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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九妹 -【修羅門五煞之一】改邪歸正才愛你 [打印本頁]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07:43 PM     標題: 九妹 -【修羅門五煞之一】改邪歸正才愛你

本帖最後由 w76323 於 2010-4-22 02:20 AM 編輯

【小說封面】[attach]37619518[/attach]
【內容簡介】
他曾經是拿錢辦事的殺手,唯一的專長就是殺人
行事作風神祕低調,江湖道上人人聞之色變
私生活卻是精采又熱鬧,每晚輕鬆大戰幾回合
自從組織解散之後,他二話不說跟過去說再見
要讓英雄名號成為歷史,矢志當個平凡的普通人
再也不動刀不動槍,就連女人也戒得乾乾淨淨……
見鬼了!他竟然「飢不擇食」到如此地步
看上了「清粥小菜」,展開陰魂不散的猛烈攻勢
不惜放下鐵漢高傲的身段,拜小女子為師父
拚死拚活的討她歡心,無所不用其極的引誘她
希望能用清新專情的形象,打動她還在猶疑的心
唯一讓他掛心的是,想要改邪歸正談何容易
一旦真實身分曝光,恐怕所有的努力將化為泡影…
【出版日期】 2008.06.06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甜蜜口袋634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12:45 AM

楔子

  修羅門,一個消失已久的組織,不像一般幫派分堂口、掌管事純粹只做一件事:拿錢,殺人。

  認錢不認人,也不靠攏哪一邊,黑白兩道,政商名流都不願惹到修羅門。

  跟這樣的組織只能交易,若想打歪主意,就算是縱橫江湖的日本山王老大田邊岸平,也落得被慘殺於竹林的下場。

  修羅門做事計算精密,從不留下痕跡,例如:田邊岸平是搭乘私人專機,疑似機身故障。從高空跳傘逃生卻來不及開傘,而摔落日本一處剛砍伐過的深山竹林,慘遭短尖竹子穿心而死,表情甚為驚恐。

  看似人為失誤,但修羅門受托的江湖傳言甚囂塵上。

  修羅門的成員個個精明內斂、聰明絕頂。

  這樣百年鼎盛的神秘組織,在幾年前卻因為坐擁門主之位長達三十年。人人聞風喪膽的伍爺莫名的失蹤,而伍爺的養子伍剛承認是他下的毒手。

  修羅門內頓時掀起一波波的衝突,有人支持伍剛是比性情暴戾的伍爺更好的掌門人。

  但有更多和伍爺一起打拼的長輩,說什麼也不願讓晚輩來喝令他們。

  修羅門從此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擁護伍剛,一派是誓死討伐伍剛。

  在這樣的紛爭下,伍剛忽然消聲匿跡,就算修羅門動用全球黑白兩道和各國領袖的勢力,卻怎麼也找不到這個人,修羅門也因意見不一而解散。

  修羅門雖然解散了,但是曾被視為修羅門精神領袖的「修羅門五煞」,依然是人們傳誦不斷的英雄人物。

  修羅門五煞依排名為:楊黎杜衛柳。

  拿了錢就殺人的修羅門五煞到底叫什麼名字?是男是女?外貌如何?又或者是不是人?江湖道上沒有人知道,大家只期望日後辦事可不要與五煞撞個正著,要不然真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12:53 AM

第一章

  在烈日底下挑了一整天水泥,衛可仲揮汗如雨,排隊等工頭髮他薪水新台幣一千二,一起工作的還有外勞及四、五十歲的遊民,大家都是看鐵皮上的漆字來應徵粗工,圖個溫飽。

  「哇!今天可以對自己好一點,吃排骨便當了。」衛可仲跟後面的人說。

  「你這麼年輕,為什麼也來應徵粗工?」中年失業的白領大哥問。

  因為……因為我的專長是殺人。

  自從修羅門解散後,他衛可仲矢志從此當個普通人,再也不動刀不動槍,憑借自己健壯的身體,幹出一番大業。

  只是解散了兩年多,他和柳浪要嘛不是像遊民一樣,偷偷入住冷血神醫杜聖夫醫院裡的鬧鬼病房,要不就是設計金髮大亨黎焰賺取不當暴利,直到最近柳浪不知怎地,忽然重拾吉他鬼手的興趣,開了間PUB,孤單的衛可仲只好自食其力,到處兼差羅!

