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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陶陶 - 遇上你頭大了【單】 [打印本頁]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7:57 PM     標題: 陶陶 - 遇上你頭大了【單】

陶陶 - 遇上你頭大了【單】

師公一天幾十次便秘,
孝心一片的她送上屈指可數的幾粒巴豆,
助其“消化”,竟被逐出師門。
天還算公道,孝心化成好運,
讓她賴上一位酷哥保鏢。
不但不愁吃穿,還可以到處逍遙,
慢慢地覺得,他的存在,竟成了她歡樂的源泉。
他的一抬眉,一甩手竟似在彈動她的心弦……
該死,唯女子難養也。
只不過路見不平,仗義援手,
竟得了一個從未結拜過的“金蘭”妹子?
純真和嬌憨竟觸動了三十年平靜的心弦。
情真意切地和她一起吹吹風……
一起笑,一起唱,一起彈……
但求自己一天一寸地進駐她的……

[ 本帖最後由 41050 於 2008-10-29 09:08 PM 編輯 ]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7:58 PM

楔子

    這是一場腥風血雨,殘酷無比的武林殺戮,江湖各大門派如武當、少林、崑崙、崆峒、峨嵋等精英弟子莫不捐軀,死傷慘重。

    不過是一本薄薄的武林秘籍,卻驚動萬教、震撼整個江湖,繼而掀起一場刀光劍影的喋血風暴。

    據傳這本武林秘籍記載了曠古絕今,出神入化的超凡武學,只要練成秘籍內的蓋世神功,便可號令江湖各派,成為武林一代霸主。

    於是無數的江湖豪傑,英雄好漢前赴後繼,竟想噬血搶奪。

    紫霞峰頂,山風颯颯,碧綠青山,屍橫遍野,一名決戰之後的倖存英雄,亦即是奪得武林秘籍的勝利者,他渾身是傷的站在山頂處,迎風而立,雙手顫抖地打開泛黃的秘籍。

    驀地,他雙眼大睜,一頁接著一頁快速翻著,漸漸的,他的呼吸加快,額上青筋爆凸,他不能置信地猛搖腦袋,口中不停地喃喃道:「這怎麼可能………不可能………」

    忽地,他口中嘔出一大口鮮血,接著他仰天狂笑,朗聲高吟:「醉臥美人,掌控天下,多少豪傑,竟相折腰,哈哈哈………」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7:59 PM

第一章

    有人行走江湖是為扶弱濟困。

    有人行走江湖是為沽名釣譽。

    有人行走江湖是為出人頭地。

    而他行走江湖卻是……唉,真是難以啟口啊!

    聽過逐出師門沒?

    對,逐出師門,換言之,就是說他——被人給掃地出門了。

    想他小喜子,自小就讓孤芳夫人收養在百花山上,整日勤學技藝,苦練武功,打掃庭院,劈柴燒飯,伺候師公、師婆,任勞任怨,不敢稍有懈怠。

    說來,他這次也是無心犯錯的,只是體衰年邁的師公飽受便秘之苦,茅房跑了不下數十次,硬是不能順利解決,於是他靈機一動,好心的在茶水裡加了「一點點」巴豆。

    誰知師公竟連拉三天肚子,拉得四肢無力,頭昏眼花,整個人虛脫地癱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了。

    孤芳夫人一怒之下,抬腳就把他給踢下山來。

    唉,做人真苦啊!

    沒辦法,他只好摸摸鼻子,拎著小包袱,浪跡天涯,闖蕩江湖去也。

    浪跡天涯、闖蕩江湖?多麼美妙的字眼。

    只是他還沒走到江湖,就先淪落到荒郊野外了。

    唉,苦啊!

    抬首望天,暮色圍攏,遊目顧盼,還真的是人煙絕跡,一片荒涼。

    看來今晚勢必得以天空為被,大地為床的露宿野外了,小喜子豪情萬丈的想著。

    捶了捶酸疼的兩條腿,一屁股便落坐在路旁的石頭上,小喜子決定先歇會兒,等恢復力氣後,再去附近獵個野味回來,好好祭祭五臟廟。

    「小……小兄弟……」

    一聲氣若游絲的呻吟,驀然揚起。

    小喜子猛地一驚,兩顆眼珠子滴溜溜的上下左右溜了一圈,困難地嚥了口口水,現在還沒到三更半夜,更不是七月半,應該不會是那個毛東西吧?

    「哎喲,小……兄弟你坐……」

    又來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小喜子機伶的打了個哆嗦,雙手死命地抱緊懷中的包袱,冷汗直冒地瞪大雙眼,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顫聲道:「你……你是誰呀?別嚇……嚇我,我小喜子可沒……沒害你。」

    「下……下面,小兄弟,我……在你下面,你坐到我了。」

    小喜子聞言,壯膽地扭扭屁股,咦,怎麼軟軟的,熱熱的?他回頭一瞧——

    整個人登時嚇得跳起來,驚聲尖叫:「啊——鬼呀!」

    「別怕,小兄弟,我……我不是鬼,我是……咳……」

    「你……你不是鬼?那是什麼……什麼東西?」小喜子嚇得語無倫次,牙齒猛打顫。

    那團軟熱的東西掙扎著撐起身子,有氣無力的說:「我被仇人追殺,受了重傷,才會倒在這裡的。」

    這時,小喜子急促的心跳才緩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湊近氣息奄奄的陌生人,好奇地蹲下身查看。

    只是那人眼神渙散,臉色泛青,胸口處一片殷紅,教人觸目驚心,看來是撐不久了,小喜子暗歎一聲。

    「這位兄台,我能幫你什麼忙嗎?」小喜子也不囉嗦,開門見山的問。

    「咳咳……小兄弟快人快語,咳……在下好生佩服。」他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伸手探進懷中摸出一個石刻的小令牌,遞給小喜子,「拜託你,小兄弟,幫我把這東西交給……咳……」

    見他咳得痛苦,小喜子連忙用力地拍打他的背,好心的幫他順順氣。

    只見他猛吐了口鮮血,又喘了個老半天,這才緩緩地開口道:「交給司馬燁,咳咳……」

    小喜子拿著東西,納悶地翻來覆去,卻瞧不出什麼名堂來。

    「這是什麼東西?」

    那位仁兄吃力地搖頭,根本沒有力氣再多說一句話。

    「那『死馬葉』又是什麼東西?」小喜子不解的再問。

    猛地,那位重傷仁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這位小兄弟竟然不知道司馬燁是誰?

    小喜子伸手在他怔愣呆滯的眼睛前搖晃兩下,一臉天真的追問:「兄台,死馬葉到底是什麼東西?有這種叫死馬的葉子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司馬燁是……」

    此時,幾道黑影凌空飛來,冷冽的聲音驟揚。

    「蕭天寶,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小兄弟,石頭令牌千萬要藏好,你快逃,我掩護你。」蕭天寶急促喘息的細語道。

    「可是你還沒告訴我死馬葉到底是啥鬼東西?」小喜子急問。

    「來不及了,快逃,快。」

    重傷的蕭天寶猛地將小喜子推進茂密的樹叢中,拼著最後一口氣,硬撐起身子,提劍迎向狙殺他的神秘黑衣人。

    黑衣人以逸待勞,不過兩、三招便輕而易舉的解決了渾身是傷的蕭天寶。

    其中一名黑衣人彎身在已氣絕身亡的蕭天寶身上搜找。

    「他身上沒有東西。」

    另一個黑衣人訝然道:「不可能的。」

    「追!」

    轉眼間,幾名黑衣人便消失在黑夜中…………

    △△△△△△△△△

    悅升客棧位於南來北往的三岔路口上,這裡是過往商旅必經的要道,故而經常高朋滿座,晚來者通常一位難求。

    這天,如同往常一樣,吃飯打尖的客人川流不息,只聽見掌櫃的拉開嗓門,高聲叱喝道:「小喜子,你又死到哪兒去了?沒聽見外頭吵死人的馬蹄聲嗎?還不到門口招呼去。」

    「是,掌櫃的。」

    小喜子尖聲回應,一邊靈巧的在脖子上掛了條白布巾,手裡提了個大茶壺,穿過大廳,衝到門口,咧嘴迎接策馬奔進的旅客。

    自那天莫名其妙給塞了個東西,然後被推進枝葉茂密的樹叢裡,由於事出突然,他一個煞不住腳,便撞上盤結的粗大樹根,當場暈了過去,待他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他掙扎地爬出茂密糾纏的樹叢,只見那位仁兄早已一命嗚呼了,於是他乾脆好人做到底,挖了個洞把那位仁兄給埋了,免得他暴屍荒野,怪可憐的。

    小喜子還替這位萍水相逢的仁兄立了個墓碑,刻上「蕭添保之墓」幾個字,也不知道刻對了沒有,反正他聽到黑衣人這麼叫的,不管怎麼說,有個名字,總比做無名的孤魂野鬼來的好。

    之後小喜子就繼續他的江湖之旅了,途中他又遇到衣衫襤褸的老乞兒,瞧他三餐不濟的樣子,便把包袱裡的乾糧全數掏給老乞兒,然後揮揮手,瀟灑上路。

    走了幾個時辰,來到三岔路口,正在發愁不知該選擇哪條路時,肚子又咕嚕咕嚕的響個不停,他環顧四周,瞧見不遠處有間房子,門中掛著一條寫著「悅升客棧」的大布幔正迎風飄搖,小喜子正兀自納悶時,卻見三五旅客魚貫走了進去,禁不住好奇,他也跟著進門。

    一踏進門檻,便見那些旅客紛紛坐在一張大桌子前,然後跟一個脖子上掛了條白布巾的小伙子說了些話,不久,熱騰騰的食物一盤盤地擺上桌來,看的小喜子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於是他也有樣學樣,又是飯又是面的飽餐一頓,最後還打了個滿足的飽嗝,吃完後,他拍拍肚皮,抹抹油嘴,站起身準備走人,豈料,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被身材矮胖的掌櫃給攔了下來,伸手向他要銀子付帳。

    老天明鑒,長了十八個年頭,小喜子生平頭一回聽聞吃東西要給銀子這等新鮮事。

    問題是什麼是銀子?在百花山上,他可沒見過孤芳夫人或師公、師婆用銀子,他們教他練功,寫字也沒教過「銀子」這玩意兒?難不成是他偷懶,所以漏聽了?小喜子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個答案來。

    結果,掌櫃的就把他扣了下來,要他當夥計來抵飯錢。

    老實說,江湖要往哪個方向走?小喜子也摸不著頭緒,在這裡打雜還包吃包住,滿不錯的,至於那個短命的老兄托付的事就再說吧,只怪那老兄沒來得及交代「死馬葉」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又何必自找麻煩?於是小喜子決定將石頭令牌佔為己有,把尋找「死馬葉」這檔子事拋到腦後,過眼前的日子要緊。

    「兩位大爺,住宿還是打尖?」小喜子咧嘴招呼剛下馬大步踏進客棧的兩位男子。

    「住宿。」其中一位壯漢,聲音粗嘎的回答。

    「那兩位大爺來點什麼?」小喜子訕然的詢問,兩隻小手忙碌地摸著袖子,眼角不時偷覷另一位始終沉默、渾身卻散發一股懾人氣勢的英挺偉岸的男子。

    不知怎麼地,小喜子竟有頭昏目眩,五內燥熱的感覺,莫非是受了風寒?

    「隨便,有什麼就上什麼。」壯漢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是是,馬上來。」小喜子連忙應道。

    這時,幾個拿著刀槍的粗獷漢子走進客棧,甫坐上椅子便不客氣的喊道:「喂,店小二,還不快滾過來伺候大爺?」

    小喜子聞聲掉頭望去,暗地叫聲苦,又是那幾個吃白食的凶神惡煞,看來又另他沒得好過了。

    「來了,來了。」小喜子急急回應,轉回頭朝兩人道:「兩位大爺,小的不招呼你們了,飯菜馬上來。」

    「你忙吧,小二哥。」

    偉岸男子突地開口,渾厚低沉的嗓音,頓令小喜子為之傾倒,不禁又偷瞄了一眼,卻正好撞進一雙犀利有神、氤氳幽深的瞳眸裡,小喜子猛地心神一震,差點失了魂,幸好那群傢伙的叫囂聲,才拉回險些出殼的三魂七魄。

    「店小二,還不快點為大爺滾過來。」

    「就來了,就來了。」

    待小喜子走後,粗壯漢子湊近偉岸男子低聲語道:「堡主,是虎毒門的。」

    「少安毋躁。」偉岸男子穩若泰山,頭也不抬地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虎毒門乃是江湖上聲名狼籍的邪派,以施毒聞名,手段殘暴,平日魚肉鄉民,強銀劫糧,無所不為,是官府甚為頭痛又無力剿滅的敗類門派。

    「一虎,師父要咱們準備的壽禮都買齊了把?」虎毒門的大弟子趙英標問著左手邊的二師弟。

    「大師兄,早準備妥了,就等你查看。」錢一虎咬了一口雞腿,口齒不清的回答。

    「大師兄,這回擎劍山莊的馮莊主做六十大壽,你想各大門派是掌門人親自前去祝賀,還是派人代表賀壽?」滿臉鬍子的申俊愣愣的問。

    「申俊,你有夠笨耶,大師兄又不會未卜先知,他怎麼會知道,總得等他和師父前往擎劍山莊拜壽才知道嘛!」錢一虎瞪了申俊一眼,突又轉向師兄趙英標,一臉色迷迷說:「大師兄聽說馮至剛有個女兒貌美如花,知書達禮,而且還在待字閨中,咱們虎毒門的掌門位置非你莫屬,如果能和天下第一莊聯姻的話,那不啻是如虎添翼,名揚四海了。」

    趙英標聞言眼光一閃,城府深沉的思量著。

    「咱們回去後,跟師父提一提,請他老人家作主。」錢一虎邊說邊提起酒瓶倒酒。

    「二師兄,你別做夢了,天下第一莊哪會看上咱們虎毒門?你別忘了,這回馮至剛做大壽可沒邀請咱們,是咱們自己上門攀關係的。」申俊立刻澆了錢一虎一頭冷水。

    「去你的,閉上你的狗嘴。」錢一虎沒好氣地拿起空酒瓶丟向申俊,然後暴躁的大喊:「店小二,沒酒了,快拿壺酒來。」

    「來了,來了。」

    小喜子拿著酒瓶急忙跑過來,才跑到桌旁,申俊突然一個抬腿,踢到小喜子的小腿,小喜子腳步踉蹌,整瓶酒潑向錢一虎,潑得他滿頭滿臉都是酒液。

    「他奶奶的!」錢一虎猛地跳了起來,火大的一把揪住小喜子的前襟,神情凶狠的怒喝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

    「大……大爺,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位大爺……」小喜子腳不著地,嚇得臉色發白,冷汗直冒。

    這時候,他真懊惱自己以前為什麼老是偷懶,不好好的跟著師公練拳,每次練功,他不是神遊太虛就是和師公玩捉迷藏,氣得師公鬍子都快打結,這下可好了,碰上凶神惡煞,也只能任人蹂躪了。

    錢一虎齜牙咧嘴,眉毛倒豎的吼道:「不是故意的就潑了我一身濕,要是故意的不就跑到我頭上撒尿?」

    罵完,用力一推,小喜子登時摔得七葷八素,渾身疼痛地趴在地上,他半爬起身,顫抖地擠出毫無作用的狠語,「我……我不怕你……你的,我小……喜子可……」

    「大爺,您請息怒,別和小孩計較,這一頓飯我請客。」陳掌櫃撐著圓滾滾的身子,跟過來求情。

    「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錢一虎揮手又是一推,陳掌櫃立刻後退數步,撞翻身後的桌椅。

    「你別以為我……我怕你……我可是有靠山的……」仰望逐漸逼近的錢一虎,小喜子坐在地上,緩緩的往後退。

    「小子,你今天過不了了。」錢一虎抓著手指喀喀作響,一邊陰狠的威脅。

    「我……大哥在這裡,你想動我一……一根寒毛……」小喜子顫抖的虛張聲勢。

    「你大哥?」錢一虎狂妄的大笑,「哈哈哈!叫他出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好……我……我叫……叫……」小喜子坐在地上拚命的往後退,直到背部猛地撞上東西才停止,他回頭一看,頓時像見到天神降臨般,露出狂喜的笑容,飛也似的站起來,激動地迭聲高喊:「大哥,大哥。」

    小喜子緊拉著偉岸男子的手臂搖晃,然後面向錢一虎,趾高氣昂的說:「他就是我大哥,怎麼樣?」

    也不知那偉岸男子是否會伸出援手,小喜子便像吃下定心丸似的,充滿挑釁的斜眼睨著錢一虎,一副囂張的模樣。

    錢一虎冷然的笑道:「小子,你以為我錢一虎是初進江湖的毛頭小子嗎?他若是你大哥,那我就是你老子,哈哈哈!」

    說完,連申俊也一起譏誚的狂笑起來。

    「他真的是我大哥!」小喜子挺胸大吼。

    心底則著急念著:老兄,幫幫忙,救救命,菩薩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了我小喜子這條小命,包你娶個溫柔、漂亮又賢惠的好媳婦。

    「你廢話真多!」

    話聲方落,錢一虎已出拳揮向小喜子。

    小喜子嚇得閉緊雙眼,雙手抱著頭,等待拳頭落在身上,但耳邊卻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聲。

    「啊——」

    小喜子好奇的睜開一隻眼,只見錢一虎的手掌被一根筷子釘在桌上,動彈不得。

    呼!這下有救了,小喜子登時鬆了一口氣。

    「兄台,事不關己,何必插手?」

    趙英標神色不豫的看向一臉冷漠的偉岸男子,申俊則上前拔起插在錢一虎掌上的竹筷。

    「即是兄弟的事,我這做大哥的豈能袖手旁觀?」偉岸男子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逕自舉起酒杯輕啜著。

    另一名粗壯漢子則是神情警戒的站在他身旁。

    小喜子滿臉雀躍自得,暗暗高興自己鴻運高照,碰到貴人相助。

    趙英標忍著氣,抱拳問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大膽!」

    粗壯漢子驟然暴喝,身形一閃,雙拳齊發,打的趙英標整個身子彈向牆壁,將排列整齊的酒罈子撞個粉碎,撒了一地好酒。

    原來趙英標趁舉臂拱手之際,扳動指上環戒,意圖射出毒針,卻被粗壯漢子識破,而出手制止。

    「大師兄。」申俊衝過去扶起鼻青臉腫的趙英標。

    「他奶奶的,你們找死!」錢一虎怒喝一聲,拎起大刀,揮舞著衝向偉岸男子。

    但見偉岸男子抱著小喜子凌空一躍,避開錢一虎的攻擊。

    粗壯漢子立刻接下錢一虎的攻勢,他雖是以雙掌抵擋銳利鋼刀,但兩人的武功差距實在太大,錢一虎在他凌厲的攻勢下,幾乎無招架之力。

    「二師兄,我來幫你。」申俊見師兄出於下風,立刻加入戰局。

    一時之間,很大的客棧裡陷入一片混亂,所有客人害怕被波及,紛紛奪門而出,只見桌椅滿天飛,酒盤酒罈碎滿地,看得陳掌櫃心驚肉跳,痛哭流淚,不知該如何制止。

    這根本是飛來橫禍,都怪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喜子只會給他惹麻煩,這下非叫他捲鋪蓋滾蛋不可,陳掌櫃咬牙切齒的決定。

    小喜子站在偉岸男子身邊,一臉興奮的看別人打鬥,看到精彩處,還不忘鼓掌吆喝一番,先前害怕的情緒,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好耶!打得好!」

    小喜子豎起大拇指高聲叫好,一邊還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男子,一副稱兄道弟的模樣。

    男子盈滿莞爾笑意的眸光,不時打量這位身材纖瘦,相貌俊俏的小伙子,瞧他的年紀應在十七、八歲上下吧,白皙透紅的臉蛋淨是靈黠巧慧,柳葉眉下是一雙晶瑩熠亮的瞳眸,瓊鼻櫻唇配上柔嫩如凝脂般的肌膚,若不是穿著一襲粗布男衫,乍看之下還真像位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在「砰」地一聲巨響後,是一連串的慘叫哀號聲。

    虎毒門的弟子一向陰狠狡詐,趙英標也不例外,他不但器量狹小,更貪生怕死,佯裝傷重的躺在地上,冷眼旁觀兩位師弟為他出氣,聯手攻打粗壯漢子。

    直至錢一虎和申俊接連落敗,倒地不起時,趙英標心知遇到高手,為保小命,飛快地扶起兩位師弟,恨聲問道:「閣下大名?」

    粗壯漢子雙手抱胸,鄙夷的斜睨虎毒門眾人,「神龍堡總護法田宏。」

    趙英標等人聞言怵然一驚,不敢置信的盯著器宇軒昂的偉岸男子。

    江湖傳言,只要有神龍護法出現的地方,定是龍首親自出動,那麼他不就是聲震武林,威逼八方的龍首司馬燁。

    此刻,趙英標等人已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了,虎毒門若與神龍堡為敵,就好比拿雞蛋去碰石頭,招惹了神龍堡就等於招惹了閻羅王。

    所謂識時務者才能長命百歲,現在不走更待何時?要報仇來日方長。

    但在離開之前,總得顧一下面子,畢竟虎毒門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不稍虛張聲勢一番,可是會白給江湖通道恥笑的。

    「今天這筆帳虎毒門記下了。」趙英標狼狽的啐道。

    「隨時候教,」說完,田宏伸手指著大門,意思是快滾呀!

    於是趙英標等人灰頭土臉的離開了悅升客棧。

    「啥,真是大快人心!」小喜子高興地用力拍掌,笑瞇瞇地仰視英姿勃發的司馬燁,用充滿欽羨的口吻說:「大哥,哪一天你也教教小弟那姿勢美妙的整人功夫,怎樣?」

    司馬燁興味盎然的瞅著這有趣的小伙子,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拜把兄弟。

    田宏天性耿直,不解地摩挲著長滿鬍碴子的下巴,皺眉問道:「小兄弟,咱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剛才啊。」小喜子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兩人。「常言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四海之內皆兄弟,我叫他幾聲大哥,他沒吭氣便是承認了,你說,這是不是兄弟?」

    小喜子指著始終沉默的司馬燁理所當然的說,接著掂起腳尖,極辛苦的把手搭在身材高大的田宏肩膀上,「我叫小喜子,是這裡的店小二,我剛聽你叫他神龍,你叫田宏,是吧?」

    司馬燁和田宏聞言,啼笑皆非的互望一眼。

    這小子還真逗!

    「你們的名字還真古怪。」小喜子也不管他們有沒有答腔,逕自下評論。

    「小兄弟,難道你從未聽過神龍堡或龍首的稱號?」田宏忍不住試探性的問。

    除非是初出茅廬,要不就是聾啞之輩,否則只要是江湖中人,便無人不曉,震懾武林、威赫八方的神龍名號。

    小喜子搖搖頭,一臉疑惑的問:「東海龍王我倒是聽過,不知他們有何關係?」

    田宏還來不及回答,震耳欲聾的哭聲突然響起。

    他們循聲看去,原來是坐在地上的陳掌櫃正抱頭痛哭,哭聲還挺淒慘的。

    小喜子見狀,立刻走過去,蹲下身子安慰道:「掌櫃的,你就別傷心了,我小喜子福大命大,沒事的,你瞧我還活蹦亂跳的,連肉也沒少一塊。」說著,他還站起來甩甩手、伸伸腿,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但陳掌櫃根本不理他,依舊埋頭痛哭。

    「掌櫃的,我知道你心腸軟,又對我好,我小喜子……」

    他話沒說完,陳掌櫃突然指著他的鼻子,歇斯底裡的吼道:「就是你這瘟神,我是造了什麼孽,才會引狼入室啊,打你來店裡做夥計開始,就沒一天安寧日子,不是砸破盤子就是少收銀子,你為什麼不去死?嗚……你看看你把我的店搞成什麼樣子啊?嗚……」

    陳掌櫃又是捶胸又是打頭,渾身肥肉因情緒激動而抖個不停。

    「那掌櫃的,你要我怎麼辦?我又沒銀子,要不我再多做幾天夥計嘛!」小喜子一臉無辜的說。

    「你——」陳掌櫃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張圓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不斷抽搐著。

    司馬燁見狀,暗暗使了個眼色給田宏。

    田宏會意,立刻開口道:「掌櫃的,店裡所有的損失,我們公子會負責賠償。」

    「掌櫃的,你人胖不要隨便動怒,當心你身體挨不住昏厥了過去,說不定就此不醒,那一家老小怎麼辦?」小喜子好心的輕拍陳掌櫃青筋暴凸的胖臉。

    「你……滾滾滾!」陳掌櫃大聲咆哮,用力推開小喜子,吃力地撐起臃腫的身體。

    「掌櫃的,有話好說嘛,大哥他都願意賠償你店裡的全部損失了,你又何必——」

    「滾,統統給我滾!」

    「掌櫃的,大哥他們要住店,你怎麼可以——」

    好歹他小喜子的這條命也是人家救的,他怎能讓救命恩人風餐露宿呢?

    「滾滾滾!」陳掌櫃不由分說的將小喜子、司馬燁,以及田宏等三人往門外用力推去。

    隨即「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瞪著緊閉的門,司馬燁和田宏當場傻眼,想他們闖蕩大江南北這些年來,幾時受過此等待遇,兩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哼!滾就滾,你以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小喜子就張羅不到地方給我大哥睡覺呀?」小喜子氣惱地踹了下大門,接著看向猶自呆楞的司馬燁和田宏,朝他們拍拍胸脯保證道:「大哥,你放心,瞧我的。」

    △△△

    捧著一堆又一堆的乾草,小喜子動作迅速地鋪了個簡陋的乾草床,來招待他的救命恩人。

    「大哥,今晚就委屈你睡這小閣樓吧。」

    「嗯。」司馬燁也不在意,和衣便坐在乾草堆上。

    不知怎麼地,眼前這個活潑熱情又古靈精怪的小伙子,竟莫名勾動他內心深處的某根心弦,一抽一緊,震顫不已。

    「嘿嘿,掌櫃的壓根就沒想到我會在他馬廄裡動手腳,大哥,你可別看這閣樓小,這可是我熬了幾個通宵親手搭建的,怎麼樣?厲害吧?」小喜子自豪的望向司馬燁,一臉等待他讚美的樣子。

    「厲害。」司馬燁悶哼道。

    這小子真是純真得可以,他想。

    小喜子笑得嘴都快裂到耳邊了,他得意地躺到草堆上,雙手枕在頭下,兩腿交疊一晃一晃的,忽地大喊:「老田,你那還舒服吧?」

    沒聽到樓底下田宏的回答,小喜子聳聳肩的自言自語。「他大概還在生氣,真是的,他明明長得比大哥老,我叫他老田,又有啥不對?還像個娘兒們似的跟我鬧彆扭,唉,真沒度量。」說完,還搖了搖頭。

    司馬燁聞言,差點忍俊不住的大笑,幸好田宏為保護他的安危,留在馬廄守夜,不願上閣樓同他一塊歇息,否則若是讓田宏聽到這小子口無遮攔的批評,只怕非拆掉他的骨頭不可。

    「大哥,田宏是你的什麼人?」小喜子好奇地問。

    「護衛,屬下,兄弟,朋友。」這小子的嘴巴好像沒有一刻安靜,司馬燁暗忖。

    「這麼複雜。」小喜子皺眉的咕噥一句。「你們要上哪兒去?」邊問邊換個姿勢,一手支著頭側躺著。

    「擎劍山莊。」

    「做啥?」小喜子活像縣太爺問案似的追問不休。

    「找人以及賀壽。」奇怪的是,司馬燁也挺合作的,有問必答。

    小喜子若有所思的說:「好像挺好玩的樣子。」

    「那你今後有何打算?」司馬燁關心的問。

    他想這小子定是家中困苦,才出外幹活,現在被解雇了,想必全家生計必會陷入困境,也許他可以拿些銀兩給這小子,讓他做些買賣營生,好維持家計。

    「打算?」說著,小喜子坐起身,盤著腿面對司馬燁,「當然是跟你走啊!」他理所當然的宣稱。

    「跟我走?」司馬燁訝然地瞪著他。

    「是呀,大哥,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小喜子書雖然沒念多少,可是知恩圖報這點道理我還懂的,從今以後,我要做牛做馬伺候大哥一輩子。」小喜子語氣堅決的說。

    「做牛做馬伺候我一輩子?」司馬燁喃喃重複。

    那不是跟粘人的麥芽糖沒什麼兩樣?

    「是呀,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小喜子用力點點頭,心中暗自竊喜。

    誰叫他剛給人轟了出來,正愁沒地方好容身呢,瞧大哥氣度恢宏、沉毅威猛,渾身充滿力量與王者之風,可見他絕非泛泛之輩,跟著大哥,應該會有好日子過才對;只要避開大哥那讓他渾身發熱,心慌戰慄的銳利眼眸,那一切可就再完美不過了,小喜子得意的打著如意算盤。

    「大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驀地,司馬燁迅如閃電地抱住小喜子翻身一滾。「咻咻」兩聲,有兩支飛鏢掠過他們頭頂上方,射入乾草堆裡。

    接著,「砰」地一聲,五、六名黑衣人破瓦而入,手持長劍一同攻向司馬燁。

    「哇,大哥,救命!」小喜子像只八爪章魚般緊粘在司馬燁身上,嘴裡還叫嚷不休。

    這些黑衣人攻勢綿密,招招毒辣,劍劍凌厲的直攻向躲在司馬燁懷裡的小喜子,而司馬燁因為抱著小喜子,俐落的拳腳實在難以伸展,只能不停地閃躲黑衣人的攻擊。

    「堡主,小心!」田宏大喊著,縱身躍上樓出手支援。

    廝殺中,樓底下的馬廄裡傳來陣陣不安的嘶鳴聲,司馬燁出聲喊道:「田宏,退。」

    語音未歇,他已抱著小喜子跳下閣樓,恰好落在一匹馬的背上,韁繩一拉,雙腿一夾,火速的衝出馬廄,隨即沒入黑夜中。

    田宏緊跟其後,跳上馬匹,策馬狂奔,揚蹄而去。

    △△△

    無垠夜空中繁星閃爍,沁涼夜風拂過濃密林間,清脆的蛙叫蟲鳴,打破這寧靜的夜。

    司馬燁背靠著樹幹坐著陷入沉思中,一雙深邃的眸子不時投向將身軀蜷成球狀的小喜子。

    田宏則盤腿坐在一旁,拿著樹枝撥弄火堆。

    「堡主,你想那幾個黑衣人是衝著咱們來的嗎?」

    田宏按捺不住沉悶,率先打破沉默。

    「難道那夥人是衝著那小子來的?」

    田宏詫異地朝小喜子努努嘴。

    司馬燁冷靜地頷首。

    「怎麼可能?他不過是個單純的小伙子罷了,會有什麼仇家?」

    田宏不解地蹙緊兩道嚴厲的粗眉。

    司馬燁搖搖頭,他也剛認識這有趣的小伙子,哪會曉得這小子曾惹了什麼禍,結了什麼恩怨?背地裡又有什麼隱衷?

