想撐到最後。

幸好她隨時都有攜帶心悸藥,趕緊取出小藥瓶拿了一顆吞下去,不斷深呼吸希望能讓自己舒服一點,好不容易撐到結束並向鋼琴老師獻花恭賀後,她才離開演奏廳。

好難受……她緩緩走向另一端的電梯,覺得呼吸開始急促,除了胸悶還感到胸口疼痛。

糟,這次的症狀好像比上回還嚴重。不行!她要趕快回家休息,或者直接去醫院。

她看到不遠處的電梯門開啟,走出一群人個個西裝筆挺,為首的居然是她最害怕見到的人--

藍仲麒!

怎麼會?方詠絮在心底叫糟,上天還是沒有聽到她的祈禱嗎?她來這只有兩個小時,在這即將離去的時刻,竟然還是碰到他?

快想辦法避開!

她匆促地想找其他電梯,可糟糕的是心悸卻越來越嚴重……

另一頭,HOWARD的高階主管們都知道這位新上任的執行長不但能力超強,要求也超高,每個人都戰戰兢兢。

「執行長,關於即將來臨的聖誕節,我們飯店已經完成所有的佈置,今年也針對不同族群分別提出了新的活動方案,務求將所有年齡層一網打盡。」秘書誠惶誠恐地報告。

聖誕節?這三個字如根針般刺痛藍仲麒,儘管他告訴自己必須遺忘,卻怎麼也忘不掉,三年前,女友移情別戀的那個聖誕夜……

那是他最恥辱、也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記憶。

心緒一度翻騰,可他迅速恢復一貫的冷靜專業,犀利地提出許多不足和改進方式。「這個地方應該再加強,可以試試不一樣的異國風情……」

獨到的見解讓下屬們點頭如搗蒜,非常佩服。

說著說著,此時藍仲麒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看到了左前方的人兒。

方詠絮?!

一襲米白色的真絲洋裝,搭配深紫色的腰封讓她更顯得纖腰如束,娉婷婉約。但,她驚慌地左顧右盼好像在找什麼,看起來臉色異常慘白,腳步甚至有些虛浮。

她怎麼回事?藍仲麒緊盯著她,卻見她一手搗著胸口緩緩往下蹲,整個人搖搖欲墜,表情很痛苦,眼睛甚至都閉上了。

她不對勁!藍仲麒心底警鈴大作,整個人如箭般衝了出去,在她往下墜之前接住她的身子。

「方詠絮?你醒一醒!」

方詠絮昏迷後,藍仲麒要手下立刻叫救護車,將她送到離HOWARD飯店最近的T大醫院。

藍仲麒抱著她上救護車,一路跟到醫院急診室交由醫生接手,並從她的皮包中找出健梗卡交給護士。

處理完畢後,他轉頭對隨行的男秘書道:「你先回飯店繼續做事,我待會見再回去。」

「但執行長,你在半小時之後有一場會議。」

「通知各部門主管改到明天早上九點。」

他討厭自己為了方詠絮而耽誤公事,可天殺的,倘若他就這樣回飯店,他一樣會心神不寧,無法集中精神工作。

他必須弄清楚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突然暈厥?他嚴正地告訴自己--

我只是盡道義上的責任,畢竟她是毓甄的大嫂,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這和感情無關,我絕不是放不下她。

只是他想不透,方詠絮為何會突然昏倒?以前的她雖然身子骨比較虛弱,但也沒有這麼嚴重,難道她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等待的時刻,他想過要通知她家人,但他手機裡沒有秦彥緯的電話,而她手機設有密碼無法開啟。所以,他打給了秦毓甄,可撥了幾通電話她都沒接,他便留言要她趕來。

等了好一陣子,醫生終於拉開布簾走出來,藍仲麒趕緊趨前問:「請問她怎麼了?」

醫生看了他一眼。「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是。」既然他在和秦毓甄交往,嚴格說起來也不算是說謊。

「她是因為突然心悸導致昏迷,心悸屬於心律不整的症狀之一,通常患者還會出現胸悶、胸痛、渾身無力、呼吸困難等症狀。方小姐一直在我們T大看診,所以這裡有很詳細的病歷。」醫生推著金絲邊眼鏡,一邊看著病歷。

「根據病歷記錄,不久前她也因為昏倒送來醫院過,事後有到心臟科看診,接受孫主任的診療。孫主任檢查出方小姐不是先天性心臟病,而是因為長期吃排卵藥造成身體嚴重排斥,導致心律不整,主任有要求她立刻停藥,否則心悸的狀況會一直加重。」

醫生再翻開一頁。「根據醫學研究,每個人藥物過敏出現的反應都不太一樣,不過看來方小姐的身體應該是對排卵藥非常排斥。」

什麼?!藍仲麒心頭一震。

心律不整?方詠絮居然有這個問題,而且罪魁禍首還是排卵藥,她居然在吃排

卵藥?這個該死的藥竟然還讓她昏倒,今天是他剛好在場可以救她,倘若下一次她是在過馬路或是開車時昏迷呢?不就很可能會發生車禍?這個笨女人就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嗎?

「她……」藍仲麒喉嚨乾澀,啞著嗓問:「她有停藥嗎?倘若停止服用了,為什麼還會昏倒?」

「由病歷上無法清楚判斷,必須詢問她本人。因為打從上次昏倒後,方小姐還是持續來本院的婦產科拿排卵藥。真的很奇怪……既然孫主任都告訴她這藥就是心律不整的罪魁禍首,為何她還要繼續服用?」醫生不解地盯著病歷研究。

「倘若她還繼續吃藥會怎麼樣?」藍仲麒追問。

「對人體當然會造成很大的傷害,目前是心律不整,但未來是否還有其他後遺症沒人敢保證。總之,病人一定要立刻停藥,否則以後不但會持續昏倒,嚴重的話還會導致心臟衰竭、休克甚至猝死。」醫生嚴肅地回答。

心臟衰竭?休克?猝死?連續三記猛拳重擊藍仲麒,將他打到幾乎無法思考。

該死該死,不可能,這些事不應該發生在方詠絮身上!

「我已經請護士幫病人掛好孫主任的門診,請她屆時務必回診,絕不可再拖延。現在先幫她打點滴,打完後就可以回去。」醫生盡職地交代。

「好,謝謝。」

醫護人員出去後,布簾內只剩下兩人獨處,藍仲麒劍眉深鎖地瞪著她。

這女人!這個讓他恨到想掐死卻又…一下不了手的女人……

心頭又悶又沉重,他已搞不清自己為何突然心情低落,他更不懂上天為何安排方詠絮這女人一再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只知道……她將他搞得很混亂、很心煩。

不應該是這樣,他應該厭惡她的無情無義,對她只有唾棄,不該被她影響情緒,壞了一貫的冷靜。

如果他對她只有鄙夷,為何會覺得心煩?胸臆間這悶到快窒息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他煩悶到幾乎想要搖醒昏迷中的她,大聲質問--

「方詠絮,你不是很厲害精明嗎?你最會精打細算,附會權貴,不管任何情況下絕不讓自己吃虧。為什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竟讓自己時常心掙,你不知道這會沒命嗎?」

他更憤怒她吃了這麼久的排卵藥,這藥對她殘害這麼大她竟服用長達三年?她就這麼愛那個禽獸,無論如何都要生他的孩子,不惜拿命去拼?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5 AM

第五章

「唔……」方詠絮幽幽轉醒,空氣中滿是刺鼻的藥水味,看到坐在一旁的藍仲麒再瞥向點滴瓶,腦子慢慢恢復運作。

唉,看來她是在HOWARD飯店昏倒了,而且還是在藍仲麒面前。

真是的,就差那麼幾分鐘,倘若當時她早一些或慢一點走出演奏廳,就不會在他眼前倒下了,不管在誰面前昏迷都比在他面前好。

「你醒了?」藍仲麒的臉色迅速轉為森冷。

「這是哪裡?」她問。

「T大醫院。」

「是你送我來的吧,謝謝。」

藍仲麒冷漠地問:「你要通知家人嗎?我打給毓甄但她沒接。」

其實他想問她要不要打給秦彥緯,但他連那禽獸的名字都不願提及。

「不用。」方詠絮搖頭。「這只是小毛病,我待會兒會自己回家。」

躺著講話有些不舒服,她起身將一個枕頭塞到背後,因為一手還插著點滴管,動作顯得笨拙。

藍仲麒強忍想替她調好枕頭的衝動,不過「小毛病」這三個字卻讓他心火頓起。

「你以為這只是小毛病?方詠絮,你到底昏倒幾次了,你不知道不能再吃排卵藥嗎?是不是一定要搞到沒命你才滿意?」

方詠絮大驚,他怎會知道自己有服藥?難道……是急診醫師看完她的病歷跟他說的?怎麼會這樣……

「醫生都叫你停藥了,為何你還繼續拿排卵藥?你還在繼續吃嗎?你不想活了嗎?」他咄咄逼人地問著,語氣如此尖銳,連自己都分不清這到底是憤怒還是……心疼?

不是心疼,絕不是!他斷然否認,這女人完全不值得他心疼。

她心更慌。「這不關你的事,藍仲麒,不管我是什麼狀況都是我的個人隱私。」

他只覺怒火直衝腦門,去他的隱私!她都快沒命了還跟他談隱私?!

「我問你,秦彥緯那該死的王八蛋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事,還是他全都知情卻自私的要你繼續吃藥,硬要你生孩子?」倘若那混蛋就在他眼前,他真的會將他狠揍一頓再大卸八塊!

「我說過這與你無關。」方詠絮緊緊抓住夠單想穩住心緒。

他的狂囂怒氣沒有嚇倒她,她愛這個男人愛得那麼深,很清楚他比誰都冷靜,倘若只是單純的厭惡他不會勃然大怒,會令他如此憤怒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很在乎對方,很在乎!

但藍仲麒不可能還對她有感情,她很明白當年她已將他傷到體無完膚,他不會原諒她的。所以,一定是自己的錯覺,昏迷導致的錯覺……他不是心疼她,不可能是。

與他無關?與他無關?!藍仲麒真的好想掐死她,這該死的女人就只會說這句馬?但也許他真正想殺死的是自己,而他竟不敢自問--

藍仲麒,你到底在做什麼?她說得沒錯,這些都不關你的事,你為何就是不能立刻掉頭離去?

另一頭,秦毓甄也已經趕到醫院,正往急診室走來,突然,她的手機響了。

一看到來電顯示她就妖嬈地微笑,接起電話嗲聲嗲氣地道:「Alan,不是說好晚上見面嗎?又打來幹麼?」

彼端傳來男人的聲音。「早點來,我想你這個小騷貨,想得身體都熱了!」

「討厭,大白天的你在亂說什麼,不正經。」秦毓甄嬌嗔罵著。

「嘿嘿……」Alan笑聲邪氣。「你就是喜歡我的不正經!我比誰都清楚你的本性有多放蕩,只有我能滿足你。今天晚上帶你去一家新開的摩鐵,我會讓你連續好幾天都下不了床。」

「你很壞耶!」秦毓甄笑得花枝亂顫。「知道啦,我會早點過去。」

呵呵,她當然想早點飛奔過去,畢竟Alan是男人中的男人,精力旺盛,床上技巧更是一流。她一想到他就慾火焚身,畢竟他算是近期的男伴中最能在床上滿足她的一個。

縱然已經和藍仲麒交往好幾個月了,但除了親吻之外,他沒再對她做出更親密的舉動。

也許這看在別人眼底是尊重女友,但秦毓甄心底很清楚,這並非尊重,而是他根本對她沒有任何遐想,他不想對她的一生負責,所以也不想佔這種便宜。

雖然一開始是她自己跟藍仲麒強調不要有任何壓力,也不須想到未來。可藍仲麒不碰她的這件事卻讓她越來越不悅,覺得自己的女性魅力備受質疑。

她曾試圖勾引他多次,暗示他可以更進一步,可他依舊沒有動作,仍是有禮且不逾矩。她越來越惱怒,決定不要虧待自己,所以她私下有不少床伴,個個威猛有力,能大大滿足她。

秦毓甄也暗中注意過藍仲麒是否有其他女人,但看起來真的沒有,至少和她交往後他不曾和任何女人搞曖昧。他簡直是工作狂,不管在紐約還是台北,都把旺盛的精力投注在工作上。

哼!他竟敢這樣藐視她引以為傲的魅力,她很不甘心。沒關係,總有一天她也會抓住他的弱點。

只要一想到晚上即將和Alan見面,秦毓甄就春風滿面,心情無比亢奮。

Alan在床上的表現比上一任情夫Paul強多了!所以喜新厭舊的她毫不留情地甩了Paul,像是丟掉一件垃圾般乾脆利落。

只是她沒料到Paul會來陰的,竟然拿出以前偷拍的**光盤向她要挾分手費,她雖氣得半死卻只能付錢以求封口。

但付錢後秦毓甄越想越不甘心,派人教訓了Paul,將他打到住院。哼,活該,他罪有應得,反正他也沒證據是她幹的!

嘖,別想Paul那個垃圾了,該先打個電話給藍仲麒。

秦毓甄按了手機速撥鍵,在對方接聽後立刻換上最溫柔的語調。「仲麒,我已經在急診室這裡了,你和我大嫂在哪兒?」

來到病房,秦毓甄一臉擔憂地看著床上的方詠絮。「大嫂,真是嚇死我了,我剛才在忙,一聽到仲麒的留言就匆匆趕來,怎麼了,你為何會昏倒?」

坦白說她才懶得管方詠絮是生是死,這個世上她除了自己不會愛任何人,可既然藍仲麒留言要她來醫院,她也只能過來看看。

「沒事,只是剛好有一點不舒服,小毛病剛了。」方詠絮勉強擠出微笑。

秦毓甄再度確認。「真的沒事嗎?醫生呢?我去請他過來再好好檢查。」

「不用啦。」方詠絮按住小姑的手。「方纔醫生都檢查過了,我真的只是小毛病,他也說打完點滴就可以回去,別勞師動眾的。」

「那就好,還是要多注意喔。」秦毓甄甜甜一笑。「幸好你遇到仲麒,他可以馬上幫你。對了,來的路上我打電話給大哥了,他說會議快結束了,結束後就趕來。」

「不用麻煩了,我現在真的沒事了。」方詠絮搖頭。

藍仲麒對著秦毓甄道:「既然你來了,那我先回飯店。」

秦毓甄挽著他的手,像小女孩般撒嬌。「沒問題,大嫂就交給我吧。親愛的,你快回去忙。」

邊說著,她還踮起腳尖在藍仲麒的臉頰上親一下,動作無比親暱。

方詠絮匆匆地移開視線,可,卻移不開心頭的黯然……

秦毓甄嬌滴滴地提醒藍仲麒。「說好明晚要一起吃飯的,你不能忘記喔!」她貼他貼得好近,整個身子幾乎要黏在他身上。

「餐廳地址傳給我,我先走了。」藍仲麒依舊沒什麼表情,不看方詠絮一眼便往外走。

他離去後,秦毓甄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看到方詠絮拿起手機在和秦彥緯通話。

「彥緯,我真的沒事,別擔心,詳細情況晚上再說。好,你繼續開會不用過來。」

方詠絮收線後,秦毓甄問:「真的不要我哥來啊,那我等會兒送大嫂回家。」

「不用了。」方詠絮微笑。「我開車來的,自己回去沒問題,別擔心。」

秦毓甄又問:「大嫂,你今天怎麼會去HOWARD飯店?」她的眼神充滿懷疑。

「我的鋼琴老師在那邊舉辦大型演奏會,我答應要出席,你看,這是邀請卡。」怕小姑誤會她和藍仲麒還藕斷絲連,方詠絮有些吃力地拿起一旁的包包抽出燙金邀請函。

「大嫂,你別忙了,不用拿邀請卡給我看,我怎麼可能懷疑你啊,好好躺著休息吧。」秦毓甄按住她的手爽朗笑著。

「我只是好奇問一句,你別多心。而且要回台北時,仲麒就跟我說你們曾交往過,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會在意的。這年頭,誰以前沒交過男、女朋友呢?如果我還吃這種無聊的醋,就太好笑了。」

她喜孜孜地繼續道:「更何況仲麒對我很好,你別看他外表酷酷的,其實很浪漫也很細心呢,對我情話綿綿,呵護備至。呵呵……被他這樣當公主般寵愛著,我覺得好幸福喔。」

方詠絮望著她艷如桃李的臉龐,心底更是黯然。

是啊,她相信仲麒一定很疼毓甄,所以她才這麼神采飛揚,眼角眉梢儘是笑意,任誰都看得出她正享受情愛的滋潤。

「你們兩個非常相配,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我相信你們會一直甜蜜下去。」方詠絮衷心地道。

「呵呵,謝謝。」秦毓甄笑得更加嬌媚。「大嫂,我偷偷跟你說喔……我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他跟我求婚,我還曾經夢過我和他的婚禮呢,醒來後還是好感動喔。」

方詠絮只覺心頭一剌,他們的感情已經穩定到讓小姑考慮婚事了嗎?也對,毓甄不但家世好,外型又亮麗搶眼,再加上風情無限,很懂生活情趣,任何男人都會想要娶這樣的女人為妻。

「那很好啊,先恭喜你。」她沒有察覺自己的語調有些顫抖。

「謝謝,其實我本來對結婚沒什麼想法,還曾經想說不婚也不錯,但沒想到遇到一個這麼讓我心動的男人,還這麼疼我,讓我也愛慘他了。」秦毓甄笑得宛如三月春花。

「你們看起來很登對,一定會白頭偕老,非常幸福的。」方詠絮眼眶微濕,頻頻深呼吸穩住心緒。

她會祝福他的,像他那麼好的男人早該擁有賢淑嬌妻好好照顧他,給他更多的溫暖。

秦毓甄好整以暇地盯著方詠絮難掩落寞的臉龐--

哼,盡量痛苦吧,我就是喜歡看別人痛苦!