  五煞除了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每個人都有自己領域的歸屬。

  但是,他還是不會走回頭路!衛可仲激昂的握拳。

  「為什麼我只有一千?」泰勞阿常問。

  「沒人跟你說嗎?因為你不是本國人。」工頭冷笑。

  「當初應徵的時候,你不是這麼講!」阿常怒道。

  「你早該有認知才是,沒有給你半價就不錯了。」

  阿常感到被歧視。「我做的工作和你們台灣人一樣多!」

  「可是你是泰勞啊……」工頭不耐煩的揮揮手。「好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你後面還有好幾個人要領錢,一千元,要就拿去,不要就滾。」

  阿常咬緊牙根,恨恨的伸出手。

  工頭遞出一千元,卻鬆了手,鈔票飛落在地上。

  阿常知道他是故意的,一拳就打了過去。

  一旁的監工衝過來,推開阿常,怒問道:「你幹什麼?不想要錢了?」

  「還我兩百塊!」阿常叫道。

  工頭拭去嘴角的血漬,踩住地上的一千元,「要就撿,不要就滾!」

  監工拉開還想反擊的阿常,邊打邊罵道:「給你錢就不錯了,還打人?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你也是非法居留的吧?」

  其他排隊的遊民、粗工們也只能閉嘴,乖乖的領錢便離開。

  阿常被打到鼻青臉腫,丟到衛可仲的腳旁。

  「把他的錢還他。」衛可仲說。

  「再管閒事,連你都領不到錢!」工頭斥道。

  衛可仲的眼中閃過冷光,一拳打飛了工頭,身體往前傾,腳往後揚起,把偷襲他的來人踢飛,一併撞倒身後的人,他感到左側有風,便向右微微閃了個角度,避過一個飛拳,順勢拗扭那人的手肘,痛得那人哇哇大叫,然後過肩摔了出去……剩下的人,倒的倒,脫臼的脫臼,紛紛求饒。

  衛可仲環顧週遭一圈,慢慢的朝頭昏腦脹的工頭走去。

  癱坐在地上的工頭向後縮,「我……我給他錢就是了。」

  「還要更多才行喲……」衛可仲露出一口白牙,燦爛的笑著,蹲下身子,搜出工頭的皮夾,掏出好幾張鈔票,再將皮夾摔向工頭的臉上,站起身,將那幾張鈔票遞給阿常。

  「這……謝謝你。」阿常紅了眼眶。這膚色黝黑,像他同鄉的台灣男人,讓阿常產生了親切感。

  等到阿常離開之後,衛可仲面對工地的殘局。唉!光顧著逞英雄,自己的一千二都還沒拿呢!他走向工頭,只見對方滿臉驚恐,拔腿就跑,他想要追,那工頭卻溜得比誰都還要快。

  衛可仲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今天一天是白做了,唉!要逞英雄也等拿了錢嘛……他搔了搔頭,往回走。

  但一回頭,他見到一個精瘦的老頭瞇著眼對他笑。

  衛可仲往右讓,那老頭也往同個方向;他往左,那老頭也一樣。

  他暗暗思忖,自己一身健壯的肌肉,加上剽黑的皮膚,走的是陽光男子路線,常受到同志的騷擾。

  由於今天白做工,衛可仲沒心情耍那老頭,不耐的說:「雖然我很缺錢,而且我的條件很好,但是我對男男援交沒興趣,如果你要介紹什麼富婆給我,我倒是可以勉強接受。再說,你也太老了,請讓下。」

  那老頭臉色微變,「誰說我是那個意思?」

  「不然呢?嘖嘖,看你那眼睛……」

  沒禮貌的小子!眼睛?他的眼睛又怎麼了?可是識人七十年了呢!老頭氣得七竅生煙。而且這小子也太自戀了吧?老頭忍下這口氣,正色道:「我剛剛看你行俠仗義,有件事情要請你去辦,會給你優渥的報酬。」