    「我看那些黑衣人身手不錯,看樣子來頭不小,說不定是有組織的殺手呢。」田宏猜測道。

    司馬燁一向惜言如金,即使是處理事情,吩咐任務,也是精簡短潔,所以田宏對司馬燁的沉默不語,不以為奇,一個人自問自答,這點倒和小喜子一個模樣。

    「堡主,你真的相信失蹤二十年的武林秘籍重現江湖?會不會是天寶道聽途說?」

    田宏轉個話題問。

    「天寶不是信口開河的人。」司馬燁閉目養神,腦子裡仍舊繞著黑衣人狙殺小喜子的疑惑上。

    最近江湖盛傳,引起二十年前那場武林浩劫的秘籍重現江湖,各大門派皆蠢蠢欲動,背地裡精銳盡出,大力搜索秘籍的下落,就連朝廷也得到消息。

    當今聖上計劃遠征大漠已久,生恐武林人士為了搶奪秘籍,再度互相廝殺,釀成另一波血腥風暴,不但動搖國本,還影響擴展疆土大業,於是聖上暗中遣使,希望司馬燁能發揮神龍堡的影響力維持武林和平。

    「這天寶也真是的,打從接到他受邀到擎劍山莊作客的消息後,就沒了音訊,也不知道他到底查訪到什麼?真教人擔心。」

    田宏兀自叨念不休。

    就是為了尋找好兄弟蕭天寶的下落,司馬燁才以祝壽之名,前往擎劍山莊,此行另一目的,則是要探查秘籍重現江湖的消息。

    「堡主,咱們要帶那小子一起上路嗎?」田宏又問。

    「沒錯。」

    司馬燁睜開眼睛,望向現已睡成大字形的小喜子。

    莫名的,他竟然覺得自己有照顧小喜子的責任,這心態令他覺得不解。

    自父親司馬青揚手中接過冶鐵礦產的祖業後,司馬燁便創立神龍堡,將冶鐵礦產發展成全國唯一打造兵工器械的冶鐵工業,不但大量供應鎮守邊疆的軍隊武器配備需要,還將神龍堡推上領導群雄的龍頭地位。

    幾年來,他全心致力於發展神龍堡的規模,因為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風花雪月,但以他優越出眾的條件,自然不乏女人傾心於他,奈何他心繫大業,無心接受,一個個嚴詞拒絕,不知傷了多少女人的心,也因此得到「冷血漢子」的封號。

    日子一久,他竟也心如止水,波紋不興,直到今日……

    司馬燁甩開混亂的心緒,吩咐道:「田宏,捎個訊給少軒,要他探探黑衣人的底細。」

    「是,堡主。」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8:58 PM

第二章

    擎劍山莊素有「天下第一莊」美稱的擎劍山莊,其規模雖不及神龍堡,但它所擁有的財富卻是天下之冠,人人望塵莫及。

    如此響亮名稱,乃肇於擎劍山莊經營了一家全國最大、服務最好、信譽卓越的錢莊,不僅掌控了南北的貨幣流通,更左右了整個江湖的經濟命脈。

    擎劍山莊莊主馮至剛為人樂善好施,只要碰上天災人禍,也必開倉賑災,即使是落難的江湖豪俠,只要上門,他一定大方提供援助,而且不索取任何回報。

    因此,不論是武林人士或平民百姓們,對馮至剛莫不敬仰有加,讚譽不絕。

    這日,擎劍山莊裡裡外外,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的熱鬧景象,近百名僕人、丫鬟穿梭於莊園內不停地忙碌著。

    說也奇怪,一向儉樸成性的馮至剛,這回竟轉了性子,廣發邀貼,準備大肆鋪張的宴請各路英雄豪傑及富賈高官。

    儘管山莊內的僕役們,對莊主突如其來的奇怪舉動,感到驚訝不解,卻也沒有人敢質疑,畢竟身為奴僕,對主人的作為豈有置喙的餘地。

    「除了鬧饑荒時開倉發糧賑災外,莊裡幾時這麼忙碌過?真奇怪,莊主一向討厭這種虛偽的排場和繁文縟節,怎麼今天也跟著時興辦起壽宴來。」

    滿是油煙的廚房裡,一片忙亂,負責掌管莊內膳食的廚娘卓大嬸,一邊不停地切菜,一邊絮叨不休。

    「卓大嬸,你沒覺得咱們莊主怪怪的?」蹲在灶旁添柴扇風的小丫頭也跟著議論起來。

    「對耶,你不提我還沒注意到,近來莊主常待在書齋裡,而且一待就好幾個時辰,還嚴令不許人進去打掃。」卓大嬸頻頻點頭道。

    「哈!可給我逮到你們亂嚼舌根,背後批評莊主,小心我向龐總管告密去。」

    一個略帶稚氣的清脆嗓音突然插入,嚇得卓大嬸菜刀陡地落地,一臉愕然地掉頭一看,在瞧清楚來人後,拍拍胸口吁了口氣,然後瞪著來人斥罵道:「我說翠丫頭,你不在築夢軒服侍小姐,跑來廚房做啥?」

    翠環乃是莊主千斤馮靚雲的貼身丫鬟。

    「我來端蓮子湯的。」翠環走近灶旁,神情促狹的說:「卓大嬸,以後說話時可得眼觀四方、耳聽八方,否則被龐總管逮到,小心日子難過哦。」

    「哼!他人又不在莊裡,我怕什麼?」卓大嬸嘴硬的冷哼。

    龐總管為人拘謹刻板,一絲不苟,整日繃著一張臉,令人望而生畏,管理大小事物卻有條不紊,是擎劍山莊裡的重要人物。

    「龐總管不在莊裡?」翠環訝異的張著小嘴。

    這怎麼可能?莊主的壽宴正緊鑼密鼓地籌備中,身為山莊主管豈能擅離職守?

    另一位丫鬟盛了碗蓮子湯,放在托盤上遞給翠環,「聽說他回老家探望他兒子、媳婦去了。」

    翠環接過蓮子湯,不解的問:「怎麼挑這個節骨眼回鄉下探親?是莊主准的?」

    「誰知道。」卓大嬸漫應一句,心裡暗忖,沒有龐總管在後面盯著,大伙才高興呢!

    △△△

    翠環端著蓮子湯退出充滿油煙味的廚房,沿著曲折長廊,穿過花廳來到建築在荷花池畔的水榭樓閣。

    只聽見悠揚的琴音流瀉於空中,樂聲繚繞,猗猗靡靡,所謂天籟妙音,三日繞樑,也不過如此。

    翠環輕手輕腳將蓮子湯擱在桌上,悄然靜立,等候小姐彈罷樂曲。

    她凝視著直接認真挑琴撥弦,垂著低眉的側顏,翠環不覺地感到惆悵起來。

    想小姐翠眉含嬌,眼若秋水,面如桃花,丹唇啟秀,生就傾城之姿,又嫻靜溫順,知書達禮,終日待在閨房內,不是穿針刺繡,便是吟詩作畫,怎地迄今已至花樣年華,卻沒見到媒婆上門說親?

    「翠環,翠環。」

    連串輕呼揚起。

    冥思中,琴音已停,連聲溫柔的叫喚,這才喚醒胡思亂想的翠環。

    「啊!小姐,什麼事?」

    翠環呆楞的衝口問道。

    「你在發什麼呆?」馮靚雲毫無主子的架勢,露出一抹溫婉的微笑。

    「呃,沒事,對了,蓮子湯。」翠環匆匆端起蓮子湯送到馮靚月面前。

    馮靚雲搖搖頭,「擱著吧,我沒胃口。」起身輕移蓮步的走出樓閣,來到荷花池畔,欣賞迎風款擺的花朵。

    「小姐,這裡風大,加件衣服,免得著涼。」

    翠環盡職的為她披上披風。

    「翠環,我的繡線用完了,趕明兒叫龐總管差人上街買去。」馮靚雲輕柔的吩咐著。

    「小姐,龐總管回老家探望兒子、媳婦去了。」

    馮靚雲有些驚訝的望著貼身丫鬟,「莊內不正在忙著準備爹的壽宴嗎?龐總管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間回鄉探親?是爹答應的嗎?」

    「我也不清楚,剛才在廚房我還聽說老爺這些日子大都待在書齋裡頭呢,而且老爺還不許下人進去打掃。」

    翠環仔細的說著聽來的消息。

    「難怪有好些天沒見著爹了,莫非是錢莊出了事情?」馮靚雲黛眉微皺,擔心得胡亂揣測起來。

    「不可能吧,小姐,錢莊要是出了問題咱們也該聽到一些風聲才對。」

    翠環不以為然的說。

    翠環因家貧,打小就賣到擎劍山莊當丫鬟,由於她聰明伶俐又勤快,才被派來伺候馮靚雲,時日一久,主僕間倒也培養出姐妹之情,所以言談間也較無忌諱。

    沉默了半晌,馮靚雲突然開口說:「對了,翠環,你有沒有去御軒閣看看蕭大俠?問問有沒有什麼伺候不周的地方?別怠慢了救命恩人!」

    每個月的十五,是馮靚雲上香光寺禮佛的日子,這個月也不例外,一早便帶著奶娘、翠環,輕單簡從的出門去,沒想到卻在半路上碰上城裡有名的花花大少,當街攔人調戲,幸虧蕭天寶行經該處,拔刀相助,救了她們主僕,為報救命之恩,她便請蕭天寶到擎劍山莊盤桓數日,讓她略盡地主之誼,聊表謝意。

    「小姐,奴婢好像也有一陣子沒見到蕭大俠了。」翠環側頭思索著。

    馮靚雲揚起娥眉,看著身旁的侍女問:「哦,他不在御軒閣嗎?」

    「我也不清楚,反正沒看到蕭大俠進出御軒閣就是了,他會不會又雲遊四海去了?」

    翠環胡亂猜測,她曾聽過小姐和蕭大俠的談話,才知道蕭大俠喜歡四處遊山玩水。

    馮靚雲不相信地搖搖頭,「他要離開,應該會來辭行的,怎麼可能連聲招呼都不打便自行離去?」

    「說不定他是進城看熱鬧去了。」

    翠環又說。

    沉吟片刻,馮靚雲霍地起身,決定將蕭天寶的事暫擺一邊,先去探望父親再說。

    「我先去看爹。」

    說完,馮靚雲便急切走上曲橋。

    自小她便失去慈愛的娘親,爹也在極短的時間裡續絃,雖然二娘始終待她很冷淡,加上二娘又為爹生下二子,吸引住爹全部的注意力,能分給她的父愛非常有限,可是她不怨也不恨,因為爹確實是個古道熱腸的大好人,每年光濟貧救困就不知凡幾,更甭說造橋鋪路了。

    「小姐,等等我嘛!」翠環追在後頭直嚷嚷。

    快步走過庭台樓閣,氣息微促的來到書齋門前,才剛踩上石階,馮靚雲便讓家丁給攔了下來。

    「小姐,請留步,莊主有令,閒雜人等不得打擾。」

    「我是閒雜人等?」

    馮靚雲揚頭冷睨道,她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立時散發無遺。

    那名家丁慌亂失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頓時像待宰的羔羊,期期艾艾的說:「不……不是,小姐,只是小的奉命……奉命……」

    「讓開。」馮靚雲難得端出主人架子,嚴肅的低喝。

    家丁屈膝跪地,語氣哀求是說:「請小姐不要為難小的。」

    「你——」馮靚雲臉色一陣青紅,什麼時候僕役們也敢公然反抗主子?

    「小姐,咱們走吧,他們只是個奴才,主子交代的話怎麼敢不從呢?」隨後趕到的翠環扯馮靚雲的衣袖。

    這話一出,馮靚雲只好放棄,微歎口氣,「罷了,你起來吧,爹出來時,記得通報我一聲。」

    「是,小姐。」家丁感激地瞧了翠環一眼,若不是莊主近日脾氣變得暴怒無常,做下人的動輒得咎,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這位待人溫和的好小姐。

    「小姐,咱們回月明閣吧。」

    月明閣乃是馮靚雲的閨房。

    馮靚雲只好在翠環的攙扶下離開房門緊閉的書齋,心中卻為父親怪異的舉動納悶不已。

    爹爹到底怎麼了?

    △△△

    一股森冷肅殺的戾氣充斥在陰寒詭異的密室裡,掛在石壁上的火把將密室照得亮晃晃的,三面牆邊站著一、二十名黑衣人,另一面牆前垂掛著一幅布幕,有六名黑衣人垂首單膝跪在布幕前。

    「又失手了?」

    布幕後傳來陰冷粗嘎的聲音,就像十二月的嚴霜,令人不禁遍體生寒。

    「屬下無能。」

    「能」字尚在空中迴盪,「咻」地幾聲,從布幕後射出六根銀針,轉瞬間,六名黑衣人盡皆倒地,氣絕身亡。

    其他的黑衣人,頓時暗抽口氣,渾身寒毛直豎,膽戰心驚。

    「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

    陰狠的告誡,再度讓黑衣人渾身泛涼,驚恐萬分。

    「石頭令牌是找到武林秘籍的重要信物,我要你們不擇手段的給我弄到手,若再失敗,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話聲方歇,角落處的一張椅子突地飛至空中,「砰」地一聲,瞬間四分五裂,木頭碎屑紛紛飄散在空中……

    「是!」黑衣人齊聲高喊。

    看來多事的江湖又將掀起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血腥浩劫了。

    △△△

    百花山

    「我不管,我一定要下山!」

    只見奇形怪狀的石桌旁,有一滿頭白髮、白鬍鬚的老翁,正雙手抱胸,鼓著腮幫子,語氣執拗的說。

    瞧他雖已是花甲之年,卻面如赤丹,聲若洪鐘,體態碩健。

    這名老翁正是當年名震江湖、縱橫武林的赤鳩怪俠獨孤紅。

    「都是你的娃兒,動不動就找小喜子的麻煩,你是長輩耶,竟如此毫無氣度,跟個小孩子計較嘔氣。」獨孤紅氣呼呼地數落著。

    獨孤紅口中的「娃兒」指的是百花小築的女主人孤芳夫人,亦是他的小女兒,雖已年逾四十,卻仍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

    孤芳夫人年輕時,遭良人使亂終棄,從此不再相信男人,跟隨闖蕩江湖的父母退隱山林,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爹,實在是這回小喜子太過分了,居然不分輕重在茶水裡放巴豆,讓你腹瀉不止,害你差點生病,所以我才生氣怒斥小喜子幾句。」孤芳夫人為自己辯解。

    都怪老爹太溺愛,縱容小喜子了,才會把他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到處惡作劇,捉弄人,迫不得已她只有扮黑臉訓斥一番,免得小喜子得寸進尺、無法無天。

    「笑死人了,那點巴豆撂得倒我嗎?你以為你老爹就這麼點修為嗎?我只是想嚇嚇小喜子,和他鬧著玩的。」獨孤紅沒好氣地瞟了女兒一眼,說完還噘著嘴活想個小孩子似的。

    「噢。」孤芳夫人默然以對,她早該想到老爹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一點巴豆是絕傷不了他的,唉,只怪當時她氣得沒有想到這一點。

    「慧兒臨終前托孤於你,便是希望你能代她好生照顧小喜子,可不是拿他當出氣筒,沒想到你還趕他出門,你到底有沒有良心?」獨孤紅吹鬍子瞪眼睛的斥罵不休,慧兒是他那紅顏薄命的女兒,亦是孤芳夫人的胞姐。

    「爹,我怎麼會趕小喜子出去?我叫他出去,是要他到後山面壁思過,哪曉得他會弄擰了我的意思,真的拎了包袱下山去。」

    孤芳夫人也是心急如焚,再怎麼說小喜子也是她大姐的孩子,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疼愛都來不及了,哪捨得趕他出門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心思單純,一根腸子通到底,連拐個彎都不懂,這下可好了,你倒樂得輕鬆快活,是不是?」

    「爹,您怎麼這麼說嘛!」孤芳夫人委屈的說。

    「小喜子從沒離開過百花山一步,他天真的像張白紙,外頭人心狡詐,萬一碰上什麼雜碎敗類的,那可什麼辦?他那點三角貓功夫連跑都跑不過人哪!唉呀,我的小喜子喲……」說著,獨孤紅便流下眼淚來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流落何方?有沒有衣服穿?有沒有飯吃?有沒有地方住?嗚……他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銀子?嗚……」獨孤紅越說越傷心。

    「他根本沒瞧過銀子。」

    孤芳夫人難過的低語。

    「我要下山,我要下山。」

    獨孤紅迭聲高喊。

    「那就滾呀!」

    「呀」字剛傳入耳裡,獨孤紅整個人便彈向不遠處遍植奇花異卉的花圃裡。

    踹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結婚已五十年的妻子,人稱笑面狐狸的歐陽青,她也是寵溺小喜子的元兇之一。

    「娘,你背著包袱做什麼?」孤芳夫人詫異地望著娘親肩上的包袱。

    「下山找我的小寶貝。」歐陽青神情堅決的說。

    「可是,娘,你這一走,那芍青丹怎麼辦?」

    芍青丹乃是歐陽青調製的丹藥,專解奇毒怪症,現已接近煉製的階段。

    「你接手呀!」歐陽青理所當然的說,什麼百草奇藥皆不及她的小喜子重要。

    「可是——」孤芳夫人還想再說,卻被她娘打斷。

    「喂,死老頭,你還趴在花堆裡吃草呀?上路啦。」歐陽青朝花圃方向大喊,轉頭看著女兒說:「娃兒,你就留守在百花小築,乖乖地等我們回來。」

    歐陽青仍當孤芳夫人是小孩似的,拍拍她保養得宜的細嫩臉頰,然後頭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

    獨孤紅連忙起身追去,「喂,老太婆,等等我嘛,老太婆!」

    「娘!爹!」孤芳夫人一臉無奈的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

    虎毒門

    在大片雜樹叢生,瘴氣瀰漫的遮蓋下,一幢爬滿籐蔓的房子赫然隱藏其中,整幢屋子連扇窗戶也沒有,僅有一扇班駁大門,但卻是深掩緊閉。

    這裡就是江湖人避如蛇蠍的虎毒門。

    聲聲慘叫哀號迴盪在陰沉灰暗的大廳,一股腥臭的氣味瀰漫著每個角落,石階上的一張虎皮座椅上,正坐著一位眼閃精光,滿臉深沉陰鷙的清癯中年男子。

    「啊——」在這聲淒厲慘叫停止後,整個大廳倏地陷入一片沉寂。

    「師父,鐵匠已經斷氣了。」

    「很好,立即挖出他的心臟,撒上五毒散,看看效果如何?」

    說話的人是虎毒門門主,人稱邪毒的任清秋,他為人奸險狡詐,心狠手辣,為達目的向來不擇手段。

    此刻,他正用一個從村子捉來的鐵匠試驗剛煉成的五毒散的功效。

    「如何?」任清秋冷冽的問。

    「稟師父,一撒上五毒散,內臟立即腐化成水。」弟子恭敬的稟告試驗結果。

    任清秋聞言,揚起嘴角,欣喜異常。

    「師父,師父。」

    一連串哀叫聲由遠而近的響起,接著趙英標師兄弟三人踉蹌地衝進大廳,跪在地上大聲哀號。

    「師父,您老人家一定要為弟子主持公道啊,師父。」趙英標磕頭哀求道。

    任清秋一雙利眼緊盯著跪在地上閉清臉腫、狼狽不堪的徒弟們。

    「申俊,是誰動的手?」陰森的嗓音裡佈滿濃厚的怒氣,一見徒弟狼狽的模樣,他也不想問因由,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犯到虎毒門來。

    「稟師父,是神龍堡的司馬燁。」申俊一臉委屈的回答。

    「龍首司馬燁?」任清秋順了順垂在胸口上的鬍子。

    這可不好辦了,誰不好惹,偏偏惹上神龍堡?

    「師父,今兒個一早,徒兒遵照您的吩咐,帶著兩位師弟上街採辦賀禮,不料卻碰上神龍堡的惡徒,他們不但仗勢欺人,還口出穢言傷辱師父,只怪徒兒技不如人,未能維護師父清譽,反倒……望師父原諒!」趙英標一臉羞愧的大肆顛倒是非,意圖鼓動師父,為自己出頭雪恥。

    可惜,薑是老的辣,趙英標那點小伎倆,豈能瞞得過任清秋?

    對於手下弟子們的品行,任清秋是瞭如指掌,他豈會不知道這班弟子平日在外狗仗人勢,胡作非為的荒唐劣跡。

    「英標,這不能怪你,江湖上根本沒人惹得起司馬燁,更何況是咱們小小的虎毒門。」任清秋一臉陰沉的說。

    「師父,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脾氣暴躁的錢一虎,忿忿不平的叫嚷。

    任清秋靠進椅背,抬手撫順胸口上的鬍子,「當然不能,只是現下咱們不宜和神龍堡正面衝突。」

    趙英標納悶地搖搖頭,「徒兒不明白師父所言。」

    「你們聽過武林秘籍嗎?」

    趙英標點頭道:「略有耳聞,相傳只要練成秘籍裡的絕世武功,就能獨霸天下,可是那本秘籍早在二十年前紫霞峰頂那場大會戰後,便下落不明瞭。」

    任清秋莫測高深的一笑,「小道傳言,不足採信,其實那本武林秘籍是落在擎劍山莊莊主馮至剛的手裡。」

    「真的?」趙英標瞪大眼睛問。

    「所以這次馮至剛六十大壽,我才不請自去前往祝賀,就是想藉機一探真偽,這也是我不願在此時多招是非,與神龍堡為敵的原因。」任清秋緩緩說出因由。

    「原來如此,」趙英標悄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還有順便代你向馮至剛提親。」任清秋補充一句。

    「提親?」趙英標聞言一愣。

    「你的心事,為師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呢!」任清秋目光一閃,似笑非笑的看著大徒弟。

    趙英標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忐忑不安地嚥了口口水,囁嚅的問:「師父,您的意思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了,馮莊主的女兒是個好對象,若能結成親家,不但你能懷抱美嬌娘,虎毒門也能擴展勢力。」

    「師父英明。」趙英標諂媚道。

    「哈哈哈!」

    任清秋仰首狂笑,彷彿已美夢成真,獨霸天下。

    所謂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江山美人如此多嬌,誰能不愛?誰能不想?世間上又有幾個男人可以抗拒得了權力的誘惑?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1 PM

第三章

    「山清水秀好風光,自由自在樂逍遙,小娘子呀小娘子,深夜寂寞誰安慰?今朝郎君推門入,芙蓉帳裡純宵度。」小喜子邊走邊唱,越唱越高興。

    「拜託你,小祖宗,別再夜貓子鬼叫,行不行?」田宏苦著一張臉,頭痛欲裂的哀聲求饒。

    這小子一路上哼哼唱唱的,淨是些粗俗不堪入耳的曲子,若說他有副優美動人的好嗓子,那倒還可以忍受,偏偏他五音不全,滿嘴的荒腔走調,為了不受恐怖魔音的摧殘,田宏只好哀求小喜子高抬貴「嘴」,別再荼毒他可憐的耳朵了,真不明白堡主為何能悶聲不吭的忍耐下來。

    「怎麼,這曲子不好?那我再換首曲子唱。」小喜子隨即拉開嗓門唱道:「嬌滴滴的姑娘喲,唔……」

    田宏飛快地一把摀住小喜子張開的大嘴巴,「求求你,別再唱了,只要你不唱小曲兒,待會進了城,我請你吃一頓大餐,怎麼樣?」他乾脆以利誘的方式來換取耳根清淨。

    「唔……」小喜子不住的搖頭晃腦,雙手胡亂揮舞,一張小臉因呼吸困難而漲得通紅。

    「怎麼樣?成不成交?」田宏在他耳邊逼問。

    瞧見性子憨直,行使謹慎的田宏,竟會做出這種威逼利誘的舉動,一旁的司馬燁忍俊不住的搖搖頭,真佩服小喜子竟有如此大的本領,搞得向來一板一眼的田宏瀕臨失控邊緣。

    司馬燁扯動嘴角提醒道:「田宏,你捂著小喜子嘴巴,要他怎麼答覆你?」

    田宏聞言立刻鬆手。

    「咳咳咳!要死了,臭老田,你想謀財害命,悶死我啊?」小喜子用力拍打胸口,一邊順氣一邊開罵。

    田宏朝天翻個白眼,他根本就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哪來的錢財值得人家來謀財害命?

    「不許再唱了。」田宏喝令。

    「不唱就不唱,我可是看大伙猛趕路,挺無聊的,才好心的哼個小曲兒解悶,否則你當我吃飯撐著,沒事哼曲兒伺候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小喜子有是皺鼻,有是努嘴,臉上表情變化千萬,瞧他眸光灼燦,彤暈艷艷,霎是清媚動人,看得司馬燁為之一震,頓時目眩神迷,險些失了魂。

    經過幾日的朝夕相處,司馬燁察覺到小喜子種種怪異的舉措,他時而流露小女子嬌柔嗔姿,時而又顯現英氣灼人的男子氣概,其千變萬化的不同面孔,不但教人眼花繚亂,同時也讓他幾度產生錯覺。

    尤其小喜子那雙閃耀靈巧慧黠的晶瑩明眸,每次眸光流轉間有若秋波流媚狠狠撞進他那如鋼鐵般堅硬的心坎。

    要不是小喜子聒噪不已和粗率不文的舉止,司馬燁還真懷疑小喜子的性別呢!

    同是小喜子天真單純的心思,率直爽朗的性格及身上那股旺盛的青春生命力,更是扯動司馬燁蟄伏已久的熱情。

    闖蕩江湖多年,所見所聞淨是爾虞我詐,如小喜子這般真誠率性的人,可說是鳳毛麟角了,莫怪司馬燁如此深受吸引,卻也如此惴惴不安。

    因為他發現自己竟被同是男性的小喜子所吸引,眼光總是不自禁的追著小喜子打轉,就連情緒也隨著小喜子的歡樂悲愁而起伏搖擺。

    這股莫名情愫,讓司馬燁心悸、恐慌且無所適從。

    「哼!等會到了垂揚鎮,看我不吃得你進當鋪當褲子,我以後就不叫你老田。」小喜子發狠的說。

    說完嘴一撇,頭一揚,驀地迎上司馬燁的灼熱的視線,霎時一股熱流往四肢百骸竄去,渾身燥熱難當,只能呆楞的看著司馬燁,好半晌,才期期艾艾的說:「大……大哥,你……怎麼了?」

    不知怎麼的,每次接觸到大哥那如鷹隼般的銳熠眸光總是讓他胸口發熱,手足無措,全身上下像爬滿了螞蟻般難受。

    本來小喜子還以為自己受了風寒,暗地裡吃了幾顆驅風丸,卻未見效果,奇怪之餘又發覺到,只要避開大哥那灼人的目光,燥熱症即會不藥而癒,至此,他再也不敢直視大哥那對深邃的瞳眸。

    司馬燁被他的問話猛地驚醒,立即將視線調向田宏,小喜子這才暗舒了口氣。

    「田宏,咱們得在天黑前趕到垂揚鎮。」

    話剛說完,半空中突然飄落幾片葉子,司馬燁敏銳地嗅到一股危險氣息。

    跟隨司馬燁多年的總護法田宏,武功亦不含糊,一見到堡主凝重的臉色立即收起嬉鬧的心情,朝堡主微一頷首後,率先邁開步伐往前走。

    可是沒走兩步——

    「哎喲,我的腳好酸,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不待司馬燁回答,小喜子立刻往地上一坐,然後喋喋不休的提出問題。

    「大哥,小弟有件事一直不明白,可否請大哥為我解惑?」

    「說吧。」司馬燁耐著性子,不動聲色的掃視樹林間的動靜。

    「請問這江湖要往哪走?」

    「砰」地一聲,樹林裡隱約有重物落地聲。

    司馬燁不禁莞爾揚眉,看來林中高人也不敵小喜子的爆笑問話。

    「打我下了百花山就立定志向,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大事業,才能回去跟師公、師婆好好的炫耀,只是我都出來那麼久了,卻一直找不到往江湖去的方向。」小喜子一臉不解的抓抓頭,渾身不知自己鬧出多大的笑話來。

    「哈哈哈……」

    一連串刺耳爆笑聲出自田宏口中,只見他笑得臉紅氣喘,只差沒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喂,臭老田,你是什麼意思?」小喜子雙手叉腰站在田宏面前,橫眉怒目的大聲質問。

    田宏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哪有餘力來回答。

    小喜子怒火中燒的瞪著他,吼道:「臭老田,你到底笑夠了沒有?」

    田宏勉強控制住笑意,「小喜子,你到底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百花山。」小喜子昂頭驕傲地回答。

    「你沒讀過書?」田宏再問。

    「誰說的?四書五經,師公樣樣都有教我。」只是我都在打盹罷了。小喜子在心裡補充一句。

    「那你沒知識也該有常識吧?」

    小喜子愣愣地看著田宏,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拜託,你真的不——」

    話未說完,四周樹葉紛落,一道劍光驀地閃現,一條人影從樹上疾如閃電地俯衝向呆立的小喜子。

    司馬燁縱身一躍,將小喜子護在身後,同時右掌一揮,擋開對方凌厲的攻勢,而田宏立即出拳,攻向來襲者。

    彈指間,樹林裡充滿了肅殺之氣,只見劍光霍霍,拳掌齊飛,一場激烈的打鬥於是開展。

    在司馬燁和田宏聯手下,來襲者節節敗退,最後無功逃逸,留下一團迷霧給林中三人。

    望著來襲者遁逃的方向,司馬燁不禁陷入深思中。

    「堡主。」田宏喚了一聲。

    「催促少軒加緊追查。」司馬燁若有所思的交代。

    「是,堡主。」

    「大哥……為什麼老是有人追殺我?」小喜子面如土色的顫問。

    至此,小喜子終於明白,接二連三的狙殺行動根本就是衝著他來的。

    「我會查清楚的,你放心。」他言下之意,就是,「我會保護你」。

    「嗯。」小喜子一聽,彷彿吃下定心丸般,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地。

    想來奇怪,他小喜子一向樂善好施,古道熱腸,怎麼會與人結怨?他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小喜子不停的思索……

    △△△

    垂揚鎮才過晌午,司馬燁領著小喜子、田宏來到垂揚鎮。然觸目所及的荒涼景象卻教司馬燁大吃一驚,曾幾何時,繁華熱鬧的城鎮竟變成一座荒廢空鎮?

    曾是商家林立、車馬喧鬧的市集街道,如今竟是雜草叢生,枯枝散落,二、三十見仳邊的屋捨班駁殘破,厚厚的沙土附在牆垣斷樓上,整個垂揚鎮毫無生氣,宛如死城般。

    垂揚鎮到底遭遇了什麼遽變?瘟疫侵襲?還是盜寇劫捨?

    「臭老田,沒想到你外表憨厚,內心奸詐,還說進了垂揚鎮任我吃喝,結果呢?你看,這裡根本就是個死城嘛!」空曠的街上迴盪著小喜子不滿的叫嚷聲,更顯荒蕪淒涼。

    「奇怪,垂揚鎮明明是個很熱鬧的地方,怎麼會變成不見人煙的荒鎮?」田宏也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看看四周,不解的問。

    「你別裝了,你根本就是存心騙我的。」小喜子氣呼呼的狠瞪田宏一眼。

    倏地,一個極輕微的窸窣聲傳入司馬燁耳裡,他循聲望去,只見一道人影疾閃過街角,司馬燁身影一閃,不一會兒,他便拎著一個渾身骯髒,約莫十歲大的小男孩回來。

    「大壞蛋,放開我,大壞蛋,放我下來!」小男孩尖聲嘶叫,四肢掙扎不休。

    「咦?是個小孩嘛。」小喜子好奇的湊過去端詳一番,打他下山,沿途所到之處,所見之人無不新鮮,無不有趣,就連可愛的黃口小兒他也覺得很好玩。

    「放我下來,大壞蛋!」小男孩用力吼叫,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大哥,你先放他下來嘛,這樣拎著他怪難過的。」小喜子天生軟心腸,見不得人受苦,於是向司馬燁求情道。

    司馬燁二話不說,依言放下踢動不休的小男孩。

    田宏見狀登時傻眼,若不是他親眼目睹,實在不敢相信名震江湖的龍首司馬燁,即使是德行崇仰的少林主持什摩大師,或武當掌門無極亦要禮遇三分,竟會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伙子要求,就讓向來心高氣傲的他乖乖的遵行。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別多!