秦毓甄原本就討厭漂亮的女人,因此,對於方詠絮這個大嫂她一開始就沒什麼好感,只不過聰明的她不會表現出來,表面上依舊維持姑嫂和諧的關係。

在紐約透過朋友認識藍仲麒時,她馬上就被他卓絕出眾的外型以及優異的工作能力所吸引,更迷戀他的桀驁難馴,彷彿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撼動他。

她很渴望征服這個男人,讓他成為自己的裙下之臣,為她而癡狂。

這感覺無關愛情,而是征服欲作祟,她喜歡看每個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她不相信藍仲麒會是例外,有辦法抵擋她的魅力。

他越是難以捉摸,她越是興致勃勃,誓言要讓他為自己深深傾倒,再也無法失去她,之後,她再看心情決定要不要甩掉他!

後來大哥曾大約向她提過藍仲麒的背景,原來,他竟是藍宇飯店的少東,而威震一時的藍宇飯店為何會倒閉,秦毓甄心底很清楚。

三年前她正好從美國回台灣度假,在家時得知父親和大哥想要設計陷害藍宇和東方這兩間大飯店,讓大秦搖身一變成為龍頭老大。

那件事在秦家五口之間不是秘密,他們都很清楚官商勾結的事。

當然,秦家人心底毫無歉意,他們認為錢財越多越好,至於怎麼得來的並不重要。

而且秦毓甄一直以來都認為方詠絮嫁為人婦後,慘遭背棄的藍仲麒應該會斷了心念,至少,對她應該也只剩厭惡。

但回國後,秦毓甄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上回在凱旋餐廳吃飯,她就敏銳地察覺到還有情愫迴盪在藍仲麒和方詠絮之間。雖然藍仲麒臉上表情沒有顯露出異樣,一整晚都談笑風生,應對進退非常得宜,可是基於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事情不對勁。

今天來急診室後,她更加確定自己沒猜錯--

可恨!她從沒見過素來沉穩的藍仲麒眼底流露出那麼心疼的情緒,儘管他表情依舊冷峻,眼神也刻意迴避著方詠絮,可那瀰漫在空氣之中的濃烈情感是騙不了人的!

他還在乎方詠絮,而且,是非常在乎!

這個認知讓秦毓甄恨到咬牙,她不甘心,她秦毓甄費盡心思勾引不到的男人,竟如此在乎另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已經結婚,照理說會行情下跌的女人?

風情萬種的她居然會輸給一個人妻?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那個安靜內向又柔弱的方詠絮憑什麼打動藍仲麒?哼,她不會放過這個狐狸精的,她秦毓甄得不到的男人,別人也別想得到!

「大嫂,你過兩天有沒有空,陪我去逛逛百貨公司好不好?我啊,老是覺得衣櫥裡少一件衣服,女為悅己者容嘛,我真的很在意仲麒,想要讓自己越來越美,緊緊抓住他的目光。」

「好……你想逛哪一間?」小姑這麼要求,她當然不好拒絕。

「哪間都可以啊,有空的話最好每間都逛,來個瘋狂大採購,只要順眼的通通包起來。」像是想到什麼,秦毓甄掩嘴嬌笑著。

「對了,我還要多買幾件性感內衣,仲麒他很熱情喔,體力驚人呢!他很喜歡看我穿漂亮的內衣,黑色蕾絲是他最愛,而且他尤其迷戀吊帶襪,呵呵……」

看著方詠絮轉為蒼白的臉,秦毓甄心裡更加痛快。「大嫂,說真的,你覺得我漂亮嗎?」

「很漂亮啊,不管誰看到你都會被吸引。」方詠絮點頭,秦毓甄的確是標準的美人,而且善於裝扮。

「真的嗎?」秦毓甄眼神卻很迷惘。「你知道嗎?雖然我從小到大聽過的讚美無數,但我在仲麒面前卻常常缺乏自信,他是很疼我,可我有時就是會對這段感情缺少信心。」

「為什麼?聽起來你們感情很好。」方詠絮不解。

「我們是很好,仲麒是很好的情人,所有女人渴望的條件他通通具備。但,也許是因為他太優秀了,所以我很不安。」秦毓甄歎了口氣。

「儘管明白他對我好,我還是不確定自己真的可以一直擁有他的愛嗎?有朝一日他會不會變心,會不會愛上別人?只要一想到他離我而去的畫面,我就心痛到難以呼吸。」

「毓甄,你想太多了。」方詠絮安慰她。

難以呼吸……是啊,當年她離開他時就是覺得無法呼吸,那種窒息的感覺甚至一直延續到現在……

秦毓甄不動聲色地看著方詠絮不自然的神情,知道她應該是想起三年前被迫與藍仲麒分手之事。

哼,這果然是你的痛腳,那--我當然要狠狠地多踩幾下,把你踏出血來!

秦毓甄故作傷感,喃喃地道:「我真的很愛他,這輩子還沒這麼在乎一個人,只要他對我笑,我就覺得世界一片光亮,我簡直是為他而生的,他可以決定我的一切,就算他要我拋棄一切跟他走,我也會毫不猶豫。」

她越說聲音越低落。「仲麒太出色了,一定還有很多女人喜歡他,我好怕被別人橫刀奪愛,如果有一天他不要我,那我真的會發瘋,連活都活不下去。大嫂,你說會不會有那一天?」

方詠絮有些驚訝,她知道小姑很喜歡藍仲麒,但沒想到竟已用情這麼深。

其實這也不令人意外,任何人在真愛面前都是脆弱的,尤其是面對藍仲麒這樣的男人,當然會患得患失。

「不會那樣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她只能盡力勸導秦毓甄。

「真的嗎?希望如此,我要加油,要對這段感情更有信心。」秦毓甄從皮包裡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方詠絮。「你看。」

方詠絮接過來,是一個很精緻的愛情御守。「好漂亮。」

「是吧,很漂亮呢。前幾天我和朋友去一間廟宇,原本只是想求平安,意外看到廟方新推出的愛情御守,做得好精緻,很有日本風。我便很虔誠地求來這個,相信只要我夠誠心,老天爺也會幫忙,讓我和仲麒永遠這麼甜甜蜜蜜,永不分離。大嫂,你說對不對?」

哈哈,可以將她恣意玩弄於掌心,真是太有趣了!

聞言,方詠絮的喉頭更是乾澀。「沒錯,一定可以這樣的。」

永不分離,多美好的畫面,多令人羨慕……

「大嫂,每當我看著這個御守,就覺得它會給我力量耶。我想……仲麒只是不擅長甜言蜜語,但他是個非常負責任的男人,這一點我很確定,所以只要我繼續努力,緊緊抓住他的心,也許有一天他就會和我求婚了。」

求婚?她的心頭又是一刺。「你們……已經談到結婚細節了?」

秦毓甄笑得嬌羞。「是沒有講到那麼詳細啦,但有時候我跟他說又有哪個朋友結婚了,她的婚紗好漂亮,我希望將來當新娘子時也要穿著很夢幻的婚紗或是去哪裡度蜜月,他都會認真跟我討論。呵呵,在他心底,應該也有想過我們的婚姻生活吧。」

這當然是謊話!說謊對她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飯,比呼吸還容易。之所以會這麼說,就是想看方詠絮越來越落寞的臉色,哈哈!

方詠絮默默承受心頭的酸楚。是啊,這就是所謂的天作之合吧,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他會挽著秦毓甄的手步上紅毯,他會溫柔地掀開新娘面紗親吻她、愛她,呵護她一輩子,不管什麼事他都會第一個告訴她,她是他心頭最重要的人。她好羨慕小姑……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有這種想法,但她真的好羨慕!這一輩子,秦毓甄都可以理所當然地站在藍仲麒身邊,能佔據那個位置的,除了她,沒有別人。

秦毓甄可以大大方方地愛他,愛得毫不遮掩,愛得理直氣壯,可以一直看著他,不用掩飾眼底的萬般柔情。

天涼了,她可以在眾人面前為他添衣,可以握住他的手對他嫣然一笑,向他撒嬌,不管她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她好羨慕,真的好羨慕。

但她會好好管住自己,忍住所有酸楚祝福他和毓甄,誠心誠意地祝福他。

可以和深愛的人攜手到老是何等幸運,這一輩子她注定得不到這份幸福,那麼,她虔誠地祈求他能擁有。

他們兩人,至少要有一人幸福。

她期盼在往後的歲月,他永不心傷。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7 AM

第六章

為了展店簡報會,方詠絮穿著正式的米白色絲質套裝,搭配了件淺粉色襯衫,並特意將及肩長髮挽起,梳了個優雅的髮髻,露出一截雪白如天鵝的粉頸,最後再配戴一條簡潔的銀質項鏈,襯出細緻鎖骨,呈現出自信迷人的專業形象又不失親和力。

參與招租決選的兩位花坊負責人並肩坐在HOWARD的會議室內等候,方詠絮一顆心七上八下,難以平靜。

上一次她聽完音樂會就在這裡昏倒了,她只祈禱今天一切順利,不要再生風波。

不過說起來,真是造化弄人……

於公於私,她都不想再和藍仲麒有任何接觸,可偏偏事與願違。因為秦毓甄的關係,可以預見往後兩人見面的機會將會變多,而現在竟連在工作場合都很可能會常常碰頭。

當初HOWARD商店街招租時,執行長並不是藍仲麒,她真的怎麼也料不到數個月後竟遇到HOWARD人事大變動。

但這個案子她已經爭取很久了,助手們也一直很積極地幫忙準備資料,忙碌了這麼久,她不能現在打退堂鼓,那太對不起辛苦付出的員工,也太不負責,不是一個經營者該有的作風。

她只能帶著助手盡全力往前衝,爭取最後勝利,才不枉費這幾個月的辛苦籌備。

而要與凱瑟琳花坊競爭,其實方詠絮心底明白,不論是規模或是資金,Julia都不是凱瑟琳的對手。

凱瑟琳花坊是港商投資的大型連鎖花店,砸下大筆資金,在全省各大城市包括外島都有數家分店。

可她當初開花店時就決定要靠自己,她把大學四年當美語和鋼琴家教的收入全部投入,另向父母貸款借了一筆錢,便從一家小小的花坊開始經營,靠著深厚的實力日漸壯大,終於擁有兩家店面。

結婚後,只要沒其他要事,她就會盡量早點去花店上班,完全沒老闆架子,親自在店裡為客戶服務。

既然她的資金無法和凱瑟琳相比,那她就強調出自己的優勢,只要HOWARD認同Julia的花藝風格以及她的經營理念,Julia依舊有機會勝出。

今天,就是最後的總決選了。

可,偏偏卻遇上藍仲麒……

之前她就思考過,她認為藍仲麒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至於故意刁難,從中阻撓。可再加細想,她卻又沒有十足把握……畢竟當年他被傷得那麼深,倘若他們立場對調,恐怕她也無法坦然面對,人終究不是聖賢。

唉唉,只能拚命祈禱了。

坐在一旁的助手小環望著她,不解地問:「詠絮姐,你在想什麼,表情看起來好嚴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事,我只是覺得都辛苦這麼久了,希望今天可以順利脫穎而出。」方詠絮勉強擠出微笑。

「一定會的!」小環笑咪咪地道:「我們實力這麼堅強,口碑又頂刮刮,你要有信心,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看著小環充滿鬥志的臉龐,方詠絮笑了。「對,我相信我們會贏。」

是啊,她要有信心,堅持到最後一秒鐘才對得起自己多年來在花藝上的付出,也才對得起共同打拚的員工。

像頗具天分的小環就是她積極培養的店長人選,未來若能順利進駐,她打算讓小環留在HOWARD門市,她則三間店輪流跑,密切注意市場趨勢變動,隨時調整經營方針。

此時門扉被開啟,一群高階主管簇擁著藍仲麒走進來,劍眉朗目的他看起來氣勢非凡。

方詠絮繃緊神經,挺直腰桿進入備戰狀態!

其實藍仲麒身為堂堂執行長,根本不用管商店街招租這等小事,交給負責的主管即可,可是先前批閱相關文件時,他赫然發現廠商名單中居然有Julia歐式花坊。他知道花坊負責人就是方詠絮,因為她大學畢業沒多久就開店,那時兩人還是情侶,金融風暴也尚未發生。

看見名單的當下他非常意外,想不到她竟也參與了HOWARD的招租案。

從經營角度來看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可以進入HOWARD是很多廠商的夢想,只要能在這裡展店,頂上HOWARD的國際光環,自然可以大大提升自己的品牌形象。

藍仲麒按照時間推算,她剛開始參與這個案子時他還沒回台北,尚未成為HOWARD的亞洲執行長。那麼,她看到執行長換成他,當下心情如何?

她是否會心虛,是否會忐忑不安?這讓藍仲麒頗感興味,所以,他刻意出席這場簡報會。

承辦廠商招租業務的湯經理趨前和藍仲麒交談了幾句,他英挺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淡淡地命令。「開始吧。」

「是。」湯經理道:「那麼,先請凱瑟琳花坊的陳總監進行解說。」

「好的。」陳總監自信滿滿地走上台。

待對方簡報完畢,湯經理又道:「接著麻煩Julia歡式花坊的方總監。」

方詠絮深吸一口氣,從容起身,不疾不徐地上台,露出優雅的笑容。「各位好,我僅代表Julia歐式花坊向貴公司提出展店合作計劃……」

她逐一解說花坊的未來計劃和營運方針,颱風落落大方,清脆悅耳的語調讓一票HOWARD的男性主管聽得著迷,頻頻微笑點頭,似乎都為她的魅力而傾倒,可端坐主位的藍仲麒卻神情寒峻,目光如鷹。

她真的變了……記得大學時代的她不是這樣,那時她清純害羞,如一株小小的菟絲花,和陌生人說話還會臉紅,不喜歡成為群眾焦點,更遑論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

是啊,她當然會變……漆黑如夜的雙陣更添冰霜,應該說三年前她就徹底轉變,變得唯利是圖,滿腦子只有錢,早就不是那個心思純淨無垢的女孩。

台上的她淺笑盈盈,有條有理地闡述著簡報數據,依照藍仲麒的專業,可以判斷出Julia提出的企劃書的確出色,這也是為什麼Julia可以擊敗勁敵,一路過關斬將進入最後總決選的原因。

他看得出來她這幾年的確下過苦工,不是只管出資、一問三不知的老闆。

平心而論,她將Julia經營得十分傑出,他尤其欣賞那獨樹一格的創意和求新求變的精神,這點與HOWARD集團的理念不謀而合。

相較之下,凱瑟琳雖然實力堅強,但這種大型連鎖店的缺點就是經營風格僵化,一切都按照固有制度,缺乏令人驚喜的創意,不能實時跟隨潮流靈活變化。但他也明白Julia的致命傷--資本無法和凱瑟琳相提並論。

畢竟HOWARD是世界級飯店,合作廠商相對要求須具備一定規模與資金,否則很多飯店的超大型活動,廠商在財力上也許無力配合。

他是很欣賞Julia無法取代的市場獨特性,卻也不能不顧及資本考慮,不禁陷入兩難。

不過論起資本額他有些不解,以方詠絮的出身,要籌措資金並不是什麼難題,她娘家本身就有錢,又嫁入秦家這種超級豪門,為何Julia的資金還會差了凱瑟琳一大截,難道她都不用家裡的錢?