  「販毒?討債?保鏢?打手?不好意思,我要做好人。」衛可仲輕哼一聲。

  「不違反社會規範。」老頭咳了兩聲,遞出名片。「我的武術道館在各地有十四家分館,其中一家開在台北某商教大樓裡,房東見管事的女孩太懦弱,一下調漲房租兩倍,我想請人處理一下。」

  衛可仲看見名片上寫著「謝大義」,凜然問道:「您是中國古武術義道門」秘傳一千多年的後代傳人謝大義?」

  謝大義微感詫異,再打量了一下這笑起來有一口白牙,十分陽光正直的青年。

  他義道門秘傳的背景故事,若非同道高深之人,沒有人會曉得。

  見衛可仲仍然一張天下無害的臉,謝大義料想就算開口問了,他也不會說出自己的背景,這小子做粗工肯定是有什麼緣故,他知道他不簡單。

  「不管你是什麼背景,只要能幫我處理商教大樓的不當調漲房租,我會給你優渥的報酬。」謝大義對他的能力已瞭然於心。

  「你不是說有人負責管理,幹嘛還要花錢請人解決?」衛可仲點然一根煙。

  「唉!你有所不知啊!我最擔心也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學府分館,偏偏我那負責管理的孫女是有名無實,雖然掛名是她,但她弱不經風,對於揮打過招不但一點天賦也沒有,還興趣缺缺,我好多不肖兒孫都想來搶地盤,她這管理人是岌岌可危。要不是我的手下拚命維護,還撐得住,這分館早就被人搶去了……」謝大義歎了口氣,想起一碰就倒的柔音,他常懷疑她是否真是自己的孫女,否則她的地位怎麼老是遭到攻擊!

  義道門傳內不傳外,而柔音得父母早已不在,他對柔音始終疼惜有加,她怎麼就是最沒天賦、最弱得那個啊?

  「原來是扶不起的第三代。」衛可仲冷笑道。

  「要這麼說也可以啦。這一次她姑姑聯合商教大樓的房東用租金問題欺壓她,逼得她一定要出面解決,但她才剛大學畢業,哪來的手腕及資金?我也不能插手管,只好暗中找人解決……」

  衛可仲把名片還給他,「跟我說那麼多幹嘛?我已經洗心革面要做好人了,掰!」他轉頭就走。

  他的乾脆讓謝大義傻眼,趕緊追上去,「我說了,這也不是壞事啊!」

  「我已退出江湖,刀光劍影的日子也過累了。」衛可仲儼然老江湖的模樣。

  「只幫這一次,並非請你管事啊……」謝大義繼續說服他。

  「我只想靠我自己的勞力賺取微薄的生活費,我是老實人。」

  謝大義深怕錯過他,再也找不到適合的人選,立刻說道:「我先將報酬給你。」

  衛可仲停下腳步,嘴裡叼著煙,皺著眉頭,「我要現金。」

  果然是這個緣故!謝大義雙眼微瞇。這個傢伙!



  台北某商教大樓裡,有幾家補習班、語言中心,也有出版社,謝柔音就在七樓之一的音樂教室教小朋友彈鋼琴,明明是義道門學府分館的管理人,卻很少踏進七樓之五的道場。

  沒辦法,她怕啊!

  每一個月的比武大會試都被打得鼻青臉腫,她一見到拳頭就發暈。

  留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齊眉的薄薄劉海,嬌嬌小小的身材常常穿淺色系洋裝,搭配可愛的大頭娃娃鞋,因為從事幼教音樂的工作,她最喜歡看卡通了,是KERORO軍曹的粉絲,凡是便利商店的磁鐵和貼紙都在搜集範圍。

  有如行雲流水,她彈奏一首悠揚且快節奏的曲子。

  待她彈奏完畢,兒童和家長們紛紛鼓掌。

  正在私立貴族小學音樂班就讀的小五生蕭之邦走到鋼琴旁,說道:「巴爾托克的「小宇宙」,我之前那位家教老師都不教,我想學好久了,你一定要教我。」

  蕭之邦的父母欣慰的互看一眼,因為兒子是樂理資優生,驕傲。又自動自發,得了好多大獎,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向人請教。