    小喜子可沒田宏的複雜心眼,蹲在小男孩面前,笑靨迎人的丟出一連串問題。「你叫什麼名字?是多大了?是住在這鎮上嗎?」

    小男孩抿嘴不語,充滿敵意的看著小喜子。

    小喜子見狀不以為忤,指著自己說道:「我叫小喜子,你放心,我們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

    這小子也夠天真的,「好人」兩個字是寫在臉上的嗎?司馬燁暗忖。

    「小喜子,你別廢話了,垂揚鎮即已成廢鎮,我看也找不到落腳的客棧,咱們就繼續趕路吧。」

    田宏是個粗獷不拘小節的漢子,眼看垂揚鎮已成荒鎮,也懶得細究個中緣由,只有一心記掛前往擎劍山莊追查蕭天寶的下落。

    小喜子一臉不滿地瞪著他罵道:「臭老田,你真的沒有追根究底的精神耶,難道你不好奇垂揚鎮為什麼變成死鎮嗎?反正擎劍山莊又沒有長腳,跑不掉的啦,大哥,你說對不對?」

    小喜子皺起鼻子,微仰著下巴,略帶嬌憨的斜睜司馬燁,那俏容麗顏,甚是明媚清雅,動人心魄。

    看得司馬燁心跳怦然,神魂蕩漾。

    見司馬燁沒有開口,小喜子乾脆說道:「既然咱們有緣經過,就順道探一探,說不定會有什麼新鮮事呢!」說穿了,還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

    這時,小男孩出其不意的猛力推開小喜子,拔腿疾跑,一溜煙地鑽進對街一幢破敗不堪的大宅院。

    「喂,我還沒問完話呢,你別跑呀!」小喜子拉開嗓門大叫,朝小男孩消失的方向直追。

    「堡主?」田宏詢問的望向司馬燁。

    「去看看吧。」司馬燁漫不經心地應道,尾隨小喜子走向破落的宅院,心中仍舊為小喜子適才那嬌俏的模樣而心緒未平。

    雌雄莫辨的小喜子,再度陷司馬燁於迷惑紛亂的深淵情孽中……

    △△△

    跨過門檻,司馬燁環顧野蔓籐草糾葛的院落,雖然屋牆坍塌,斷瓦頹垣,但仍可想見這裡原是大戶人家的住所。

    「老爺爺,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叫小喜子啦。」

    循著清脆的嗓音,司馬燁和田宏走進破損不堪的大廳。

    「大爺,求求你,放過我們爺兒倆!求求你們,我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不知道,大爺,求求你們!」一個老頭緊抱著小男孩,滿臉驚恐懼怕地跪在地上朝小喜子猛磕頭,嘴裡還不斷的求饒。

    「老爺爺,我們真不是壞人啦,老爺爺,你別怕,快起來嘛!」小喜子也跪在地上,與老頭面對面的頻頻磕頭。

    這情景惹得甫進門的田宏一陣大笑。

    「臭老田,你再笑,小心我在你飯裡放巴豆。」小喜子轉頭怒視狂笑不已的田宏。

    「好好好,不笑,不笑。」田宏邊說邊收起笑意。

    然這段小插曲卻稍微化解了老頭的懼怕之情,他顫抖的問:「你們……真的不是壞人?」

    「不是,你看我們長得像壞人嗎?」小喜子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後站起身。

    那老頭滿臉戒懼的上下打量,好半天,才稍微放鬆警戒。

    一旁的司馬燁卻敏銳的捕捉到這老頭的語病,心裡暗想:莫非也有人追殺這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祖孫?

    「老爺爺,你貴姓?」小喜子好奇的問。

    「小老兒姓牛,這是我的孫兒小翔。」牛老頭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

    「這是你的家嗎?怎麼破成這樣?」小喜子直率的指了指四周。

    「不,小老兒只是路過此地,因為受了點風寒,才找這屋子暫時棲身,待身子好些再上路。」牛老頭邊回答邊偷覷站在門口處的司馬燁及田宏。

    「你們要到哪?」小喜子再問。

    「牛家村。」

    「那你兒子、媳婦呢?」

    小喜子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令一旁的司馬燁、田宏不覺相視莞爾。

    「在路上被惡人所殺。」說完,牛老頭抱著孫兒小翔傷心落淚。

    見他們傷心模樣,小喜子心中也跟著難過,「老爺爺,惡人為什麼要殺你兒子、媳婦呢?」

    一旁的田宏差點忍俊不住。

    「他……他們是……是搶銀子的盜賊。」牛老頭像是刻意隱瞞什麼似的,眼神閃爍,吞吞吐吐的。

    冷眼觀察的司馬燁心中的疑惑更加擴大。

    「這樣啊,老爺爺,你也甭難過了,我們正要去擎劍山莊,乾脆我們送你和小翔回牛家村,可好?」小喜子熱心的提議。

    牛老頭聞言,立刻猛烈搖頭,一臉驚懼之色,迭聲拒絕道:「不不不,謝謝小兄弟的好意,牛家村與擎劍山莊是……相反方向,所以不用麻煩了。」

    「可是萬一你們又遇到惡人打劫怎麼辦?」小喜子擔心的說。

    「唉,生死由命,小兄弟,若不是為了小翔,小老兒又何懼一死呢?」抱著孫兒小翔,牛老頭感慨的垂淚。

    「但我還是不放心,乾脆牛爺爺跟我們到擎劍山莊,怎麼樣?」

    「不不不!小兄弟,謝謝你的好意,謝謝。」牛老頭拚命的搖頭。

    「可是……」

    「小喜子,別再勉強老人家了。」司馬燁出聲制止小喜子,接著問道:「老人家,你們是打哪兒來的?」

    「擎劍……白河鎮。」牛老頭猛地改口。

    然而司馬燁已清楚的捕捉到「擎劍」兩字,內心更是疑雲叢生,於是試探的追問:「老人家,不知你是否聽說過蕭天寶這個人嗎?」

    牛老頭聞言渾身一震,頭如撥浪鼓似的猛烈搖晃,「沒……沒有,不認識。」

    小喜子好奇的仰視司馬燁,問:「大哥,蕭天寶是誰啊?」他怎麼覺得這個名字挺熟悉的?

    「他是我結拜的異姓兄弟。」

    「噢。」小喜子點點頭,「大哥,咱們今晚就在這裡住宿,好不好?」

    司馬燁頷首,炯炯雙眸卻一直定在牛老頭身上。

    「小兄弟,你們……上擎劍山莊做什麼?」牛老頭試探性的問。

    「我大哥要去拜壽,我跟著去看熱鬧。」小喜子眉開眼笑的回答,先前同情牛老頭祖孫倆的難過心情已經一掃而空了。

    牛老頭換上憂心的神色,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是欲言又止。

    △△△

    位於交通要道上的悅升客棧,旅客依然絡繹不絕,時時高朋滿座,絲毫不見曾被破壞的痕跡。

    這日,外頭艷陽高照,客棧門口走進來一對年近花甲的老夫婦,他二人雖是滿頭白髮,但目光銳利,精神矍鑠,渾然不見老人家的遲緩動作。

    「老頭子,先填飽肚子再趕路吧。」說話的人是笑面狐狸歐陽青。

    「也好。」回話的是赤鳩怪俠獨孤紅。

    夫婦倆聯袂下山,重出江湖,只為尋找愛孫小喜子。

    「倆位客倌,請進。」

    身材矮胖的陳掌櫃秉持和氣生財,來者是客的原則,熱心招呼一身風塵的獨孤夫婦。

    進餐中,原本喧囂吵嚷的客棧,倏地鴉雀無聲,只見幾個拎著大刀的漢子走了進來。

    陳掌櫃一瞧,猛地冒出一身冷汗,怎麼又是虎毒門那群敗類。

    「師父,徒兒就是在這和神龍堡的司馬燁幹上的。」趙英標恭敬的對師父任清秋道。

    「對,都是那該死的店小二,否則我們也不會和司馬燁交手。」申俊氣憤的接口。

    任清秋對徒弟們的話語充耳不聞,一派悠閒的閉目品茗。

    暴躁的錢一虎捺不住性子,粗聲喝道:「掌櫃的,快叫那個店小二來伺候咱們大爺,快!」

    陳掌櫃唯唯諾諾的說:「各位大爺,請息怒,小喜子早被我趕出門去了。」

    「什麼?那個兔崽子不當夥計了?是什麼時候的事?」申俊大聲斥問。

    「就在那天小喜子得罪各位大爺後,我就把他掃地出門了。」說完,陳掌櫃拭去額上的汗水。

    坐在隔壁桌的獨孤夫婦聞言渾身一僵,胸口怒火漸燃。

    不知死活的傢伙,竟敢辱罵我的小喜子,待會看我怎麼修理你們,獨孤紅捻胡暗忖。

    「算他好狗運,不然今天落在我錢一虎手裡,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錢一虎凶狠啐道。

    歐陽青臉色倏地變得陰沉,久違的殺機熊熊燃起。

    敢欺侮她愛孫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是呀,讓那小子嘗嘗我們虎毒門特製的蝕骨大補丸的滋味,看他還敢不敢跟咱們作對。」申俊笑著拍掌附和。

    「掌櫃的,你知不知道那小子上哪兒去了?」趙英標突然問道。

    「小的沒問,只知道小喜子是跟著那兩位客倌走的。」

    趙英標兄弟三人聞言大吃一驚。

    「那小子跟著司馬燁走了?有沒有說上哪兒去?」錢一虎連忙追問。

    「小的不知道。」陳掌櫃又抬手揮掉額上汗水,戰戰兢兢的回答。

    「師弟,你太急噪了。」趙英標搖頭輕斥一聲,「咱們這會兒準備上哪?」

    「擎劍山莊。」錢一虎雖感不解,但仍乖乖的回答。

    「到擎劍山莊做什麼?」趙英標再問。

    「拜壽。」

    「這不就得了。」趙英標抿嘴一笑。

    錢一虎這才恍然大悟。

    「哈,那咱們到了擎劍山莊,一樣可以找到那個臭小子,好好教訓他一頓了。」申俊得意洋洋的說。

    「別高興太早,小師弟,那小子有司馬燁撐腰呢。」趙英標提醒到。

    「怕什麼?咱們有師父呀!」申俊咧嘴看向始終沉默進食的任清秋。

    半晌,任清秋才放下筷子,陰鷙的開口說:「賀禮都帶齊了?」

    「帶齊了,師父。」趙英標恭敬答道。

    任清秋點點頭,繼續進食。

    申俊撞了撞趙英標的手肘,擠眉弄眼的說:「嘿嘿,大師兄,你就快是擎劍山莊的乘龍快婿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師弟倆!」

    趙英標聞言,頓時一陣喜悅浮上心頭,但礙於師父在座,不敢太過忘形,只好忍下滿臉的笑意。

    「喂,你還杵在這幹什麼?」錢一虎忽然朝一直站在桌旁的陳掌櫃怒喝。

    「是是,小的這就走,這就走。」

    陳掌櫃顫抖的鞠個躬,轉身離開時,卻一個不小心踩到申俊伸在桌外的大腳,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倒向任清秋。

    「他奶奶的找死,敢對師父無禮。」錢一虎暴喝,一掌劈向無辜的陳掌櫃。

    眼看著陳掌櫃就要慘遭毒手,這時——

    「咻」、「咻」空中兩道人影飛竄而過,隨即一連串的巴掌聲驟然響起,趙英標、錢一虎和申俊三人應聲倒地,每個人的臉頰上清晰可見五道紅指印,且迅速腫脹泛紫,可見出手之人深厚內力令人咋舌。

    「任小輩,你教的好徒弟!」

    話聲尚在眾人耳際繚繞,那兩道人影已穿越而出,霎時不見人影。

    任清秋聞聲,臉色大變,手腳泛涼,手中筷子,墜地而不自覺。

    這迅如閃電的飛天移位功夫,是在二十年前退隱山林的獨孤紅夫婦的獨門絕活,難道他們又重出江湖了?

    他又是什麼時候得罪了獨孤紅夫婦?任清秋登時感到心驚肉跳,因為招惹了他們兩人,就等於向死神挑戰,縱使他任清秋是百毒不侵之身,恐難敵獨孤紅的一陽全功。

    想到這裡,任清秋不覺驚出一身冷汗。

    △△△

    月暗星稀,夜風徐拂。

    但見斷垣殘壁底下的乾草堆上,斜躺著嘴叼乾草、翹著二郎腿的小喜子,兩眼骨碌碌的盯著火堆,腦子裡思緒飛舞,旋轉個不停。

    似乎自他遇見那位短命仁兄後,他便衰運連連,不是被欺負就是被追殺,幾次險象環生,若非他小喜子福大命大,碰上神龍大哥相助,他這條小命早丟了。

    伸手探進衣服裡,撫摸那塊溫熱的石頭令牌,原本他是打定主意,決心窩在客棧裡當店小二的,誰知事情會有這麼大的變化,使他措手不及。

    想起那仁兄臨死前的托付及死時慘狀,真叫人心酸哪!

    言而無信,不知其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小喜子若成了背信忘義之輩,可就辜負了師公、師婆及孤芳夫人的敦敦教誨了。

    但教他頭痛煩惱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該上哪找「死馬葉」?好把這塊石頭令牌交給他,完成他對短命仁兄的承諾,唉,真是千頭萬緒無從理起!

    胡思亂想之際,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小喜子不用回頭,也知道定是大哥。

    「啊!」他張嘴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開口問:「老爺爺和小翔都睡了?」

    「睡了。」司馬燁落坐在小喜子身邊。

    這滑溜小子倒挺會使喚人的,居然派他照顧牛老頭孫倆,自己則舒服的躺著休息。

    「大哥,小弟又有一件事想問你耶。」小喜子丟開含在嘴裡的乾草根,一派天真的看著司馬燁。

    可別又是「江湖往哪兒走」這類令人噴飯的蠢問題,不遠處的田宏心中暗自嘀咕。

    司馬燁點點頭:「問吧。」

    「大哥今年貴庚?娶媳婦了沒?」

    司馬燁不解的看著他,「問這做什麼?你要幫大哥做媒嗎?」

    「好奇嘛,算來咱們也是異姓兄弟,做兄弟的關心大哥的終身大事也是應該的呀!」不知為何小喜子覺得這個問題對他非常重要。

    司馬燁納悶的想,他們什麼時候義結金蘭來著?

    小喜子起身按住司馬燁的肩,讓他躺在乾草堆上,然後拉過他粗壯有力的手臂枕在頭下,優哉優哉的仰望著星兒疏落的夜空。

    司馬燁哭笑不得的任其擺佈,這小子倒挺會享受的。

    坐在火堆旁,負責守夜的田宏見狀又是一驚。

    堡主到底怎麼了?

    「說嘛,到底幾歲了?討媳婦了沒?」小喜子催促道。

    「我今年二十有六,尚未娶妻。」司馬燁拗不過他,只好所實相告。

    莫名的,這答案讓小喜子又滿意又高興。

    「那有對象了嗎?」

    「沒有。」

    小喜子一張嘴都快笑咧開了,接著又提出新問題,「大哥,還要多久才到擎劍山莊?」

    「大概五天吧。」

    在銀色月光的照射下,小喜子的粉嫩側顏優美動人,深深吸引住了司馬燁的視線,心中不由得浮現一股柔情。

    「那擎劍山莊是幹什麼的?」小喜子不解的問,一邊又翻了個身,面向司馬燁側躺著。

    這小子的問題不比田宏少,而且聒噪數萬倍。

    「經營錢莊。」司馬燁柔聲回道。

    這樣讓小喜子躺在臂彎裡,讓司馬燁感到滿心喜悅與幸福。

    可歎小喜子偏生為男兒身,否則他……唉!一想起小喜子的性別,司馬燁心中所有的柔情盡褪,熱火熄滅,只剩遺憾和失落緊緊盤旋、迴盪……

    「那錢莊又是幹什麼的?」

    「拜託,小喜子,你真的笨到連錢莊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我真懷疑那百花山究竟是啥鬼地方,怎麼會出你這種蠢得不能再蠢的傢伙。」

    火堆旁的田宏大聲的取笑小喜子,他是故意打破堡主和小喜子之間怪異曖昧的氣氛,實在是堡主看小喜子的眼神,太叫人擔心、憂慮了。

    小喜子猛地坐直身子,握緊拳頭,怒火中燒的嚷喊:「臭老田,我又沒有得罪你。」

    話說到一半,司馬燁突然飛身躍進屋內,田宏迅速起身跟進,獨留下小喜子張著大嘴,滿臉錯愕的坐在乾草堆上,一時反應不過來。

    「爺爺……爺爺……」屋裡同時傳出小翔的叫聲及金鐵交擊的打鬥聲。

    陡地,幾個黑衣人持劍凌空而降,毫不留情的殺向呆楞的小喜子。

    銳利的劍光乍現,小喜子猛然回過神,匆忙就地翻滾,及時躲過致命的一劍,同時驚慌的拉開喉嚨尖叫:「大哥,救命!大哥,救命!」

    他神情倉皇的東竄西躲,髮髻也被挑開,一頭烏絲漫開飛散,小喜子嚇得面無血色。倏地,司馬燁從屋內飛竄而出,劍花朵朵,如行雲流水,劍氣霍霍,威猛逼人,殺得幾個黑衣人招架不住,狼狽敗退。

    驀地,一聲長嘯,黑衣人疾如閃電地消失在黑暗中。

    夜再度恢復寧靜,四週一片寂然。

    「堡主。」田宏走出屋子,悄然來到司馬燁身邊。

    抱著小喜子,司馬燁冷靜的詢問:「牛老爺和小翔沒事吧?」

    「沒事。」田宏嘴巴應著,但打量的眼光一直徘徊在小喜子身上,他越看越覺得小喜子依偎在堡主懷中的模樣,實在像極了纖釬弱質女子。

    「那就好。」司馬燁點頭,正要放開小喜子——

    「哇——」一聲驚天動地的號哭劃破長夜。

    司馬燁和田宏兩人登時愣住了,不知小喜子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嗚……」小喜子緊抱著司馬燁的衣襟,涕淚滂沱,哭得好不淒慘傷心。

    「小喜子,你怎麼了?為何哭得那麼傷心?」司馬燁拍撫小喜子抖動的細肩,語氣溫柔的詢問。

    「我又沒犯法又沒得罪人,為什麼……嗚……那些黑衣人要殺我?」

    司馬燁和田宏面面相覷,無言以對,因為他們也想知道原因。

    「我不玩了,我要回百花山找師公、師婆,嗚……我不要去江湖了,我也不要出人頭地了,我只要夫人……嗚……」小喜子無限委屈的哀哀泣訴。

    「好了,別哭了,有大哥保護你的安全,你不用擔心,知道嗎?」司馬燁輕柔的安慰道。

    小喜子的嚶嚶哭聲,強烈地牽動他的心,使他波動如潮,說真的,一聽到小喜子想回百花山時,他竟然感到些微失措、倉惶,他竟捨不得小喜子離開,這究竟是何道理?司馬燁惶然不解。

    「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小喜子抽泣的微仰著頭,如墨般的瞳眸因淚水洗濯而燦亮如星。

    司馬燁渾身一震,思緒一片空白,怔忡片刻,才勉強收攝心魂,語氣平淡的說:「這事大哥會查清楚的,夜深了,你該休息了。」

    鬆手放開小喜子,司馬燁立即掉頭跨過斷垣殘壁,迅速沒入夜色中,他得去冷靜冷靜紛亂的心緒,平定洶湧起伏的情潮。

    「大哥怎麼了?」

    擦乾頰上的淚水,小喜子疑惑的看向若有所思的田宏,經過這一陣痛哭發洩,他現在渾身舒暢極了。

    「早些歇息吧,明天還得送牛老爺他們上路呢。」說完,田宏沉默的坐到火堆旁,繼續守夜的工作。

    「要什麼時候才能查明黑衣人狙殺我的原因?」小喜子惆悵的望向浩瀚的星空喃喃自語。

    唉!江湖真不好玩,小喜子暗歎道。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2 PM

第四章

    話說獨孤紅和歐陽青夫妻,因在悅升客棧從虎毒門弟子口中,得知愛孫的下落後,便日夜兼程的趕到擎劍山莊。

    夫婦倆無視門口站崗的家丁,旁若無人的跨過門檻,拉開嗓子道:「喂,馮至剛在嗎?叫他出來。」

    「大膽狂徒!竟敢闖進擎劍山莊大呼小叫,直喚莊主名諱。」一聲暴喝遽響。

    擎劍山莊武師鄒三泰領著一批持棍帶刀的家丁,將獨孤紅夫婦團團圍住。

    「哎,我沒空跟你們玩,快叫馮至剛出來。」獨孤紅不耐煩的揮手。

    鄒三泰怒目嗔喝:「大膽,擎劍山莊豈容你們任意撒野,來人呀,上!」

    他一聲喝令,十幾個武裝家丁紛紛出手圍攻獨孤紅和歐陽青。

    夫婦倆眼也不眨,雙手隨意一揮,轉瞬間,十幾個家丁全摔得東倒西歪,鼻青臉腫的。

    「你們真煩啊!」歐陽青狠瞪了倒在地上呻吟不休的眾人一眼,接著招呼老伴道:「老頭子,我看咱們自己進去找吧。」

    「好呀!」獨孤紅興高采烈的附和。

    越過連聲喊痛的家丁,夫婦倆踏進氣派輝煌的大廳。

    這時,莊主馮至剛也已聞聲匆匆趕至大廳,看到他們夫妻倆,二話不說,立即展開熱烈笑顏,拱手歡迎道:「兩位老人家請坐。」接著看向隨侍一旁的僕役,「馮義,奉茶。」

    「是,老爺。」

    獨孤紅夫婦也不跟他客氣,一屁股便坐在椅子上,四處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或什麼人似的。

    夫妻倆頗有默契的對望一眼,心中均對適才馮至剛抱拳行禮時露出的手指,感到納悶不解。

    馮至剛什麼時候斷了小指?

    「馮至剛,我看這些年你混得挺不錯嘛!」獨孤紅微帶諷刺的說。

    「哪裡,托老人家的福。」馮至剛謙虛的搖搖頭,「兩位老人家光臨寒捨,不知有何指教?」他問這時,眼裡銳芒閃爍,臉上卻一副和善的笑意。

    「聽說我的小徒孫前來貴莊遊玩,你叫他出來見我。」獨孤紅粗魯且霸道的命令著。

    馮至剛也不以為忤,依舊保持親切態度問:「敢問老人家,令徒孫貴姓大名?」

    「他叫小喜子,我說馮至剛,他究竟來了沒?」歐陽青的語氣也十分不客氣。

    「不瞞兩位老人家,適逢老夫的壽辰,所以近日來不少貴客陸續光臨敝莊,但好像未曾聽聞有名喚小喜子的客人。」馮至剛略微思索後誠懇的回答。

    「可是我明明聽到任清秋的徒弟說,小喜子的確是到擎劍山莊來的,怎麼可能沒有?」獨孤紅不相信的說,一雙迥然有神的眸子緊盯著馮至剛。

    「這……那待老夫詢問下人便知。」說完,他便轉向一旁的馮義,「馮義,賀客中可有名叫小喜子的人?」

    馮義想了半晌後,搖頭道:「稟老爺,沒有。」

    「那莊裡來了哪些人?」馮至剛又問。

    「有崆峒派的邱山人和幾名弟子,峨嵋代表滅絕師太,崑崙派的韋再興掌門極其弟子,還有少林……」

    獨孤紅不耐煩的截口問:「有沒有神龍堡的人?」

    「司馬堡主尚未到達。」馮義恭敬的回答。

    「兩位老人家認識神龍堡的人?」馮至剛眼一閃。

    歐陽青警覺得隔空傳話給老伴說:「老頭子,這傢伙有古怪,得小心留意。」

    獨孤紅會意的看了妻子一眼。

    「不認識,老太婆,既然小喜子還沒到,那咱們就走人了。」語畢,獨孤紅便起身往門口走去。

    「還沒請教兩位老人家尊姓大名?」馮至剛連忙起身抱拳問道。

    「你不認得我們了?」歐陽青瞪大眼睛瞪著他。

    馮至剛臉色微變,糟糕,這兩位老人家究竟是何方神聖?難道他以前見過?

    獨孤紅見狀,心底已有譜了,「馮莊主,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他看向妻子故意搖頭歎道:「唉,可歎人情薄如紙,老太婆,既然人家不記得咱們了,我看咱們也就識相點,快快走人,免得惹人嫌。」

    「馮莊主,你什麼時候斷了小指?」丟下問話,歐陽青頭也不回的跟在老伴身後,離開了擎劍山莊。

    馮至剛聞言猶如青天霹靂般,臉色立即大變,呆楞在門口處。

    △△△

    在垂揚鎮外送走牛老頭祖孫倆後,司馬燁一行人便走走停停,花了許久的時間才來到雩縣城,而延誤行程的罪魁禍首是玩心特別重的小喜子。

    一路上他不是賞景捕蝶,便是連聲喊累,一下子憩歇息,一下子口渴腹饑,花樣百出的小跟班。

    走在熱鬧的市集裡,小喜子像是條滑溜魚兒似的東溜西鑽,從這個鋪子逛到那個攤子,一會兒摸弄絲綢布裳,一會兒喝茶吃麵,可憐的田宏則滿面大汗的跟在後頭掏銀子付帳,而司馬燁卻一臉陰寒的走在後面。

    「大哥,咱們今晚就住那好不好?」

    小喜子指著前面一間豪華氣派的大客棧,滿臉渴望的瞅著面色陰沉的司馬燁。

    他好想吃頓大餐,洗個舒服的澡,睡個大頭覺。

    司馬燁還來不及開口,田宏已珠炮似的叫道:「臭小子,一路上你花了多少銀子?浪費了多少時間?這會兒還敢貪圖享受,住那麼好的客棧!」

    「死老田,時間是我的,銀子是大哥的,你心疼什麼?」小喜子也不甘示弱地叉腰大聲反駁。

    「你不知道我們急著趕到擎劍山莊辦事情嗎?一路上拖拉磨蹭的,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田宏氣惱的吼道。

    「不過是拜壽嘛,又不是趕著進洞房,急什麼?」小喜子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斜瞪了田宏一眼。

    「像你這種走法,到了擎劍山莊也早過了馮莊主的壽誕。」田宏氣呼呼的抱怨,心裡急著想知道他兄弟蕭天寶的下落。

    「奇怪了,大哥都不吭聲了,你喳呼個什麼勁兒?」小喜子沒好氣的嚷嚷。

    這兩、三日來,也不知道是趕路累了,還是怎麼著?大哥一直板著臉,整個人顯得冷漠疏離、若即若離的,直教小喜子心情惡劣透了,對田宏當然也沒有好臉色了。

    「臭小子,你實在很欠揍!」田宏雙手握拳,咬牙切齒的說。

    「幹嘛?想打架呀?來呀!誰怕你?來呀!來呀!」小喜子不怕死的挑釁。

    「好了,別吵了,這是大街上,先到客棧休息吧。」

    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破口大罵,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望,為了不引人注目,司馬燁只得趕緊出聲制止,免得他們真的當街打起來了。

    「大哥,晚上我幫你擦背,伺候你洗澡。」

    小喜子立即轉怒為喜,不顧司馬燁肅厴的神色,高興地抱著他的手臂往客棧方向走,一邊偷偷地朝田宏扮鬼臉。

    「你這種烏龜走法,再走個一年半載也到不了擎劍山莊。」田宏埋怨的嘀咕。

    這時,司馬燁突然停下腳步吩咐道:「田宏,走一趟李記鐵鋪,我在客棧等你消息。」

    李記鐵鋪即是神龍堡名下的商家之一。

    「是,堡主。」

    田宏立即領命離去,他知道堡主真是要他前去鐵鋪拿探子苗少軒傳來的情報。

    「大哥,你什麼時候在鐵鋪子訂了馬蹄鐵?」小喜子自作聰明的問道。

    一般鐵鋪除了鑄造兵器外就是打造馬蹄鐵,大哥已經有了一把削鐵如泥的莫剛劍,自然不需要其他兵器了,小喜子如是想著。

    「前陣子。」

    司馬燁含糊帶過,微一側身,不著痕跡的避開小喜子親暱的碰觸,語氣冷淡的說:「走吧,先去祭你的五臟廟吧!」說完,逕自往客棧走去。

    落後的小喜子,怔然望著他的頎長的背影,心中像被鞭子抽了一記似的,隱約作痛。

    他想不透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惹大哥不高興的事,否則大哥為何態度遽變,完全不若初時的親切和善。

    他不喜歡被大哥討厭,他不要大哥以冷若冰霜的疏遠態度對他,他需要大哥的關懷,需要大哥疼他、愛他、對他好……

    他一定要做些什麼來討好大哥,對,他要做點什麼,小喜子在心裡告訴自己。

    △△△

    暮色低垂,倦鳥都已歸巢。

    客棧的廂房裡,心思紛擾的司馬燁正憑窗凝睇天上晚霞,他煩躁莫名的情緒,全為了古靈精怪的小喜子。

    想他司馬燁堂堂七尺硬漢,闖蕩大江南北,見識過多少絕色佳人,環肥燕瘦無以數計,其中不乏官宦千金,青樓艷妓傾心於他,對他投懷送抱,只可惜他心如止水,波紋不興,一心只想帶領弟兄們將神龍堡推至武林至尊之位。

    如今吹皺一池春水,讓他凡心大動的人,居然是一個毛頭小子,這驚人情愫如排山倒海向他湧來,頓時失了分寸,沒了主張,他無法想像,這好男風的斷袖之癖若傳了開來,不但他的聲譽要完蛋,就連神龍堡多年的基業也毀於一旦。

    為了逃脫這駭人情孽,他強迫自己疏遠小喜子、冷落小喜子,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衝擊感,天人交戰的掙扎滋味,真是痛苦萬千,難以言喻!