這一點令他心底揚起激賞,但隨後又馬上告誡自己--也許她只是惺惺作態,想要做給外人看,畢竟她是擅於假裝的女人。

總之,他不允許自己對她有任何讚賞。

藍仲麒眸光一轉,注意到一旁的高階主管全都聚精會神地傾聽著,目光直視著方詠絮,看得目不轉楮。

shit!那些驚艷的眼神讓他很不悅,這些傢伙在幹麼?是八百年沒見過女人嗎?為何儘是一副如癡如醉的蠢樣?

他更不爽方詠絮燦笑如花,根本就是在招蜂引蝶!

儘管方詠絮今日的穿著算端莊得體,套裝窄裙搭配米色高跟鞋,根本挑不出缺點,可藍仲麒就是覺得火大。

那件絲質襯衫雖然規規矩矩的扣到第二顆鈕扣,卻依舊勾勒出那玲瓏的胸型和纖細腰身,露出的頸部肌膚細膩滑嫩,宛如凝脂,讓人不禁遐想著,襯衫下的胴體是多麼瑩白如玉……

他認為她的窄裙剪裁不該那麼合身,不該讓臀部的線條如此曼妙,他不知身邊的男人是不是有非分之想,可他突然很想戳瞎這些人的眼睛!

往下看更糟糕,她勻稱修長的美腿蹬著高跟鞋,纖細的腳踝纖不盈握,讓他更覺得口乾舌燥……這笨女人不知道男人就是喜歡看女人穿高跟鞋嗎?尤其是細跟,她一定要這麼招搖嗎?

藍仲麒不懂姓秦的那混蛋是眼睛瞎了還是怎樣,如果他是她老公,一定不准她穿高跟鞋搭配窄裙出門。最起碼,裙長要在膝下,露得越少越好,包得越緊越好;而外套要選黑色系,最好大一號,不讓那玲瓏的身段顯露出來;還有,最好換成黑色平底鞋,總之,不要讓其他男人多看她一眼!

下一秒,藍仲麒突然驚愕--

你在幹什麼?你憑什麼不准?你是方妹絮什麼人,她的事與你何干?

這個認知宛如一大桶冰水直直澆下來,他倏地抓起桌上的烏龍茶猛喝一大口,卻又懊惱地放下,為什麼是溫的?應該來杯冰的,還要有冰塊!他不禁想罵助理,為什麼連茶都準備不好。

但他也明白助理沒有錯,烏龍茶溫度很正常,選用的還是頂級茶葉,一切全是他自己的問題。

shit!這是不對的,他不該在工作場合莫名亂了心緒,他最引以為傲的專業呢?他備受讚賞的冷靜呢?

再度拿起那杯該死的烏龍茶喝了一口,藍仲麒的心情更加惡劣……

都是這女人!

她的笑容不該那麼柔美可人,髮髻也不該梳理得那麼完美無缺,特別是那一縷髮絲還悄悄落在耳下,襯得雪白芙顏更小……

她的眼神不該如湖水般清亮澄澈,閃著盈盈光芒,惑人心思,害他無法專心。她的菱唇更不該如此嫣紅溫潤,像是一顆小小的、惹人憐愛的櫻桃,令人想俯身吮吻,品嚐令人迷醉的甘甜……

夠了!他簡直想拿茶杯狠狠砸自己的頭。

藍仲麒,你是中邪不成?你滿腦子亂七八糟的都在想些什麼?可恥!

這女人不該出現在這裡,害他渾身不對勁,像是被鬼附身!

方詠絮簡報結束,她走回座位後,湯經理看向藍仲麒詢問道:「執行長,請問您的意思是?」

藍仲麒壓抑思緒,淡淡地合上卷宗。「就按照原先的制度。」

「是。」湯經理看著方詠絮和陳總監說:「感謝兩位的說明,那麼就請兩位先回去,兩周後我們會宣佈得標廠商。」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往外走,已經走到門口的方詠絮突然聽到依舊端坐在座位上的藍仲麒道:「Julia的方總監請留步,我還有一些問題想請教。」

她錯愕地轉頭,撞入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她心下一緊。

好,不管他怎麼出招,她都不會膽怯,會奮力迎戰!

「好的。」她點頭,轉身對小環說:「那你先回去吧,信義店今天有幾筆大訂單,我怕他們忙不過來。」

她不想獨自留下,但花坊今日人手不夠,可能會影響交貨時間,她可不能誤了大事。

「是,那我先回去幫忙。」

藍仲麒也示意部下離席,先行返回工作崗位,會議室內頓時只剩下兩人獨處,方詠絮俏臉微僵地坐下。

「不知執行長還有什麼指教,我洗耳恭聽。」

藍仲麒不語地盯著她,濃密有型的劍眉緩緩揚起。

怎麼,他要她留下讓她很緊張嗎?他總算覺得心情有些愉快。很好!不該只有這女人大肆影響他的情緒,這不公平。

他要反擊!

藍仲麒不急著回答,反將進口皮革椅轉個方向,悠閒地欣賞起院子的珍奇花卉。

「不急,烏龍茶喝膩了吧,要不要換杯咖啡?」

HOWARD這棟建築物非常漂亮,除了客房之外,公共空間和許多辦公室都有二至四面的大型落地窗,坐在裡頭就可以將異國風的庭園造景盡收眼底。

「謝謝,不用。」方詠絮極力忍著想脫口而出的話--有什麼話快說!

藍仲麒拿起Julia的文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道:「相信你應該知道HOWARD常常會舉辦大型活動,其中很多必須請合作廠商一起參與。但論資金,Julia並不如凱瑟琳,若選擇讓Julia進駐,我不免擔心屆時你們會無法配合。」

這的確是Julia的致命傷,但方詠絮早有準備。

「執行長無須多慮,資金方面或許iulia略輸凱瑟琳,但我們的營運並不遜色,在台北市已經有信義和天母兩間分店,業績一直是蒸蒸日上。」

接著她話鋒一轉。「最重要的是Julia作品的獨特性與靈活變化的能力是凱瑟琳無法比擬的,這一點我相信執行長應該看得出來。畢竟,想在市場上獲得勝利不能只靠資金,源源不絕的創意才是致勝關鍵。」

一席話令藍仲麒不禁讚賞,她果然有兩把刷子,很聰明地強調本身優勢,也對缺點提出合理的解說,以一個領導人而言,她的確可圈可點。

但她這番話也提醒了他--是啊,她都有兩間分店了,為何還汲汲營營地想繼續展店?相信她那個婆婆絕對不好應付,不會讓她日子過得太輕鬆的……有時間為何不好好休息,她忘了自己不久前才昏倒過嗎?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屆時,方總監一人管理這三間店,應付得來嗎?」

「時間分配還好,我游刃有餘。」事實上,她不會再開分店了,三間就已足夠。

「游刃有餘?看來上次昏倒的事你完全不放在心上。」

「那次只是意外……」話說到一半手機突然傳來聲響,她趕緊致歉。

「抱歉。」她真大意,居然忘了在開會前設成靜音。

方詠絮拿出手機調整音量,一個小巧的藥盒卻不慎跟著掉在桌面。

藥盒?藍仲麒瞇起銳眸。難道她還在吃排卵藥?

在她來不及收回前,他長手一伸搶先拿走。

看清裡面裝的藥丸形狀和顏色,他不禁臉色丕變。沒錯,這是他上回在她包包看過的藥物,他查過,這種菱形的藥物並不常見。

「你還在吃藥,你不知道這個會讓你嚴重過敏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還給我。」方詠絮連忙奪回盒子,凜然道:「這是我的私事。」

她怎會隱約在他的語調中聽出關懷?不可能,一定是她聽錯了,他恨透她了,不可能還關心著她。

「方詠絮,回答我!」

「藍執行長。」她的聲音更加凜冽。「我說過這是私事,你無權干涉。」

她早就停藥了,那是之前出國時方便攜帶的藥盒,一直放在包包裡忘了拿出來,可她不想對他解釋這麼多。

這該死的笨女人!藍仲麒非常想掐死她,她為什麼還要繼續吃藥,難道她就這麼愛秦彥緯那王八蛋?冒著生命危險也想生他的孩子?

可恨--他恨到想拆房子!

方詠絮起身。「請問還有其他的公事嗎?」她的心緒紊亂,不能再繼續和他獨處一室。

藍仲麒面色籠罩駭人陰霾,字字冰冷如刀刃。「你可以走了。」

說完,他率先步出會議室,再不走他怕自己真的會掐死她。

留下的方詠絮無力地往後一退,好累……整個人就像打完世界大戰般虛脫乏力……

還沒等到HOWARD宣佈結果,聖誕節就先來臨了。

這是最令方詠絮心痛的節日,但她沒有時間耽溺在痛苦中,公婆要舉辦宴會,她必須早早去幫忙。

派對選在二十四日晚上舉辦,要與賓客一同歡度聖誕夜。她中午先到婆家後便忙進忙出,盯緊傭人是否準備妥當。

婆婆喜歡擺派頭,場面要求越豪華越好,招待賓客的美酒佳餚更是馬虎不得,不容許有任何差錯,即使是小缺點都不行,她可得二仔細確認。

今日她也化了合宜的淡妝,穿上得體的珍珠白復古小禮服,細緻的勾紗蕾絲搭配深藍色絲絨腰帶,腰帶上有小巧的寶石裝飾,顯現出她清雅如蘭的氣質。

她不喜歡配戴太多首飾,只選擇一對最低調的紫水晶耳環,搭配同款項鏈,在燈光下會閃耀著含蓄的光芒,不過分招搖,卻韻味無限。

餐點為歐式自助餐,由大秦飯店調來的國際級主廚帶著助手們浩浩蕩蕩地進駐秦家廚房,一起調來的大批服務生也已各就各位。

傍晚後,賓客陸陸續續抵達,秦家子女和兒媳們盡職地招呼客人,盛裝打扮的尤秋雲笑容滿面地挽著丈夫周旋在親友之間,祝賀聲不絕於耳,各式各樣的禮物也送了進來。

「總裁和夫人,聖誕快樂,很榮幸可以參加這個派對!哇,夫人您真是越來越年輕漂亮,艷光照人呢,我剛進來的時候還以為面前站了電影明星。」

「就是啊。」另一位客人也趕緊接著說:「夫人不說,誰會相信您生了三個孩子,而且還當了奶奶,太厲害了!不管是臉蛋還是身材都保持得這麼好,皮膚更是好得沒話說,和毓甄站在一起根本就是姐妹嘛!」

親友們笑著附和。「沒錯沒錯,夫人就是標準的美魔女,青春不老,駐顏有術。」

「唉呀,你們真是太會說話了。」最喜歡被吹捧的尤秋雲笑得花枝亂顫。

「今天別客氣喔,記得多吃點,待會兒還要開香檳、切蛋糕呢,倘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見諒。」

面對客人時她有說有笑,可一轉身看到方詠絮,臉就立刻垮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我剛剛不是叫你去廚房檢查餐點供應夠不夠,不夠的話叫蔚師快準備。還有,甜點也要一一備妥。」

「我剛從廚房出來,數量沒問題,前幾天食材進貨時我就親自來看過。蔚房的作業也很流暢,不管是主菜還是甜點都準備得很充足。」方詠絮一一回答,為了這場派對她已經忙了好幾天了,今天更是忙到連中餐都沒吃。

尤秋雲心裡聽了滿意,卻還是吝於給媳婦一個讚許或笑容。

她又問:「彥緯現在人在歐洲出差,那邊有暴風雪很冷,你幫他整理的行李東西是否帶齊了?那是你這個老婆的責任,別的笨手笨腳也就算了,不要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她對方詠絮講話就是喜歡夾槍帶棒。

「有的,我為他準備的御寒衣物很足夠,也交代他隨行的秘書好好照料了。」秦彥緯前幾天去歐洲考察市場,大約要十天左右才回來,出發前她已幫忙做足了準備。

兒媳答得無懈可擊,尤秋雲索性再度吩咐。「再去酒窖看酒夠不夠,今天會多開一點。」

「好的,我這就去。」方詠絮溫順地應允,她已經去過一次了,但既然婆婆不放心,她便再去檢查就是。

交代完後,尤秋雲倨傲地轉身離去,再度掛上笑容步向賓客,熱絡地談笑。方詠絮默默看著婆婆的背影,也許別的媳婦會很難接受這等處境,可她早就習慣了。

打從嫁進來的第一天,婆婆就沒給她好臉色,還常常在言語間提醒她娘家當初的窘境,要她這一輩子都心存感激,好好地報恩。後來,她一直沒生孩子讓公婆的態度更加刻薄,每次見面一定竭盡所能地羞辱她。

就算一開始會感到疼痛,久而久之,心,也會漸漸麻痺……

秦家有恆溫控制的高級酒窖,方詠絮點好數量後往客廳的方向走,今天她走來走去奔波了好幾個小時,她覺得好累,經過書房時她好想進去休息一下。

至少讓她去喝杯水,她知道傭人都會在書房準備一壺茶方便秦父進來時飲用,想了想便推門而入,她打算休息個三分鐘就好,免得公婆找不到她。

書房的佈置是秦家人一貫偏愛的奢華風,有訂做的原木書櫃和一套價格驚人、空運來台的法式沙發,另外還有一組桃花心木的會議桌椅。

方詠絮在法式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飲,可杯子剛放下就有人推門而入--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19 AM

第七章

藍仲麒穿著質感一流的黑上衣、黑長褲、黑色毛料長大衣,一身黑的裝扮讓他看起來更是高大且危險,有如子夜出巡的惡魔,拍打著黑色羽翼。

看到他,方詠絮瞬間全身緊繃。「你要找毓甄嗎?她不在這裡,應該在客廳。」

她超害怕和他獨處,她一直在忙,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到的,也許才剛來不久。

「我找你。」方纔他看到她往這方向走,刻意跟了過來。

聖誕節是藍仲麒最痛恨的節日,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徹底失去一切,如果可以,他希望聖誕節永遠從地球上消失!

今天是聖誕夜,但,卻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上午有個人不請自來地要求見他,說了有關秦毓甄的事。隨後,他委託的徵信社也出現了,帶來的消息更是驚人。

他只能說……這對秦家兄妹還真是令人無言以對。

他今天來秦家有兩個目的,一是要找秦毓甄說分手,徹底看清她的真面目後,他沒興趣再陪她玩無聊遊戲;二則是要給方詠絮看個東西。

方詠絮一臉戒備。「抱歉,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我還要忙。」說完她起身想離去。

藍仲麒卻不肯退讓,魁梧的身軀彷彿山嶽般橫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他將手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她,氣焰灼灼地命令道:「打開。」

真霸道!方詠絮在心裡暗罵,卻知道這男人根本不接受拒絕,如果她不看也走不了,只得乖乖開啟紙袋,這樣才能早點脫身。

袋子裡是一迭相片,一看她就怔住了,這些照片很明顯是被偷拍的,照片中的秦彥緯在公寓門口被拍到,打開門扉的女人露出了嬌艷的笑臉,顯示出他和這女人關係並不正常。

而且,每張照片裡的公寓外型都不一樣,女主角也不止一人,至少有五個,個個千嬌百媚,身材火辣。

也就是說,他至少有五處金屋藏嬌。

方詠絮錯愕地抬頭。「你找徵信社跟蹤彥緯?」

「沒錯,但方詠絮,你該擔心的是這個嗎?我是否調查秦彥緯很重要?你該煩惱的是老公居然出軌,在外面包養情婦!」

他是找人調查秦彥緯,越是深入追查三年前藍宇飯店倒閉的真相,證據就一一浮現,他幾乎可以確定當年秦家父子設下了陷阱,不但讓藍家一蹶不振,還害他父親抑鬱而終。

如此不共戴天之仇他絕對要報,他饒不了這種喪心病狂的禽獸。

但他一直找不到最重要的直接證據,也找不到關鍵證人--當年負責這件BOT案的政府官員鍾大祥。

因此,他花重金聘請知名徵信社追查,務必求個水落石出。

他要人調查秦家父子原本只為BOT弊案,沒想到意外追查出秦彥緯包養情婦,而且,還不止一人。

徵信社呈上的相片讓他怒火直燒,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方詠絮知道嗎?她是否被蒙在鼓裡?