    小喜子為何偏偏是男兒身?司馬燁苦歎道。

    門上傳來一聲輕響,田宏即推開房門大步跨了進來。

    「堡主。」

    「回來了?坐。」

    司馬燁立刻收攝渙散的心緒,恢復慣有的冷靜,沉穩的坐回桌旁,詢問田宏帶回來的情報。

    「有什麼消息?」

    「堡主。」田宏神色凝重的開口,「江湖可能有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司馬燁耨中清光一閃,不發一言的等待下文。

    「黑衣人是不久前突然竄起來的,專門狙殺名門各派尋找秘籍的男子,手法凶殘,無一活口,少軒通過無數管道,硬是探不出黑衣人的真正底細,他只能揣測,其幕後可能是有組織的殺手集團,而且志在秘籍,圖的是武林霸業。」田宏仔細的稟告消息內容,「還有,黑衣人的出現幾乎和天寶失蹤是同一時候。」

    司馬燁越聽心情越沉重,一股不詳之感強烈的湧現。

    「少軒特別叮嚀,前去擎劍山莊務必提高警覺。」田宏補充一句。

    聽到這裡,司馬燁不由得憶起在垂揚鎮巧遇的牛老頭祖孫倆。「田宏,再跑趟鐵鋪,要他們派人前往牛家村,暗地保護牛老頭和他的孫子。」

    「堡主,為什麼?」田宏劍眉一挑,不解的問。

    「我也說不上來。」司馬燁沉思的搖頭,腦際迅速掠過牛老頭聽到擎劍山莊的懼怕神色。

    「你趕快去,遲了只怕他們祖孫倆性命不保。」司馬燁不安催促道。

    「好,我立刻出門。」田宏頷首起身,還未走到房門口,「砰」地一聲,房門由外撞了開來。

    「大哥,洗澡水燒好了。」

    隨著這聲嚷喊,小喜子已一頭跑了進來,險些和田宏撞個滿懷,他訝異道:「咦,老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久前。」田宏漫應一句,腳步不停的往外走。

    「你又要出去?」小喜子緊追著問,然後露出恍悟的神情,湊進田宏賊笑道:「嘿嘿,你不會是要上什麼樓,找什麼姑娘吧?」說完,還用手肘撞了撞田宏。

    這什麼樓呀姑娘的,是小喜子在準備熱水時,聽店裡的夥計嚼舌根聽來的,見人語態曖昧的打趣,小喜子也不瞭解其中的深意,便現學現賣的用在田宏身上了。

    「去你的。」

    田宏惱火的一拳捶在小喜子纖瘦的肩膀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的揚聲罵道:「要死了,臭老田,又沒得罪你,幹嘛打我?」

    「臭小子,等我辦完事回來再找你算帳。」田宏忿忿的朝空中揮動拳頭,隨即匆匆出門去了。

    「算就算,誰怕你啊!」

    小喜子朝門外挑釁的喊著,然後用力摔上房門,一轉頭卻一眼撞進司馬燁那雙深不可測的瞳眸裡,他猛得胸口一緊,心慌意亂地調開視線,壓下心中異樣的感受,慇勤笑道:「大哥,小弟已在隔壁廂房燒好熱水,等著伺候你沐浴更衣,好洗淨一身風塵。」

    他實在是受不了大哥冷漠詭變的態度,只好想這法子小心的伺候大哥,看能不能重撿前些時候融洽的和諧氣氛,再得到大哥溫柔的呵護與關心。

    小喜子俏麗的笑顏,一舉擊潰司馬燁好不容易建立鞏固的心房,霎時,萬般苦澀的滋味蜂湧而上,真是酸苦難當。

    見司馬燁滿臉陰鬱神色,小喜子笑靨盡褪,像被遺棄的小狗一般,無限委屈的垂下眼瞼,小心翼翼的囁嚅道:「大哥,是不是小喜子做錯了什麼事惹你生氣?」

    那水汪汪的澄琉大眼及楚楚動人的嬌俏模樣,再度深深震動司馬燁如磐石般的靈魂深處,一腔鐵漢柔情崩潰如山倒,他忍不住暗歎道:「你錯不該生為男兒身!老天爺,教教他該如何掙開這注定萬劫不復的孽緣情淵吧!」

    「大哥!」小喜子怯生生地輕喚。

    暗吁口長氣,司馬燁乏力的搖頭,答非所問的說:「你下樓用晚膳去吧,不用伺候我了。」

    「可是,人家辛辛苦苦才燒好熱水,一桶一桶的提進房裡頭去的,就為了要服侍你……」小喜子越說聲音越細不可聞,眼眶跟著委屈的泛起濕潮。

    那可憐模樣教司馬燁捨不得再說一句拒絕的話,「那……一起洗吧。」語畢,率先走出房間。

    他堅決的告訴自己一定要用平常心和小喜子相處。

    「謝謝大哥。」小喜子猶如接到聖旨般的高興,咧嘴朗聲應道。

    他雀躍萬分的跟在司馬燁後面,一蹦一跳的走進隔壁充滿氤氳熱氣的廂房,隨手扣上門閂後,便逕自寬衣解帶,然後掉轉過身子,拿起毛巾走近早以閉起眼瞼,舒服的泡進浴桶裡,享受熱水浸身的司馬燁。

    「大哥,水溫還可以吧?」

    「嗯,可以。」

    司馬燁緩緩睜開雙眼,倏地坐直身子,雙眼大睜,震驚萬分的瞪著一絲不掛的小喜子。

    天哪,小喜子胸前突出的肌肉也未免太壯觀了吧?司馬燁不敢置信的用力揉一揉酸澀的眼睛,再仔細瞧去——

    「大哥,你怎麼了?」小喜子莫名其妙的凝視一臉錯愕、震驚的司馬燁。

    倏地,司馬燁將頭整個浸入水中,直到快沒氣了,才猛抬起頭,伸手抹臉上的水漬,用力再瞧——

    沒錯,凹凸有致的粉嫩山丘上是鮮紅欲滴的小蓓蕾,再往下瞧去是纖細誘人的玲瓏曲線,再往上……忽地,司馬燁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腦子瞬間喪失思考能力。

    好半晌,一項鐵般駭人的認識跳上如擂鼓般的心頭,接著,他發出震天獅吼:「該死的,你是女的!」

    「是啊,有啥不對?」小喜子天真無邪的用力點頭。

    「你是女的!」司馬燁再次怒吼著,一拳打在水裡,頓時水花四濺,潑濕了一地。

    「對呀,我是女的,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了?」

    小喜子實在納悶極了,她是男是女,大哥有必要這麼震驚,這麼激動嗎?

    「你是女的!」司馬燁聲嘶力竭的大吼,多日來的掙扎、困擾與迷惑等複雜情緒皆在這幾句吶喊聲中得到釋放。

    小喜子低頭看著自己曼妙合宜的身材,然後再用力的點頭,揚聲道:「大哥,我是女的,你就不用一直重複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女的?」

    此刻,司馬燁只想掐死這個讓人又氣又愛的鬼靈精,同時他也恨不得一口咬下她。

    「你又沒問我。」小喜子一臉無辜的噘嘴咕噥。

    「那你還跑進來跟我一起洗澡,你不懂男女有別嗎?」司馬燁怒焰沖天的大叫,沒辦法,若不讓怒火填滿心胸,他怕自己失去控制力而辣手催花,一口將她吃下肚裡去。

    唉!這個不知死活的小笨蛋,小喜子聞言可又差點抓破頭皮了。

    男女有別嗎?師公、師婆和孤芳夫人怎麼都沒有告訴她?難不成又是她漏聽了?

    「師公和師婆沒跟我說耶,而且他們倆也經常一起洗澡呀!」說完,小喜子便擠進浴桶裡,「大哥,你過去點啦。」

    噢,該死的,司馬燁忍不住詛咒著,他快被慾火燒死了,他幾近崩潰的大喊:「你師公、師婆他們是夫妻。」

    「對呀,你怎麼知道的?我又沒告訴你。」小喜子笑靨如花的點頭,心底暗歎道:大哥真是聰明,一下子便猜到師公、師婆是夫妻關係。

    「你師公、師婆是夫妻,所以可以一起洗澡,但我們不是夫妻,不可以一起洗,懂不懂?」他試圖將男女之防的觀念塞進她腦袋裡。

    「你是我大哥嘛,所以也沒什麼分別嘛。」她理所當然的說。

    「你——」司馬燁簡直快氣瘋了,誰來救救他脫離這該死而誘人的小蠢蛋?

    他深吸口氣,清清暗啞的嗓子,準備對她解釋他們不能一起洗澡的原因,但他眼光一掃,卻看到她光溜細滑的柔膩雪膚,豐盈的山丘上粉嫩蓓蕾,性感動人的窈窕曲線……

    司馬燁只覺得腹內熱流亂竄,血液逆轉,慾望奔騰,他猛地跳出浴桶,抓走衣服就往外衝,再待下去,他不只會有慾火焚身的危險,還可能淹死在她純真無邪……不,無知的魅惑陷阱裡。

    「大哥,大哥!」小喜子詫異的看著他火燒屁股似地衝出去,完全不理會她的叫喚,只留下一地的水漬。她一臉納悶不解的喃道:「怪了,好端端的,大哥又生哪門子氣呀!」

    搖頭晃腦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答案來,最後小喜子宣告放棄,決定先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再來煩惱大哥奇怪的舉止。

    △△△

    皓月當空,萬籟俱寂。

    從不失眠的小喜子竟一反常態的擁著暖被靠坐在床榻上,憑窗望月,今夜不知為何,那一輪銀色光芒竟無端勾起她內心深處的多愁善感及思念之情。

    算來離開百花山也有段時日了,不知師公、師婆和孤芳夫人日子過得好不好?

    回顧這一路上的奇遇巧聞,在在都令她大開眼界,深受震撼,尤其是莫名其妙的被黑衣人追殺,幾次逃生,心驚膽戰之餘也悟出生死一線間,人生變化無常的至理真言。

    此刻,她強烈的思念起在百花山莊無憂無慮的歲月,那時終日讓師公漫山遍野的追著她練功、寫字,大玩貓捉耗子的遊戲,還有師婆花招百出的誘哄她挑水燒飯,學習刺繡縫補等女紅,和孤芳夫人嚴厲的訓斥,強迫她施肥除草、種菜養花等。

    從沒有一刻,她是這麼的想念師公、師婆和孤芳夫人。

    都要怪大哥啦,沒事洗澡也要亂發脾氣,還跑得不見人影,丟她一人孤零零地用晚餐,像個沒人要的棄兒,好不淒涼啊!

    其實惹大哥生氣總比冷著臉對她不理不睬來得好些,想起大哥暴怒的樣子,小喜子忍不住漾起甜蜜的笑容。

    大哥那渾然天成的英雄氣概,不怒而威,一身結實賁起肌肉迸發勁猛剛強的男性力量,不僅教人心生畏意,還令人癡迷渴慕。還有那遒健的體魄、壯碩頎長的雙腿,厚實有力的雙掌,想著想著,小喜子竟臉紅似火,渾身一陣戰慄,不曉得依偎在大哥寬闊健壯的胸膛上是何滋味?

    哎呀,瞧她想到哪裡去了?他是大哥耶!

    小喜子真不明白,大哥為何對她的性別發那麼大的脾氣?難道生為女子也犯了天條啊?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又有啥差別?大哥幹嘛這麼在意呢?

    也許是大哥年紀漸長,又未娶妻,以致缺乏家庭溫暖,才造成這種不平衡的偏執心理吧,小喜子胡亂猜測著。

    好吧,念在大哥是她小喜子拜把兄弟的份上,對她照顧有加,又連救她幾次命,她當然得知恩圖報,為大哥物色賢妻美眷才是,不知擎劍山莊裡有沒有適合大哥的好對象。

    但小喜子又不禁擔心,萬一大哥真的成親娶妻,是不是從此不再喜歡她了?想起有這個可能性,她心底就一陣不舒服。

    就在小喜子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見窗外院子裡隨風飄來陣陣的交談聲,她一時好奇,連忙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大師兄,咱們一定要為師妹、師弟報仇。」是一名年輕男子憤怒的聲音。

    「師弟,就憑我們兩個,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對手,想報仇必須從長計議。」另一男子沉穩的安撫道。

    黑衣人?!窗內的小喜子聞言一僵。

    原來她不是唯一被黑衣人追殺的倒霉鬼。

    「難道我們就怎麼白白的讓師弟、師妹們慘死嗎?」年輕男子激動的低嚷。

    「師弟,你要冷靜,我剛接到師父的飛鴿傳書,他老人家要咱們立刻趕到擎劍山莊和他會合,所以報仇的事得暫擱一邊。」

    「我不懂,明明是師父派咱們出來暗中尋找武林秘籍,怎麼這會又要我們恰們去擎劍山莊,難道不找秘籍了嗎?」年輕男子浮躁的說。

    「傳聞秘籍落在馮至剛手裡,為了一辨真偽,各大門派不約而同的假借祝壽之名前往擎劍山莊,若傳言屬實,師父會需要人手的。」那沉穩的聲音解釋著。

    「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不找黑衣人報仇了?」年輕男子語氣裡充滿了憤恨。

    「我看黑衣人也是衝著武林秘籍來的,咱們還是先去擎劍山莊與師父會合,一切由他老人家定奪。」

    「可是師兄……」年輕男子還想再說,卻被打斷。

    「好了,夜深了,該歇息了,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呢。」

    談話聲接著消失。

    小喜子聽完後,心裡浮現許多她沒有答案的問題。

    武林秘籍是什麼玩意?和黑衣人又有何關係?

    假使黑衣人真如那位男子所言衝著武林秘籍而來的,為何又要追殺她呢?她又沒有武林秘籍,連秘籍長什麼樣子也沒瞧見過。

    對了,那個短命仁兄也是死在黑衣人手上的,莫非那短命仁兄身上有秘籍?

    但不對呀,短命仁兄交給她的是一塊石頭小令牌,可不像什麼武林秘籍呀。

    她探手入懷摸出石頭小令牌,放在手上反覆地看著,這會是武林秘籍嗎?小喜子皺起黛眉,不停的思索。

    「小喜子,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息?」田宏忽地推門而入,粗嘎的嗓門嚇了小喜子一大跳。

    「臭老田,進來前不會先敲門啊?」小喜子驚魂未定的啐罵。

    田宏大刺刺的坐下來,提壺倒茶,一口飲乾後,四下張望,才又問道:「堡主呢?」

    這傢伙一向黏堡主黏得緊,怎麼房裡只有小喜子一人,不見堡主身影?田宏奇怪的暗忖。

    「不知道。」小喜子沒好氣的應道。

    「怎麼了?」才問完話,田宏倏地眼睛大睜,一個箭步竄到床邊,一把搶過小喜子手上的石頭令牌,臉色丕變的問:「你怎麼會有這令牌?誰給你的?」

    「喂,你幹嘛搶人家的東西啦?還給我啦!」小喜子火冒三丈地跳起來搶,但田宏把手舉高,她怎麼也搶不到,氣得她掄起拳猛打田宏,一邊哇啦大叫:「臭老田,死老田,東西還給我啦,還我啦。」

    「你還沒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田宏舉高令牌,急切的追問。

    「是別人給我的。」小喜子一上一下地直跳腳,拚命想勾下田宏手中的令牌。

    「是誰?叫什麼名字?人在哪裡?」

    「我只知道他叫蕭添保啦。喂,臭老田,你到底要不要把東西還給我,那是別人交給我的。」小喜子惱火的叫嚷。

    田宏大震,急吼道:「人呢,他人呢?」

    「死了啦。」嘶聲喊完,小喜子趁田宏呆若木雞的當兒,飛快奪下令牌。

    「死了?這怎麼可能?他不是上擎劍山莊作客嗎,怎麼會……」田宏面如土色的喃喃自語。

    「他真的死了,還是我親手挖洞把他給埋了,這塊石頭令牌就是那短命老兄臨死前托付的,要我交給死馬葉的。」小喜子邊說邊用袖口擦拭石頭令牌,「只是我也不知道死馬葉是什麼東西,又得上哪找去?」

    田宏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仍舊處於震驚的狀態中。

    倏地——

    「我就是司馬燁!」

    渾厚低啞的嗓音驟揚,小喜子愕然轉頭,只見司馬燁滿臉悲慟地走了進來。

    他好不容易才平復小喜子是女兒身的震撼紊亂心情,正準備回房休息,豈料,甫踏進房門,竟又驚聞好兄弟遇害,激動之情久久不能平息。

    「我就是司馬燁,你手上的石頭令牌叫神龍令,是我神龍堡的信物,你可以把它交給我了。」他將手伸向小喜子。

    「死馬葉?大哥,你不是叫神龍嗎?什麼時候改名字的?」小喜子迷惑不解的問。

    她還以為死馬葉是哪裡不知名的樹葉呢,這麼難聽的名字,實在配不上大哥的英雄形象,她暗自思忖著。

    「把令牌給我。」

    司馬燁因強烈的悲痛梗啊胸口而不願多費唇舌解釋,一雙虎目直視小喜子晶亮的瞳睃,灼熱攝人,她不由得一陣輕顫,立刻垂下眸光,囁嚅道:「好……好吧。」乖乖的將令牌放在司馬燁攤開的掌心上。

    司馬燁用力一握,一臉沉痛的坐到桌旁,語氣嚴厲的命令道:「告訴我當時的情形。」

    「我……我……」從未見過司馬燁如此森寒肅殺的駭人神色,小喜子不禁感到惶惑,不知該如何完整敘述當時的狀況。

    司馬燁則因衝擊太大,使他耐性盡失,猛然用力拍桌,聲色俱厲的斥喝:「還不快說!」

    「說就說嘛,你凶什麼凶?」被他這麼一斥喝,小喜子害怕的情緒陡地消失,反而壯起膽子咕噥一句,以示不滿。

    「要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司馬燁暗啞道。

    「就在我要到江湖的路上,那個短命老兄——」說到這裡,她明顯感受到有四道銳利精光射了過來,她立刻改口道:「那位身受重傷的大哥,滿身鮮血的躺在荒郊野地上掙扎呻吟,眼看只剩口氣了,所以我就好心的過去探探,看能不能幫他什麼忙?結果他就塞給我那塊令牌,說要給死馬葉,可是他還沒說清楚死馬葉是啥玩意,黑衣人就出現了。」

    聽到這,田宏已悲憤莫名的怒喝:「黑衣人?又是黑衣人?」

    小喜子忙不迭的點頭,瞧大哥和田宏一臉吃人的凶樣,她可沒膽說自己還把那短命老兄當椅子坐的事,免得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那位重傷大哥真夠義氣,為了保護我不被黑衣人殺害,把我推進樹叢裡,害我撞到樹昏了過去,等我清醒後爬出樹叢,那位可憐的大哥已經命喪黃泉了。」小喜子說到後來,已是滿臉的哀戚,「師公教過我,做人要有惻隱之心,所以我就挖了個洞,把那位大哥給埋了,並為他立了碑,免得他做孤魂鬼。」

    司馬燁和田宏皆目露感激的看著小喜子。

    以為他們不相信,小喜子用力點頭強調道:「真的,我沒騙你們,我可以帶你們去看。」

    「小喜子,謝謝你。」田宏一個箭步上前,激動萬分的握住小喜子的手,眼眶泛紅的道謝。

    「不……不用客氣。」小喜子邊說邊使勁抽回被握痛的小手。

    「可惡的黑衣人!」司馬燁突然怒聲狂吼,手握著石頭令牌拍擊桌子,「砰」地一聲,整塊石頭令牌應聲粉碎。

    「咦,這是什麼?」小喜子眼尖,立刻抓起桌上的碎屑裡的東西,「好像是鑰匙。」

    田宏拿過鑰匙仔細研究,「這是黃金鑄造的。」接著一驚,低叫道:「堡主,你看上頭還刻了字!」

    司馬燁立刻接過來,仔細端詳如指頭般大小的鑰匙,在窄小的鑰匙上赫然刻著「龐、劍」兩字。

    「堡主,這是什麼意思?」田宏不解的問。

    司馬燁沉思不答,逕自陷入思考中。

    小喜子也不甘寂寞,拚命伸長脖子直盯著那柄黃金小鑰匙打轉,心底暗罵自己愚蠢至極,石頭令牌帶在身上也有個把月了,竟然沒想到去推敲箇中的巧妙,說不定那把鑰匙是打開什麼武林至寶的重要工具呢!

    唉!這麼寶貝的東西,就這麼平白給了大哥,她真是笨哪!

    「黑衣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追殺你的?」儘管內心悲憤,司馬燁仍舊保持高度的冷靜思緒。

    「好像是耶。」經司馬燁這麼一問,小喜子才恍然大悟的點頭,「大哥,你是不是認為黑衣人追殺我是為了石頭令牌裡的小鑰匙?」

    司馬燁沉默不語,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他實在不願讓小喜子陷入這場江湖紛爭。

    「可是黑衣人要這小鑰匙做什麼?它很值錢嗎?」小喜子邊說邊拿起鑰匙在掌中把弄玩耍,她隨口胡猜道:「這是不是開什麼武林秘籍的?」

    司馬燁和田宏聞言皆大吃一驚。

    「小喜子,你也知道武林秘籍?」田宏驚訝的問。

    「什麼武林秘籍?可是沒見過,倒是剛才有人在院子裡交談,被我聽到而已。」此時,在小喜子心裡盤據的念頭是,如何將小鑰匙據為己有。

    「窗外有人交談?」

    司馬燁濃眉一挑,田宏立刻到外查看,過了一會兒進來搖頭道:「窗外沒有人。」

    「當然沒有人,這麼晚了,他們都回房休息了嘛。」小喜子天真的回答,然後湊近司馬燁身邊,一臉神秘的笑道:「大哥,你猜我剛才聽到了些什麼?」

    司馬燁搖頭。

    「那對師兄弟也要到一個地方去。」

    「什麼地方?」田宏沉不住氣的插嘴。

    「他們要到擎劍山莊和他們的師父會合,表面上是祝賀馮至剛六十大壽,其實是要找馮至剛拿武林秘籍的。」小喜子得意的揚著下巴。

    司馬燁和田宏互望一眼,心情更加沉重。

    看來這趟擎劍山莊之行必是詭譎多變,紛爭不休了。

    「大哥,咱們不也要到擎劍山莊去嗎?那不就可以湊個熱鬧,瞧好戲了。」

    看小喜子一副迫不及待的興奮模樣,讓司馬燁心一沉,他得想辦法讓小喜子避開這場武林風暴,他決不容許她受一點傷害。

    突地,司馬燁心中一動,從小喜子手上拿過小鑰匙,再次審視天寶刻上的字跡。

    這「劍」字該是指擎劍山莊吧?天寶就是因為救了馮靚雲才受邀前往作客的,那這「龐」字又代表什麼意思呢?

    「大哥,可不可以把它給我?」小喜子一臉希冀的指著小鑰匙說。

    「你要這個做什麼?」司馬燁感到有些奇怪。

    「它……很可愛,我想拿來當鏈子戴嘛。」小喜子胡編個借口搪塞。

    其實,她是認定了這柄黃金鑰匙是找到新鮮寶貝的重要東西,她才不會笨到放過任何好玩的東西呢!

    「這東西放在身上很危險的。」司馬燁搖頭拒絕。

    「大哥,你會保護我嗎?」

    「當然。」他肯定的點頭。

    「那就不會有危險了,拜託嘛,大哥,我真的很喜歡這把黃金鑰匙,給我,好不好?拜託啦!」小喜子雙手合十,一臉哀求的模樣。

    瞧她明眸頰暈,嬌俏動人,司馬燁的「不」字哪還說得出口?猶豫半晌,最後只能輕歎一聲,把小鑰匙放到小喜子伸長的蔥白玉手中。

    「謝謝大哥。」小喜子兩眼放光,笑吟吟的道謝。

    「記住,此行到擎劍山莊,一步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司馬燁慎重其事的叮嚀。

    「是,大哥。」說完,小喜子緊握著黃金鑰匙眉開眼笑地跳上床鋪,準備夢周公去了。

    田宏眼泛殺機的開口道:「堡主,天寶他的仇——」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司馬燁神光爍動,「砰」地一聲,他一掌劈碎整張木桌,語氣鏗鏘的立下誓言。

    廂房內一時冷風流竄,殺氣四溢……

    床榻上的小喜子驚詫地坐起身,怔愣地瞪著地上的碎屑,渾身頓時泛起絲絲涼意……

    △△△

    一輪紅日,燦爛的光芒有如血焰般籠罩著大地。

    邪毒任清秋領著趙英標師兄弟三人來到了清泉峰下,一行人正想歇息片刻,不意,卻聽到樹林中傳來陣陣刀劍交擊聲。

    「師父,是華山弟子和黑衣人。」潛在老樹後觀看的錢一虎回頭說道。

    任清秋雖面無表情,但卻目露凶光,渾身充滿一股濃重的陰詭殺氣。

    「看來華山弟子落於下風……」錢一虎繼續探望,他話未說完,只覺耳際有陣冷風掠過。

    「師父——」趙英標失聲驚呼。

    任清秋快如閃電地轉身撲進密林裡,雙掌運勁,真氣疾射,一一擊中酣戰的兩方人馬,剎那間,個個骨碎肉裂,當場斃命。

    這突來的血腥慘況,教趙英標等三人,嚇得面無血色,渾身戰慄不已。

    不一會兒工夫,任清秋飄然返回,神態從容的走到樹下,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此時,一陣寒風吹過,天邊紅日依舊如火焰燃燒般照著大地……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3 PM

第五章

    當司馬燁帶著小喜子、田宏抵達擎劍山莊時,正好趕上馮至剛的壽宴。

    擎劍山莊不愧是天下首富,壽宴的排場及規模均是大手筆,奢華之至。

    只見宏偉的大門前掛滿花燈,絢麗輝煌,莊內四處張燈結綵,燈明如畫,院落內到處擠滿王公貴族,江湖人士,奴僕不停穿梭其間,慇勤招呼、伺候,不敢稍有怠慢。

    噼裡啪啦的鞭炮震耳欲聾,鑼鼓喧囂聲響徹雲天,一副歡樂景象,猶勝新年佳節。

    天下第一莊,果然名不虛傳!

    「哇!這皇宮好大、好漂亮哦!」

    站在巍峨的大門前,小喜子咋舌的看向金碧輝煌的龐大建築。

    「哼!這算什麼皇宮,小子,你若見識過咱們神龍堡,就不會這麼大驚小怪了。」毛頭小子,果然沒什麼見識,田宏不屑的暗忖。

    「神龍堡?大哥的家比這裡還大、還豪華?」小喜子好奇的追問。

    「十個擎劍山莊也抵不上一座神龍礦廠,更何況是堅固的神龍碉堡,懂嗎?小子,別再像只愚蠢的井底蛙了。」田宏嗤鼻道。

    「你才是井底蛙!」小喜子惱火的反駁,眼光一瞟,忽地,她像活見鬼似地躲到司馬燁的身後,迭聲慘呼道:「哎呀,完了,怎麼又碰到他們,真是冤家路窄!」

    司馬燁轉頭望了過去,原來是虎毒門趙英標師兄弟三人,跟在一名清癯漢子身後,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趙英標等人也瞧見了司馬燁,當下心中一懼,立刻靠近任清秋,語帶惶恐的低聲道:「師父,是龍首司馬燁。」

    「嗯。」任清秋眼睛眨了眨,莫測高深的輕哼一聲,腳步沉穩地踏上石階。

    這時,莊主馮至剛也親自來到大門口,歡迎貴客臨門,一見到英姿颯爽的司馬燁,立刻露出一臉的笑容,雙手抱拳頻頻作揖,朗聲道:「歡迎,歡迎,司馬堡主大駕光臨,實在令寒捨篷畢生輝啊!」

    「馮莊主,客氣了,晚輩在此恭祝莊主壽比松齡,如日之升。」司馬燁也拱手回禮,翩翩風采流露無遺。

    「哈哈哈!謝了,司馬堡主,快請入內,幾位掌門人皆在大廳等候堡主,準備歡聚共酌一番呢!」馮至剛豪邁大笑。

    「多謝馮莊主。」司馬燁頷首,舉步踏入莊內,絲毫不將任清秋等放在眼裡。

    「咦,這兩位是——」馮至剛瞧著田宏、小喜子納悶的問。

    「神龍護法田宏恭祝馮莊主南山獻壽,天保九如。」田宏拱手賀道。

    小喜子見狀,也想祝賀兩句,但話到嘴邊,猛地想到自己可沒響亮的名號好報,眼角一溜,身後還有幾道虎視眈眈的邪惡眼光,於是她指指司馬燁,漾起甜美純真的笑容,朗聲說道:「我乃大哥的拜把兄弟,祝莊主長命百歲,多福多壽。」說完,急急地跟在司馬燁身後。

    「原來是田護法與司馬堡主的結拜兄弟,歡迎,歡迎。」馮至剛慇勤招呼。

    「恭喜馮莊主,德高望重啊!」任清秋突地揚高賀道。

    馮至剛轉頭望去,目中精光一閃,笑容倏地乍現,熱情地招呼道:「失敬,失敬,不知任掌門親臨敝莊,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老夫不請自來已是突兀之至,您老不嫌棄,讓老夫叨擾一杯水酒,已是大人大量了。」任清秋一開口便是一番漂亮的場面話。

    「任掌門,言重了,小小壽宴,還勞任掌門長途跋涉,親臨道賀,老朽可是面子十足,一杯水酒豈能聊表些微謝意呢。」馮至剛亦不遑多讓,也是滿嘴的客套話。

    「哪裡,哪裡。」任清秋搖頭直笑。

    「任掌門,請!」

    「請。」

    就這樣,兩隻老狐狸首度過招,未分勝負,一路笑容滿面,相互吹捧走進大廳。

    △△△

    鼓樂翻天,觥籌交錯冠蓋雲集的馮府壽宴正熱熱鬧鬧地進行著。

    擎劍山莊首富之名,果然不同凡響,只見那前、後廳內,席開上百酒席,以及叫得出名號的江湖俠客,場面涇渭分明卻又融洽和諧。

    馮至剛笑容滿面後周旋於一桌又一桌的貴客間,他所到之處,恭賀祝頌之聲不絕於耳。

    正當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樂音倏變,琴音如行雲流水般洩出,接著珠圓玉潤的歌聲婉轉揚起,在座賓客不約而同停下動作,所有愕然目光均投向聲音來源處。

    但見席旁一隅的樂隊中,坐著一名珠圍翠繞的美麗女子,纖手撥弄琴弦,檀口揚聲吟唱。

    那琴音綽注曼衍,出神入化,歌聲婉轉曼妙,豐富多姿,吟至低回處宛若深谷幽境,悲情傷懷,高吭時又澎湃如濤,振蕩靈魂,久久不歇。

    所有賓客莫不沉浸陶醉於琴韻歌聲中。

    一曲終了,全場鴉雀無聲,直至針落可聞的境地,不知過了多時,一聲掌音驟響,頓時全場喝彩稱讚聲如潮水般湧現。

    「哈哈哈!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哪!」任清秋撚鬚讚歎,「馮莊主,可否告知此女花名,是來自哪個青樓艷坊?」

    馮至剛聞言色變,微帶慍意的口氣說:「任掌門,此女乃老夫的掌上明珠,她拋透露面,獻唱小曲,娛悅喜賓,是盡孝心為老夫祝壽的。」

    「失禮,失禮,老朽真是有眼無珠,失言冒犯令千金,來來來,老朽自罰水酒,還望馮莊主原諒。」說著,任清秋提瓶倒酒,連干三大杯。

    馮至剛只好斂下慍色,端起酒杯笑道:「不知者無罪,任掌門別放在心上。」

    平心而論,這場盛會該是人人酒足飯飽,賓主盡歡的喜慶景象,偏偏席間就有個人滿腹妒火,心情鬱悶到了極點。

    小喜子緊挨著司馬燁而坐,此時,她真恨自己一身粗布男衫,反觀那些與會的嬌嬈女子,一個個穿金戴玉,綾羅綢緞的,一雙媚眼直兜在大哥身上打轉,不時施放魅力風情,一副欲將大哥剝光生吞下肚的模樣,從那一刻,小喜子是如此清楚意識到自己也是個姑娘家的事實。

    這都要怪率性的師公、師婆,打小就拿她當男孩養,日子一久,她的行為舉止也就像個粗線條的男孩子了。以前她倒不覺得做個男孩有何不妥之處,但這會兒,她不禁要怪師公和師婆對她如此縱容,如此放任。

    不知現在覺醒是否還來得及?還可不可以補救?

    為了隔絕那些挑逗目光,呵護大哥遠離好色的鶯鶯艷艷們,小喜子硬是拉著司馬燁捨棄原先安排好的坐席,七挑八選的坐到她認為最不引人注目的座位上。

    沒想到,一坐下,這才發現同桌的人竟然是趙英標等師兄弟。

    仇人相見,份外眼紅!

    但小喜子卻仗著身旁有司馬燁及田宏的保護,根本不把那群敗類看在眼裡,拿起碗筷大快朵頤一番,優哉從容的享受美食佳餚。

    正吃得津津有味時,她所有的好胃口均讓那名絕色佳人破壞殆盡,瞧她面如芙蓉,柔媚婉艷,儀態萬千,光那天籟般的美妙歌喉及精湛的琴藝,就令在場眾人魂飄神迷,不知歸處呢!

    席間豎起耳朵,聽見任清秋與馮至剛的對話,小喜子方知那獻藝才女原來是馮莊主的千金,這下可教小喜子心情沉重,悵然若失。

    那位馮小姐不論是家世背景,姿色才氣均與大哥不相上下,兩人十分的匹配,何況大哥正缺一位蕙質蘭心的賢妻美眷,為他生兒育女,共度一生。

    如此良緣佳偶,她小喜子即是大哥的好兄弟,自是樂觀其成,給予祝福,可是她卻……

    她發現自己竟然不願大哥娶別的女人,唉,她究竟是怎麼了?

    這時,一陣恣放笑聲,拉回小喜子紛飛的思緒。

    「馮莊主,令千金不但姿色無雙,而且才藝出眾,不知許了夫家沒?」問話的乃是崆峒派掌門岳世宗。

    「多謝岳兄廖贊,小女自及笄之後,上門提親者眾多,無奈小女眼界過高,迄今尚未有合適的好對象。」

    岳世宗一聽大喜,正想開口為兒子提親時——

    「馮莊主,老朽可否推薦一佳婿人選供莊主參考?」任清秋搶在岳世宗開口前,大聲說道。

    岳世宗聞言氣絕,臉色一沉地盯著任清秋。

    「任掌門,請說。」馮至剛欣然道。

    任清秋得意的指著身旁的徒弟趙英標道:「此子乃老朽的大弟子,不但人品出眾,武學造詣深厚,與令千金可說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如蒙莊主不棄,招為成龍快婿,與虎毒門締結姻盟,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小喜子聞言口中食物差點噴了出來,終於明白什麼是「睜眼說瞎話」了。

    側眼睨去,那趙英標滿臉菜色,活像個癆病鬼似的,一雙滿載邪惡的死魚眼直盯著馮家小姐退入內室的方向,嘴角還垂淌著口水呢!

    人品出眾?武學造詣深厚?虧他的師父說得出口。

    想起當日在悅升客棧,趙英標被田宏揍得連滾帶爬的模樣,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任清秋虎目一瞪,森冷的開口道:「小兄弟,你對老朽說的話有意見?」

    「沒……沒有。」小喜子渾身一顫,瑟縮的靠向司馬燁身側。

    司馬燁伸手輕按小喜子放在腿上的柔荑。

    有了司馬燁這強勢靠山,小喜子頓時又囂張起來,臉帶鄙夷、不屑的譏誚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趙英標耳尖的聽到小喜子的批評,沉不住氣的想開罵,卻被任清秋目光一瞪,立即嚥下火氣,堆滿謙恭有禮的虛假笑容,轉向馮至剛,溫文爾雅的作揖道:「晚輩趙英標,恭祝馮莊主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好說,好說!」馮至剛敷衍的笑說。

    「馮莊主,老朽這徒兒——」

    任清秋本欲重提婚事,岳世宗卻突地出聲道:「近日盛傳,二十年前失蹤的武林秘籍又重現江湖,不知司馬堡主和馮莊主可曾聽聞?」

    任清秋急於與擎劍山莊結好的企圖心昭然若揭,與座人士心中莫不瞭然,岳世宗氣憤任清秋的狡詐,阻斷他提親的話機,為了報一箭之仇,故意引出新話題,轉移眾人的注意力,藉機破壞任清秋的如意算盤。

    此舉自然氣煞任清秋師徒等人,眼看到嘴的鴨子飛了,憤怒之情自不在話下。

    「略有耳聞。」司馬燁冷淡的回答,暗地卻對馮至剛起了疑心。

    他所認識的馮至剛是個態勢閒淡的謙沐君子,生性淡薄不喜排場,從不參加或舉辦這種奢華盛會,亦厭惡虛偽的應酬場合,今日竟大辦壽宴,席開百桌,廣邀賓客,手筆之大之闊,令人咋舌,這特異行逕作風較之以往,可說是判若兩人,個中蹊蹺,頗耐人尋味。

    「岳兄所言可是那傳言記載絕世武學的武林秘籍?」馮至剛順勢避開任清秋的提親話題,連忙問道。

    「正是。」岳世宗點頭道。

    席間,武當門人孟絕子也不甘寂寞的插嘴,緩緩道出一段陳年武林秘辛。

    「當年血手霍天殘娶了赤鳩怪獨孤紅之女獨孤慧後,本欲退出江湖,沒想到其師弟斷指龐九也暗自垂涎獨孤慧的美色,因此設下毒計,慫恿師兄霍天殘潛入皇宮盜取秘籍,然後將此消息散播,引起江湖人士的覬覦,龐九鼓動各門派圍捕霍天殘,以奪取秘籍,無奈因血手三十六式,詭異多變,威力之猛,無人能擋,各大門派精英盡出,聯手追殺霍天殘至紫霞峰頂,這一血戰,雙方都付出慘痛代價,各派弟子屍橫遍野,無一生還。」

    小喜子聽得入神,不覺脫口問:「那霍天殘呢?」

    奇怪了,她什麼覺得這叫霍天殘的人挺親切的?

    「生死不明。」孟絕子仰頭飲盡杯中酒,微帶欷吁的說。

    「秘籍呢?」小喜子再問。

    「不知去向。」嬌滴滴的嗓音驟揚,答腔的乃是巫派門人孫嬈嬈。

    見孫嬈嬈媚眼流波直兜在司馬燁身上,小喜子就有一肚子火,她沒好氣的說:「你又知道了?」

    孫嬈嬈也不以為意,一顆心早掛在司馬燁那英偉勃發的豐姿上。

    「這段秘籍風雲,在當年可是轟動整個武林,有誰不知呢。」

    小喜子恨不得挖掉孫嬈嬈那對招子。

    「我不明白耶,那秘籍裡的武功到底有多厲害?為什麼大伙拼了命也去搶?」

    小喜子托腮支在桌沿,喃語不休,腦子裡卻想起那晚在客棧裡的師兄弟所說的秘籍,是否與這稀世秘籍是同一本?如果是的話,秘籍不就在……隨著起伏的思潮,眼光不自覺的溜向馮至剛。

    「小伙子,若有個機會,可以讓你練成蓋世神功,打遍天下無敵手,呼風喚雨,進而稱霸武林,你要是不要?」外號佟山老怪的鐵震海也加上談話陣容。

    「白癡才會拒絕。」小喜子想也不想的大聲應道。

    她手上已經有一把開啟稀世珍寶的黃金鑰匙,若再練個什麼蓋世神功,哈,到時,她小喜子不就可以稱霸武林了嗎?她還可以把寶貝拿給師公完呢!

    她越想越興奮,嘴角不由得彎起漂亮的弧度,目光再度移回壽星臉上,「喂,馮莊主,我在路上聽人說有本秘籍落在你手上,指的就是這本稀世秘籍嗎?」

    霎時,所有沸騰喧鬧聲消失,無數道貪婪緊張的目光全集中向馮至剛。

    天哪!這魯莽小妮子,說話也不經大腦,可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下打草驚蛇了,看她如何收拾?司馬燁頓覺頭痛欲裂。

    沒聽到馮至剛的回答,小喜子提高音量問:「馮莊主,你到底有沒有秘籍?有的話就拿出來給大家欣賞欣賞吧!」

    笨蛋!人人搶著要的武林秘籍,一旦得了手,誰會蠢到公開承認,並拿出來當眾展覽?田宏朝天猛翻白眼。

    司馬燁搖頭苦歎,可以的話,他真想把小喜子的嘴巴縫起來,免得她惹禍上身,丟了小命。

    不過,小喜子的問題雖突然,可也問出在場所有賓客心中的疑惑。

    「小兄弟,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老夫即不諳武功,要這個秘籍何用?」馮至剛嚴肅的否認道。

    「稱霸武林呀!」小喜子天真的接口。

    其實,她根本就是套用鐵震海的話,並不明白「稱霸武林」背後的真正含義,但卻一語說中與會人士內在貪婪的野心慾望。

    馮至剛聞言仰頭長笑,「小兄弟,以老夫今日的財富及地位,與稱霸武林已無兩樣,又何苦圖這虛名霸業呢。」

    「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沒有秘籍嘍?」小喜子不耐煩的拿起筷子輕敲桌面,她最恨人咬文嚼字,淨說些聽不懂的廢話。

    「正是。」馮至剛點頭。

    「但我明明聽說那兩師兄弟說……」她話還沒說完,手一滑,筷子倏地彈了出去,正中對座趙英標的臉。

    「哎呀!」一聲慘叫,趙英標伸手捂著臉頰。

    「臭小子,咱們前帳未算,你又來打晦氣,是不是嫌命太長?」仗著有師父撐腰,錢一虎猛然跳起來暴怒的斥喝。

    「失禮,失禮,一時失手,一時失手。」小喜子口中雖然道歉,但眉眼間儘是不屑,「沒想到武學造詣深厚的趙師兄,竟然躲不過一根小小的筷子。」她語氣滿是嘲弄。

    「嘻……」孫嬈嬈咯咯微笑,一雙勾魂眼風情萬種的飄向冷肅俊美的司馬燁。

    「你找死!」申俊怒喝一聲,拎起大刀便砍向小喜子。

    「大哥。」小喜子一驚,抱頭大喊。

    「鏘」地一聲,朝她砍去的大刀頓時斷成兩截,申俊當場傻眼,望著手中只剩半截的斷刀,臉色灰白的愣在原地。

    「司馬堡主,好俊的功夫!」孫嬈嬈嬌笑讚道。

    這樣的男人,她死也不會放過。

    司馬燁聽若不聞,逕自抱拳向任清秋說:「任掌門,捨弟年幼無知,不懂分寸,得罪之處,請任掌門大人大量,不與一番見識。」

    任清秋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本欲翻臉算帳,卻又忌憚於司馬燁莫測高深的武功,一旦和神龍堡正面為敵,對他虎毒門毫無益處,但倘若不出這口怨氣,又有損尊嚴,就在他舉棋不定間——

    孫嬈嬈嬌聲道:「真沒想到,名震江湖的虎毒門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任掌門,我看你那大弟子是無福消受美人恩了。」

    孫嬈嬈這一譏誚,倒給自己種下致命殺機,但她一心放在如何勾引司馬燁的念頭上,而不自知。

    「就請任掌門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與後生小輩計較吧。」馮至剛瞟了小喜子一眼,隨即端起酒杯,笑道:「來來來,司馬堡主,任掌門,老夫先乾為敬了。」

    任清秋見狀,只得忍住心火,順著馮至剛給的台階下來,心底卻泛起強烈的殺機。

    小喜子知道危險已過,又惟恐天下不亂的準備張口挑釁——

    「不許胡鬧!」司馬燁精光銳射,疾聲大喝。

    小喜子一愣,猛地起身跺腳,嗔怒高嚷道:「你凶我?我不理你了!」說完便氣急敗壞的衝出大廳。

    司馬燁眼色一使,田宏立即追了出去。

    「司馬堡主,客氣了。」馮至剛也笑著回道。

    「小孩心性,司馬堡主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孫嬈嬈嬌笑道。

    就在這時,一名全身鮮血淋漓的年輕人從外面衝了進來,腳步踉蹌的倒在佟山老怪鐵震海的腳下。

    「爹!爹!黑衣人……黑……」語音倏止,那年輕人抽搐一下便死了。

    「懷兒,懷兒!」鐵震海不敢置信的大喊。

    又是黑衣人?

    這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司馬燁不解的暗忖。

    △△△

    「臭大哥,居然在那麼多人面前凶我,讓人家下不了台,我恨死你了,臭大哥。」

    負氣跑出來的小喜子,跑到後花園,用力踢樹幹悶咕嚕的罵著。

    「一見美女就翻臉罵人,真是個見色忘弟的臭大哥!」

    光用嘴巴還不夠,乾脆撿了根小樹枝,狠狠地揮打修剪工整的樹葉,心裡郁氣這才稍微紆解。

    忽地,從後面廂房傳出一清亮的女聲——

    「小姐,該起來穿衣了,再泡下去都要脫掉一層皮了。」

    小喜子好奇心一起,登時全忘了壽宴上的不愉快,只見她循著音源,躡手躡足的來到廂房外的走廊上,小心地踮起腳尖,慢慢撐開窗戶,瞇著眼瞧了過去。

    哇!她猛地睜大美目,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美女出浴圖啊!

    瞧那一身細白光滑的凝脂玉膚,彷彿可以揉出水來,玲瓏有致的身材,足以讓任何男子停止呼吸,唉!小喜子根本就是望塵莫及。

    這時,讓丫頭翠環披上薄紗外衣,馮靚雲突然轉頭望向窗子,登時和小喜子四目相對,整個人當場愣住了。

    「誰在外頭?」翠環尖叫的衝到窗口邊,傾身捉住小喜子的衣襟,不由分說的掄拳猛打小喜子的頭,「該殺的登徒子,竟敢偷窺小姐沐浴。」

    「臭婆娘,你打得我好痛,放開啦!」小喜子抱頭叫嚷,一邊掙扎閃躲如魚驟下般的拳頭。

    「偷看小姐洗澡,還敢囂張罵人!」翠環邊罵邊更用力地捶打。

    「你以為我愛看?臭三八,你家小姐有的,我一樣也沒少,有什麼了不起的?」小喜子怒氣沖沖地叫嚷,一把用力甩開翠環的箝制,向後退了幾步。

    「你說什麼鬼話?看我不挖掉你的眼珠子才怪!」翠環忿忿地捲起衣袖,衝到門外,揪住小喜子又踹又打的,一副張牙舞爪的母夜叉樣。

    「臭婆娘,大不了我也給她看回去嘛,你撒什麼野?」小喜子怒吼。

    「該殺的登徒子,不知羞恥的臭小子!」

    「喂,臭三八,你不要太過分了!」

    小喜子和翠環兩人又打又罵的扭成了一團,糾纏不休。

    「翠環,翠環。」馮靚雲走到門邊引頸輕喚,心底兀自忐忑著。

    唉,也不知道被看光了沒?真是羞死人了。

    還好這小子長得俊俏有加,不然她純潔無暇的身子若被個醜八怪看光,那可就冤枉了!

    「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看我的!」小喜子啐罵著,實在是被潑婦般的翠環打疼了,連忙掐住翠環的軟麻穴,趁她渾身僵麻之際,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一招可是她唯一從師公那裡學到的保命遁逃術!

    「臭小子,你給我回來,臭小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直到潑辣的叫囂聲完全消失了,小喜子氣喘咻咻的坐在草地上休息。

    「臭婆娘,這麼凶悍,小心嫁不出去,惹毛我,叫大哥不要娶你家小姐,教她做一輩子老姑娘,看你還囂不囂張?」

    喘過氣後,頓覺全身腰酸背痛的,捶了捶背脊,雙手支在身後撐在地上,舉目四顧,這又是什麼地方?

    看來這擎劍山莊還不是普通的大耶!

    就著微弱星光睦著四周,只看到一堆亂石雜草,算了,沒力氣研究,她乾脆往後一躺,然後眼皮沉重,四腳漸感乏力,好累!想睡覺了。

    不行,大哥曾交代過,一到擎劍山莊就不許離開他的視線,對,再累也得爬起來,回到大廳找大哥去。

    小喜子勉強翻身,低著頭,四肢著地往前爬,但爬沒兩步,她的腦袋便撞到東西了。

    咦,這是什麼?伸手摸摸,好像是雙靴子,而且還是黑色的,小喜子抬頭望上瞧去,黑褲,再望上瞧,黑衣,黑衣?哇!

    小喜子猛地翻身坐起,驚慌的顫聲道:「黑……衣……人……」

    救命呀,他從哪冒出來的?

    「小子,東西拿來。」冰冷的嗓音驟揚。

    「什……什麼東西?」小喜子渾身震顫,發抖的反問。

    「你還裝蒜?」

    劍光一閃,小喜子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利劍。

    「大……爺,我真的不知道你……你在說什麼?」

    「蕭天寶臨死前交給你的石頭令牌。」

    小喜子聞言一呆。

    石頭令牌?不是早被大哥捏碎了嗎?

    「小子,交出令牌,就饒你一條狗命。」黑衣人冷峻的威喝。

    劍光霍霍,直教小喜子冷汗浹背。

    老天爺呀!她的霉運要到什麼時候才走完哪?

    「大爺,石頭令牌不在……我身上。」她並沒有說謊,只是令牌已變成黃金小鑰匙了。

    「是嗎?」黑衣人冷哼著上前一步。

    「是……真的。」她咽口口水,顫巍巍的猛點頭。

    「那就別怪我劍下不留人了。」語畢,他手一揚——

    「大哥,救命!」小喜子大喊。

    忽地,夜空中一道黑影飛至,旋腿一踢,黑衣人手中的利劍登時落地。

    「小喜子,快去大廳找堡主!」田宏疾吼,一把推開小喜子,朝轉身逃逸的黑衣人攻去,此刻,他一心只想為好兄弟蕭天寶復仇。

    「好的。」小喜子驚慌失措的趴在地上,不辨方向的往前爬行。

    快!快!快!再慢半拍,小命休矣!

    爬著,爬著,打鬥聲逐漸遠了,小喜子停下來稍微喘口氣後,又繼續往前爬,突地,她的手摸到的不是堅硬的地面,登時,她整個身子失去控制的往下跌去,「救命——」

    「砰」地一聲,小喜子重重的跌到洞底,這猛力一撞,可把小喜子撞得七葷八素,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全身骨頭都快散了。

    她小心坐起身子,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鼻端吸嗅的淨是潮濕腐爛的氣味,敢情是到什麼地穴去了?

    怎麼辦?這會兒她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也不能坐以待斃,困死在這暗天無日的地底下吧。

    她站起來摸索半天,觸手淨是凹凸石壁濕滑青苔,噁心粘膩極了,小喜子的心開始有些慌亂。

    半晌,她告訴自己,她必須要沉著、冷靜,小心搜索生路,方能有命活著出去和大哥相聚。

    一想起司馬燁,小喜子精神為之一振,更加努力的摸索、尋找。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讓她摸到一條潮濕粗長的繩,欣喜之餘,她也沒多想,用力一扯繩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洞門大開,光源乍現。

    就著微弱光線,小喜子睜目望去,展現在眼前的是條狹窄似盡頭的通道,陰陰暗暗的彷彿是通往幽冥地府般,令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怔愣片刻,小喜子還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走上通道,朝前面光源一步一步的走去。

    走著走著,她一腳踢到一具不明物體,整個人重心不穩,狠狠的摔在地上。

    噢,痛死了!她到底要摔幾次,才算功德圓滿?小喜子摸著撞疼的鼻子忿忿的想著。

    小喜子狼狽的坐在冰冷的地上,瞪著那團絆倒她的不明物體,由於看不清楚,便把身子湊近點瞧個仔細,再伸手摸摸。

    「唔……」似有若無的呻吟聲乍揚。

    哇!小喜子嚇得貼到石壁上,衷心祈盼:老天爺,別又是個受重傷的短命鬼,又在臨死前托付給她什麼鬼東西,害她像喪家之犬,到處被追殺。

    「唔……唔唔……」

    聽那呻吟,似是痛苦萬分,小喜子不禁又動了惻隱之心,慢慢走近那團不時發出痛苦呻吟的東西,仔細的查看。

    原來是個身受重傷的老頭子。

    「老大爺,你什麼會受傷躺在這地底下?」

    受傷老者聞言睜開混濁雙眼,虛弱的打量小喜子,好半晌,才掙扎的撐起身子,靠在石壁上喘息不休。

    「老夫……乃是馮至剛……」他聲音細弱的說。

    「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小喜子乾脆把耳朵貼近老者的嘴邊。

    「咳咳!老夫馮……馮至剛。」

    「什麼?你說你是擎劍山莊莊主馮至剛?!」她驚訝的大聲問道。

    重傷的老者孱弱點點頭,「正是老夫。」

    小喜子大惑不解的搔搔頭髮,「不對呀,馮莊主正在上頭大吃大喝做大壽,他還請了好多客人呢!」

    兩個馮至剛,這可新鮮了。

    「他是斷指龐九,不是老夫。」

    小喜子杏眼圓瞪的問:「你說上面那個馮至剛是冒牌貨?」

    奇怪,怎麼龐九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裡聽過?

    「老大爺,你可不可以把話說清楚些?」她要求道。

    「他是為了得到秘籍……咳咳……」馮至剛一口氣喘不上來,猛地咳得面紅耳赤。

    小喜子見狀,連忙動手拍打馮至剛的背部,幫他順順氣。

    「秘籍?你是說那本記載蓋世神功的武林秘籍?」

    馮至剛點頭不語。

    驀地,小喜子靈光一現,恍然低嚷:「我想到了,那龐九就是血手霍天殘的師弟嘛!」

    「小兄弟,你也知道血手霍天殘?」馮至剛大感意外的看著她。

    「嗯,剛才在壽宴上聽來的。」

    馮至剛虛弱的閉上雙眼,仰靠在牆上,休息片刻,才緩緩的開口說:「斷指龐九居心叵測,易容藏身在擎劍山莊為僕,長達二十年,而我毫無所覺,唉!糊塗,真是太糊塗!」

    小喜子可沒耐性聽馮至剛自怨自艾的,催促道:「馮莊主,你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免得嗝……呃……怎麼了,那可就遺憾了。」

    小喜子將「屁」字給吞回肚裡,做人要厚道點,一定會有好報,這是師公說的。

    「小兄弟,可真是快人快語啊。」馮至剛虛弱的露出欣賞的笑容,「去年,老夫到關外洽商,因緣巧合下偶得一隻檀木盒子,裡頭裝的正是人人搶奪的武林秘籍,可惜盒上的鎖設計得極為精巧,我耗費許多時間也無法開啟……咳咳……」

    說到這裡,馮至剛又是一陣猛咳,好不容易才嚥下口痰,又繼續說:「直到數月前,老夫巧遇京師金鎖子張檉,得他幫助,以黃金打造了一把萬能鑰匙,贈予老夫。」馮至剛氣竭力衰的停了下來。

    「然後呢?」小喜子不耐煩的催促。

    「回到莊裡,我還來不及開啟檀木盒子,便遇到龐九暗算,喝下五毒散水,全身癱瘓至今。」

    「那萬能鑰匙被龐九搶走了嗎?」她著急的詢問。

    馮至剛搖搖頭,「本來龐九欲殺了老夫,正待動手之時,被蕭天寶蕭大俠撞見,蒙他仗義相救,匆促間,我把萬能鑰匙交給蕭大俠,盼他保護秘籍,不使秘籍落入心腸狠辣的龐九手裡,否則江湖將永無寧日。」

    「那黑衣人追殺蕭天寶就是為了那把黃金鑰匙?」小喜子若有所思的追問。

    「沒錯,黑衣人正是龐九秘密訓練的殺手。」

    「原來如此。」小喜子終於完全明白為何黑衣人要追殺她了。

    難怪剛才黑衣人跟她要石頭令牌,原來蕭天寶把萬能鑰匙給藏到令牌裡,偏又教她碰上身受重傷的蕭天寶,他在臨死前把令牌交給她。

    小喜子急忙掏出掛在胸口的黃金小鑰匙。「馮莊主,你瞧這把是不是萬能鑰匙?」

    馮至剛驚愕地瞪著小喜子手上的鑰匙,「你怎麼……怎麼會有這把鑰匙的?」忽地,他渾身一顫,緊捉住小喜子的手,急促問道:「小兄弟,蕭大俠他……他……」

    小喜子明白他要問什麼,如實告之,馮至剛老淚縱橫,愧疚哀聲道:「都是老夫害了蕭大俠,是老夫的錯!他救小女的大恩,還未報恩,卻又連累他命喪黃泉,天哪,老夫何等罪孽啊!」說著,馮至剛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喘息不休。

    「馮莊主,你要振作點。」小喜子花容失色的大喊。

    馮至剛虛弱的看著她,搖著頭說:「老夫已經不行了,五毒散早已侵入五臟六腑了,我很感激老天爺垂憐,讓我拖著一口氣,苟延殘喘到今日,小兄弟,萬事拜……嘔……」說著,又是一口血,腥臭的味道令人反胃。

    「馮莊主……」

    「小兄弟,那木盒在……龐九手裡。」

    「什麼?在他手裡?!」小喜子失聲叫道。

    完了,那還有什麼搞頭?

    「還有……小女……」

    「馮莊主,你還不能死,你得先告訴我怎麼出去啊!」小喜子急切的搖晃幾近昏厥的馮至剛。

    「右……往右走……小心龐九……」聲音嘎然而止。

    跪坐一旁的小喜子愣愣的想著:完了,這下又完了,平空又得到這天大的大秘密,那龐九鐵定不會放過她的,定會派黑衣人殺她滅口!

    為什麼?不過是闖蕩江湖嘛,為什麼她會這麼倒霉,三番兩次的碰上這等倒霉事?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她再忍不住熱淚盈眶,鼻子一酸,「哇——」地放聲大哭。

    她不玩了,她不要什麼稀世寶物,也不要學蓋世武功,不要闖蕩江湖,更不想要揚眉吐氣,她只要長命百歲,只要師公、師婆和孤芳夫人,只要大哥救她……

    小喜子傷心嗚咽,連忙起身離開馮至剛的屍體,轉身朝幽暗的通道飛快的奔去。

    轉了個彎,小喜子赫然發現通道右邊竟是一堵石壁,並沒有任何可以出去的路。

    怎麼會沒路了?馮至剛臨死前明明說走右邊的,為什麼會沒路了?

    小喜子不能相信的瞪著面前石壁,不,她要出去,她不要困死在這地道裡,不要和冰冷的屍體作伴,她要出去找大哥!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大哥,救我出去,大哥……」她驚慌的嚎啕大哭,激動地捶打堅硬石壁。

    「大哥……大哥……」小喜子聲嘶力竭的喊著,淚似滂沱大雨順著臉頰滴落在衣襟上。

    難不成她小喜子就這樣困死在這地道裡嗎?她嚶嚶啜泣的癱靠在石壁上,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豈料,她這手一放,竟放進石壁的裂縫中,頓時,又是一陣轟然巨響,接著一扇洞門大開。

    小喜子怔忡的呆望著眼前一道長階,半晌,才猛地驚醒過來,連忙擦掉臉頰上的淚痕,起身踏下階,一鼓作氣的跑到階頂,發現眼前又是一堵石牆。

    小喜子這回放聰明了,立即動手摸索四周牆面,一會兒,果然在角落邊上發現一隻小拉環,她想也不想的用力一拉,哈!又是一扇石門轟然開啟。

    得救了!小喜子歡天喜地的走出秘道,定睛一看,滿屋子書籍,字畫的,原來這是間書房。

    她正想四處瀏覽一下,忽聞外頭怎麼人聲雜杳、喧嚷不休,難不成是壽宴辦到這邊來了?

    小喜子好奇地拉開房門,一腳跨了出去,迎面跑來一堆奴僕、家丁,其中有人高聲嚷喊:「找到了,找到了,小兄弟在書齋這裡。」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小喜子整個人已被有力的雙臂攬入溫暖壯實的胸懷中,緊緊的、密密的、牢牢的抱著。

    「你到底跑哪去了?」司馬燁激動的低嚷。

    這一嚷,嚷出小喜子所有委屈、害怕、緊張等複雜情緒,她再也忍不住,像個急欲人安慰的小孩般,「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

    她的雙手緊攀住司馬燁的頸項,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司馬燁整顆心糾成一團,用力抱緊痛哭的小喜子,此刻,司馬燁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實——

    那就是他已深陷情網,再也無法自拔了。

    「你該死的到底跑哪去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4 PM

第六章

    佟山老怪鐵震海的獨生子,竟在擎劍山莊內慘遭黑衣人殺害,此事震驚了所有參加壽宴的人士,大家議論紛紛,同時眾人也感惶惶不安。

    近幾月來,江湖上風雲迭起,黑衣人連續狙殺了長白、崑崙、華山等門下弟子,造成武林動盪不安,人人自危的境地。

    這些神秘的黑衣殺手,無從追查其背景及殺人動機,但那些被殺弟子皆是奉命私下尋訪武林秘籍,有關這點,各大掌門均閉口不提,彼此卻是心照不宣。

    司馬燁遲遲不見田宏追回小喜子,一時心神不寧,因此趁亂離席,行至廊外時,忽聽遠出傳來打鬥聲,遂循聲前往,來到偏僻的後院中,驚見田宏正與黑衣人交手,只消一眼,司馬燁即知勝負,於是站在一旁,耐心等候田宏在三招之內取下黑衣人的性命。

    果不其然,田宏一掌擊向黑衣人胸口,黑衣人登時嘔出一大口鮮血,抽搐幾下,便頹然倒地而死。

    「堡主。」田宏走近司馬燁。

    「小喜子呢?」司馬燁急切的問。

    他銳眼搜尋,不見佳人倩影,心底更是忐忑不安了。

    「他沒回大廳?」田宏感到詫異,「我擋下黑衣人時,明明叫他回大廳找堡主的。」

    「她一定又是貪玩去了。」司馬燁擔憂的說。

    田宏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堡主,這擎劍山莊真的有古怪,咱們得小心留意。」

    「我知道,就連馮莊主也有問題。」

    「什麼?那小喜子還到處亂逛?這不是更危險了?」田宏心直口快的嚷著。

    沉吟片刻,司馬燁吩咐道:「田宏,你到大廳知會莊主,請他派人找小喜子。」

    「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打草驚蛇了?」田宏語氣充滿了擔心。

    「小喜子只是貪玩罷了。」司馬燁意有所指的說。

    田宏立即領悟,「我懂了,我這就去。」

    大廳裡熱鬧的壽宴,早已因鐵震海的愛子遇害,轉變成一片愁雲慘霧、群情激憤的武林批鬥大會了。

    與會的王公貴族們,見情形不妙,生怕捲入江湖是非,惹來殺生之禍,紛紛找詞提前離席,餘下武林中人,不禁譏諷道:「達官顯貴者,俱是些貪生怕死之輩,真個人情如紙啊!」

    而各門派的掌門或代表,表面上竟相指責黑衣人的殘酷殺戮,惹起漫天風暴,造成江湖動盪,暗地裡則個個惴惴不安,生恐自己門下會是黑衣人下一個狙殺目標。

    因為背地裡,大家仍不肯放棄尋找武林秘籍。

    痛失愛兒的鐵震海,悲慟欲絕,憤恨難消,誓言要黑衣人血債血還,以慰兒子在天之靈。

    望著鐵震海抱著兒子屍體離去的佝僂背影,在座眾人又是一陣欷吁長歎。

    有道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相信鐵震海做夢也想不到,參加一場壽宴,竟會奪走愛子的一條寶貴生命。

    當馮至剛應允由田宏轉司馬燁所托,出動所有家僕在府內各個角落大肆尋找小喜子時,整個壽宴盛會也告終結。

    許多遠道趕來賀壽的各派弟子,亦在馮至剛熱烈的邀請下,繼續留在擎劍山莊做客,並決定暗地調查秘籍是否真的落在馮至剛手裡。

    直到此刻,緊緊摟住小喜子哭泣顫動的身子,司馬燁才深刻體會到自己是多麼害怕失去她。

    深嗅她似清蘭般的體香,滿腔愛意如狂潮浪濤般席捲向他,火似的熾烈濃情,熊熊烯熔他鋼鐵的心魂。

    曾經,小喜子的性別深深困擾著他,迫他懸崖勒馬,理智的封殺遽然發酵的情愫,強逼自己戴上冷漠孤絕的面具,刻意疏遠,與她保持距離,將她推至心門外。

    如今,雌雄即明,小喜子卻是不折不扣的纖纖女子,所以他再無顧忌,完全釋放出禁錮已久的強烈感情,鐵漢萬般情,盡化繞指柔。

    他愛她,愛得狂猛,愛得渴切,愛得絕對!

    他要她!今天、明天、永遠!

    司馬燁也想不到自己竟會陷得如此深,不過是短短半個月的相處,他竟會這樣熱烈的愛上一個女人?

    愛!如此美妙,如此喜悅,如此神奇!