方詠絮面無表情地將相片放回袋中。「你就是想給我看這個嗎?我知道了,這相片我不需要,還給你。還有,此事請你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彥緯,更不要再跟蹤他。」

坦白說,她很早就發現情婦這件事,可因為無法跟秦彥緯圓房的愧疚,讓她選擇裝聾作啞。沒有女人希望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她自問不是個盡責的妻子,自然沒有權力約束丈夫。

唯一令她吃驚的是,原來他的情婦不止一人,竟高達五個!

「方詠絮,你在想什麼?」藍仲麒面色鐵青。

「就這樣一句『我知道了』,你不生氣嗎?為何要將相片還給我,為何不拿去質問你那個好老公?」

蔓延在他心頭的不只怒火,還有更多的心疼,儘管不願承認,可他非常憤怒娶了她的男人竟然沒有好好珍惜她,簡直該千刀萬剮。

嘴上說他恨方詠絮,可他永遠不敢承認--他心疼她!非常非常在乎她是否受了委屈,他不准任何人欺負她。

「藍仲麒,我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我自有決定。總之,請你立刻停止跟蹤彥緯,你聽到了嗎?」

聞言他更是怒焰滔天,表情狠煞地問:「你甚至不想讓他知道你發現了,你有必要委屈到這種地步嗎?你不敢去質問,我去問!」

他的確是昏了頭,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沒有立場干涉。

只要遇到方詠絮,他總是神智不清,只有這個女人可以令他如此失控。

「站住。」這次換她攔住他,氣急敗壞喊著。「你不要多管閒事!」

「方詠絮,你到底在怕什麼?還是說,為了當豪門媳婦,你什麼都可以忍受,連丈夫出軌都選擇當鴕鳥,問都不敢問一句。你就這麼愛錢嗎?娘家的錢不夠,還要更多?秦彥緯那癟三到底哪裡好?」

他真的不懂,一般女人遇到這種事不是都會氣到抓狂嗎?她為何能淡然處之,甚至要他保密,不許再對任何人提及?莫非她就是貪圖富貴,捨不得放棄財力雄厚的秦家,是以裝聾作啞?

她愛錢?他的話刺痛了方詠絮,倘若她真的可以為了錢斷然揮別摯愛,徹底將他遺忘,她會這麼苦、這麼糾結嗎?

可她什麼也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能態度更冰冷地道:「這是我的家務事,你管太多了。還有,不許你出言侮辱我丈夫。」

藍仲麒更加憤怒,老公不只養小三,甚至都有小四、小五、小六了,這方詠絮居然還口口聲聲地維護那混蛋,看來她真的很愛那禽獸,愛到不顧一切。

「方詠絮,你到底在想什麼?你都沒有自尊嗎,可以和那麼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還是說,只要給你花不完的錢,你什麼都可以接受?」他措辭更加尖銳。

她的反應太匪夷所思了,除了貪圖榮華富貴,他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藍仲麒心底很清楚,他此刻的行為真的很怪,這一切又不關他的事,他為何比當事人還氣憤?倘若他腦子正常就該離這女人遠遠地,袖手旁觀……

是啊,他多希望自己可以掉頭離去,永遠不管她的事。

可天殺的他就是做不到!

方詠絮被他左一句沒自尊,右一句愛錢傷得很重,沒有人知道三年前她有多絕望,也沒有人知道她滿腹的委屈和辛酸。

自從得知必須嫁入秦家後,她的世界就彷彿是一場惡夢,永無止境,無法結束的惡夢……

思及這一切她頓時傷心不已,濃濃的苦楚瀰漫心頭,不該湧現的淚霧也跟著迷濛了視線。

她挺直背脊深呼吸,命令自己更堅強。「不管我貪的是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藍仲麒,你最好記得你是外人,無權置喙!」

怕那無法控制的淚水會繼續蔓延,她匆匆地轉身欲盡速離去,絕不要在他面前落淚。

那晶瑩水意刺痛藍仲麒的心弦,大掌迅速扣住她的皓腕不讓她走。

她為什麼而哭?是心痛嗎?她知道心痛的真正滋味?不,她不會知道,不會懂心已被傷到血肉模糊,無力再承受更多,卻還要迎著一個又一個更殘酷的折磨是如何地絕望。

而拜她之賜,這痛不欲生的感覺他卻比誰都懂!甚至狠狠凌遲了他三年,至今還無法停止!

眼前這女人是將他推到黑暗地獄的幫兇之一,他應該恨她,痛徹心腑地恨。可這滿腔紊亂且毫無頭緒的情感是恨嗎?倘若是恨,為何一看到她的淚,他竟有股強烈的衝動想為她拭去,再緊緊擁她入懷,安慰她別哭……就像三年前那樣。

不行!他更嚴厲地斥責自己--

藍仲麒,你是中邪了嗎?絕不准再被這無心無肺的女人耍得團團轉。

他更加重手的力道,不讓扭動的她掙脫箝制,粗暴地命令。「不准哭。」

如果可以,方詠絮多想收回淚水,可不聽話的淚卻紛紛墜下,三年來心靈的痛楚已經累積到頂點,她快崩潰了。

豆大的淚珠,滴滴地擾亂藍仲麒,他只能以更寒峻的表情來武裝自己,斥喝道:「你哭什麼?你就那麼愛他嗎?秦彥緯那下流癟三到底哪裡好?你說啊!」

「不准侮辱我丈夫,我就是愛他,很愛很愛,愛到不顧一切,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他。」

他手心的溫度炙燙著她的手腕,奇異的電流隱隱流竄著,讓方詠絮感到害怕,怕自己腦中又浮現當年交往的種種甜蜜,只能不斷強調她有多愛彥緯,好提醒自己早就是有夫之婦。

愛愛愛愛……她一定要這麼強調她有多愛她老公嗎?

滔天妒火讓藍仲麒完全失去理智,將她抓得更緊,在方詠絮來不及反應之前堵住她的唇。

「唔……」她無比驚駭,可不管怎麼掙扎還是敵不過他鋼鐵般的力氣,只能任他著火的舌強悍地侵入她口中。

他瘋了!

方詠絮試圖抬起膝蓋踢他,可雙腳才一動就被藍仲麒識破,他以強勁的雙腿將她的腳壓得更緊,她奮力扭動,結果兩人因重心不穩而雙雙倒在空蕩的會議桌上,他整個人壓上她,形成更曖昧的姿勢,辣唇依舊不肯鬆開她。

可惡!方詠絮不服輸地企圖咬他卻仍宣告失敗,反而更加刺激了藍仲麒想征服她的慾望。

這小女人變成會咬人的潑辣小野貓了?很好,至少她有反應了,而不是那個聽到丈夫外遇也面無表情的方詠絮,她是個有感覺的人,不是豪門中沒有尊嚴的行屍走肉。

擁她入懷,如此緊密地感受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呼吸間儘是她魅惑的香味,他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燙得幾乎要爆炸!

他的大掌捧住她拚命轉動的小臉讓她再也無處躲避,他要她正視他的吻,正視他的存在,這般無法抗拒的存在!

他的舌尖熱辣辣地探入,很有技巧地追逐不馴的丁香小舌,勾旋嬉戲,像是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深吻她,不斷地在她咽喉深處點燃催情火苗,要她跟著自己一起燃燒。

不!不行!任方詠絮怎麼閃躲還是躲不過他鋪天蓋地的吻,他火熱地挑逗她,每一個吐納都更煽情,情焰有如滾滾熔岩在兩人身軀中奔竄,火熱、沉重且危險!

「啊--」

尖叫聲突然響起,也驚醒熱吻中的兩人,他們同時停下動作抬頭一看--

站在書房門口的居然是秦毓甄!

天啊!方詠絮觸電般地奮力推開藍仲麒並站直身子,她真的快昏厥了。

一開始,的確是藍仲麒硬箝制住她,可她無法否認,他那熟悉的氣味讓她逐漸沉淪,他的體溫令她軟弱,令她依戀,讓她的靈魂掙脫一切枷鎖,本能地響應著他,竟忘了掙扎。

不該是這樣的,她不想傷到任何人,尤其是毓甄。

秦毓甄彷彿受到無比驚嚇。「你們怎麼會……不!我沒有看錯嗎?難道我在作惡夢?」

她想起有個東西掉在書房,回來拿取,沒想到竟撞見這一幕。

「毓甄,對不起,對不起……」方詠絮又慌又自責,恨不得殺了自己。

藍仲麒卻不慌不亂。「毓甄,不要怪你大嫂,一切都是我的錯。」

「大嫂,你怎麼可以勾引他?他是我男朋友啊,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愛他。」秦毓甄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她心底滿是怒火,倘若不是藍仲麒在這裡,她一定會衝上去給方詠絮好幾個巴掌!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方詠絮的淚水奔流,她該死,她不該放任自己鑄下滔天大錯。

藍仲麒擋在方詠絮前面。「我說過一切都是我的問題,你不要怪她。」

這位秦家大小姐當他完全不知道她玩得有多瘋、多荒唐?還在那演可憐的癡心女,真是夠了,她演不膩,他可看煩了。

他拉住秦毓甄。「走吧,我們到車上談。」

事實上,原本他今天就是想打電話叫秦毓甄出來的,但她一直沒接手機,至於她在哪一個男人那裡,只有她自己知道。

「仲麒……」秦毓甄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又看著方詠絮,最後還是被他強勢地拉走。

「毓甄……」被留下的方詠絮一顆心七上八下,怎麼辦,她怎能犯下這種大錯,她想好好地對毓甄道歉,就算要她下跪她也會照做。

毓甄會告訴彥緯嗎?公婆也會知道嗎?

天啊……

方詠絮只覺天地間一片黑暗,不敢再往下想……

被藍仲麒拉上車的秦毓甄哭得非常傷心,企圖以淚水加深他的愧疚感,可他卻一臉漠然。「別哭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說。」

他嚴肅的神情令秦毓甄有些畏懼,只好收起淚水。「什麼事,你說。」

這男人的神色異常冷冽,比平時更難揣測。

和藍仲麒交往以來,她不僅無法接近他的心,甚至連他的喜怒哀樂都無法猜透,他始終是個謎團。

「關於今晚發生的事,我先鄭重向你道歉,我不該在還沒跟你談分手之前讓你看到我吻了別人。」既然做錯事,身為男人的他很有風度地先表達歉意;但秦毓甄是否也該為自己的荒唐向他致歉?他可沒興趣多管,反正秦小姐開口就是謊言,道歉也不值錢。

分手?這兩個字令秦毓甄神色驟變。「仲麒,你說什麼?我一定是聽錯了。」

「你聽得很清楚,我們兩人不適合在一起,我希望能好聚好散。」

「為什麼?」

「我們真的不適合,毓甄,你有你的生活方式、你的『特殊』交友圈,那樣的關係不是我想要的,我更不會認同,所以分開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特殊交友圈?生活方式?這幾個字眼讓秦毓甄心虛,藍仲麒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發現她還有其他男人,而且不止一個?

不會吧,那些人大部分是靠她吃喝的小缸臉,在一起時她就告訴他們,她還有個門當戶對的正牌男朋友,不許他們到處去嚷嚷亂講話,否則休想她繼續倒貼,所以應該不至於會被發現啊?

秦毓甄會這麼做與其說是尊重藍仲麒,倒不如說是她怕爸媽念,萬一被家裡知道她常常花錢養小缸臉,私生活亂七八糟,他們兩老一定會管東管西,多煩啊!

「不,我不要分手……」她繼續發動眼淚攻勢。「仲麒,我到底做錯什麼你告訴我,我一定改,我真的很愛你,不能失去你。」

開什麼玩笑,她都還沒利用夠他來折磨方詠絮,就這樣分手豈不太可惜了?藍仲麒陣光無比清明,已然洞悉一切。

「你不愛我,秦毓甄,這輩子你只愛、你自己。當初要交往時你就一再強調雙方都不要有壓力,你是個只想活在當下的人,不相信什麼天長地久,如果有一天我覺得緣分盡了只要跟你說一聲就好,不是嗎?」

他早就對她說過自己無法給她承諾,是秦毓甄再三保證她不需要任何海誓山盟兩人才交往的,但此刻她卻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硬把藍仲麒說得好似無比薄倖。

「當時是當時,現在我真的愛上你,你是我第一個認真愛上的男人,不要拋棄我,我會活不下去,我會想不開的!」她緊抓住他,哭得梨花帶雨。

藍仲麒推開她的手,嘲諷地道:「認真愛上的男人?秦小姐你應該弄錯了,我沒這個榮幸,你認真愛上的男人也許是Paul,也許是Alan或是Mario,但不會是我。」

其實原本藍仲麒還想給她留點面子,不想說破,可她卻死纏不放,甚至以命威脅。

秦毓甄悚然大驚,什麼!他都知道了?不僅Alan,他連其他人的名字都清清楚楚。不可能……她一向很小心低調啊,他是如何得知?

難道是Paul那混蛋搞的鬼?因不堪被打所以來個「臨別秋波」耍陰的,該不會他把光盤和照片都交給藍仲麒了?

該死該死!那殺千刀的被她派人打到奄奄一息住院了還不安分,竟敢揭她的底?可惡,她還真是小看這個男人,當初應該把他打死的,哼,她發誓一定要找到這個癟三,徹底跟他算個總賬!

「仲麒……」秦毓甄眼神閃爍慌亂卻試圖鎮定。

「你是不是誤會了?不管有人跟你說什麼都是亂造謠,存心誣蔑我。你千萬不能相信,我的心裡真的只有你一人。」

她矢口否認讓藍仲麒更是厭惡,今天Paul來找他,已將**光盤的備份檔交給他,隨即搭上飛機飛到南美洲去,逃之夭夭。

看來她真是說謊成性,但他已沒有必要浪費時間陪她繼續耗下去。

「我相信我沒有誤會任何事,毓甄,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再繼續,所以就和平分開,好嗎?」藍仲麒再度申明立場。

秦毓甄憒恨不甘卻又無話可說,沒錯,他連她有幾個男伴都知道了,怎麼可能再繼續交往?可惡--殺千刀的Paul,她誓言將他碎屍萬段!

她仍試圖力挽狂瀾,淚漣漣地哭泣。

「仲麒,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氣頭上,聽不進我的解釋,但請你明白我真的只愛你一人……如果你改變心意隨時來找我,我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我也不會再做出任何讓你不悅的事,看在我這麼愛你的分上,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她並不愛藍仲麒,但他是最能折磨方詠絮的王牌,就這樣失去多可惜。

這女人到底要纏到什麼時候?藍仲麒耐心全失,一口拒絕。「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抱歉,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他暗示她該下車了,再不趕她下去,這厚顏無恥的女人恐怕會纏到天亮。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秦毓甄暗自咬牙,非常不甘願地下了車。

她一下車,藍仲麒立即利落地調轉車頭駛離秦家。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21 AM

第八章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為您轉接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留言,如不留言請掛斷……」

沒開機?人在Julia花坊信義店辦公室的方詠絮怔怔地放下手機。

昨夜被秦毓甄撞見後,她就一直打給她,想當面向她道歉,可秦毓甄先是不接電話,後來居然直接關機。

她真的很後悔,唉,當時她一定是瘋了,怎麼可以和藍仲麒……

最糟糕的是還被毓甄看到,她對她有太深、太深的歉意。

現在該怎麼辦?秦毓甄不接電話也不開機,方詠絮煩惱著是否該直接去住處找她?

那樣好嗎?也許毓甄想先靜一靜,她這樣貿然過去會不會造成她的困擾?

到底該怎麼做?方詠絮神色不安地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一整天她都覺得心驚膽顫,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受到驚嚇。

那天藍仲麒硬拉著秦毓甄離開,她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但一整晚兩人皆不見縱影。

她以為毓甄昨晚會來興師問罪,公婆也會跟著出現,可等了一整天還是毫無動靜。

難道毓甄沒將這件事告訴爸媽嗎?為什麼?方詠絮真的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她整個人好像被懸在半空中,無所憑恃。

唉……

她鄭重決定,往後她絕對絕對不再和藍仲麒獨處一室,就算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她也要嚴厲地規範自己,絕不能再出任何狀況。

至於HOWARD飯店那邊倘若真的由Julia勝出,她會全權交給小環,小環已是資深員工,也考取了很多國際認證的花藝證書,技藝傑出,她可以放心,而她這個負責人只須注意營運方向,不見得要常常去HOWARD視察。

總之,對於藍仲麒,她能避則避。

這樣最好……

方詠絮走到窗前,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接聽後卻聽到藍仲麒的聲音。「是我。」

她嚇得倒退一步。「你怎麼會有我的號碼?」

他的聲音聽起來一貫堅定,彷彿不受任何影響。「那不重要,我有事要跟你說,現在可以見面嗎?」

「當然不行。」她想也不想地回答。「藍仲麒,你怎麼還可以說出這種話,難道你不知道毓甄受到多大的傷害嗎?你應該守在她身邊好好安慰她,這才是男朋友該做的事。」

「男朋友?」彼端的藍仲麒冷笑。「也許你該先確認一下她是否有尊重過我這個男朋友。」

至少他們交往後,他從沒和任何女人搞曖昧,很尊重她,但她呢?秘密男伴倒是一個接一個換得很過癮,還喜歡玩多P,如此誇張的行徑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對於秦毓甄他已仁至義盡,風度十足,刻意選擇私下和她攤牌,保住她的顏面,甚至連一句指責的話語也沒有,平靜地說好聚好散,這樣還不夠嗎?

他今天打來是希望和方詠絮說清楚,他會和秦毓甄分手是因為其他因素,與她無關。一直以來他認為自己恨著方詠絮,其實……他心底比誰都在意她,不希望她因為這件事自責不已。

至於秦毓甄的真面目他倒是不會特意拆穿,給她這位前女友徹底的尊重。

「很多事你誤解了,尤其是我和毓甄分手絕不是因為你的關係,總之,見面再談。」他強調。

「不行。」方詠絮還是拒絕。

「藍仲麒,我不想知道你打算跟我說什麼,但我必須提醒你,毓甄是個好女孩,她曾經告訴我,你是她的全部,她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還說你們已有結婚的打算,你不能隨隨便便就跟她分手。」

結婚?藍仲麒越聽越疑惑,秦毓甄分明對他沒有這麼深的感情,兩人更是不曾論及婚嫁,她為何要跟詠絮說這些?看來,這位秦小姐不僅是私生活放蕩,心機更是深沉。

「她說的不是事實,倘若我和她有結婚的共識,我不會這麼輕易提分手。」他不是會玩弄感情的男人,不輕易動心,可一旦認定一個女人便是一輩子。

方詠絮知道他說的是事實,畢竟她比誰都清楚藍仲麒對感情有多執著,但,毓甄她……

「電話裡說不清楚,你先出來再說。」

「不,藍仲麒,請你聽好--我不會見你,以後也不會跟你獨處。我希望你和毓甄趕快重修舊好,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小姑的男朋友,請你自重。」一說完她便倉促地掛上電話。

結束通話後她依舊惴惴不安,怎麼辦,聽藍仲麒的語氣像是鐵了心要跟毓甄分手。不,她衷心祈禱不要演變成那樣,她不希望見到小姑這麼好的女孩受到傷害。腦子好混亂,算了,不要想這些,先找點事讓自己忙,否則再想下去腦子會爆炸。

她走到前方的店面,看到店裡有幾位客人在選購,店員們正忙碌著,便走向其中一位客戶親自招呼。

「趙小姐,好久不見,今天想要什麼花?」她毫無架子,最喜歡親自為客人服務。

看到她,趙小姐笑逐顏開。「哇,今天好幸運,竟能遇到你,你還是這麼漂亮優雅,真不愧是全台北最美的花店老闆。」

「你嘴巴好甜,來,我多送你幾朵,知道你喜歡海芋,這時的海芋最漂亮了。」方詠絮笑著。

陸續有幾個熟客過來跟方詠絮打招呼,她也親切地和他們閒話家常,一轉頭突然看到尤秋雲衝入店裡。

「你給我過來!」她臉色鐵青地一把拉住兒媳,不顧現場還有其他人,一揚手就狠狠甩了方詠絮兩大巴掌,怒氣沖沖地罵著。

「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把毓甄氣成什麼樣子?」

女兒剛剛跟她哭訴,聽得她氣到全身發抖,一怒之下立刻衝過來找方詠絮算帳。

「啪啪」清脆的巴掌聲震驚了全場所有人,店員和幾個客人全目瞪口呆,反應不過來。

尤秋雲下手很重,方詠絮被打到眼冒金星,臉頰甚至被她的指甲刮破滲出血絲。看來,毓甄告訴爸媽了。

「媽……」

「閉嘴!」近乎氣瘋的尤秋雲拉高嗓門開罵。「你這種女人還有臉叫我?笑死人,我從來沒有承認你是我兒媳,當初我就反對兒子娶你,現在果然證明了你就是破銅爛鐵,行為下賤!」

臉頰熱辣辣地發痛,血絲緩緩蔓延,方詠絮心痛又難堪。

她知道是自己做錯事,但婆婆一定要在眾人面前如此待她,不能私下再說嗎?這幾年她盡心盡力、戰戰兢兢地侍奉公婆,為何始終得不到最基本的尊重?公婆不僅常常在外面叱喝她,現在竟當眾打她。

她也是人,可不可以有一點尊嚴?

店長小芬看不下去了,衝上來擋在方詠絮前方。「老夫人,不管有什麼事都請你先冷靜,不要這樣。」

太過分了,怎麼會有這麼粗暴無禮的人,她氣得想報警。

一名店員迅速拿出冰塊,心疼地說:「詠絮姐,先冰敷一下。」

「你住口,這是我的家務事輪不到你插嘴。我是她婆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囉嗦我就叫我兒子把你們全部開除。」尤秋雲惡狠狠地瞪著小芬。

即使方詠絮的花店根本沒有用到秦家一毛錢,但在尤秋雲眼底,她還是沾了秦家的光,認為她一定從兒子那邊拿了不少資金。

方詠絮不願衝突繼續擴大,更不願影響花店的氣氛。

「我沒事,你們繼續招呼客人。」她吩咐完小芬和其他店員,接著轉頭對婆婆說:「媽,有什麼事,到裡面再說好嗎?」

「哼,笑話,原來你也知道羞恥?」尤秋雲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走到裡頭的辦公室。

進入辦公室後,尤秋雲炮火更是猛烈。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去勾引毓甄的男朋友,不但害毓甄大哭還對不起彥緯,我早知你這女人不知羞恥,沒想到居然做到這種程度。」

「媽,對不起……」方詠絮只能一味地承受婆婆的怒氣。「都是我的錯,我很想當面跟毓甄道歉,至於彥緯,他回國後我也會好好向他認錯。」

「笑話!你拿什麼臉去見毓甄和彥緯?」尤秋雲越罵越生氣。「我生的寶貝兒子和女兒居然被你這種下賤女人踐踏,你該死!

「我告訴你,彥緯從歐洲回來後,我就叫他跟你離婚,到時你最好識相點,兩手空空地給我走出秦家,一毛錢都不准拿,包括這兩間花店。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拿秦家的錢開的,所以,你名下所有的財產都屬於秦家。」

她宛如潑婦,連珠炮似的破口大罵,滿臉嫌惡。

「家門不幸,當初居然讓你這種女人進門,最糟糕的是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嘖嘖,簡直一無是處,養你等於養一個飯桶,而且還是會紅杏出牆的飯桶!真是太委屈我這麼優秀的寶貝兒子,這個婚早該離了,他早點去娶別的大家閨秀,還可以趕快替秦家多生幾個孫子。」

最後,她再補上一句。「至於這筆敗壞門風的遮羞費,等我想清楚再跟你算!總之,我絕對不會便宜你。」

火氣發洩完,尤秋雲不再看方詠絮一眼,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方詠絮整個人像是被抽光力氣,頹然地倒在沙發上,一連挨了兩大巴掌,她的臉頰好痛,可她的心更痛,自尊被婆婆踐踏到蕩然無存。

結婚後,婆婆對她冷嘲熱諷是家常便飯,但動粗還是第一次。看來,她是真的鐵了心要把她這兒媳趕出家門,不惜任何手段。

「詠絮姐。」小芬拿著冰塊和毛巾進來,心疼地為她冰敷,難過到快掉淚。「你的臉都有點流血了,我先幫你冰敷,然後陪你去看醫生搽藥。」

「不用了。」她接過毛巾感激地道:「謝謝,但我還好。」

「真的不需要看醫生嗎?」小芬忿忿不平。「你婆婆真的太過分了,不管是誰,就算是你親生爸媽都無權對你動手。詠絮姐,我陪你去報警申請保護令,我們這幾個店員都願意當證人,總之,絕對不能讓她繼續對你動粗。」

方詠絮搖頭。「真的不用,小芬,你先去忙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詠絮姐……」

「沒事,傷口我會處理。」她勉強擠出笑容。「心情平靜後我會開車回家,別擔心,我沒那麼脆弱。」

小芬又看了她好幾秒。「好吧,我先出去,有任何需要隨時叫我,別忘了我們永遠挺你喔。」

「我知道,謝謝你。」

小芬出去後,方詠絮將冰毛巾放到一旁。

無須冰敷了吧,碎裂一地的心與尊嚴已不再完整,哪還會在乎肉體的疼痛?雖然公婆態度一直很刻薄,但今天真的將她完全撕裂。

心痛到欲哭無淚……

離婚?婆婆說彥緯回國後就要她離開秦家,坦白說,離開秦家是她心底最渴望卻又不敢奢望的夢想,離婚對她而言無異結束無期徒刑,終於可以做回真正的方詠絮。

但,她不敢那麼想,彥緯是個好丈夫,她不能傷他的心。

她一直告誡自己要更盡力地服侍彥緯,更盡力地當一個好媳婦,就算公婆百般挑剔,永遠不給她好臉色,但她早就做好一生一世全心付出,默默老死秦家的心理準備。

這是她欠秦家的,除非彥緯先不要她,否則她永遠是秦家的人。

但方詠絮也知道婆婆不可能再容她,也許秦彥緯一回國,她就會催促兩人快點簽字離婚,將她像垃圾一樣掃地出門。

對於彥緯,方詠絮有太多的歉意,她不該辜負他這麼好的丈夫,不知道他聽到後會怎麼做?也許會答應離婚吧,畢竟他向來尊重父母,幾乎不曾忤逆他們,再加上她這個老婆一直不能生育,也許,他也累了,想結束婚姻。

沒有男人不想擁有兒女,而且另娶他人對秦彥緯應該是好事,可以幫他誕下繼承人。她尊重他的任何決定,因此只要他提出離婚,她會立刻簽字,並給予他衷心的祝福。

無語環視辦公室,方詠絮知道離婚後自己真的將孑然一身了,雖然還有娘家,但她不會回去,不想依賴父母,她會靠自己的雙手好好活下去。

她要做回真正的自己,一個人好好生活。

至於藍仲麒,她想他和秦毓甄應該會重修舊好吧?就算他身邊沒有秦毓甄,也會有其他更美好的女孩與他共組一個圓滿的家。

過去的事她始終不打算告訴他,反正都是陳年往事,還有什麼好說的。

而且,早在當年,她就失去待在他身邊的資格了……

手機又響了,是方詠絮的母親。

「媽。」

楊秀蓮的語調很緊張。「詠絮,剛剛許太太打電話給我,說她在花店裡看到你婆婆對你大吼大叫,還打了你兩巴掌,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太太?方詠絮想起方纔她的確也在店裡,那麼,她全看到了,唉……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讓媽聽出她哭過而擔心。「沒事,是一點誤會。」

「只是誤會嗎?可是聽說你婆婆怒氣沖沖地由你的辦公室出來後還立刻打電話給別人,好像是在跟你公公說話,說什麼她教訓過你了,會叫彥緯跟你離婚。」果然是壞事傳千里,她無奈地輕歎。

楊秀蓮又問:「她真的打你巴掌?」

方詠絮心頭一陣酸,原先想否認,卻本能地渴求對母親傾訴這些痛楚。「是……」

她痛苦太久了,可不可以給她一點安慰?

「她還是和年輕時一樣野蠻沒教養。」楊秀蓮忿忿罵著,可下一句卻接著說:「詠絮,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還是要跟秦家人好好解釋清楚,你爸也知道這件事了,他要我告訴你,方家不能有人離婚,我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萬一子女有人離過婚一定會被指指點點、問東問西的。而且你爸最近要競選一個公會主席,這種事恐怕會影響他的聲望。」

方詠絮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最親的爸媽知道她被婆婆責打,第一個反應不是關心她的傷勢,而是怕女兒離婚後會丟方家的臉,影響了選票?!

難道在爸媽心底,她這個女兒還不如主席的地位?

楊秀蓮繼續交代。「你爸一直強調女人就該嫁雞隨雞,好好在夫家過日子。唉,也不是我們不疼你,但秦家畢竟是大戶人家,你在那也是豪門少奶奶,不會太委屈的。」

方家二老不是不心疼女兒,但榮華富貴的日子過慣了,便很難抗拒,更難戒斷。而且選上公會主席可以再度擴大方家的事業版圖,他們不希望女兒突然鬧婚變而節外生枝。

這個心態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當時為了讓飯店存活,方家二老毫不猶豫地要女兒嫁入秦家,以保住家門富貴;此刻,依舊認為女兒應該繼續待在秦家,確保家業拓展。反正女兒是在豪門生活,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詠絮,你聽懂了吧?」楊秀蓮反覆叮嚀。「總之,你爸說這節骨眼千萬不能離婚,知道吧?我得陪你爸出席一個應酬,先出門了。」說完隨即收線。

「……」方詠絮無力地放下手機,淒涼地露出最破碎的慘笑。

她不該驚訝,三年前父母無視她的眼淚對她施壓,強調她嫁入秦家才是對大家最好,才能保住方家。今天,他們依舊把面子看得比女兒重要。

隱忍的淚水再度落下,她真的萬萬沒想到,雙親聽到她要離婚的傳言竟不是先關心她的委屈,反要她無論如何都得守住這樁婚姻,別讓家裡出了一個被休離的女兒。

這幾年她為家裡做那麼多事,甚至連愛情都賠了進去,她不要求家人感謝,但可不可以在她最脆弱、最無依無靠的時候給她一點溫暖,告訴她,她不孤獨,她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她還有心疼她的家人。

淚水滾滾而下,想以手拭去卻越來越多,壓抑多年的痛苦傾洩而出。

沒有人知道這三年她是怎麼過的,她吞下心愛男人的恨,吞下公婆的無情謾罵,吞下滿腹辛酸委屈。她活得沒有自己、沒有靈魂,她幾乎忘了自己是方詠絮,是一個人,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她只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過日子,忘了自己應該有喜怒哀樂,遇到開心的事可以大笑,不開心的事可以抗議,這些一般人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對她來說都是奢求,她沒有那些權利。

她還要孤孤單單地撐多久?多久?這種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好累,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她受夠了。

她快被整屋子的負面情緒壓垮,留在這裡她只會不斷想起婆婆的暴行和母親的那些話,她要先出去透透氣,冷靜下來再想想自己該何去何從!