    「以後不准你再隨便離開我的身邊,聽到沒?不准!」司馬燁霸道的命令著。

    「大哥。」小喜子輕喚一聲,雙手緊緊環住司馬燁的頸項。

    「你究竟跑到哪去了?」他激動的情緒逐漸平緩下來,溫柔的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拭去頰上的淚水。

    眨著盈盈水眸,她抽噎的說:「我……我掉到洞裡去了。」

    「掉到洞裡?有沒有受傷?」司馬燁緊張地檢查她的手腳。

    「沒有。」小喜子逐漸平緩了激動的情緒,扯著司馬燁的衣袖,思索著該如何告訴大哥她發現的驚人秘密。

    「你掉到洞裡,又怎麼會從馮莊主的書齋裡出來?」儘管內心感情澎湃,司馬燁依舊保持超絕的冷靜。

    「大哥,我發現了——」才說個開頭,假冒馮至剛的龐九鬼魅般的出現在司馬燁身後,小喜子猛地一震,慌懼地吞進欲說出的話,偎進司馬燁溫熱安全的臂彎裡,看也不敢看一臉滿面笑容的龐九。

    「怎麼了?」司馬燁訝然低問。

    小喜子只是一逕的搖頭,不肯出聲。

    「司馬堡主,找到小兄弟了?」龐九關心的問,眼底迅速掠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馮莊主,捨弟貪玩,竟擅闖書齋,還請莊主原諒。」司馬燁頷首道歉,暗中觀察馮至剛奇異神色。

    「哪裡,司馬堡主客氣了。」龐九豪爽一笑,目光看向小喜子,滿臉笑意和藹的詢問:「小兄弟,老夫的書齋可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他話中有話,讓小喜子戰慄然危,只能抿嘴搖頭,雙手使勁地箍住司馬燁的腰,逃避龐九森然冷銳的目光。

    「小兄弟!」龐九再次提高音量。

    小喜子又是一顫,猛然將頭埋進司馬燁的肩項處,聲如蚊蚋的說:「大哥,我累了。」

    詭異莫測的龐九突地神色一斂,撫掌喚道:「馮義,請司馬堡主和小兄弟前往御軒閣歇息,小心伺候,不得怠慢。」

    「是,莊主。」馮義恭敬應道。

    「司馬堡主,請隨小的這邊走。」

    「馮莊主,叨擾了。」

    這時,司馬燁和龐九兩人目光交會,立時一股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高手對陣,憑借的是先聲奪人的磅礡氣勢。

    司馬燁乃人中龍鳳,在一身深湛武學修為的烘托下,煥發一股睥睨群倫的懾人氣度,渾身剛猛威強的力量,不但迫人心生畏怯,亦不敢逼視。

    反觀散露陰鷙邪殺之氣的龐九,較之英姿昂揚的司馬燁,無論是精神力量或恢宏氣度上,皆處於劣勢,落於下風。

    這一暗中較勁,讓龐九大為震撼。

    他太小覷司馬燁了,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司馬燁竟有如此深厚內力,表面看似平靜無瀾的廣泓幽潭,底下卻是深不可測且暗藏玄機。

    難怪司馬燁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超越群雄,躍居武林龍首之位,爾後他若繼續苦練精進,相信不出三年五載,必能成為一代武林宗師。

    這後生小輩若是不除,他一統武林的美夢定會化為泡影,龐九陰沉暗忖。

    「司馬堡主?」馮義垂手站在迴廊前遲疑的呼喚,打破了兩人無聲的對峙。

    司馬燁微微頷首,無視周圍許多奇異的目光,擁著小喜子消失在迴廊盡頭。

    △△△

    陰暗的秘室,再度籠罩在一股殺戮風暴裡,簾幕後散出陣陣陰寒怒氣,讓十數個單膝跪地的黑衣人心驚肉跳,冷汗頻冒。

    「一個四肢癱瘓的活死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爬離地牢,死在秘道裡。說,你們是怎麼看守的?」陰厲的暴喝,震得幾個黑衣人瑟縮發抖。

    「屬下該死!」黑衣人急切同喊。

    「你們是該死,空有一身武藝,卻鬥不過一個毛頭小子,還差點壞我大事。」森冷的嗓音透出殺機,令人不寒而慄。

    「屬下無能!」黑衣人再度齊呼。

    「你們是無能,無能到讓人大搖大擺的闖進秘道裡,說,我要你們何用?」斥罵聲中帶著濃濃的殺意。

    「屬下該死,九爺饒命!」

    原來簾後神秘人物,即是斷指龐九,亦是冒牌的馮至剛。

    「即知該死,又何必求饒!」

    倏地,數道銀光乍現即逝,接著十幾個黑衣人皆倒地,一命嗚呼。

    「哼,這世間只有自己最可靠!」龐九冷哼一聲,輕撫放在椅臂上的檀木盒。

    雄霸武林的野心,號令天下的夢想,惟有練成這盒中的秘籍所載的蓋世神功,方能實現。

    為了這只盒子,他不惜耗費二十年的光陰和心血,好不容易才得手了,居然無法打開木盒,取得人人垂涎的武林秘籍。

    其實以他的功力,一掌劈開木盒是輕而易舉的事,只可惜這只檀木盒是先浸過特別藥水才雕制而成的,堅硬若磐石,整個四方角根本找不到一絲接合縫隙。

    該死的霍天殘,連死了也要擺他一道,龐九忿忿罵著。

    當年龐九因妒忌師兄霍天殘擄獲赤鳩怪俠之女獨孤慧的芳心,憤而施下毒計,與馮至剛密謀,慫恿霍天殘潛入大內皇宮盜取秘籍,再放出消息,煽動武林人士為奪秘籍而追殺霍天殘。

    沒想到紫霞峰頂的一場血戰後,霍天殘和秘籍同告失蹤,龐九失望之餘,還以為可以取代霍天殘與獨孤慧雙宿雙飛,可恨落花無情,拂袖而去,跟著父母歸隱山林。

    龐九自覺不是獨孤夫妻的對手,無法用武力搶奪獨孤慧,只好放棄夢中人,抱著遺憾,準備浪跡天涯,唉,千算計萬算計,到頭來仍是兩頭落空。

    不料馮至剛心狠手辣,為掩飾自己敗德行逕,竟正義凜然的召告天下,大肆撻伐他殘害同門師兄的劣行,鼓動江湖人士的不滿。在群情共憤下,由馮至剛領頭,組成正義之師,眾人聯手狙殺叛師背道的龐九。

    馮至剛這招明為江湖除害,暗地殺人滅口的狠毒手段,實在令人齒冷。

    龐九身負重傷,逃往牛家村,幸得牛老頭伸出援手,才保住了小命,傷癒之後,為報仇雪恨,遂編了一段淒慘身世以博取牛老頭的同情和信任,在牛老頭的幫助下,龐九喬裝易容混進擎劍山莊為僕,忍氣吞聲的辛勤工作,最後才得到馮至剛的信任,躍升為山莊總管,掌理莊內大小事物。

    原本龐九是打算伺機殺掉馮至剛,可惜馮至剛的擎天劍法變化莫測,幾次蒙面行刺皆告失敗,最後龐九偷得馮至剛家傳劍譜,私下苦心潛練,經年累月,從不間斷或鬆懈,匆匆十餘載過去,他的功力不僅大增,還自創一套獨門絕學,用來破解馮至剛的擎天劍法。

    去年,他跟隨馮至剛到關外做買賣,途中天氣不佳,風沙肆虐,馮至剛不慎脫隊,不知去向,三天後,卻毫髮無損的帶著檀木盒,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若非龐九喬裝的總管身份深得馮至剛信任,他也無從得知那只木盒子裡裝的竟是當年與霍天殘同告失蹤的武林秘籍,而對如何獲得檀木盒子的經過,馮至剛則三緘其口,當然龐九也不追問,畢竟如何從馮至剛手中奪取秘籍才是最重要的事。

    回到擎劍山莊,龐九左思右想,決定用毒酒毒殺馮至剛是最保險的事,可惜最後卻因打不開檀木盒,而不得不留下馮至剛的一條狗命。

    於是龐九將四肢癱瘓的馮至剛囚禁在地牢裡,每日嚴刑拷打逼問開啟木盒的方法,同時為了掩人耳目,他乾脆易容成馮至剛的模樣,繼續控制擎劍山莊。

    想想當馮至剛也不錯,這個偽君子不但富甲一方,更是受人景仰的大好人,既有財富又有美譽,像這等尊貴崇高的地位,窮他龐九一生也攀爬不到啊!

    不過,他真正的底細,那牛老頭一家子可是一清二楚,只是被龐九的花言巧語所蒙騙,傻呼呼的格守義氣,守口如瓶,將近二十年,倒也相安無事。

    豈料,他毒害馮至剛時卻被牛老父子撞見,龐九隻好殺掉牛老頭的兒子和媳婦,念及牛老頭對他有恩,才放過牛老頭和他的孫子,給了些銀兩,打發牛老頭爺孫倆速回牛家村去安度餘年。

    他相信牛老頭為了保命,絕不敢亂嚼舌根的。

    事情本應到此就結束,若不是那個半路殺出來壞他好事的程咬金,龐九思及蕭天寶就一肚子怒火,那個狂妄小子,仗著救了馮靚雲小命,便大搖大擺的住進擎劍山莊,吃飽太閒整日四處亂逛,結果被他給摸進地牢,救走奄奄一息的馮至剛。

    若不是龐九早有防範,布下天羅地網,循路線追去,在短短幾個時辰內,便在七腳亭外堵上蕭天寶。

    在一番激烈纏鬥後,蕭天寶縱有再高強的武功,亦難敵黑衣人一波波的輪番攻勢,最後體力透支,負傷逃逸,留下苟延殘喘的馮至剛。

    這次龐九以馮靚雲的性命做要脅,終於逼出馮至剛的答案。

    原來馮至剛想盡各種辦法,也無法打開檀木盒子,他在名震京城的金鎖子張檉的幫助下,幾經反覆研究後,打造了一把黃金萬能鑰匙,準備嘗試開啟那木盒子的唯一孔洞。

    但馮至剛已把小鑰匙嵌進蕭天寶的石頭令牌裡,交給蕭天寶帶走,與是龐九派出一批一批的黑衣人,全力追殺蕭天寶,以搶回石頭令牌。

    結果蕭天寶是死了,可是他身上卻找不到石頭令牌。

    根據手下的報告,龐九研判,負傷的蕭天寶將令牌交給路上相遇的毛頭小子。

    未料,毛頭小子神通廣大,竟與神龍堡的龍首司馬燁稱兄道弟,在司馬燁的保護下,幾次躲過黑衣人的狙殺。

    幾個月來,龐九四處散播馮至剛得到武林秘籍的消息,再大肆舉行壽宴盛會,為的就是聚集那些聞風而至的各路人馬,藉機一一剷除各門派,為一統武林鋪路。

    可恨的是,那毛頭小子不但手握石頭令牌,還在壽宴上搗亂,更闖入秘道,得知他假冒馮至剛的秘密,看來,他必須趕在秘密被揭穿前取得武林秘籍,否則他雄霸武林的美夢就得付諸流水了。

    只是司馬燁這塊礙眼的石頭如何剷除?

    撫摸著檀木盒子,龐九陷入沉沉的思緒中……

    △△△

    「大哥,大哥。」小喜子倏睜開眼,滿臉驚悸的從床上彈起,迭聲嘶喊。

    「砰」地一聲,司馬燁猛地推開房門,急速地坐到床沿,將渾身顫抖不止的小喜子抱入懷中,溫柔的低語道:「別怕,大哥在這裡。」

    埋在司馬燁溫暖又厚實的胸膛裡,聽著他穩定的心跳聲,小喜子只覺安全無比,所有的夢魘都消失了,恐懼與害怕也不見了,盈滿心田的是甜蜜、是安全、是滿足。

    前所未有的劇烈感覺排山倒海的湧向她,衝擊著她,這種既陌生又激烈的感覺教她心悸,讓她迷惑。

    大哥就像棵巨大的樹桿,雄偉遒勁,任憑狂風驟雨,永遠屹立不搖。

    大哥又像是她的守護神,不管有多少危難、多少麻煩,他永遠擋在她面前為她擺平。

    只要有大哥在身邊,她便高枕無憂,什麼也不用驚慌,什麼也不必擔心。

    大哥的武功更是獨步天下,江湖上無人能其右,她小喜子何其幸運,碰上這麼好、這麼棒的大哥。

    她堅定的告訴自己,這輩子是跟定大哥了。

    如果大哥能做她的夫婿,那她連睡覺也會笑醒了。

    哎呀!瞧她胡思亂想的,大哥是她的大哥,怎麼會想到男女……真是羞死人了!

    「作噩夢了?」司馬燁輕柔地撥開她散在額前的髮絲。

    「嗯。」她懶懶的悶哼一聲。

    抱著大哥的感覺真好!

    小喜子根本不想開口、不願睜眼,只想抱著大哥、偎著大哥,直到地老天荒……

    「睡著了嗎?喜兒?」俯首凝睇,見她臉頰泛紅,眼皮一掀一掀的,霎是明麗耀人,司馬燁不由得心又一緊。

    小喜子陡地睜開瞳眸,微抬粉顏,充滿驚奇的望著司馬燁,訝然的說:「大哥,你叫我喜兒?」

    從沒有人這樣喚過她,師公沒有,師婆沒有,孤芳夫人更沒有。

    喜兒!多好聽哪,嗯,她喜歡!

    「叫你喜兒,有什麼不對嗎?」司馬燁溫柔的笑道。

    這麼標緻的可人兒,老是小喜子、小喜子的叫,難怪別人會弄錯她的性別,當她是毛頭小子,就連小喜子自己也糊裡糊塗的,沒個自覺。

    「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我耶!」她皺鼻的傻笑。

    「是嗎?你不喜歡?」

    「不,我很喜歡,非常喜歡。」她連忙用力的點點頭,然後靦腆的舔了舔唇瓣,羞澀的說:「大哥,你可不可以再叫一次?」

    「喜兒。」他充滿感情的低喚。

    她笑了,無比感動,喜悅的笑了。

    喜兒、喜兒,大哥叫的喜兒多動聽,多迷人啊!

    她那粉顏綻放的光芒,讓奼紫嫣紅的花朵為之失色,那燦若朝陽的笑容,更叫天上閃爍的繁星為之黯然。

    司馬燁霎時看得癡了,久久不能回神。

    「大哥,你怎麼了?」奇怪,好端端的,怎麼忽然發起呆來了?小喜子遲疑的再喚道:「大哥!」

    還是沒反應,難不成中邪了?

    小喜子歪著頭,小心仔細地上下打量發愣的司馬燁。

    「大哥?」她再叫。

    那翠眉含嬌,丹唇啟秀,姿容絕顏,香澤笛聞,司馬燁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體內那一股翻騰的熱流。

    「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嘛?」小喜子不耐煩的舉手在司馬燁呆滯的眼前晃了兩下。

    司馬燁突地握住她搖晃的小手。

    「大哥,你——唔……」

    小喜子震驚的瞪大眼睛,直盯住司馬燁那深密如扇的睫毛,大哥他在做什麼?他為什麼把嘴巴貼在她的唇上,怎麼回事?大哥他到底在做什麼?

    良久,司馬燁才喘息的移開雙唇。

    「大哥,你在做……什麼?」她愣愣的問。

    「吻你。」他的聲音因狂烈的激情而顯得有些低沉粗啞。

    「吻我?」她呆呆的舉手輕觸略微紅腫的櫻唇,迷惑的喃道:「嘴巴碰嘴巴叫吻?」

    「嗯。」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嘴巴貼嘴巴叫吻?師公、師婆怎麼從來沒教她這個?雖然濕濕的,但那麻熱的感覺還不錯,滿舒服的。

    小喜子一臉迷濛嬌憨的神情,霎是明媚動人,司馬燁忍不住內心的悸動,低頭再輕啄那片紅唇,然後額抵額,鼻碰鼻的摩挲著,充滿誘惑的低聲問:「喜不喜歡?」

    她猛地喘口大氣,用力點頭,急切的答道:「喜歡。」

    「那你得閉上眼睛,把嘴張開。」

    小喜子連忙閉緊雙眼,微張著嘴,迫不及待的想再品嚐那美妙甜蜜的滋味。

    禁不住她誘人的嬌態,司馬燁急急低頭覆上小喜子的唇,狂野霸道的輾轉吸吮,滾燙的舌尖恣情的進入她甜蜜的口內,纏綿的、徹底的品嚐她的甜美……

    火辣酥麻的親吻,攪動著她體內不知名的熱流,誘出她隱藏深入的激情,腹內一股莫名的空虛燥熱,不停的沸騰翻滾,她好想要……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也許是大哥更深的吻,也許是大哥更用力的擁抱,也許是大哥的手,是的,她想要大哥那雙粗糙的大手,放肆的停留在她身上,恣情的游移徘徊,也許這樣能澆熄她體內燃燒的火焰,是的,她渴盼大哥撫平這股劇烈悸動……

    一陣陌生而強烈的快感急湧而出,她情不自禁的呻吟:「大哥……」

    綿密的吻緩緩移向纖細的玉頸,他伸手探進微敞的衣襟裡,撫摸那充滿彈性、白玉無暇的豐盈酥胸,他飢渴火熱的身體蠕動著尋找更舒服的位置。

    她屏息的仰起身子,雙手緊緊攀住他強壯的臂膀,「大哥,我以後每……每天都要這樣……這樣的吻……」

    她的嚶嚀嬌吟,越發刺激他體內兇猛的激情慾望,有如出柙的野獸般,飢餓的啃咬,狂暴的撕扯。

    「好……」他意亂情迷的答應。

    停!該停手了,司馬燁腦裡殘存的理智,不斷發出微弱的警訊,該停手了,再這麼下去,他們就得提早入洞房了。

    但該死的,他停不下來啊!

    她是這麼柔軟,這麼甜美,他更狂野的親吻吸吮,雙手更激烈的愛撫,碩健的身體嵌進她張開的腿間……

    而小喜子早已陷入一片迷亂的慾海狂潮中,她的雙臂勾住他潮濕的頸項,修長的雙腿環住他粗壯的腰際,眼看就要共赴巫山之旅了……

    突然,「砰」地一聲,田宏撞開房門,衝了進來,一邊還嚷喊道:「小喜子,你有沒有看到堡……堡……」語音倏地消失了。

    田宏用力地揉著眼睛,再用力的看。

    天哪,瞧他看見了什麼?這是什麼畫面?

    堡主和小喜子四肢相擁的抱在一起,堡主的手放進小喜子的衣內,而小喜子的腳勾住堡主的腰這分明是一副鴛鴦交頸圖嘛!

    田宏膛目結舌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裡的唯一念頭是——

    堡主和小喜子都是男人,怎麼能……天哪,神龍堡將毀,龍首將完了,噢,他根本不敢想下去了。

    「你們……堡……小喜……」

    最後,田宏只有奪門而出。

    田宏這不速之客,終於將司馬燁的澎湃的慾火給澆熄了,悻悻的放開仍墜欲潮中的小喜子,下了床鋪,動手整理凌亂的衣服。

    「大哥。」小喜子迷濛的喚道。

    「對不起,喜兒,大哥逾距了。」她那一聲大哥,讓司馬燁慚愧不已,他怎能佔喜兒的便宜?

    小喜子坐起身,滿臉迷惑的說:「大哥,有什麼不對勁嗎?我很歡……喜呢!」

    羞赧的說出「歡喜」兩字,她已是滿臉紅霞,心跳如鼓了。

    「你不恨大哥?」司馬燁欣喜的坐回床沿,緊緊瞅著一臉嬌羞的小喜子。

    她羞怯的輕點下頭,然後主動的偎進司馬燁的懷裡,心底不禁有些嗔怪道:「都怪臭老田,破壞了這充滿魔力、美妙的一刻。」

    溫存片刻,她突地打破靜默,頑皮的說:「老田好像嚇了一大跳耶!」

    司馬燁未答腔,體貼的扶小喜子躺進被窩,細心的為她拉好被子,輕柔的撫著她的頭髮說:「夜深了,該歇息了。」說完,站起身子,便欲往外走去。

    「大哥,你要去哪裡?」她不捨的拉住司馬燁的手。

    司馬燁回頭眨眼,難得幽默的調侃道:「我得去幫田宏收驚。」

    小喜子帶著幸福的笑容,進入甜蜜的夢鄉。

    △△△

    「司馬堡主。」

    正靠在迴廊外沉思的司馬燁聞聲掉頭望去。

    「有事嗎?」一瞧清來者是何人後,司馬燁便冷淡得連名稱也省略了。

    沒辦法,他向來厭惡這種不知羞恥的浪蕩女。

    孫嬈嬈妖媚生風的走近司馬燁,聞言大發嬌嗔的說:「沒事就不能找司馬堡主說說話嗎?」司馬燁雙眉微蹙,神情微怏的托詞道:「在下有事,先行告退。」

    「司馬堡主,何必這麼拒人千裡之外,同是江湖兒女,和弄和弄感情,也不為過嘛。」她邊說手就放蕩的移到司馬燁的胸口上。

    司馬燁正想撥開時——

    「騷婆娘,還不放開大哥?」

    一聲斥喝,驀然揚起。

    小喜子叫嚷著從花廳飛奔而至,一把推開孫嬈嬈,怒焰沖天的吼道:

    「不許你碰我大哥。」

    「喲,小兄弟,怎麼跟個娘兒們似的吃起醋來。」

    孫嬈嬈媚笑如花,眼底卻泛起一絲殺機來。

    「大哥是我的,不許你勾引他。」

    小喜子充滿敵意的瞪著她。

    「瞧你細皮嫩肉的,可惜生錯了性別,小兄弟——」

    「我不是小兄弟。」

    小喜子生氣的大叫。

    孫嬈嬈有些愕然的上下打量小喜子一番,語帶狐疑的說:「難道你——」

    沒錯,嫩滑的臉頰,細緻的五官,靈逸的氣度及嬌小的身子,這分明是個女娃兒嘛!

    「喜兒,不許胡鬧。」

    司馬燁嗅出淡淡的殺意,因而輕聲制止道。

    小喜子充耳不聞,全神貫注在妖女孫嬈嬈身上。

    「唉,枉我行走江湖多年,居然也會看走眼。」孫嬈嬈媚然一笑,「好吧,就算你是個姑娘家,但司馬堡主既然未娶親,就不能說他是你的。」

    「他是我大哥,我不許任何人搶走他,我愛他,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小喜子突然住了口,渾身猛地一震。

    愛?她愛大哥?小喜子撼動莫然的望著同感意外的司馬燁。

    原來她喜歡和大哥撒嬌,是因為愛。

    原來她害怕大哥疏遠她,是因為愛。

    原來她眷戀大哥的懷抱,是因為愛。

    原來她愛極大哥的親吻,是因為愛。

    原來她生氣別的女人接近大哥,是因為愛。

    原來,她愛大哥……

    「那麼咱們就各憑本事羅。」孫嬈嬈說著拋了一記勾魂眼給司馬燁,然後轉身飄然離去。

    「喜兒。」司馬燁激動粗啞的低喚。

    此時,他興奮得想跳起來大叫幾聲,他竟然親耳聽見喜兒說愛他!他伸手欲抱她入懷。

    但小喜子卻呆怔的撥開搭在她肩上的大手。

    「喜兒,喜……」司馬燁急呼。

    「別吵我,讓我靜一靜。」她夢遊般的走向後花園。

    她得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清理自己紛亂不明的感情。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5 PM

第七章

    「翠環姑娘,麻煩你將這幅字畫交給馮小姐。」

    「翠環姑娘,我們少主想邀請馮小姐至水榭賞荷花觀景,可否請姑娘代為傳達?」

    「翠環姑娘,我家公子——」

    「好好好。」翠環一張小臉都快笑僵掉了。

    手捧著花湯,一路從廚房,迴廊走到花園,不過短短路程,便有無數大俠的僕役,公子的書僮,輪番上前送字、提邀約,教翠環煩不勝煩,卻又不能翻臉。

    打從小姐在莊主的壽宴上高歌一曲後,其神采豐姿莫不迷倒各路英雄豪傑、王公子弟,一個個像揮之不去的蒼蠅,終日飛來飛去,又是送胭脂水粉,又是送字畫詩詞,殷切期盼再見佳人。

    這都要怪莊主,壽宴即結束,不送客人離開,反倒大方邀人住下,不但得慇勤款待,還增加了許多無謂的麻煩。

    匆匆踏進馮靚雲的閨房,尚未擱下桂花湯,翠環便喋喋不休的抱怨。

    「小姐,那些煩死人的大俠、公子又來邀請你移駕水榭,觀荷賞景,吟詩作對。」但只見馮靚雲靠在窗邊的軟榻,一雙美目茫然投向遠方。

    翠環見狀,心中又開始犯嘀咕了。

    也不曉得小姐是中了什麼邪?自那夜打跑偷窺小姐沐浴的登徒子後,小姐便整日魂不守捨,茶飯不思的恍惚樣,叫人看了都心疼死了。

    小姐生性沉靜寡言,如今更是沉默的可怕,真不明白整個擎劍山莊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光是莊主突然變得古裡古怪的,就夠讓人頭痛了,這下連小姐也跟著走樣,接著不知又該輪到誰發癲了?

    「小姐,你又在神遊啦?」翠環走近軟榻旁,提高嗓門拉回馮靚雲神遊太虛的思緒。

    「有什麼事嗎?翠環。」馮靚雲感到無趣的掃了貼身丫鬟一眼。

    小姐根本沒聽見我說的話嘛!翠環氣悶的猛翻白眼。

    「那些大俠、公子又來請你去水榭觀荷賞景,他們想再一睹小姐顧盼生姿的動人神采。」她沒好氣的重複先前的話。

    「我不舒服,想歇息了。」

    哪些所謂的英雄俠少,王孫公子,一個個油頭粉面,滿腹草包,她才懶得理會呢!馮靚雲暗忖。

    倒是那位窺她沐浴的小公子,不但人長得俊俏,更是一身朝氣活力,若能再見上一面,不知該有多好?

    「小姐,你是不是在想那個小淫賊?」

    翠環一針見血的揭穿馮靚雲的心事,窘得她臉紅似火,恨不得有個洞好讓她鑽進去。

    「你在胡說些什麼?」馮靚雲大發嬌嗔的佯斥。

    「我沒有胡說,小姐心知肚明。」

    伺候小姐多年,小姐的一個眼色,一個動作,全都逃不過翠環的眼下。

    「小姐,不管你願不願意,還是勉強走趟水榭。」翠環也不逼馮靚雲承認什麼,只是取來外袍,為馮靚雲披上。

    「為什麼我非去水榭不可,我又不是賣藝唱曲的青樓女子。」馮靚雲仍是動也不動的坐著。

    「因為邀請你的那群英雄中,有一位是神龍堡的堡主司馬燁,他有事想請教小姐。」說著翠環便扶著馮靚雲往外走。

    「我又不認識他,他會有什麼事想問我?」馮靚雲不解的輕揚黛眉。

    「聽田壯士說,是想跟小姐打聽蕭大俠的事。」翠環一副包打聽的樣子。

    「田壯士又是誰?」

    「田壯士是司馬堡主的護衛。」翠環耐心的解釋。

    「這蕭大俠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為何迄今還不見人影?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一提起蕭天寶,馮靚雲就一陣擔心。

    「小姐,蕭大俠武功那麼高強,那些壞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你別胡思亂想,觸蕭大俠的霉頭了。」

    「書上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或者他遭了暗算也說不定。」馮靚雲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蕭天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能不關心?

    「蕭大俠吉人天相,長命百歲,小姐,你就別擔心了。」

    談話聲中,主僕兩人已來到水榭亭外。

    「小姐,我看司馬堡主和田壯士行走江湖,定是見多識廣,不如就請司馬堡主幫忙查探蕭大俠的去處,你說可好?」翠環建議道。

    「也好。」說完,馮靚雲在翠環的攙扶下,輕移蓮步的踏上水榭亭樓。

    △△△

    擎劍山莊的後山上,一片繁盛茂密的樹林裡正傳出陣陣的漫罵叫囂聲。

    「死老太婆,你再不解開我的穴道,我就跟你翻臉。」

    原來赤鳩怪俠獨孤紅正頭上腳下的被吊在樹上,好似蕩鞦韆般的前後搖晃著雪白長鬚迎風飄揚,那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誰叫你死性不改,老是這麼衝動!」歐陽青斥道。

    「我哪裡衝動了?你說,你給我說清楚,你要沒說出個理由來,我就跟你沒完沒了。」獨孤紅怒視著靠在樹幹上休息納涼的妻子,面紅耳赤的大聲咆哮威脅。

    其實,以他的功力,自行震斷繩子絕非難事,偏他就愛和妻子鬥嘴抬槓,以獨特的方式表達彼此間的感情。

    笑面狐狸歐陽青眼也不抬的閉目養神,任憑老伴氣急敗壞的咆哮。

    「你說呀,臭婆子,我的小喜子可是個冰清玉潔的黃花大閨女,那司馬小子色膽包天,竟敢對我的小寶貝上下其手,又親又抱的,壞我小孫女的名節,我赤鳩怪俠絕饒不了那兔崽子!臭婆子,你說我找他算帳哪裡錯了?」

    原來獨孤夫婦上擎劍山莊沒找到寶貝孫女,又見馮至剛言行陰陽怪氣,全然不若當年的豪情風采,禁不住好奇,乾脆哪裡也不去,藏身在後山,密切偵察莊裡的動靜,一邊等候小喜子。

    經過多日的觀察,夫婦倆終於發現偏僻的後院一堆亂草底下有個洞穴,每到深夜,便有三三兩兩的黑衣人進出,尤其在馮至剛大壽的前夕,更是一批又一批,不知在搞啥名堂?

    為了不打草驚蛇,歐陽青禁止獨孤紅跑到莊裡找寶貝孫女,因為她懶得理會那群所謂的名門正派人士,更何況小喜子身邊又有兩個武功高強的保鏢,寶貝孫女的安危,又何需她來操心。

    行走江湖多年,閱人無數的歐陽青,只消一眼就瞧出那個神龍堡的堡主,不僅已經識穿寶貝孫女的性別,而且還深墜情海呢!

    瞧他一派溫柔,滿臉愛憐,照顧起寶貝孫女細心又體貼,舉手投足間淨是神情蜜意,全然不像是睥睨群倫,雄霸一方的少年英雄。

    可歎她的寶貝孫女沒長心眼,玩心特重,粗線條的個性,從頭到腳全無一絲女娃兒樣,對男女之間懵懂遲鈍,完全不識風花雪月,這樣小孩心性的女娃兒,實在讓人煩惱。

    真不知司馬小子究竟是看上寶貝孫女哪一點?歐陽青百思不解。

    說來這都得怪他們夫妻倆,為了保護小孫女,從不灌輸她有關男女知識或觀念,即使教她讀書,也盡量避開敏感的男女話題。

    他們從不教導小喜子身為女子該有的常識和規範,也從不約束她的言行舉止,完全放任她自由發展。

    歐陽青和獨孤紅又都是不拘小節、樂觀開朗之人,教養小孫女難免寬鬆、放縱,獨孤紅的玩心又重,每天除了基本練功,其餘全花在陪小孫女玩耍嬉戲,即使小喜子偷懶不用功,也睜隻眼閉只眼,讓她矇混過去,寵溺小喜子可說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唉!匆匆十餘載過去了,小喜子也長大了,亭亭玉立,教人憐愛,再過不久就要展翅飛翔,迎向自己的天空,展開自己的新生活,想到這裡,歐陽青也不免一陣惘悵感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難怪獨孤紅夜裡窺見司馬燁與寶貝孫女親密舉動,會如此氣憤了。

    眼看一手拉拔大的寶貝孫女,就這麼平白給別的男人娶回家去,進而取代了他們的位置,莫怪他會破口大罵直跳腳。

    捨不得啊!同是兩老的心情。

    「我一定要找那兔崽子算帳,誰都不能阻止我,臭婆子,你聽到了沒?」獨孤紅臉紅脖子粗嚷喊。

    「女娃兒長大了,早晚是人家的。」歐陽青閉目說道。

    那司馬小子翩翩風采,卓爾不群,又是江湖一方霸主,算來也是個乘龍快婿的好人才,好吧,她就勉強接受,歐陽青暗自評估計較。

    「胡說八道,我的小喜子還小,不急著嫁人。」獨孤紅氣呼呼的反駁。

    他絕不容許任何臭男人染指他冰清玉潔的小寶貝,絕不!

    「老頭子,面對事實吧。」歐陽青緩緩的睜開眼睛。

    「不!我的小喜子不嫁人,不嫁,不嫁,不嫁。」獨孤紅吹鬍子瞪眼的迭聲嘶喊。

    「小心留來留去留成仇。」

    「我不管!」獨孤紅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耍賴撒潑的吼叫,見妻子沒反應,不甘心的又扯開喉嚨大叫:「我不要小喜子嫁人,不要、不要、不要、不……唔……」

    叫聲倏地停止,原來是歐陽青彈了一隻核果,堵住獨孤紅迭喊不休的大嘴巴。

    「吵死人了。」歐陽青掏了掏耳朵,翻轉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

    「唔……唔……」吊在樹梢上的獨孤紅咿咿唔唔的掙扎晃動。

    半晌,歐陽青猛地坐直身子,睜眼喊道:「他是龐九!」

    「唔……」

    「他是斷指龐九!」歐陽青仰視著老伴加重語氣地說。

    獨孤紅聞言停止了掙扎,若有所思的看著樹底下的妻子,沉吟片刻,側頭吐掉口中的核果,「那真的馮至剛呢?」

    「大概去找閻羅王喝酒下棋了。」歐陽青聳聳肩說。

    「啪」地一聲,獨孤紅震斷捆綁在身上的繩索,躍下身子躺到歐陽青旁邊,閉上眼睛道:「趕快睡一覺,養足精神到地洞夜遊。」

    △△△

    丁夏時切,蓮花搖曳。

    是日午後,幾位仰慕馮靚雲的風流俠士,倜儻公子盡皆聚集在水榭亭間,個個人心醉意迷,屏息凝視著柔媚婉約的馮靚雲撫琴低唱:「菡萏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採蓮遲,玩來弄水船頭濕,更脫工裙裹鴨兒,船動湖光艷艷秋,貪看少年信般流,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

    琴音爭琮,歌聲繚繞,只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直到一曲唱畢,久久,眾人才如夢初醒,頓時群起喝彩,久久不絕。

    「馮姑娘不但蕙質蘭心,而且色藝雙全,可謂天上人間,再無第二人。」鎮國將軍之子闕秀中率先諂媚恭維。

    「公子,過獎了。」馮靚雲微微頷夔,暗地朝隨侍一旁的翠環使了個眼色。

    翠環機伶的上前,朗聲道:「我家小姐夜染風寒,身體微恙,在此向諸位大俠、公子告罪,先行回房歇息了。」說完,不待眾人關心問候,立刻扶起馮靚雲離開水榭。

    行至門口,一道男性聲音喚住主僕兩人。

    「馮姑娘,請留步。」

    馮靚雲轉頭望向叫住她的人。

    「在下司馬燁,有要事想請教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司馬燁抱拳禮貌的說。

    「司馬大俠,有話請說。」馮靚雲輕聲說道,晃眼間,似乎瞧見那縈迴夢中的熟悉的影子。

    她怎麼未曾發覺他也在水榭裡?