方詠絮擦乾眼淚,拿起車鑰匙,不想讓小芬他們擔心,由後門出去取車。

冬天來看海的人本來就少,再加上今天很冷,寒風陣陣,這間位於海邊的小海產店裡頭只有方詠絮一個客人。

「呃……」已經喝到醉醺醺的方詠絮晃了晃空啤酒罐。「老闆,再來一瓶。」

「喔,好。」五十幾歲的老闆拿了酒來,看著方詠絮不放心地道:「小姐,你還是少喝一點吧,你已經喝很多了耶。」

桌上至少有四、五個空罐,而且她沒點什麼吃的,就這樣一直喝,空腹很容易醉。

方詠絮沒理他,拉開拉環仰頭就灌一口,好苦,她苦到眉頭都皺成一團。

呵……沒關係,再苦也沒心裡苦。

離開花店後她突然想到好久沒看海了,以前心情不好時她就喜歡來聽海濤聲,似結婚後她連海邊都沒來過。

她真的忘了自己是人,可以隨心所欲過生活。

印象中這裡有個海邊小鎮便一路開過來,坐在沙灘上吹了好久的海風,也吹散一臉的淚,直到刺骨的風讓她頭痛,才信步走入附近的一間小店。

除了有時陪秦彥緯在家裡小酌,她平時沒有喝酒的習慣,可這時她很需要藉著酒精麻痺自己,暫時忘掉幾乎將她逼瘋的痛。

方詠絮很快喝光,再叫了一瓶酒。肚子好難受,空腹喝酒很傷胃,但無所謂,反正她已經什麼都失去了,胃痛又算什麼?

「鈴鈴……」手機響了,但半醉的方詠絮毫不理會,任它響個不停。

今天晚上她誰都不想理,不想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最好讓她進入虛空荒涼的世界,永遠不用再跟任何人接觸。

鈴聲一直響,在一旁洗碗的老闆娘看了丈夫一眼。「那小姐好像真的醉了,都不接電話。」

「是啊。」老闆有些擔心。「她真的喝多了,待會兒如果再叫酒就不要賣給她了,我們也不希望客人出事。」

這個女孩雙眼紅腫,而且臉上還有明顯的五爪印,一看就不對勁。老闆決定待會兒她出了門後要盯著她往哪裡走,如果一直往海邊就要趕快拉住她並報警,以免出人命。

鈴聲一直響,老闆娘好心地走到方詠絮身邊拍拍她。「小姐,你手機響了。」

「別管我。」方詠絮置若罔聞。

「小姐,你醉了,還是叫家人或朋友來接你吧。」

「哈哈哈!」方詠絮突然仰天大笑。「我沒有家人,沒有……一個都沒有!」

大家都有家人,老闆娘也有老闆,只有她什麼都沒有……

夫妻倆憂心忡忡地互看一眼,老闆娘道:「那我先幫你接喔,叫你的朋友來接你。」

方詠絮還是繼續喝酒,老闆娘見狀按下了通話鍵。「喂?」

彼端的藍仲麒聽出不是方詠絮的聲音不禁愣了一下。「抱歉,你是方詠絮的朋友嗎?她人呢?」

台北不大,再加上紳士名媛都有共同認識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尤秋雲在花店潑婦罵街的事很快在上流社會中傳開了,當然也傳入藍仲麒耳裡。

他不敢相信尤秋雲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方詠絮動粗,他但願那只是空穴來風的謠言,不願繼續悶著頭猜想便直接打電話求證。

「喔,我不是這位小姐的朋友,她在我開的店喝醉了,還一直不接電話,所以我先幫她接了。先生,你是她朋友吧,請你來接她好不好?我怕她自己回家會出事。」

什麼?喝酒?藍仲麒急切地問:「你那邊是哪裡,給我詳細地址。」

「好,我這裡是……」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1:32 AM

第九章

藍仲麒以最快的速度開車趕到海產店,一進門就看到已經趴在桌上的方詠絮。他一個箭步奔上前輕搖她。

「方詠絮?方詠絮?醒醒。」

她怎麼會一個人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幸好他打電話來,否則萬一她駕車出事或遇到壞人怎麼辦?

夫妻倆一看到藍仲麒便過來道:「先生,你還是快把這位小姐送回去吧,別再讓她喝了。」

藍仲麒看著一桌的空啤酒罐,難以置信地問:「這些都是她一個人喝的?」

「是啊。」老闆娘回答。「她一個人坐在這裡邊流淚邊喝,我們真怕出事。」

藍仲麒輕拉起醉茫茫的方詠絮,一看到她的臉他瞬間倒抽一口氣,巴掌大的小臉除了斑斑淚痕,竟還有兩個明顯的五爪印。

該死!尤秋雲真的打了她,而且還不止一下!

尖銳的疼痛揪住他的心,他無比憤怒,尤秋雲竟敢如此?她根本是瘋婦,應該被關入大牢一輩子!還有,秦彥緯那癟三呢?為何沒有好好照顧她,他是死了不成?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保護。

可隨即他又想起前幾天好像聽秦毓甄說秦彥緯到歐洲出差幾天,但就算如此也不該發生這種事,他是失職的爛人!

方詠絮臉上的淚痕讓他非常不捨,原本他以為尤秋雲只是不給她好臉色,喜歡擺婆婆派頭給外人看,沒想到她在秦家的處境竟比他想像中還要難堪,老天,她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熊熊怒火充斥他的心,這一刻他將方詠絮當年拋棄他的糾結全暫時拋到腦後,滿腦子只想著她在秦家到底還受了多少委屈?既然尤秋雲敢當眾撒野,也許這不是第一次,難道她經常對方詠絮動粗?

該死,不能原諒!

倘若尤秋雲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真的會失去理智殺了她!

她以為這個世界都沒有王法了嗎?憑什麼動手?她那個「好兒子」荒唐到包養一堆情婦,女兒私生活也亂七八糟,她最應該管教的是她那些兒女!

這筆帳以後他會連本帶利的跟秦家人要回來,現在,還是先把方詠絮帶離這裡要緊。

替她結了帳後,藍仲麒扶起她,柔聲道:「詠絮,站起來,該走了。」

他沒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有多溫柔,稱呼也從連名帶姓的叫法變成了詠絮兩個字。

此刻的他已完全拋下仇恨,做回真正的藍仲麒--不管經過多少年,不管發生任何事,她依舊佔據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她的身影在他的心口棲息得那麼深,深得幾乎變成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多麼努力都無法驅趕而出。

「我不要,我還要喝……」醉到一塌糊塗的方詠絮胡亂咕噥著。

「老闆,再拿酒來!」酒精真好,原來喝醉了這麼好。

她真的醉翻了!藍仲麒小心翼翼地攙扶她,連哄帶騙地把她扶出海產店。

一出店門,剌骨的海風吹拂而來,方詠絮一陣瑟縮,藍仲麒隨即將她擁入懷,以自己的克什米爾黑色長大衣牢牢覆蓋住她。

她的指尖還是這麼冰冷,他知道她向來怕冷,一到冬天就手冰、腳冰的。看看她,身形比三年前還纖瘦,手骨細到彷彿一折就斷,她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就算別人不善待她,她也不該如此糟蹋自己。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開車來的,但這種狀況下他可不會讓她駕車,遂將她扶上自己的車。

「唔……」坐在前座的方詠絮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可惺忪醉眼模糊了視線,什麼都看不清,也分不出身邊的人是誰。「這是哪裡?我要喝酒,帶我去喝……」

「好好,去喝酒,待會兒就讓你喝。」藍仲麒哄著她,一邊為她繫上安全帶。

「騙人!我不要……」她的語調無比悲涼,淚水又潸然落下。「坐車就要回家,我不要回去,我沒有家……」

原本藍仲麒就在猶豫到底要送她去哪裡,他絕對不想再讓她回秦家,他不會再給尤秋雲或任何一個人有傷害她的機會,可此刻聽她這麼說他很是心痛。

「好,我們不回去,乖,你先睡一下。」

仔細考慮後他發動引擎,決定將方詠絮載回自己的住處。他獨自居住的家有寬敞舒適的客房,可以讓她好好休息,讓她在安全的地方好好睡個覺,無論什麼事都等明天她睡醒後再說。

「才不要,我還要喝……」方詠絮繼續含糊地咕噥,可整天折騰下來她也累了,慢慢將小臉偏向一邊,進入夢鄉。

到了家,藍仲麒小心地將方詠絮抱上樓,將她安置在米白色系的客房。

小睡片刻的方詠絮緩緩睜開眼睛,酒意仍未消退,她迷迷糊糊地望著眼前的男性臉龐,小臉上的表情先是不解,然後傻乎乎地笑著。「呵呵,怎麼又作夢了……」

三年來,她已無數次在夢裡與他相見。

伸出瑩白皓腕,她深情地凝視他,晶陣全是酸楚。「你過得……好不好?你一定很恨我,恨死我了……」

在夢裡真好,她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想說的話,流露出最真的感情,不用苦苦壓抑,也不用去考慮後果。

藍仲麒一陣心揪。恨?他有恨過她嗎?這一刻他終於敢對自己承認--

他根本不曾真正恨過,更不曾遺忘。

倘若對她僅有恨,今晚他就不會如此憤怒且心痛,憤怒有人膽敢傷她,心痛她艱難的處境,她不該過這種生活。

這女孩……依舊是他心頭上的珍珠,他不允許她吃苦。

望著心愛的男人,方詠絮鼻頭微微泛紅,淚盈於睫。

「沒錯,我很壞、我不可饒恕……我在你最慘的時候無情無義地拋棄你,還立刻嫁給別人,我真的很惡劣,你恨我是應該的。」

「詠絮。」他不忍地反握住放在他臉上的雪白小手。

「別說了,並不是那樣,我不恨你。」她已過得夠苦了,他怎忍心再苛責?

可沒想到方詠絮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無比震驚。

「對不起,我身不由己……我比誰都不想離開你,三年前,藍宇快倒閉時,我家的飯店同樣因為周轉不靈也快倒了,彥緯說只要我嫁給他,大秦就會出資援助我家飯店……我沒有辦法,爸媽都叫我一定要嫁,軟硬兼施不斷地逼我,我別無選擇。但,我沒有忘記過你,我更不曾愛上彥緯,一直以來,我愛的只有你……」

什麼?

藍仲麒簡直無法消化自己所聽到的,她的意思是三年前東方飯店一樣面臨倒閉的危機,她是被迫嫁給秦彥緯的?

也就是說這樁婚姻不是她自願的,而那封信也只是謊言?

是這樣嗎?巨大的疑問衝擊著藍仲麒,在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中--

以前他曾經懷疑過秦家和方家是否一起連手陷害藍家,但倘若詠絮說的是事實,會不會方家也是冤枉的,他們一樣是被秦家設計?

他腦子豁然開朗,沒錯,這可能性太高了!以秦家人的陰險毒辣,還有什麼做不出來?既然已經設計業績排名第一的藍宇了,為何不連排名第二的東方也一併拉下,讓自己躍居龍頭老大?

這個推測令他的銳眸更犀利地瞇起,很好,他會要徵信社朝這個方向深人追查。

事在人為,秦家人掩飾得再完美,自以為湮滅所有證據,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有錢能使鬼推磨,很多事只要肯花大錢,自然可以找到線索。

姓秦的,不要以為可以隻手遮天,更別以為這個世界沒有王法,能任你們橫行霸道。

昨天徵信社才向他報告一件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尋找已久的關鍵人物鍾大祥終於找到了,還一併拿到了關鍵證據。

原來當年鍾大祥拿著大筆不義之財,攜家帶眷先是移民到澳洲悉尼,但好賭的天性讓他很快散盡家財,一年後就淪落到妻離子散的窘境,現在人輾轉流浪到阿根廷非法打工。

剛找到鍾大祥時,他原本還矢口否認和秦家父子官商勾結、貪污舞弊。但藍仲麒委託的人告訴他,只要他肯提供最重要的關鍵文件,便可獲取高額的金錢報酬。

流離失所、缺錢缺到快發瘋的鍾大祥怎麼有辦法抗拒?因此,他答應了這個交換條件。

他不敢回台灣當證人,就怕受到法律制裁,但他交出了當年為日後自保而留下的文件證據,徵信社的人已經以國際快遞寄回台灣,應該這兩天就可以收到。

只要那些證據到手,真相呼之欲出,一狀告上法庭,絕對會讓秦家父子不得不俯首認罪。

原本藍仲麒就不打算饒恕喪心病狂的秦家父子,倘若他們連方家都一併陷害,那更是罪無可赦,他絕對會讓他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加倍奉還!

「詠絮。」他不捨地輕撫她淚痕未乾的臉頰。「我會幫你,不管是誰欺負你或欺負方家,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方詠絮幽幽地望著他,眼底是漫無止境的哀傷。「沒有人可以幫我,沒有人……我早就是孤伶伶一個人……我爸媽不要我回去,他們說我不能離婚,那樣太丟臉,方家容不下離過婚的女兒,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心底掀起一陣更強的痛楚,令他痛到五臟六腑都糾結成一團,方母知道尤秋雲打詠絮的事嗎?倘若她知情又怎會這麼說?

老天!她的處境到底有多艱難?婆家苛責她,娘家不肯伸出援手,她真的是無依無靠。

藍仲麒將她緊緊、緊緊地抱住。「放心,你還有我,我不會再讓你過這種日子,沒有人可以再讓你受委屈。」

被結實的雙臂環抱著,方詠絮的小臉貼住那寬闊如山的胸膛,吸入鼻間的儘是最熟悉的粗獷氣息--她這一生最依戀的味道。

她的眼神逐漸朦朧,彷彿又回到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那時候的她多麼快樂,多麼無憂無慮,不管到哪裡身邊都有藍仲麒,只要有他在,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三年來,她無數次在夢裡重溫這最溫暖的懷抱,可每次夢醒後卻只留下更斷腸的惆悵……

倘若注定不能再擁有,夢中相依也僅是徒增心痛。

方詠絮眨眨淚眼,又是夢……夢醒後心更疼。可她是多麼依戀他啊,渴求他的氣息渴求多久了,即使明知是夢,她還是一再貪歡,捨不得離開他。

她深深地嗅聞只屬於他的淡淡煙草味,驀地,她發覺不太對勁,真的不對勁,這麼真實的肌膚觸感……等等!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嚇得酒全醒了,倉促地推開藍仲麒看著四周。「你……這是怎麼回事?!」老天,這是真的,並不是夢?

「別緊張。」他扶住差點摔下床的她。「你在海邊喝醉了,記得嗎?我打電話給你,你卻不接,後來海產店的老闆娘替你接了電話,叫我去接你。」

喝醉……她當然記得自己喝了好多好多酒,也有印象老闆娘一直叫她接手機,但後來記憶模模糊糊的,看來真的是他把自己帶離海產店。

「那,這是哪裡?」

「我家。你別誤會,上車後你哭著說不想回家,所以我打算先讓你在客房睡一晚,天亮後再送你回去。」

哭著說不想回家?方詠絮的心又陷入陰暗,原本被酒精暫時壓下的痛苦再度湧出。是啊,她不想回去,秦家對她而言是地獄,不是家,最可悲的是連親生父母都不支持她,她真的飄零無依了。

「抱歉,今晚麻煩你太多事,我走了。」她掀被下床,無論如何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她絕不再讓錯誤發生。

「你還要去哪裡?秦家那些都不是人,你回去做什麼,讓你婆婆再度動粗?」

方詠絮搖了搖頭。「我還是必須回去。」看來婆婆動手的事是人盡皆知了。

「詠絮!」他擋住她,黑陣儘是心痛。「你到底還背負多少苦?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為了救東方飯店才不得不嫁?這幾年你到底是怎麼過的?」

她驚愕地睜大晶澈雙眸。「你怎麼會知道?」

他繼續道:「當年那封信寫的都是謊話,你並沒有愛上秦彥緯,對不對?」

這三年來他不斷質疑,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心愛上秦彥緯,為何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越仔細想疑點越多,他藍仲麒不是笨蛋更不是瞎子,在她身邊那麼久不可能一無所知。

可倘若是被逼的,那麼她閃電結婚的原因就可以找到答案。

她想開口否認,可一陣酸楚直衝上胸口,他眼底濃烈的疼惜令她眼眶發紅。她以為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如此溫柔地看著她了,那麼深的情感令她泫然欲泣,瀕臨決堤的心牆更是寸寸崩落……

好累,好孤獨,孤孤單單太久,她真的撐不下去了……

但不行,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該在他面前崩潰。

「不管當年是為了什麼,都過去了,而且已成定局,沒有必要再多說。」她黯然低語。

他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再假裝堅強,你是人,不是機器,你有感情,遇到不公平的事該感到憤怒,你要反擊而不是一味地隱忍。秦彥緯那王八蛋娶了你卻毫不珍惜,還放任尤秋雲那瘋女人這樣虐待你,簡直禽獸不如!」

「別說了,你該關心的人是毓甄而不是我。」方詠絮逃避他的視線,就怕自己會在他深幽的黑眸中更加軟弱。

「不管有沒有你的存在,我和秦毓甄是絕不可能了,這位秦小姐的私生活和秦彥緯不相上下,男伴一個接一個,我無福消受。」他不屑冷笑。

毓甄有很多男伴?方詠絮不解。「這是誤會吧?」

「千真萬確,有人拿相片和光盤給我看。」顧慮到秦毓甄的隱私,藍仲麒也不多提細節。

「但我會盡量幫她保留顏面,對外一律宣稱是個性不合,協議分手。但我和她的事就別提了,眼前最重要的是你,快離開那個家吧!結束這段把你傷到千瘡百孔的婚姻,難道你還要讓那些禽獸繼續傷害你?」

離婚?方詠絮水眸淒涼,離婚對她而言是解脫,但,這件事必須由秦彥緯決定。

說來可笑,她的人生從來無法自己作主,結婚是父母強制決定的,要不要離婚也操之在他人,她就像任人擺佈的布娃娃……

她這一生,何時才能真正自由?

「你覺得愧對秦彥緯?因為當年他出錢救了你們方家,所以你就感激一輩子,甘心為他做牛做馬?但如果我告訴你,那些全是騙局,甚至是一個陷阱呢?」藍仲麒看穿她的心思。

「什麼意思?」她聽不懂。

「確切的證據不久後就能讓你看到,但我可以先告訴你,我深入追查過三年前藍宇飯店倒閉的真相,發現不是那一波金融海嘯,真正讓藍宇一蹶不振的原因是秦家父子和政府官商勾結,為了謀取供利,設下陷阱陷害藍宇,讓藍宇周轉不靈而倒閉。」

什麼?方詠絮腦子有些運轉不過來。「這一切都是陷阱?」

「沒錯,而且我現在還懷疑,秦家父子陷害的不只是藍宇,甚至連你家的東方飯店也一併算計。畢竟,能一次拉下兩個對手更好,這種事對秦家人來說稀鬆平常,根本不會有罪惡感。」

這訊息更是令方詠絮大為震驚。「你是說……當時我家會岌岌可危,根本是彥緯他們設計陷害的?」

「你很驚訝嗎?」藍仲麒精銳地反問。「難道你覺得秦彥緯是深愛你才娶你?那麼,這三年他表現得像是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嗎?如果他愛你,會讓他家人這樣糟蹋你?不要告訴我,你婆婆這些行徑他都不知道,我相信他心裡有數,只是不想管。還有,他包養一堆女人就證明他心裡根本不珍惜這段婚姻。」

她越聽心頭越沉重,沒錯,藍仲麒說的全是事實,她的確不明白彥緯到底愛不愛她?說愛嘛,那麼,他明明知道婆婆百般羞辱她,可他卻置身事外不願多管;說不愛嘛,卻又有些令她很感激的舉動--例如,他不強迫她與他圓房。

但有道聲音突然在她心底響起,難道說秦彥緯不在乎有沒有圓房並非出於尊重,而是……不愛她?!

不,她馬上告訴自己不能這麼想,無論如何彥緯是她的丈夫,她不該隨便懷疑他。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都無法令你相信,但真相即將水落石出,我會讓你看清秦家人有多陰狠,為了錢不但毀了我們兩家的事業,害我家破人亡,甚至還要無辜的你賠上一生的幸福,簡直毫無人性!你之後就會明白,秦彥緯不但不是你的恩人,還是將你推向這一連串不幸的仇人。」

是這樣嗎?方詠絮但願不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是這麼可怕的魔鬼。今天晚上真的太亂太亂了,發生好多事,她已經無力應付。

「我該回去了。」

他卻仍按住她的肩頭不讓她離開,目光熾熱。

「答應我,一定要保護自己,盡快離婚,不要再受委屈。等我揭發秦家父子的真面目,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後,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

這一刻他覺得胸口有股灼熱暖流滑過,沒錯,這就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他還愛著詠絮,打從靈魂深處愛著這個小女人,這份愛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沒有停止過,就算歷經人事變化也毫無改變。

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他要坦然說出內心真正的情感。

方詠絮珠淚又墜下,這一生真的夠了……她不會再怨老天對她有多殘忍,只要有他這一句,不管未來的歲月佈滿多少荊棘,又有多孤單寂寞,她都不再畏懼。能擁有這麼真摯的愛,此生無悔。

可她沒有辦法響應他的感情,僅能咬著下唇。「別說這種傻話,你早就知道我們不可能了。更何況,我已是殘花敗柳。」就算不曾將自己的身子交給秦彥緯,可在她心底,她已配不上他。

「不准你這麼說,永遠不准!」他捧起她的臉,像是捧著一朵最心愛的玫瑰。

「看著我,仔細看著我的眼睛,你看不出我對你的真心嗎?這份感情不是一時迷戀,更不是遊戲,而是經過重重波折仍無法停止的愛。方詠絮,不管經過多少年或發生什麼事,你永遠是我這一生最想要、最心愛的女人,無可取代!」

她真的不想哭,可豆大的淚珠一直落下,他怎麼可以說這種話?他教她怎麼走?

「你不要這麼傻……」她淒楚地道:「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更還不起。」這麼濃烈真摯的愛,她如何償還?

「我不要你還,我只要你記得我會等你回來,不管要多久,我都會在這裡一直等下去,我身邊的位置,永遠只為你保留,也只有你可以待著。」他的熠熠黑眸宛如黑曜石,比夜空更加閃燦。

淚水完全濡濕方詠絮的臉,她淚漣漣地哽咽。

「不要這樣,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安心,就不要等我,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看你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好女孩,兩人順利地結婚,擁有比誰都幸福的婚姻。」

她承認看到他結婚她會很心痛,會黯然神傷,可他的孤獨更令她不捨……

「我的幸福就是你,沒有別人可以取代。」

方詠絮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僅能以纖纖素手顫抖地貼住他的臉頰。藍仲麒陣光一沉,扣住她的柳腰猛力將她拉入懷中,深深地吻了她。

「不。」她想推開他。

「你還要拒絕我多久?還要我等多久?」他的氣息噴在她細嫩的臉頰,粗嗄的嗓音有太多壓抑與痛苦。

聞言,她心如刀割,僅能在心底一遍遍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比誰都愛你,但,我能給你的卻只有傷害……

「讓我抱你,小絮,我的小絮……」藍仲麒抱她抱得好緊,似乎想將她揉入自己身體裡。

她更是鼻酸,這麼熟悉的語調就像當年一樣,這輩子也只有他會這麼喚她。倘若真的今生無緣,至少允許她這最後一次的癡傻吧。

她顫抖地開啟櫻唇回應他的吻,他更加狂野地啃噬她的嬌嫩,飲下她的甘甜,四片滾燙的唇瘋狂糾纏著,情焰如熾,沸騰勃發,像是怎麼也貪戀不夠,他們只想忘記一切……

這麼深的夜,這麼滾燙的情,只想與心愛的人一起度過……

藍仲麒心疼地拭去她串串珠淚,鄭重地宣誓。

「小絮,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把你帶回我身邊,永遠保護你。」

他的吻是激情、是烙印,要她永遠記得--他將她烙在自己的靈魂內,他們巳注定要相守相依。

他的誓言令方詠絮更是淚如雨下,她相信他,無條件的相信這個男人。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無緣再度擁有……

情潮翻滾,一波波戰慄如海浪般襲捲兩人,他炙燙的吻離開櫻唇往下蜿蜒,一路吻到那泛著幽香的頸窩,輕扯她的衣衫……

「不行!」方詠絮推開他。「你明白的,我們不能這樣。」她不能一錯再錯,不能繼續對不起秦彥緯、秦毓甄或任何人。

他喉間發出低吼,扣住方詠絮肩頭,深深地凝視她的雙眼後終於放開,嘶啞地道:「好好休息。」

「不,我要回去。」

「你瘋了?還回那種地方?」他眉頭一皺。

方詠絮淡淡地道:「那裡畢竟是我的家。你放心,我沒和公婆住,而且我知道要保護自己,我接受任何指責,但我也有尊嚴,不允許任何人再對我動粗,即使是彥緯也一樣,而且今晚我如果不回家,只會製造出更多問題。」

藍仲麒看著方詠絮堅定的眼神,明白她一旦倔起來就很難說動,況且她若徹夜不歸,公婆知道後一定暴跳如雷……

好半晌他只能點頭。「那我幫你叫車,我開車跟在出租車後面,看你安全進家門我就折返。」

他當然想親自開車送她,但他也明白若被人撞見又會是一場大風波,屆時苦的只是她。

藍仲麒替方詠絮拿起外套和皮包,與她四目相接,一字一句道:「記住,我等你回來,不管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下去。」

「不--」她拚命搖頭。

藍仲麒卻按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什麼都不用說,你只要記得,我永遠在這裡。」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14 12:20 PM

第十章

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後,人在歐洲的秦彥緯知道了方詠絮和藍仲麒在書房所發生的事,便提早結束行程匆匆回台。

想當然耳,他絕對不離婚。

哈哈,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才不要輕易放過這兩人,成全他們雙宿雙飛。他還盼著之後能抓奸在床,拍到不堪入目的相片,這樣他不但可以懲罰方詠絮這個不忠的妻子,還可以對藍仲麒予取予求,甚至要他跪下求他,多好!

這一日,秦彥緯接到藍仲麒的電話,約他到某間高級俱樂部碰面,那俱樂部采會員制,隱密性高,加上兩個男人都是入會會員,秦彥緯想了想便答應赴約。

他很介意,看吧,藍仲麒果然沉不住氣了,要來哀求他高抬貴手,放了方詠絮,哈哈哈。他想得美,方詠絮可是折磨藍仲麒的最大王牌,這一生他都不會放她自由。

此刻,秦彥緯正蹺著二郎腿坐在包廂的沙發上,一臉睥睨地看著對方。

「藍仲麒,真沒想到你還有臉見我,你到底知不知羞恥,不僅狼心狗肺地背叛了我妹妹的感情,甚至還勾引我太太。」

藍仲麒沉穩地端坐另一頭,身上一襲質感一流的鐵灰色三件式西裝,搭配絹質領帶,手上拿著一杯特調威士忌,深沉的眸光難以捉摸。

「不知羞恥?」他優雅從容地微笑。「你們秦家兄妹很有趣,都喜歡把自己的特點硬套在別人身上。論起荒唐不知恥,世上真的沒有幾個人可以超越你,要不要看看這些?」

他把一個牛皮紙袋推到秦彥緯面前。

「什麼東西啊?裝神弄鬼。」秦彥緯不感興趣地取出裡頭的東西,瞬間臉色大變。

怎麼會?他以為自己養情婦的事神不知鬼不覺,怎麼會被拍到這些相片?好多張都是情婦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口送他出門,甚至將他的臉拍得很清楚,任何人都看得出那是他沒錯!

「你--」他惡狠狠地瞪著藍仲麒。「你想拿這個威脅我?哼,要我爽快簽字離婚?休想,我告訴你,沒錯,我根本不愛那個笨女人,但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們兩個稱心如意,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被我綁住一輩子。」

他笑得更加囂張。「哈哈,藍仲麒,這滋味怎麼樣,看到她在我家受盡欺凌,你心裡一定加倍疼痛吧。」

藍仲麒目光森冷。「秦彥緯,不管我們兩人有什麼恩怨請你衝著我來,拿一個女人出氣算什麼男人?」他不懂秦彥緯為何這麼痛恨他,不過禽獸的心理不歸他管,他只想把詠絮搶回來好好保護她。

「我呸!」他風度盡失地咒罵。「我不需要你這混蛋來教我怎麼當男人,姓藍的,你如果敢把這些相片散播出去,或是把我有情婦的事告訴任何人,你就等著看方詠絮在我家的日子更苦!甚至,我還會安排她出國定居,讓你這輩子永遠見不到她,我說到做到!」

萬一相片曝光,他爸一定會把繼承權交給弟弟,那一切就完了。

聞言,被藍仲麒安排躲在屏風後的方詠絮身形一顫,親耳聽到丈夫承認完全不愛她,只是拿她當工具,令她的心好痛……

「聽明白了吧?shit!真是浪費時間,我警告你以後別來惹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秦彥緯連聲咒罵後站起身來。

他打算往外走,卻聽到藍仲麒淡淡地拋來一句。「急什麼,我還有很多東西想給你看,你不好奇嗎?例如--三年前那件政府BOT標案的真相。」

彷彿有根鐵釘釘住秦彥緯的腳,他慢慢地回過頭。

「你是什麼意思?」語音微微變了調。

「自己看吧。」藍仲麒又拿出第二個紙袋。

秦彥緯的心突然狂跳,屏氣凝神地抽出裡頭的文件,看清後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不敢置信地確認好幾次,深怕是自己眼花了。

但真的沒錯,鐵錚錚的事實擺在眼前!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當年鍾大祥收了他們秦家一大筆錢後就舉家移民了,臨行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已經銷毀所有不該曝光的文件,要他們儘管放心。

那這些東西怎麼會流出來,甚至還到了藍仲麒手上?完了!那個殺千刀的鍾大祥竟留這一手!

他臉色忽青忽白,比鬼還難看,倏地扔下紙張,彷彿那是燙手山芋。

「我看不懂這是什麼,你少故弄玄虛了!」

藍仲麒氣定神閒地微笑,慢慢搖晃玻璃杯中的琥珀色液體。

「是嗎?你要不要看清楚一點?無妨……有什麼話你都可以等上法院後慢慢告訴法官。」

秦彥緯更是面無血色,沒錯,那份文件中的匯款單上詳細記載當年秦家一筆筆的匯款記錄,想賴也賴不掉!

「我咧XXXXXX!」惱羞成怒的他飆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抓起那些文件發狠撕毀。

「XXXX!你這烏龜王八蛋別得意,更不要以為抓住了我的痛腳,我秦彥緯可不是被嚇大的。」

藍仲麒依舊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內,像是在欣賞一個可笑的小丑,喝了一口威士忌後慢條斯理地道:「盡量撕吧,反正那種影印本你愛撕幾張就有幾張。」他才不會笨到拿出正本。

「你--」秦彥緯氣到額頭青筋暴凸,猙獰地吼著。

「狗娘養的!你到底要怎麼樣?」這些東西絕不能曝光,否則他全完了。

「很簡單,立刻簽字離婚,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少告你和你爸幾條罪。」他再度拿出一份文件,是一張空白的離婚協議書。

今日他也約了方詠絮來這裡,原本她不肯來,說什麼都不肯再與他私下見面,但他說有非常重要的事她必須在場,再三保證後她才肯赴約。

他先將當年的弊案證據拿給她看,她震驚無比,萬萬沒想到一直感激的恩人竟是將她推到地獄的魔鬼,最可怕的是她還和這個人結婚,簡直令她不寒而慄!

但她還無法簽字,她必須親自聽聽秦彥緯怎麼說,以證明這是事實。

因此,藍仲麒安排她先躲在包廂內的一扇裝飾屏風後,讓她親耳聽著這一切。

秦彥緯瞪著那份協議書,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一簽下去,他手上的王牌就飛了。

不,他不甘心就這樣認輸!

他陰狠地轉轉眼珠,在腦門內快速盤算著,就算藍仲麒手上有關鍵證據,但只要他使出哀兵政策,利用方詠絮的心軟先留住她,也許還可以牽制住藍仲麒,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

對……他不能束手就擒,他要賭最後一把!