    「在下有位兄弟名喚蕭天寶,他曾經救了姑娘一命——」

    「砰」地一聲巨響,打斷司馬燁的話,他循聲掉頭,卻見小喜子滿臉怒氣的一腳踹開傾倒的椅子,接著挑釁的瞪了一眼站在門口處的司馬燁,隨即從另一扇門衝了出去。

    一直跟在司馬燁身後的田宏,吹了聲口哨,乘機調侃道:「喲,打破醋罈子了。」

    自那夜司馬燁替田宏「收驚」解釋後,田宏這才恍然大悟,頻頻暗歎自己魯鈍,和小喜子相處多日,竟如此眼拙,完全未曾察覺小喜子的性別,除了不時欺負她,還誤會堡主有斷袖之癖,多虧堡主寬宏大量,不然他田宏笑話可就鬧大了。

    司馬燁癡迷的眼光緊緊的追逐遠去的背影,渾然不知發生什麼事。

    翠環見小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得頻頻搖頭,暗歎小姐沒有眼光,居然對眼前英姿渙然的司馬堡主無動於衷,反倒看上那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

    司馬燁整個心都跟著小喜子飛走了,原先想問的問題也忘得一乾二淨,「田宏,你來接手。」語畢,展開輕功,一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田宏無奈,只得開口,「馮姑娘,剛才——」

    咦,怎麼連馮姑娘也沒有反應?

    「馮姑娘?」田宏再喊。

    還是沒有反應。

    一旁的翠環喟然長歎一聲,接口道:「田壯士,我看還是由我們來談吧。」

    唉,莫道無情不似多情苦,只有相思無盡處!

    △△△

    「臭大哥、混蛋大哥。」

    小喜子蠻牛似的衝到後花園,雙手瘋狂地揮打那片濃密的綠葉繁花。

    「討厭、討厭、討厭。」

    隨著連聲叫囂,她更用力的踐踏一地落葉殘花,直到力竭氣衰,她才頹然的跌坐在草地上,淚水如滂沱大雨,奔流不止。

    原來在她憤怒的嘶吼下,是淌血的心發出陣陣刺骨的疼痛。

    是的,她是想清楚了,她是懂得愛情了,終於瞭解自己對大哥的感情了,只是她有資格愛大哥嗎?真的可以愛大哥嗎?

    以大哥這等出眾的人才,也只有馮靚雲那樣溫婉嫻淑的大家閨秀,才配得上。

    她小喜子算哪根蔥?既無顯赫家世,又無美貌才華,只會惹來一堆麻煩,能待在大哥身邊,得他關懷照顧,已屬天大的福報恩澤了,怎敢再有所奢求呢?

    難道她還妄想躍上枝頭當鳳凰?烏鴉永遠是烏鴉,怎麼樣也變不了鳳凰的。

    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缺乏自知之明,而她小喜子至少還有這小小的優點。

    那夜與大哥纏綿的甜蜜回憶,又湧上心頭,酸酸甜甜的百感交集。

    她真的很想待在大哥身邊一輩子,不許大哥娶馮靚雲為妻,不讓大哥擁抱親吻別的女人,不許……說不完的不許,只願大哥是她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那麼她就是世間最快樂,最幸福的人了。

    想起水榭那一幕,她的心就好痛,前不久,才趕跑個孫嬈嬈,現在又來了個馮靚雲,以後不知又會有多少女人出現?她越想淚就流得越快。

    哭著哭著,肚子突然咕嚕一聲,大概是哭得太凶,以致肚子大唱空城計了,舉手拭掉臉上的淚痕,小喜子起身拍拍屁股,準備潛到廚房找吃的。

    好歹她也是客人,總不能大搖大擺的走進廚房找食物吃吧,當然得用「潛」了。

    撥開樹叢,一踏了出去,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小喜子猛地縮回腳,錯愕的盯著躺在地上翻滾的兩人,呆楞的問:「趙英標,沒事你幹嘛在草堆裡打滾?」

    咦?還有一個丫頭耶!

    趙英標滿臉通紅的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拉好凌亂的衣衫,待看清楚破壞他好事的人後,不禁火冒三丈的斥罵道:「又是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好不容易才釣上一個小丫頭,正值乾柴烈火之際,卻教這兔崽子給破壞了,害他一肚子慾火沒處發洩,氣得趙英標牙癢癢的,決定好好教訓這臭小子。

    「你們剛才在做什麼?」小喜子好奇的問,伸長脖子看著那小丫頭拎緊衣服,飛也似的跑進屋子。

    「臭小子,我今天絕不會放過你的。」趙英標狠聲啐道。

    「喂,你別再過來,是你自己躲在草叢裡的,不關我的事。」小喜子緊張的倒退兩步,結果後腳跟踩到石頭,登時一個不穩,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臭小子,上回在悅升客棧的帳,我還沒跟你算,這次你又來壞我的好事,前帳加後帳,咱們今天一起清。」

    小喜子坐在地上拚命地往後退,一邊偷眼看有沒有人經過後花園。

    「別看了,這回可沒司馬燁給你撐腰,你就認命吧!」趙英標陰狠的笑著,一拳揮向小喜子。

    「啊——」小喜子發出一聲尖叫,狼狽的翻身避開朝她身上招呼的拳頭。

    趙英標一拳落空,隨即雙拳齊揮,緊追著地上打滾的小喜子。

    急忙中,小喜子抓起泥土,一把撒向趙英標的眼睛,並趁趙英標眨眼甩頭之際,抬腳狠狠踹向趙英標的命根子。

    「啊——」這回換趙英標哀號慘叫了。

    只見趙英標捂著男性重要位置,痛苦至極的彎著身子跪在地上。

    小喜子趁勝追擊,勇猛地衝向趙英標,一陣拳打腳踢,嘴裡猶自嚷嚷道:「來呀,咱們前帳後帳來算啊!來呀!」

    小喜子又嚷又打,又推又踹,乘機將滿腔傷心、憤怒、自憐等激昂情緒,一股腦兒的全發洩在趙英標身上。

    被打得暈頭轉向,鼻青臉腫的趙英標,為了保住小命,吃力的擋開小喜子的拳頭,然後衣袖一揮——

    小喜子登時眼前一黑,雙腳一軟的癱在地上。

    陷入昏迷前的唯一意識是——我再也見不到大哥了。

    「該死!」

    空中一陣暴喝,趙英標還來不及收手,人已被一股掌風給打飛丈餘遠,身子撞上走廊樑柱,當場昏厥過去。

    司馬燁一把抱起小喜子,見她臉上泛青紫,立即揚指封她幾處穴道,接著運足內力,以真氣逼出她體內劇毒,直至小喜子嘔了口黑血才停手。

    他輕喚道:「喜兒。」

    小喜子逐漸甦醒,看到司馬燁擔心的臉色,頓時眼眶一熱,虛弱的低喚:「大哥……」接著,人又暈了過去。

    司馬燁立刻抱起小喜子,凌空騰躍朝御軒閣而去。

    △△△

    「師父,救命!」身受重傷的趙英標推開房門,踉蹌的跌倒在地上。

    「大師兄!」申俊和錢一虎大驚失色的衝過去,扶起氣息奄奄的趙英標。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子的?」申俊急問。

    「司馬……燁。」趙英標喘息的吐出人名。

    「可惡,我錢一虎絕不會善罷甘休!」錢一虎衝動的咆哮。

    「師……師父呢?」趙英標虛弱的捉住申俊的手問道。

    兩師弟同時轉頭,望向坐在桌旁逗弄蛐蛐兒的任清秋。

    奇怪,大師兄受了重傷,師父為什麼無動於衷?申、錢兩人面面相覷,心中充滿疑問。

    「師父,您要救救徒兒,師父……嘔——」趙英標掙扎地爬到任清秋腳下,痛苦的哀求,一時激動吐了口鮮血。

    一臉陰沉的任清秋放下小木棒,拉起徒弟的手腕,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說:「五臟移位,氣血倒流,頂多再撐三天。」

    趙英標聞言驚恐萬分,哀求道:「師父,救救徒兒,師父救救徒兒啊……」

    「師父,您一定要救大師兄。」申俊也駭然哀求道。

    「是啊,普天之下只有師父您才救得了大師兄。」錢一虎也加入哀求行列。

    任清秋悠然起身,緩緩踱到窗前,窗外蟬鳴不歇,甚為好聽,再仰頭欣賞鳥籠裡的一對小黃雀鳥,任清秋始終不語。

    自馮至剛大壽過後,在擎劍山莊小住的這段時日,任清秋可是發掘了不少秘密。

    欲成大事者,要有深遠的謀略,所以——

    「師父,求求您,救救徒兒……師……」

    申俊慌忙跑到趙英標身旁查看,失聲叫道:「師父,大師兄暈倒了。」

    冗長的沉默後,任清秋才又出聲道:「英標的傷得回虎毒門治療。」語畢,取下鳥籠走回桌旁,將鳥籠放在裝蛐蛐的大碗邊,再拿起小木棒撥蛐蛐。

    「那我們就趕快帶大師兄回去。」錢一虎急燥的催促。

    「不用了。」任清秋右手一揚,躺在地上的趙英標隨即一陣抽搐,然後便靜止不動了。

    「師父!」錢一虎和申俊同聲驚呼。

    任清秋像是沒事般拿著木棒一挑,蛐蛐兒立即斃命,再刺起蛐蛐兒屍骸,送進鳥籠裡,餵食小黃雀。

    馮至剛,不,龐九啊龐九,你絕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6 PM

第八章

    一、二、三、四、五。

    換個姿勢,再數一次。

    一、二、三、四、五。

    唉,輾轉反側,了無睡意。

    小喜子鬱悶的掀開被子,下床趿著鞋跑到窗前頭,探頭一瞧——

    哇!碧空如洗,陽光燦爛。

    這麼好的天氣,躲在屋子裡睡大頭覺,簡直是浪費生命嘛!

    都怪卑鄙的趙英標,打不過人就下毒,實在是小人行徑,不但害得她痛苦難受,還害她失去寶貴的自由。

    她只不過是中了點小毒,大哥就緊張成一隻嘮叨的老母雞,成天除了逼她不停地喝苦藥,就是要她睡覺,三令五申不准她下床,就連上個茅房也要報告,真是個跋扈的大暴君!「哎呀,小喜子,你怎麼可以下床跑到窗邊吹風?」

    匆匆將手上端的補藥擱在桌上,翠環急忙跑到窗邊,像趕鴨子似的趕小喜子上床。

    「快躺著休息。」

    又來了!小喜子沒好氣的猛翻白眼。

    世間最苦的人,莫過於她這個生龍活虎的病人了。

    其實中個小毒,躺在床上,接受大哥細心的照顧和體貼的伺候,是件很享受、很舒服、很快樂的事。

    兩人世界,多幸福啊!

    偏偏憑空蹦出個馮靚雲的貼身侍女翠環來。

    從早到晚的噓寒問暖,照顧的無微不至,一下送人參雞湯,一下又是十全大補湯,喝得她老想上茅房。

    奇怪,前些夜裡,翠環指著她大罵淫賊,而且對她拳打腳踢的,這會兒卻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不計較她偷窺馮靚雲洗澡的事,還和顏悅色、盡心盡力的照顧她。

    這女人變臉像變天,教人摸不著頭緒。

    「翠環姐姐,我已經休息夠了,能不能放我到外頭走走?」小喜子僵坐在床沿,硬是不肯躺下。

    她想趁大哥不在,偷跑到外頭曬曬太陽,活動筋骨。

    「不行,你一定要好好靜養,病才好得快。」翠環一口拒絕,推著小喜子躺下。

    「我又沒生病。」

    小喜子不滿的叫道。

    「胡說,沒有生病,那你幹嘛躺在床上?我家小姐菩薩心腸,一聽說你感染風寒,馬上叫我來照顧你,你還不知感激?」翠環斜睨她一眼。

    「你家小姐會不會是聽錯了?我明明是中毒,怎麼會變成是受了風寒?」小喜子又糊塗了。

    「是田壯士告訴我家小姐,錯不了的。」

    怪了,中毒或生病,不是該問她本人嗎?小喜子不解的搖搖頭,「老田幹嘛告訴你家小姐說我生病?」

    「是我家小姐跑去問田壯士,田壯士又問司馬堡主,然後田壯士再告訴我家小姐的。」

    翠環繞口令似的又是田壯士,又是司馬堡主,我家小姐的,搞得小喜子一頭霧水,弄不清楚誰是誰?唯一知道的是,原來男人也會長舌。

    翠環把那碗補藥端到小喜子面前。

    「喝光它。」

    翠環命令道。

    光看那碗補湯,小喜子就想吐了,她眉頭糾成一團,心中打定主意,絕不喝一口那噁心的東西,打死她都不要。

    她故意轉移翠環注意力的問:「翠環姐姐,你家小姐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怎麼,你還嫌?」翠環挑眉不豫的瞪著她。

    「不不不,我怎敢嫌棄,只是不明白罷了。」小喜子連忙解釋,「我大哥對我好,是因為我是他拜把兄弟,可是你家小姐和我非親非故的,卻對我這般照顧,我實在無以回報。」

    「臭小子,我家小姐對你好,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多少王公貴族、英雄豪傑擠破頭,也得不到我家小姐的青睞,但她偏就沒眼光看上你這毛頭小子。」翠環極其不屑的啐了一口,「真便宜你了,臭小子。」

    小喜子錯愕的指著自己,傻愣愣的問:「你家小姐看上我?」

    不會吧,馮靚雲竟然對她有意思,這也太離譜了吧!她和她同樣是女人耶!

    「廢話少說,快喝光大補湯,這可是我家小姐親自煎熬的,別浪費我家小姐的苦心。」翠環把碗湊到小喜子嘴邊,霸道的命令,「喝光它,然後乖乖上床睡覺。」

    「我不喝,也不要睡覺。」小喜子堅決的抗拒。

    「你喝不喝?」翠環不耐煩的大吼,一副隨時準備用灌的姿態。

    「小女子」威武不能屈,說不喝就不喝。小喜子抿緊嘴巴,用力搖頭。

    「你不喝是吧?好。」翠環不由得惱火,一手捏住小喜子的鼻子,想強迫她灌下補湯。

    「唔……我不要喝……」

    小喜子猛烈搖頭,雙手揮舞,一個不小心,翠環手上的補湯便整碗潑向小喜子,濺濕了她身上的衣裳。

    「哎呀,燙……」小喜子整個人跳起來,兩手急促的拍打胸口。

    翠環慌亂的伸手擦拭小喜子潮濕的衣襟,沒想到,觸手處卻是一團渾圓柔軟,她渾身一震。

    「你……」

    翠環杏眼圓睜,不敢置信的再用力捏一下。

    「噢!會痛耶!」小喜子吃痛的推開翠環。

    「你……是女的?」

    翠環驚愕的問道。

    小喜子想也不想的點頭,她的反應和大哥一模一樣,好笑極了。

    看來,這下她也不必煩惱如何拒絕馮靚雲了。

    「你是女的?」

    翠環不能置信的喃道。

    小喜子不理她,逕自脫下沾滿湯汁的濕外衫,身上只著一件肚兜,從包袱裡抽出一件乾淨外衣,慢條斯理的換上,然後轉向呆若木雞的翠環,繼續打擊道:「我是女的,有什麼不對?」

    沒錯,肚兜、胸脯、曲線,她真是個女人!

    她的小姐竟愛上個女人!翠環震驚的跌坐在床沿。

    天哪!她要如何告訴小姐,小喜子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小喜子穿妥衣杉後,看著臉色慘白的翠環,驀地,眼睛一亮。

    嘿!就趁現在,先溜為妙。

    「翠環姐姐,你坐會兒,我去去就來。」說完,腳底抹油,迅速的衝出門外。

    猶自陷入震驚狀態的翠環,完全沒有察覺的愣著,直到——

    「翠環姑娘,喜兒呢?」司馬燁推門進來,一見空蕩蕩的床鋪,環顧室內不見佳人倩影,立即急促的詢問。

    喜兒?那麼是真的了,小喜子確是如假包換的女娃兒!

    瞧司馬燁緊張擔憂的神色及眼底濃烈的愛意,除非司馬燁好男風,否則……唉!真是造化弄人哪!

    誰又會想到,情竇初開的小姐,竟會愛上個女人?翠環抱頭苦惱,煩躁不已。

    翠環呆滯不語的反應,教司馬燁蹙起濃眉,只好再追問:「翠環姑娘,喜兒人呢?」

    她該如何告訴小姐這殘酷的事實?翠環頭痛欲裂的想。

    「翠——」

    倏地,外頭傳來一聲慘叫求救聲——

    「大哥,救命啊!」

    △△△

    快樂的小喜子宛若脫韁的野馬,沿著曲折的迴廊又跑又跳的,一下爬上樹幹,一下奔跑跳躍,沒一刻安靜,可見這幾天她真的是給悶壞了。

    自由的感覺真好。小喜子笑著、飛舞著,仰頭伸展雙臂,沿著長長的走廊,不停的旋轉……旋轉……

    突然,小喜子猛地撞上一堵如銅牆鐵壁般的肉牆,整個人往後倒彈三尺,跌坐在堅硬的石板上。

    小喜子痛得齜牙咧嘴,雙手揉著發疼的臀部,一邊嚷罵道:「好狗不擋路,是誰大膽站在路中間,害我——」後面的話倏地消失。

    怎麼會是龐九?看來她的小命將休矣!

    她困難的嚥了口口水,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馮……莊主好,你也來逛花園啊?」

    「你還叫我馮莊主?」

    冰冷的眼神、寒冽的語氣,小喜子猛地打了個寒顫。

    「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小喜子大著膽子,嘿嘿乾笑道:「等我做什麼?」

    大哥,你再不出現,就真的見不到可愛的喜兒了。她心中焦急哀傷的想。

    「想請你到秘道一遊。」龐九眼神銳利的盯著她。

    「不用了,烏漆麻黑的,沒什麼好玩。」小喜子忙不迭的搖頭。

    開玩笑!她有幾條小命哪!

    「可是馮莊主他一直在等你敘敘舊呢。」

    「他不是死了?!」小喜子衝口而出。

    哎呀!真是大嘴巴,他是在套你的話,笨!小喜子暗罵自己。「哈哈哈!你果然知道我是誰!」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倉惶否認。

    「拿來!」龐九倏地暴喝。

    「什麼?」小喜子不解的問。

    「石頭令牌。」他一字一字的說,龐九的身體朝她走去。

    「我……我沒有石頭令牌。」她害怕的往後退,「石頭令牌被大哥打碎了。」

    龐九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那麼司馬燁拿到黃金鑰匙了?」

    「我……我不知道。」

    突然,一個僕人出現在走廊盡頭,小喜子急忙拉開嗓門大喊:「救——」「命」字尚未出口,她整個人便給龐九提了起來,她驚懼嘶喊道:「大哥,救命!」

    △△△

    崇山峻嶺,層巒疊嶂,其中一處地勢更是陡峭險夷,峭壁懸崖,故名絕情崖。

    而凶險的危崖絕壁之下則是水勢湍急的河谷。

    只因絕情崖險峻,所以人煙罕至,除非是練武之人,憑藉上乘輕功,才能攀登至崖頂。

    龐九挾持小喜子凌空騰行,縱躍起落,來到了絕情崖頂。

    崖頂山風呼嘯,凜冽刺骨。

    「說,鑰匙到底在誰手上?」龐九陰冷的逼視跌坐在地上的小喜子。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害怕的搖頭。

    怎麼辦?誰來救她脫離魔掌,看來她得自求多福了!小喜子驚恐的悲忖。

    「小兄弟,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交?不交?沒想到面臨生死關頭上的抉擇這麼難下。

    這麼多人拿命來博武林秘籍,貪得是武林霸業。

    同樣是貪,而她小喜子卻是貪玩!值得嗎?為了滿足好奇心,而賠上寶貴的性命,值得嗎?

    算了,把鑰匙給龐九吧。

    可是,萬一她交出鑰匙後,龐九還是要殺她,那她不就虧大了?

    「喂,你的武功已經這麼厲害了,還需要武林秘籍幫助你稱霸江湖嗎?」小喜子不解的看著他。

    既然交不交鑰匙,橫豎都得死,那倒不如死得明明白白的。

    「江湖算什麼,我龐九要的是江山。」龐九傲然冷笑。

    「你太貪心了。」小喜子不贊同的批評道。

    「你太多廢話了。」龐九目露凶光的喝道:「鑰匙呢?」

    「我……我……」小喜子被他凶狠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龐九耐性盡失,渾身殺氣勃發,一步一步走向小喜子,揚起右掌,眼看就要劈下。

    「不要……殺我……不……」

    忽然,在這崖頂上竄出另一道人影——小喜子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大哥!」

    司馬燁雙掌如雨般的攻向龐九。

    龐九連忙出手接招,崖頂拳風呼呼,掌影飛舞,拳掌相交不分秋色,另一旁的小喜子看得驚心動魄。

    龐九拳法陰狠剛烈,招式毒辣,直攻司馬燁要害。

    司馬燁內力渾厚,氣勢威猛,運掌如風,週身絲毫不露破綻,又因心懸小喜子安危,故而傾出全力,加強攻擊。

    龐九卻因上了年紀,未打幾下便漸露疲憊狀態,司馬燁發出一聲暴喝,隨即運勁一擊,打中龐九下盤。

    他這一掌如此剛猛,不過是下盤受創,竟讓龐九氣血翻湧,他急忙暗提真氣,護住五臟六腑。

    司馬燁招招進逼,毫不放鬆,見龐九攻勢減緩,心知他耗損過多,連忙蹬足一躍,運足十成功力,朝龐九一掌打去。

    龐九旋身縱跳閃避,為了保住老命,他趁隙疾竄,捉起小喜子擋在身前,司馬燁見狀只得猛地收勢。

    「大哥!」小喜子驚叫。

    這一招果然見效,龐九雙目精光迸射,左臂拉著小喜子,回身騰空,準備遁逃。

    「大哥,救命!」

    司馬燁旋身凌空,急起直追,兩人又在空中大打出手,司馬燁一招緊接著一招,龐九挾著小喜子頓感左支右拙,無力招架,乾脆左臂一鬆——

    「啊!大哥——」小喜子整個身子急速的往崖谷底下墜落。

    「喜兒——」司馬燁驚悚狂呼,隨即飛身而下。

    「撲通」一聲,小喜子掉入水流湍急的河裡,只見她嬌小的身子在水裡載浮載沉,眼看她即將滅頂……

    這時,緊跟而下的司馬燁,飛身掠過波濤起伏的水面,一把撈起濕漉昏迷的小喜子,凌空而去。

    而崖頂上的龐九早已不知去向了。

    △△△

    司馬燁抱著渾身冰涼、昏厥不醒的小喜子,來到背陽山坳處的一個天然洞穴裡,他小心的將小喜子安置在一個略微平坦的巖石上,然後奔出洞外撿拾枯枝樹葉,再跑回洞內迅速燃起火來。

    接著走到小喜子身邊,動作俐落的褪下她濕答答的衣杉,溫熱的掌心貼在她裸裎光滑的背部,運勁為她逼出體內寒氣。

    約莫一盞茶工夫,他才緩緩收回內力,此刻,小喜子的臉色恢復紅潤,體溫也逐漸回升,呼吸更沉穩了,司馬燁知道自己再度將徘徊鬼門關的小喜子拉了回來。

    他脫下身上的外袍,仔細的裹住已然沉睡的小喜子,然後緊抱她入懷,像是要將她嵌入懷中般緊緊的抱著。

    他差點就永遠的失去她!

    從未有一刻,他是如此的倉惶失措,如此的感激上天。

    一次中毒事件,已讓他膽顫心驚,這回墜落激流險些滅頂,更差點讓他嚇得魂飛魄散,他猛地用力再用力的抱緊她,緊緊融入血液,深入靈魂……

    他不會放開她,這輩子不會,下輩子不會,永生永世都不會。

    凝神望著懷中人,沉睡中的她是這麼嬌小柔弱,細緻的容顏是這麼純真寧靜,在平穩呼吸下的生命竟是如此細韌又易碎。

    「大哥,我的命是你救的……從今以後,我要做牛做馬伺候你一輩子。」

    當日銘謝之詞猶在耳畔,假若他再延遲一步救她的話,那她……他實在沒有勇氣再想下去了。

    一聲嚶嚀,她費力的撐開眼皮,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好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人,她虛弱的張開蒼白乾燥的嘴唇道:「我就知道……大哥會來救我。」

    放心的笑顏,篤定的語氣,完全的信任,又教他一陣悸動。

    「是的,是的。」他激動的抱緊她迭聲喊道。

    小喜子也伸手回抱他,「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大哥了,我好害怕來不及說出我的心意……」

    「大哥明白,什麼都明白。」司馬燁暗痖的說。

    「我不要離開你。」小喜子目光緊定的看著他。

    「是的,我永遠不離開你。」他激動歡喜地更加抱緊她。

    「我曾經說要做牛做馬伺候大哥一輩子,結果卻讓大哥一次又一次的救我。」說到這裡,小喜子逐漸恢復精神,朝他頑皮一笑,「現在好像是大哥替我上山下海,做牛做馬的伺候我。」

    司馬燁聞言渾身一震,才剛憶起她昔日的感激話語,這會兒她竟也同時提起,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

    「可是大哥的動作太慢了。」剛撿回一條命的她,竟埋怨起他來。「下回大哥可別拖拖拉拉的,萬一來不及救我……」

    是的,從今以後,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或試圖將她從他身邊帶走,命運不能,死神不能!

    她繼續往下叨念道:「我的小命就不保……唔……」

    司馬燁驀地俯首激烈的、狂猛的攫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大哥……」她乘隙喘息的喃喚,一顆心卜通卜通的跳動著,飛舞著,她只覺渾身發熱、發燙。

    「不要說話。」他抵在她的唇畔沙啞的呢喃。

    他需要她,強烈的需要她,他迫切的需要用真實的佔有來感受她,不讓她離開。

    他擁著她倒向冰冷的巖石,一連串更綿密、更熾熱的吻恣意的落在她臉頰、頸項上,一把拉開外袍,他更兇猛、更狂熱的吸吮。

    「別……大哥別……」她昏亂含糊的低喃。

    她體內的烈焰在狂嘯怒吼著,一股莫名的飢渴不斷的啃噬著她,她快被吞沒了,她快滅頂了,她急燥的需要大哥……

    驀地,腿間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用力的掐住他的臂膀,痛苦的喊道:「痛……大哥……痛……」

    「對不……起……」他粗嘎喘息的低吟,額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她身上。

    接著一股陌生的強烈快感沖刷過她的四肢百骸,她就像快要溺畢的人緊攀著他汗濕的頸項,不住的嬌喘吟哦……

    司馬燁激動的擺動,亢奮的挺進,他忘我的將所有熱情、慾望藉著激情的律動全注入她的體內。

    「大哥……這是什麼……」她喘不過氣的尖叫著。

    「噓!跟著我,跟著我動……」他粗喘的說。

    「啊——」她尖叫著墜入甜蜜狂喜的黑洞中。

    △△△

    在狂風驟雨過後,洞穴裡一片靜謐。

    小喜子睜著晶亮的杏眸,偷偷的梭巡閉眼休息的司馬燁,從赤裸光滑的胸膛,到瘦削健碩的腰,再……她慌亂的跳過令人臉紅的部位,移到結實有力的長腿,然後她有了結論——大哥有個精鑄般的好體格。

    可是她心底還是有個疑問,於是她悄然在司馬燁耳邊輕聲問道:「大哥,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

    司馬燁霍地睜開雙眼,錯愕的瞪著一臉迷惘疑惑的小喜子。

    該死,威震八方的龍首司馬燁,竟然成了辣手催花的大淫賊,而她卻又是如此的純真無邪,如空谷幽蘭般的清新、靈逸又甜美。

    他喟然長歎一聲,再次擁她入懷。

    她的身子是這麼柔弱細緻,他剛沉寂的慾望不覺得又甦醒了。

    「你已經是大哥的人了。」看她依然是一頭霧水的神情,他不禁失笑道:「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大哥了。」

    小喜子慌忙的急問:「為什麼?你是我大哥啊!」

    他搖頭,「不再是了。」

    小喜子猛然坐起身子,渾然不覺自己是赤裸著身體,她倉惶失措的捉住他的手,急促的嚷道:「大哥,你不要我了?」

    玲瓏有致的女性曲線,活色生香的呈現在眼前,教司馬燁登時閃了神,甦醒的慾望更濃烈了。

    「大哥,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所以你不要我了?還是你嫌我煩我,老是……」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我保證,我不會再惹麻煩,老叫你跟在後面和壞人打架,我一定……」小喜子恍若未聞,兀自叨絮不休。

    「剛才我們提早入洞房了。喜兒,你已經是大哥的妻子了!」司馬燁大聲宣佈道。

    「真的,我——」她愕然住口,瞪著眼看了半晌,才訥訥的道:「大哥,你說什麼?」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說完,他拉著她躺了下來,隨即覆在身上,一連串細吻如雨般的落下。

    「夫妻?我和大哥是夫妻?」她喃喃自語。

    他們什麼時候拜堂成親的?她怎麼都不知道。

    「是的,我們剛才已經提早過洞房花燭夜了。」洞房花燭夜?剛才?

    小喜子又糊塗了。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7 PM

第九章

    「胡說,我不相信。」築夢軒裡,馮靚雲怒不可遏的大聲斥責。「小喜子絕不可以是女娃兒。」

    「小姐,我要怎麼說你才會相信呢?小喜子她真的是——」

    「我不聽,你不要說了。」馮靚雲側過頭去,捂著耳朵嚷喊。

    她拒絕相信翠環所說的一字一句。

    「小喜子她確是女娃兒,這是我親眼瞧見,她親口承認的。」翠環拉下馮靚雲的雙手,大聲的說。

    「不可能,小喜子不可能是女的。」她迭聲高喊。

    真相往往傷人,尤其是面對幻滅的愛情。

    「我的好小姐,翠環會騙你嗎?小喜子她真的是女的,你要接受事實啊!」翠環苦口婆心的勸著,努力喚回馮靚雲執迷的心。

    馮靚雲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窗前軟榻上,兩眼茫然的投向窗外,淚水如珍珠般潸潸滑落。

    小喜子是女的……這殘酷的事實教她如何相信啊?這是她的初戀啊!雖是單方面的情愫,但也是珍貴的感情!

    「小姐,你對小喜子畢竟是一見鍾情,做不得準,要收回感情也還容易,你千萬不要執著,眼光放在其他更出色的公子身上吧。」翠環在一旁極力勸著。

    馮靚雲沒有回答,只是黯然搖頭,低聲飲泣。

    「小姐,你別傷心,小喜子她——」

    馮靚雲陡地起身,神色淒絕的說:「我去問她。」說完,疾步往房外走去。

    「小姐,你要去問誰?」翠環追著喊道。

    「小喜子。」

    唉!這是怎樣的一筆亂帳啊?

    △△△

    神采飛揚的司馬燁牽著滿臉傻笑的小喜子回到擎劍山莊。

    她怎能不傻笑呢?因為她終於弄清楚所有狀況了。

    大哥不但親口承認她的名分,還教會她……小喜子驀地紅了紅臉。

    她真是愛死了那種欲死欲仙的銷魂極樂滋味!

    她是大哥的妻子,也就是說她躍升為神龍堡的當家主母了,那她算不算揚眉吐氣了?

    早知情勢如此逆轉,先前她就也不用裝了一肚子酸氣,嫉妒死大哥和馮靚雲了,大哥愛她也不早說,哦,對了,她還沒問大哥什麼時候成親?也還沒告訴大哥她發現的天大秘密!

    胡思亂想之際,她已跟著司馬燁走進御軒閣。

    田宏迎面走來。「堡主。」

    司馬燁微笑頷首並未開口,但小喜子卻興奮的嚷道:「老田,沒出去逛市集呀?」

    奇怪,堡主和小喜子之間好像有點不對勁,那眼光、那態度、那氣氛,怎麼兩個人看起來像偷吃魚的貓一般顯得那樣滿足快樂,難不成堡主吃了小喜子?

    「田宏,有事嗎?」司馬燁鎮定的打斷田宏研究的眼光,他向來最注重個人隱私,尤其是關係到小喜子。

    這時,田宏才猛然回過神,「堡主,我接到少軒的飛鴿傳書,他說為了萬無一失,已經接牛老頭爺孫倆到神龍堡,他也套出牛老頭的話了,原來殺害天寶的黑衣人就是龐九的手下,而現在的馮——」說到這裡,他突地停頓下來,愣看著匆匆而來的倩影。

    「小喜子。」馮靚雲微喘的輕喊,臉上是泫然欲泣的神色。

    「馮姑娘,找我有事?」小喜子咧嘴一笑,走近馮靚雲。

    「你……你……」這會兒馮靚雲反倒問不出口,她實在害怕那教人心碎的答案。

    「嗨,翠環姐姐,你也來了?」小喜子看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翠環打招呼。

    「小姐,我扶你回築夢軒吧。」翠環上前扶住她的手說。

    「告訴我,你是不是……」深吸了口氣後,她依然問不出完整的句子。

    然而小喜子卻明白她要問什麼,於是她用力地點頭。「我是。」

    馮靚雲聞言大震,一雙美目迅速蓄滿淚水。她不敢置信的緊瞅著一臉抱歉的小喜子,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沒想到一見鍾情的對象竟然是個女人。

    「呃,馮姑娘,你是不是……呃,誤會了什麼?」小喜子有些猶豫的問。

    要怎麼措詞,才不會再傷害馮靚雲呢?

    「爹,爹,」馮靚雲猛地號哭呼喊,「爹……翠環,我要找爹去……」

    無論什麼人,多大的年紀,一旦感情受傷,一定會投入至親的懷抱尋找依賴。

    也許愛情會消失,會幻滅,惟有親情永遠長存、永遠撫慰受創的心靈。

    「好,小姐,我們去找莊主。」翠環難過的扶著傷心欲絕的馮靚雲往書齋方向走去。

    「不行,你們不能去找莊主,喂!」小喜子追著她們主僕二人的背影大喊,但她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大哥,田宏,千萬不能讓她們去找莊主,他是大壞蛋,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趕快拉住她們,大哥。」小喜子急切的向司馬燁說道。

    司馬燁點頭向田宏示意。

    「馮姑娘,請留步!」田宏大喊。

    眼看馮靚雲她們兩人即將消失在御軒閣外,小喜子著急的大叫:「馮姑娘,那個馮莊主不是你爹!」

    馮靚雲愕然停下腳步,倏地轉身瞪著她。

    「喂!你說什麼鬼話?」翠環生氣的雙手叉腰。

    小喜子急忙走過去,「馮姑娘,我沒有騙你,現在的馮莊主是龐九假扮的。」

    馮靚雲又是一驚,杏眼圓睜,不能置信的瞪著小喜子,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喜子,你不要亂說話,誰有膽子敢冒充擎劍山莊的莊主,莊主不可能是假的。」翠環在一旁插嘴。

    小喜子也不反駁,只是瞅著她們認真問道:「翠環姐姐,你們山莊裡的總管叫什麼?」

    「龐英。」翠環答道,接著又補上一句:「他告假回鄉下去了。」

    小喜子搖搖頭,「見鬼了,他有什麼鄉下好回的?你們都被騙了。」

    「喜兒,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司馬燁也走過來問道。

    於是小喜子便將壽宴那晚她在秘道的遭遇詳述一遍,司馬燁越聽臉色越沉重。

    最後小喜子喘了口氣問:「馮姑娘,你爹叫什麼名字?」

    「我們莊主叫馮至剛。」翠環見馮靚雲仍處在震驚狀態,便代替她回答。

    小喜子兩指一彈,揚頭得意的說:「對,馮至剛,他就是被龐總管用毒酒暗算的。」

    「可是龐總管明明回鄉下去了,他怎麼會謀害莊主呢?」翠環不解的問,還是無法相信她的話。

    「這你就不懂了,那龐總管真名叫斷指龐九,就是當年陷害血手霍天殘的大敗類。」看見馮靚雲兩人一臉茫然不解樣,她便省略有關龐九與霍天殘之間的恩怨。「反正就是他易裝改名躲在山莊做總管,然後知道馮莊主有武林秘籍,在用毒酒害他之後,將他關在書齋底下的秘道裡,結果被蕭天寶救走,又被黑衣人追殺,而馮莊主將開啟裝武林秘籍的檀木盒的鑰匙放在石頭令牌內交給了蕭大俠。」小喜子將從馮至剛處得來的秘密全說了出來。

    「原來龐九狙殺你,是為了那把黃金鑰匙。」司馬燁至此才恍然大悟,連接了所有線索。

    「堡主,天寶死得冤枉,我們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田宏握緊雙拳義憤填膺的說道。

    「那我爹現在人呢?」馮靚雲顫巍巍的問。

    「死了。」

    這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轟得馮靚雲腦中登時一片空白。

    才剛失戀,又驚聞父親噩耗,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一向柔弱的馮靚雲頓失心智,歇斯底裡的狂喊哀號道:「不……爹……」她悲慟欲絕,轉身往外疾奔。

    「小姐、小姐。」翠環緊跟在她身後。

    驀地,司馬燁沉聲大喊:「小心!」

    「龐九!」田宏意外喚道。

    司馬燁縱身越過馮靚雲頭上,及時擋下龐九致命的一掌,一邊高喊:「田宏,保護她們。」

    「是,堡主。」田宏大聲應道,雙手卻握緊拳頭,恨不得上前與龐九大戰三百回合,為天寶報仇。

    司馬燁與龐九幾番交手,雙方都已摸清對方招式路數,一時之間,誰也佔不了上風。

    「他就是害死馮莊主的兇手。」小喜子在馮靚雲耳邊輕語。

    馮靚雲雙眼瞬間凝滿仇恨,怒視著打鬥中的龐九。

    「打他,對,大哥揍他肚子,好耶,哎呀,大哥小心!」

    司馬燁與龐九打得如荼如火,拼得你死我活,而小喜子卻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又叫又跳又揮拳的,似乎忘了司馬燁是在拚命。

    「臭娃兒,你倒玩得很起勁,忘了怎麼回家?」

    耳際突然響起斥罵聲,讓小喜子嚇了一大跳,是師公的聲音耶!她連忙四處張望,沒有見到人影,於是抬頭朝天空喊道:「師公,您在哪裡?」

    田宏和翠環莫名其妙的看著小喜子,惟獨馮靚雲仍沉浸在哀傷裡,渾然不覺四周的變化。

    「臭娃兒,安靜點,你可別再到處亂跑,乖乖待在司馬小子身邊,聽到沒?不然,師公會打你的屁股。」

    「是啊,小寶貝,再過兩天,師婆就來接你回家,千萬小心後面還有一條大毒蛇。」

    小喜子開心得點頭如搗蒜,現在她知道了,原來是師公和師婆隔空傳話給她。

    師公和師婆要來接她回百花山,那她不就不能跟大哥回神龍堡了?現在她可是很捨不得離開大哥呢!

    「堡主,小心。」田宏大喊。

    小喜子連忙轉頭望去。

    只見司馬燁和龐九已在屋簷上激烈纏鬥。

    先前龐九偷襲馮靚雲,亦曾想挾持她威迫小喜子交出黃金鑰匙,他本以為馮靚雲和司馬燁之間的距離相關甚遠,猝然發動攻擊應是萬無一失,豈料,司馬燁的輕功甚是了得,硬是被半路攔截下來,龐九隻得使出看家本領,除了保命外,也試圖殺了司馬燁。

    司馬燁為了替武林除害,為小喜子、蕭天寶報仇,心中也泛起了殺機,決意除掉龐九,還給江湖一個安寧。

    龐九運足內力,用雷霆萬鈞之力殺向司馬燁,倏地,兩顆不知從哪射來的小石子分別擊中他背上的懸樞穴和命門穴,頓時全身麻軟疼痛,攻勢減緩。

    司馬燁雖驚覺有異,卻也來不及細想,只見龐九招式出現破綻,立刻運足功力,一掌打出。「砰」地一聲,龐九自屋簷上摔了下來。

    馮靚雲立刻撿起樹枝,不要命的衝向龐九胡亂揮打,口中連聲哭嚷:「龐英,還我爹命來,還我爹命來……」

    「小姐,危險!」翠環驚呼一聲,伸手抓住馮靚雲的衣袖,但卻落了空。

    龐九踉蹌的站了起來,一掌揮向馮靚雲,然後轉身逃逸。

    「啊!小姐——」翠環大叫。

    田宏飛身接住自空中掉落的馮靚雲。

    小喜子狂奔而至,驚慌的問:「你有沒有受傷啊?」

    馮靚雲悲慟欲絕到幾乎無法站立,整個人虛軟的倚在田宏懷裡,失聲痛哭。

    她這模樣讓向來心腸軟的小喜子也跟著難過,揉揉發酸的鼻子說:「馮姑娘,其實你爹也是個壞蛋,偽善人,他會慘遭橫死,也是他的報應啦,你就不必太悲傷了。」

    天哪!這是哪門子的安慰話?

    「喜兒,不許胡說。」司馬燁輕斥道。

    「馮至剛是壞人嘛,他以前和龐九狼狽為奸,陷害霍天殘,事後又要殺龐九滅口,誰教他運氣不好,不但沒能殺掉龐九,反而死在龐九手裡,怨得了誰呀?」小喜子一臉正氣凜然的說。

    「我爹才不會殺人,他是造橋鋪路的大好人!」馮靚雲啜泣的為父親辯白。

    「他是為掩飾他以前所犯的重大罪行。」小喜子率直的說。

    「不是,我爹不是壞人,他不是壞人,不是……」

    見馮靚雲傷慟欲絕的可憐模樣,小喜子後悔自己愛逞口舌之快,惹得人家這麼難過傷心。

    「小姐,我扶你回房休息。」翠環紅著眼睛攙扶著馮靚雲回築夢軒。

    「先睡一覺,明兒個再做計較。」

    「爹走了,那莊裡和錢莊……」語音漸弱,終至消失。

    怔忡的望著馮靚雲、翠環主僕漸行漸遠的孤單背影,又勾起小喜子易感脆弱的柔軟心,忍不住一陣心酸,撲進司馬燁的懷裡嚎啕大哭。

    唉!蒼天哪蒼天,你真愛捉弄人啊!

    △△△

    孫嬈嬈小心的走下石階,沿著陰暗長廊仔細摸索,她突然感到背後一涼,倏地回頭——

    「喲!岳掌門,你也挺厲害的嘛,竟然摸到這裡來!」

    來人正是崆峒派的掌門岳世宗,他冷然笑道:「不出點力氣,怎麼拿得到秘籍呢!」

    「是嗎?那我就來見識一下岳掌門的力氣到底有多大!」一聲嬌喝,手中長刀刺向岳世宗。

    就在岳世宗騰空後退閃避之際,幾道人影分別自前後撲至,把孫嬈嬈和岳世宗團團圍住。

    「黑衣人?!」孫嬈嬈驚呼。

    「我看咱們得先聯手退敵,才是保命之道。」岳世宗說道。

    「廢話真多。」孫嬈嬈嬌斥一聲,隨即一個飛身殺向黑衣人。

    為爭秘籍,為保性命,岳、孫兩人皆把壓箱底的絕活施展出來,招式狠辣,攻勢綿密,頃刻間,黑衣人一個個血濺石壁,屍橫秘道,孫嬈嬈急奔向長廊盡頭。

    「你要去哪裡?」岳世宗叫住孫嬈嬈。

    「趕盡殺絕!」孫嬈嬈眸中閃著陰狠的光芒。

    岳世宗正想舉步追去,突然一聲悶哼輕揚,一團黑影疾如閃電的朝他飛來,他來不及躲避,胸口硬是給重撞了一下,整個人彈向石壁,頓時氣血逆流。

    岳世宗撫著疼痛的胸口坐起身,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那團黑影竟是已經氣絕的孫嬈嬈。

    岳世宗驚悸的睜大雙眼緊盯著逐漸接近的身影,他駭然喚道:「任——」

    「咻!」地一聲,一道銀光射中岳世宗腦門。

    受了重創的龐九正坐在薄團上運氣調息,就在氣血急速運轉時,一聲輕響,擾亂了龐九專注的神智,登時他全身氣血衝向腦門,龐九連忙封住各個重要穴道。

    此時,一道黑影矗立在龐九面前,他似有所覺陡地睜眼,但尚未看清面前之人,一枚細針已然射進眉心,龐九立時斃命。

    「龐九啊龐九,你的江山大業就由我接手吧!」那道黑影冷笑的說。
作者: 41050    時間: 2008-10-29 09:08 PM

第十章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一時之間,整個江湖盛傳龐九殺害馮至剛,奪取秘籍潛逃關外的消息,於是借賀壽賴在擎劍山莊不走的各路人馬,在一夜之間走得精光。

    擎劍山莊又因驟失主人,人心惶惶,惟恐馮靚雲一介女流,無力獨撐大局,結果僕人紛紛捲鋪蓋離開了擎劍山莊。

    所謂樹倒猢猻散,也不過如此吧!

    「喜兒姑娘,你端著東西是要上哪去?」田宏在花廳巧遇手捧托盤的小喜子,好奇的問。

    現在他對小喜子可必恭必敬,不敢稍有怠慢。

    「我來幫你吧。」他上前將托盤接過來。

    「拜託,老田,別再姑娘姑娘的叫,怪彆扭的,你以前不都叫我小喜子嗎?幹嘛改口?」小喜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以前不知道你是女娃兒,所以對你舉止粗魯、沒禮貌,現在知道了,自然不能逾越。更何況堡主有令,你是未來神龍堡主夫人,我更不能放肆了。」田宏一臉恭謹的說。

    「可是我喜歡像以前那樣鬥嘴抬槓,多快活,難道你不喜歡?」

    「呃,這個……其實我也挺喜歡的。」田宏不好意思的說。

    「那不就得了,以後就叫我小喜子,咱們還是好哥兒們。」

    「是,喜兒姑……小喜子。」田宏咧嘴笑道,小喜子笑開了,從他手中拿回托盤,一蹦一跳的走出花廳。

    「對了,小喜子,堡主交代,咱們得準備回神龍堡了。」田宏追出門外大喊。

    小喜子揮揮手,算是收到了。

    △△△

    「原來你們跑到水榭來了,害我找得半死。」小喜子氣喘吁吁的將托盤放到桌上,倒杯水仰頭咕嚕咕嚕的灌下肚。

    「喜兒姑娘,喝慢點,小心嗆到。」翠環在一旁說道。

    「哇!好舒服。」

    小喜子用袖子抹抹嘴說。

    這麼粗魯的動作,難怪小姐會看走眼,真不知司馬堡主看上喜兒姑娘哪一點?翠環暗地揣忖。

    「對了,翠環姐姐,我是送雞湯來給馮姑娘喝的。」小喜子朝呆坐在窗前的馮靚雲努努嘴說。

    「謝謝喜兒姑娘。」

    翠環面帶愁容的道謝。

    「你還是叫我小喜子吧。」她爽朗的笑道:「怎麼,馮姑娘還是不吃不喝?」

    「唉!這次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一個你,一個莊主,小姐沒倒下去,已經是奇跡了。」說完,翠環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小喜子感到愧疚的說。

    「這怎能怪你?要怪就怪龐九那個大壞蛋。」翠環握緊拳頭,恨恨的說。

    其實該怪的是那本武林秘籍,沒有武林秘籍,江湖也就不會有這麼多風波,她得在離開擎劍山莊前,到秘道找一找那只檀木盒子,試試身上那把黃金萬能鑰匙,等她拿到秘籍,就把它毀掉,這樣一來,誰也不必搶,大家安安分分過太平日子,小喜子在心中暗自決定。

    「以後你們有什麼打算?」凝視發怔的馮靚雲,小喜子有些心酸的詢問。

    「我也不知道。」翠環茫然的搖搖頭。

    畢竟她只是個丫鬟,又不認識幾個大字,也沒見過什麼世面,能有什麼好安排?向來她都聽小姐吩咐差遣的,小姐說往東,她可不敢走西,現在小姐變得癡呆,一時間,她也亂了方寸,不知今後該如何是好?

    小喜子發愁的雙手托腮支在桌沿,為馮靚雲的未來苦惱。

    看馮姑娘這般消沉喪志,實在怪可憐的,這偌大的山莊需要人管理,錢莊也需要人經營,該怎麼辦呢?

    眼前最重要的,便得讓馮靚雲醒過來才行,她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我想到了。」

    她開心的叫嚷。

    「你想到了什麼?」翠環被她的大嗓門嚇了一跳的問。

    「大哥要帶我回神龍堡了。」

    「你們要離開了?」

    翠環頓感惆悵的說。

    「對,我們可以帶馮姑娘到神龍堡散散心。」小喜子興奮的提議。

    翠環有些意外的看著她:「帶小姐去神龍堡?」繼而又擔心的搖搖頭,「不行,小姐從未出過遠門,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會累出病的。」

    「翠環姐姐,你忍心讓馮姑娘一輩子呆呆傻傻的守著擎劍山莊直到老死嗎?」小喜子一臉認真的問。

    「我當然不要。」

    「那不就了結了,我們就帶馮姑娘一路遊山玩水,不但放鬆心情,還可以開闊眼界,一舉數得。」小喜子高興的道。

    「這樣小姐的病就會好嗎?」翠環還是有些猶豫。

    「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小喜子拍拍胸口保證道,然後拉起傻愣的馮靚雲往外跑去。

    「喂,你帶小姐上哪去?」翠環追在後頭急喊。

    「找大哥去。」小喜子邊跑邊回頭大吼,結果一不小心,一頭撞上擋在路中央的不明物體,整個人向後反彈撞倒馮靚雲,兩人紛紛摔在地上。

    「小姐,喜兒姑娘,你們要不要緊?」翠環匆匆趕上,立即拉起跌得頭暈眼花的小喜子,再急切的檢查馮靚雲,而她仍是一臉呆滯的表情。

    「喂,你是誰?怎麼還沒離開擎劍山莊?大家都跑到關外去找秘籍了,你怎麼不去湊熱鬧?」小喜子連環珠炮似的丟出一串問題。

    那人卻不言語。

    「啊,我想起來你是誰了,你是趙英標的師父。」小喜子杏眼圓睜的失聲叫道。

    「小子,好眼力,我們只在壽宴上見過一面,你就認得出老夫來了。」任清秋陰鷙的說。

    「開玩笑,我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我的眼力也好到三裡外的小鳥都看得一清二楚。」小喜子誇張道:「不過,我倒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邪毒任清秋。」

    「邪毒任清秋?」小喜子一副好像聽過這名號的模樣,半晌,才抿嘴聳肩道:「沒聽過。」

    任清秋見狀也不動怒,只是陰沉的開口道:「老夫想請小兄弟幫個忙。」

    「我這個人最熱心助人了,說吧,要我幫什麼忙?」小喜子邊說邊朝翠環擠眉弄眼,惹得翠環暗笑連連。

    「可否借你的萬能鑰匙一用?」

    小喜子臉色倏變,囁嚅道:「萬……萬能鑰匙?」

    「是的。」

    「鑰匙不在我身上,」小喜子剛說完,見任清秋虎目暴瞪,戾氣勃發,她立刻改口說:「因為鑰匙被龐九搶走了。」

    「我找過了,鑰匙不在他身上。」任清秋冷冷的扯動嘴角。

    「你找過了?」她驚訝的睜大雙眼,「可是龐九的武功很高,你怎麼找?」

    任清秋語氣冷凝的說:「一個死人就算武功再高也沒有用。」

    「啊!」小喜子驚呼一聲,他的意思是說龐九被他給殺了?

    任清秋眼中倏地閃過一抹殺機,伸出手掌到小喜子面前,「小兄弟,拿來吧。」

    「我真……真的沒有,鑰匙在大哥身上。」大哥武功高強,就推給他吧,小喜子心中慚愧的忖道。

    翠環在一旁扶著馮靚雲瞧來瞧去,雖聽得一頭霧水,卻能清楚感受到小喜子心中的害怕,不禁也跟著惴惴不安起來。「龐九死前什麼都交代得很清楚,他說鑰匙的確在你身上。」任清秋故意說道。

    涉世未深的小喜子,驚懼地抓緊衣襟,顫聲道:「我……鑰匙……」

    任清秋見狀冷笑一聲,緩緩的逼近小喜子,目光陰狠的說:「東西拿來,我會讓你死得痛快。」

    「快逃啊,翠環姐姐。」現在倏地轉身拉著馮靚雲和翠環逃命,一邊跑還一邊尖叫:「大哥救命!老田救命!」

    呼救聲響徹全莊每個角落偏偏所有護院武丁全走得一乾二淨,不過還是有人聞聲衝出來救人。

    「老田救命!」小喜子狂喜的喊。

    田宏縱身一跳,手中大刀勢如閃電的砍向任清秋。

    任清秋側身避開,田宏又逼上前去,揮刀斜削,卻讓任清秋回身一腳踢中胸口,猛地倒退數步。

    「老田小心!」小喜子急呼,心底可罵死司馬燁,偏在這危險關頭不見蹤影,難道他跑去遊山玩水了?

    任清秋目露凶光,趁田宏撫胸喘息時,縱身躍到田宏身後,雙腿連踢田宏的背後部,田宏口吐鮮血,整個人摔跌在地上。

    「老田!」

    「田壯士!」

    小喜子和翠環大驚失色的跑過來查看田宏的傷勢。

    任清秋見機不可失,揚掌欲一舉擊斃田宏時,司馬燁的身影倏地出現,一掌擊向任清秋胸口。

    任清秋心底暗驚,急忙回護在身前,咬牙硬接下司馬燁這一掌,但司馬燁的渾厚內力,教他難以招架,整個人往後退了數步。

    勉強穩住身形後,任清秋當下決定不能力拼而用智取,所以他伸手捉住站在離他不遠處的馮靚雲。

    「啊!小姐——」翠環尖叫。

    任清秋一手扣住馮靚雲的喉嚨,一手高舉著黑色小瓷瓶,語氣森寒的威脅道:「把鑰匙丟過來,否則我就餵她吃盅毒散。」

    「你這個卑鄙的糟老頭,有種就找我大哥挑戰,幹嘛拿人家姑娘做要脅?」小喜子氣憤的跳腳吼叫。

    司馬燁聞言不禁莞爾苦笑。

    「小姐、小姐。」翠環擔心的淚水直流。

    她的好小姐,為何命運這麼多舛?到底還要受多少折騰,老天爺才肯放過她?翠環不停的告訴自己,她一定要救小姐,一定要救小姐……

    「小兄弟,別浪費口水了,快把鑰匙丟過來。」任清秋不耐的催促。

    「大哥,怎麼辦?」

    小喜子看向司馬燁求救。

    司馬燁朝前邁了一步。

    「別再過來了,司馬燁。」任清秋將小瓶子抵在馮靚雲嘴邊,而她仍是癡傻如故,渾然不知危險。

    司馬燁氣勢凜然的再踏前一步。

    任清秋目中凶光暴閃,就要把瓶子往馮靚雲嘴裡倒——

    「不!小姐——」翠環尖叫的衝過來,一把搶過小瓶子,仰頭吞下盅毒散。

    「翠環姐姐,翠環姐姐。」小喜子急跑過來抱住搖搖欲墜的翠環,兩人摔倒在地,連帶也撞倒了馮靚雲。

    「翠環姐姐,翠環姐姐。」小喜子搖搖已昏厥過去的翠環嚎啕大哭。

    在她驚天號哭聲中,一道黑影疾撲而至,空中也響起斥罵聲:「任鼠輩,你竟然惹我的小寶貝哭得這麼傷心,我要你的小命!」獨孤紅氣沖斗牛的吼著,隨即雙手疾揚,「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連續十幾個耳光如驟雨般的打在任清秋臉上。

    「老頭子,該輪到我修理這個龜孫子了。」

    斥罵間,任清秋的鬍子不見了。

    這眨眼間的遽變,頓教司馬燁和田宏傻了眼,闖蕩大江南北多年,終於領受了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滋味了。

    隨即一陣骨頭嘎吱輕響,任清秋竟被捲成一團肉秋。

    天哪!壓根就沒瞧見任清秋出任何招式反擊,怎麼就被人制伏了?司馬燁和田宏兩人首度泛起寒意。

    倘若這兩位高人是友非敵,那倒是幸運無憂,萬一是心術不正的大魔頭,那江湖豈不永無寧日?

    「啪」地一聲,司馬燁驚慄的瞪視那白髮老人將捲成一團肉球的任清秋,一腳踢出高牆外,消失在天際。

    如此駭人的內力,得下多少功夫才能練成?司馬燁不由得冷汗直冒。

    「嗚……嗚……」

    小喜子仍緊抱著昏迷的翠環哭得稀哩嘩啦,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好了,小喜子,你再這麼哭下去,那小丫頭不是被毒死,而是被你的淚水給淹死的。」歐陽青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俯視哭得鼻子通紅的小喜子。

    小喜子抽噎的睜開哭泣的眼睛,雖瞧不清楚說話之人的面貌,卻對這充滿慈愛的聲音十分熟悉,「哇」地一聲,又是驚天動地的號哭。

    「師婆,哇……」小喜子哭喊著衝進那溫暖的懷抱。

    「乖,小寶貝,不哭了,師婆疼你,乖,不哭了。」歐陽青當小喜子是三歲孩童般安慰著。

    「我的小喜子,師公想死你了。」獨孤紅展開雙臂,高喊著跑過來想抱小喜子,卻被妻子一腳踹開。

    「滾開,我們這裡沒你的份。」

    「臭婆子,我也要疼疼小喜子!」獨孤紅氣惱的嘟嘴說。

    「死老頭,一邊涼快去。」罵完,轉向小喜子,歐陽青立刻換上慈祥和藹的笑臉,慈愛的為小喜子擦掉淚水,「別哭了,看你哭得這麼傷心,師婆也會難過的。」

    「師婆,你怎麼會和師公來這裡?」小喜子抽噎的問。

    「找你呀,你這腦袋裝的是什麼豆渣子啊?芳丫頭是叫你滾到後山面壁思過,不是要趕你走,你竟然狠心拎著包袱離家出走,害得師婆傷心、難過。」歐陽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

    「對不起啦,師婆。」小喜子歉疚的抱住歐陽青。

    「這些日子,我們到擎劍山莊找不到你,就躲到後山等你。」歐陽青吸吸鼻子說。

    「那前兩天你要我小心毒蛇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那條毒蛇已經被你師公一腳踹到沼澤地了。」

    小喜子也沒求甚解,拉著歐陽青的手,獻寶似的說:「師婆,我來江湖長了好多見識,我還知道血手霍天殘的事耶!」

    歐陽青聞言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半晌,才笑道:「好了,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那小丫頭的命就沒了。」

    小喜子猛地想起翠環,立刻著急的懇求道:「師婆,求求你救救翠環姐姐。」

    「好孩子。」歐陽青輕拍小喜子光嫩的臉頰,然後掉頭大吼:「死老頭,你還磨蹭什麼?還不帶這兩個女娃回百花山去。」

    獨孤紅聞言慢慢地走過來,將翠環像扛袋米似的甩在肩上,另一手牽起癡呆的馮靚雲,然後再朝小喜子擠眉弄眼一番,這才健步如飛的離去。

    「師婆和師公先回去了,你要乖乖的喔!」歐陽青慈藹的說完,人已經消失了。

    「師婆、師公,你們不帶我回百花山?」小喜子朝空大聲的問,可是卻沒有任何的回音。

    不過,在此同時,司馬燁耳邊卻響起粗嘎不悅的說話聲。

    「臭小子,我實在很不欣賞你,可是我寶貝徒孫看上你,我只好勉為其難的接受,限你三天之內,帶媒婆、聘禮上百花山提親,否則我獨孤老兒就讓你這龍首變成一條蟲,聽清楚了沒?還不許再佔我孫女的便宜,除非……她答應。」

    怔忡片刻,司馬燁突地仰天長笑。

    「大哥,你在笑什麼?」小喜子好奇的問。

    司馬燁見她一臉嬌憨的俏模樣,忍住欲一親芳澤的念頭,轉向田宏交代道:「田宏,馬上飛鴿傳書回神龍堡,叫少軒準備好鳳冠霞披,翠釵玉鐲,黃金白銀……」

    「大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小喜子又問,見司馬燁不理她,於是她提高聲音叫道:「大哥!」

    可是司馬燁還是不睬她,小喜子不由得噘起小嘴,生起悶氣來。

    哼!不理睬我?沒關係,我自己找樂子去,小喜子興高采烈的暗忖。



尾聲

    秘室間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碰撞聲,只見小喜子滿頭大汗,一臉髒污的鑽桌底,敲牆壁,翻木櫃,找了老半天,連個檀木盒的影子也沒瞧見。

    找累了,乾脆坐到虎皮大椅上休息,小喜子一手搭在椅背上不耐煩的敲著,陡地,面前的四方大桌子中間開了個洞口,小喜子好奇的傾身一瞧——

    哈!原來藏在這裡。

    拿出檀木盒,小喜子興奮的哼著小曲,東瞧西看的研究半天,只發現盒上有個小細孔,她想也不想的掏出黃金萬能鑰匙,小心的插入孔中,果然,鑰匙一轉,盒中便傳出鎖扣被打開的聲音。

    哈!她眼睛發亮,飛快的打開盒蓋,一臉虔誠的拿出盒裡陳舊泛黃的冊子,她終於可以一窺莫測高深的蓋世神功了。

    她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掀開封面,定睛一看,她陡地杏眼圓睜——

    什麼?這怎麼會是眾人所極欲搶奪的武林秘籍?!

    她急速的翻閱,每翻一頁,她的眼睛就睜得越大,怎麼會是這個?她實在不敢相信。

    她越看越熱,越看心跳越快,呼,那天在絕情崖上洞穴裡的症狀又發作了,大哥……一想到司馬燁,她更熱了,她快被體內的火焰燒焦了。

    這時,秘室門打開,司馬燁走了進來。

    「我就知道,你跑到秘室來了。」

    走過身旁,司馬燁立即感受到小喜子身上發出的強烈熱氣,他詫異道:「喜兒,你怎麼渾身發熱?你的臉怎麼紅得像辣子雞?」

    他擔心的摸摸她滾燙的額頭,雙眉微皺的問:「喜兒,你是不是受風寒了?來,跟我上去找大夫看診。」說著,司馬燁彎身準備抱起小喜子。

    小喜子卻一把推開他,將手上的秘籍如燙手山芋似的丟給他,然後一溜煙的跑出秘室。

    「喜兒,喜兒。」司馬燁急喊兩聲,莫名其妙的喃道:「她到底怎麼了?」

    狐疑的拿起武林秘籍,漫不經心的翻開。

    「啊!這——」他失聲驚呼,眼珠子都快爆掉了。

    這就是無數的江湖中人、英雄豪傑,拋頭顱,灑熱血,前赴後繼急欲搶奪的武林秘籍?!

    他不能置信的再翻,這就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蓋世神功?

    誰會想到,所謂記載蓋世神功的武林秘籍竟然是一幀幀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醉臥美人,掌控天下。

    多少豪傑,竟相折腰。

    啦啦啦啦,春宮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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