「離婚是大事,你必須給我時間好好想想。」他企圖虛與委蛇,延長談判時間。

藍仲麒立刻看穿他的詭計,不屑地冷哼。「你想回家給詠絮壓力,企圖死命纏著她好讓我投鼠忌器?秦彥緯,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還要躲在女人的裙子裡躲多久?」

他搖搖頭,走到沙發後拉開屏風,輕聲道:「詠絮,出來吧。」

什麼?

秦彥緯目瞪口呆地看著由裡頭走出來的方詠絮,這麼說,剛剛那些話她都聽到了?該死!

秦彥緯整張臉脹得比豬肝還紅,想也不想地一個箭步衝上去大喝,揚手就想賞她巴掌。「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躲在這裡做什麼?」

「住手!」藍仲麒眼捷手快地扣住他的手,用力一扯將他整個人甩到地上,不讓他動方詠絮一根汗毛。

「在別人面前你也敢動粗,秦彥緯,你真是豬狗不如!看來粗鄙、陰狠還有暴力,真是你們家共同的特點。」

摔倒在地的秦彥緯惱羞成怒地咆哮。「你滾開,我教訓我老婆關你什麼事?」

「你給我閉嘴!」藍仲麒大喝一聲瞬間壓制秦彥緯的氣焰,他又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什麼你最好自己看看。」

原本他並不打算拿出此物,還想替他保留最後一點顏面,可他竟企圖對詠絮動粗,不可饒恕!

到底還有什麼?秦彥緯狼狽地撿起地上的眼鏡,看清裡頭的東西後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這是記載他患有無精症的詳細病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的主治醫生洪達,當初為求謹慎,他要洪達親自為他做一連串的檢查,沒有其他醫檢人員插手,可說是保密到家。當然,這幾年來,他也給了洪達相當豐厚的好處,足夠封住他的嘴。

看在錢的分上,洪達不可能背叛他,不可能……

秦彥緯向來深信金錢萬能,只要有錢什麼事都辦得到,任何人都可以收買。因此,從三年前的BOT弊案到買通洪達,他都是用錢處理。

諷刺的是,到最後出賣他的也是錢--他花得起的錢,藍仲麒一樣花得起,而且,比他更多!

人心貪求無饜,不管是鍾大祥還是洪達,都很難抵擋金錢的誘惑。

「秦彥緯,你真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孕卻惡意地隱瞞一切,讓你父母以為問題全出在詠絮身上,害最無辜的她承受巨大的壓力,這樣欺負一個女人你不羞愧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藍仲麒憤怒地道,戾氣狠煞地揪住秦彥緯的衣領。

「你最該死的是讓她一直長期吃排卵藥,害得她嚴重心悸甚至暈倒,你這狼心狗肺的人真的沒有一點良知?為了自己的利益,就算眼睜睜害死別人你也無動於火,就像當年你們害我爸一樣,是不是?」

站在一旁的方詠絮看到這些報告,小臉瞬間變得蒼白。無精症?不,這是真的嗎?原來彥緯有無精症,而且,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她心頭一陣發寒,那麼這三年來他是在完全知情的狀況下,看著她不斷在婦產科門診來回奔波,配合醫生的指示,週而復始地打針、吃藥……甚至吃出問題,然後回家還得承受婆婆的冷嘲熱諷不……為什麼會這樣?

她可以體諒秦彥緯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都要隱瞞的心情。但她是他的妻子啊,他為何不在一開始接受治療時就告訴她實話,為何對她的困境始終冷眼旁觀,不聞不問?

老天,她到底嫁了什麼樣的男人?他不僅對她沒有半點珍惜,沒有半分真心,甚至自私卑劣到這種程度,太可怕了!

「啊--」秦彥緯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吼。「不要以為你贏定了,我告訴你,不到最後關頭還不知鹿死誰手,我還沒輸!」

他突然抓狂,一把抓住了方詠絮,猝不及防地搶走茶几上的水果刀抵在她脖子上。「不要動!」

藍仲麒和方詠絮都呆住了,而秦彥緯雙目赤紅地對著藍仲麒大喝。「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全部!不然我就劃花她的臉,再割斷她的脖子,看你捨不捨得!」

他是狗急跳牆了,完全不擇手段。

「不要傷害她!」藍仲麒當機立斷。「我會把東西全交給你,但只要你膽敢傷害她一根汗毛,我不會讓你走出這個房間!」

「廢話少說,現在就叫你的助理把文件正本拿過來,快點,我耐心有限!」

藍仲麒拿起手機,依言打給助理交代,就算這樣會讓他長久以來的辛苦追查化為烏有,但他絕對不會拿方詠絮冒險,他寧可日後再搜集其他證據也要保護好她。

他一結束通話,沈不住氣的秦彥緯就緊張地押著方詠絮逼近問:「他說多久到?叫他越快越好!」他迫不及待要將正本撕毀,讓這份可以告到他身敗名裂的證據永遠消失。

移動時他手勁過大,鋒利的刀刃無情劃過方詠絮的粉頸,痛到她悶哼了聲。

「啊--」

「我說過不准傷她!」一見她受傷,藍仲麒狂怒地衝過來,一拳打向秦彥緯,他手上的刀子掉落,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拳腳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體力上藍仲麒佔優勢,挨了好幾拳的秦彥緯眼看漸居下風,他突然使詐大喊。

「方詠絮,你這賤女人先死吧,今天就算我完了也要拉你墊背!」

他一個假動作撲向方詠絮,趁藍仲麒分心時飛快撿起地上的刀,在他撲身過來保護她時狠狠地剌下--

「仲麒!」方詠絮欲推開他已經來不及了,驚駭地看著刀子深深剌入他的腹部,霎時血霧狂噴。

「不--不--」她淒然嘶吼。

「快來人救命!救命!」

五年後,巴黎市郊--

銀藍色跑車流暢駛入高級住宅區,道路兩旁全是楓香樹,一陣微風吹來,艷紅的葉迎風飛舞,滿地繽紛,鋪成一片火紅地毯,美不勝收。

將車子駛入車庫後,藍仲麒提著公文包下車,進入造型古典的獨棟洋房。

聽到車聲的法籍管家站在玄關,微笑著以法語迎接。「先生,您回來了。」

精神奕奕的他脫下筆挺的西裝外套,連同公文包一併交給管家。「太太和小少爺呢?」

「在餐廳呢,太太帶著小少爺一起烤布朗尼蛋糕。呵呵,小少爺玩得好起勁喔,直說明天也要學烤蛋糕。」

難怪他一進來就聞到誘人的蛋糕香味,他腳步未歇地往後方餐廳走去,迫不及待想見心愛的家人。

HOWARD集團在世界各地為高階主管準備的住處都是百中選一,這房子不但寬敞舒適,而且采光一流,每個房間至少都有一扇大窗,在屋裡就可以將法國四季美景的豐富變化盡收眼底。

餐廳是六角造型的玻璃屋,夕陽餘暉映照在玻璃上,讓室內看起來金光閃爍,燦爛耀眼。方詠絮帶著快四歲的兒子,以小叉子叉起一塊蛋糕餵他,笑語不絕。

藍仲麒斜倚門框看著這一幕,俊臉揚起滿足的笑容,陣底有甜到化不開的溫柔。

這樣的畫面不管他看了幾年、看了多少次都看不夠,他心愛的妻子和寶貝兒子一起等他回家,讓他可以一開門就看到兩張可愛的笑臉,聽到他們天籟般的嗓音。

好美!

五年前,秦彥緯發狂剌傷他後,方詠絮的哭喊聲引來服務生們破門而入,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立刻報警叫救護車,將他緊急送醫,而秦彥緯則趁一團混亂時逃之夭夭。

送醫後他緊急動了手術,一度因失血過多而生命垂危,可老天爺終究不會讓這對有情人分開,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圓滿成功,他也在她日夜期盼和無盡的淚水中,順利度過觀察期。

法網恢恢,東躲西藏、打算潛逃的秦彥緯很快就被抓到了,藍母拿著徵信社給的證據,代替還在住院的兒子一狀告上法院,讓整樁弊案大爆發,震驚社會,秦家父子鈹鐺入獄,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特別是秦彥緯,他不僅面臨弊案官司,還增加一項殺人來遂的罪名,罪刑重大,恐怕要蹲在牢裡數十年。

而在方詠絮無微不至的貼身照護下,藍仲麒的身體一天天復原,一出院便和已辦妥離婚手續的她舉行婚禮,成為一對眾人欣羨的神仙愛侶。

結婚後她很快就懷孕了,十個月後產下愛情結晶--兒子威威,讓兩人升格當父母。

後來,藍仲麒接下HOWARD總部再度賦予的重任,帶著一家大小飛到巴黎接掌新飯店,順便遊山玩水,增廣見聞,也培養威威從小的國際觀和語言能力。

「好不好吃?」方詠絮又餵了兒子一口,溫柔的以紙巾替威威拭淨,對他的疼愛盡在不言中。

不管威威將來學多少語言,夫妻倆堅持不可忘本,在家一定用中文交談。

「好吃。」威威結合父母的優點,擁有深邃的五官和粉嫩嫩的皮膚,俊秀的模樣看得出來長大後絕對會是個少女殺手,他伸出軟軟胖胖的手勾住方詠絮。「我最喜歡馬麻了,親親……」

小帥哥很大方地左右開弓、上下齊來地在媽咪兩頰、額頭、鼻子和下巴都印下

無數的吻,啾啾啾嗽啾,甜甜地撒嬌。「馬麻也要親威威。」

「好!」方詠絮笑得好甜,抱住兒子的只果臉也啾啾啾啾香吻大放送,這是她心愛的小情人。

飽含笑意的嗓音霎時響起。「不公平,你對兒子比對我熱情多了。」

她驚喜地抬頭。「回來了?今天比較早喔。」

藍仲麒在她旁邊坐下,兩人自然地交換甜蜜的吻。

「會議提早結束,晚上沒什麼事就早點下班。」身為主管最重要的不是長時間守在辦公室,而是如何提高工作效率,讓飯店業績蒸蒸日上,這一點,他的表現始終讓HOWARD總部非常滿意。

「小皮蛋,今天有沒有乖乖,來,把拔親親……」他一把抱過寶貝兒子用力親。

「嘻嘻,嘻嘻嘻……」雨點般的親親讓威威格格笑得好開心,整個人像是無憂無慮的小天使。

「現在換威威親把拔,把拔也要親親。」他逗著粉妝玉琢的兒子。

「不要。」小威威軟軟甜甜地說:「威威只親馬麻,馬麻是威威的女朋友,也是威威的老婆。」

他每天都看著把拔叫馬麻「老婆、老婆」,然後馬麻就會笑得好美,他好愛馬麻,也要叫馬麻老婆。

他輕點著兒子的額頭。「小皮蛋,這是我老婆不是你的,要老婆以後自己去追。」

他愛死詠絮了,一天比一天更愛,每天都是幸福地抱著她醒來,讓他想著下輩子也不把她讓給別人!

「才不是。」威威嘟起紅潤小嘴,胖手一伸,佔有性地抱著馬麻。「馬麻是威威一個人的,是威威的老婆,馬麻還說最愛我!威威今天要跟馬麻睡,把拔去睡外面。」

方詠絮笑得宛如春花,而藍仲麒則既好氣又好笑。「臭小子,你好大的膽子,不但搶我老婆還想把我踢下床?看把拔怎麼修理你!」

一把將兒子抱過來,他呵氣進攻威威最怕癢的地方--胳肢窩。

「咯咯、咯咯咯……」小傢伙笑到整張臉都脹紅了,胖胖的身體扭來扭去,眼看就要跌到椅子下面。

「好了,別鬧威威了,待會兒就要吃晚餐,讓他笑得這麼瘋,等一下又不乖乖吃飯了。」方詠絮淺笑盈盈地阻止老公。

藍仲麒笑著停手。「臭寶寶,先放過你,以後不准跟我搶老婆喔。」

把兒子溫柔地放回兒童餐椅,順手拿起桌上的玩具讓他慢慢玩。

他滿懷柔情地在老婆臉頰上又落下一吻,大手隔著孕婦裝放在她明顯突起的腹部。

「今天我們的小公主心情好嗎?乖不乖,有沒有踢痛媽媽?」

方詠絮懷胎五個月了,而且還是他們殷切期盼的女兒,兩人有子又即將有女,如此圓滿,夫復何求?

「還好。」方詠絮微笑。「寶貝今天比較乖,只有一點痛,不像前天晚上在我肚子裡開運動會似的滾來滾去。」

「寶貝,不可以這樣喔。」藍仲麒隔著肚皮訓誡女兒。「就算你是我的小公主,但如果常常踢得太用力,你出來後把拔還是會打你的小屁股。」

「你才捨不得,大家都說女兒是爸爸的前世情人,到時你一定把她寵上天了。」方詠絮笑吟吟。

「不。」藍仲麒認真地否認,將她摟過來靠著自己的肩膀。「不管我們以後還有幾個寶貝,我最愛的永遠是你--心愛的老婆。」

方詠絮滿足地偎在丈夫的懷中,心頭溢滿無限感激,以前的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可以這麼幸福,暖烘烘的喜悅無止境地包圍著她,可以和心愛的人朝夕相處,和他攜手散步,和他度過每一天,共同孕育子女,讓她每天都是在期待中醒來。

好幸福……

她衷心感謝老天爺給她這麼大的幸運和奇蹟,她會緊緊地把握,珍惜得來不易的一切。

而原本困擾方詠絮的心律不整和失眠問題,在她徹底放鬆心情與悉心調理下,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健康狀況非常良好。

藍仲麒嗅聞著她的髮絲清香。「下個月我媽說要帶妹妹過來度個假,我打算順便邀請岳父和岳母一起來,倘若你弟弟、妹妹也有空那更好,大家聚一聚。」

五年前,方家二老知道秦家父子的真面目後簡直嚇壞了,原本以為詠絮的公婆只是比較跋扈,沒想到竟是人面獸心。他們非常支持女兒離婚,也滿懷祝福地看著女兒與深愛她的藍仲麒步上紅毯,期望小兩口越來越幸福。

「真的嗎?太好了!」聞言方詠絮非常雀躍。「上回婆婆和我爸媽來玩,我開車帶他們玩遍羅浮宮、凱旋門和巴黎鐵塔等名勝,還去塞納 - 馬恩省河畔的露天咖啡座喝咖啡,一路玩到南部的葡萄酒鄉讓他們盡情吃美食、喝好酒,大夥兒都玩得很盡興,這次我一定要再好好地規划行程,讓他們更滿意。」

婆婆對方詠絮百般呵護,像疼女兒一樣疼到心坎裡,她說什麼也要好好回報她老人家。

藍仲麒笑著提醒她。「老婆,別忘了你有五個月的身孕,我可不准你這麼勞累,而且我媽最疼你,才捨不得讓你忙碌。我可以把今年的假全累積到那時休,司機和嚮導這兩個身份我全包了,你只要開開心心和大家談天說笑就好。」

這時,方詠絮肚裡的胎兒突然又踢了一下。「啊!」

「怎麼了?」藍仲麒緊張地問著。「女兒又把你踢痛了是不是?」

「不痛。」她嫣然一笑。「小公主是聽到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要來,所以開心地手舞足蹈。依我看,這一定是個超好動的女兒,這麼活潑應該比較像你喔。」

「像我很好啊,把拔這麼優秀,咱們女兒一定也人見人愛。」藍仲麒一聽可樂了,壞壞地在嬌妻耳畔低語。

「可是,連著兩個寶貝都比較像我,我也好想要一個像你這麼溫柔可愛的女兒。所以,小公主出生後我們要繼續「加油」,讓你生個小詠絮給我。」

她俏臉暈紅地輕推他。「討厭,你在胡說什麼,不正經。威威在這裡呢,還有肚子裡的小公主也會聽到。」

「聽到最好。」藍仲麒笑得暢快開懷。「溫暖的家是給小孩最好的禮物,可以讓他們身心發展更健全,也更有安全感,我們的寶貝知道把拔、馬麻這麼相愛一定很高興。」

「你就會胡說八道,唔……」接下來的話,全被一串串濃情密意的熱吻堵住,迴盪在一家人間的,是綿綿密密、永不止息的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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