  「在學會跳躍式的樂符之前,傳統的古典樂也很重要喔!」謝柔音笑咪咪的說。

  「古典樂我早就都會了,我還得過好多獎。」蕭之邦哼了一聲。

  「哇,你好厲害喲,我都沒得過獎耶!」謝柔音摸了摸他的頭,口氣憐愛的說。

  蕭之邦不悅的撥開她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不要用這種口氣啦!」

  「哎呀,小孩子都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你看你生氣的樣子,多麼可愛啊,好像一隻青蛙,臉鼓鼓的。啊,說到青蛙,你喜歡KERORO軍曹嗎?」謝柔音竟然乾脆學起軍曹的叫聲,「KEROKEROKERO……」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幹嘛說我像青蛙?什麼軍曹?太離譜了!」

  謝柔音合上琴蓋,把樂譜放進有個大大「門」符號的土黃色布袋。

  蕭之邦看她忙著收拾,於是問道:「你要下課了嗎?」

  「對呀!沒聽到敲鐘嗎?」

  「可是我還有問題耶。」

  謝柔音將布袋背在肩上,前去打卡。

  「咦?五十九分?沒看好!」

  「喂,你是老師,學生還有問題,你應該留下來幾分鐘吧?」蕭之邦不可思議的繞著她轉,從前一向只有老師巴著他,希望可以出高徒,看她居然為了紅色的五十九,急忙找人事議論……

  蕭爸爸心疼兒子,趨前攔下她,「謝老師,你可不可以多留幾分鐘?錢我貼。」

  好不容易蓋章表整點下班,謝柔音溫柔的笑道:「不行。」

  其他學生和家長們全都傻眼。「為什麼不行?」蕭爸爸問。

  「因為六點鐘就要播KERORO軍曹。」她辛苦工作了一天,就是為了它。

  而且還要額外撥出半個小時去隔壁的學府分館跟房東談,今天可怕的姑姑謝淑支也會在那裡……喔!想到壯碩的那一家,她就好想哭,又不能把學府分館拱手讓人,每次比武大會試,她寧願挨揍,也要保住爺爺為她苦撐的學府分館:可是一直都只有她一個人,勢單力薄,不能做什麼。

  「現在才五點……請問,你住得很遠嗎?我可以開車送……」

  蕭爸爸還沒講完,謝柔音已經飛奔出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音樂教室才剛開課,他們很喜歡這個可愛、夢幻又溫柔的新老師,但是為什麼她總是可以不理會他們的意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他們可是繳錢的人耶!

  學府分館佔地百坪,中間牆面掛了一幅很大的墨寶,上面寫了「義」字。

  身高一七五、體重九十的謝淑支,長得粗粗壯壯,寬鬆道服的腰間繫了條黑帶,表示段數高明。她優閒的坐在一旁,讓房東小李跟學府分館的大師父錢崇光談判,表面上她是來這裡走走,實際上是來看熱鬧,需要時還站在小李這邊幫腔,等學府分館無法繳交這裡的租金,她就接手。

  小李知道今天正式跟學府分館的大師父談判,還請二十多個流氓來助陣。

  錢崇光知道寡不敵眾,由於門主的孫女無心經營,無心應該是無能為力經營,其他師父早就退休或是轉投敵營了,只剩他一個人在教,或許是他太嚴肅、嚴厲,學府分館雖然是義道門最重要的大館,但是已招收不到學生。

  「既然你不預繳下個月的房租,又不肯收掉分館,那我只好來硬的了。」

  小李吩咐幾聲,二十多個流氓一擁而上。

  剛開始錢崇光還重挫了幾個人,但是久了,體力下支,便被打倒在地上。

  「自討苦吃!」小李挖了挖鼻孔,「把他丟出去!」

  謝淑支喜形於色,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學府分館清空的這一天,哈!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重傷的錢崇光抬到門口,卻發現有個男人看熱鬧似的倚在門邊,堵住他們的出路,任憑他們用多麼難聽的話叫喊、咒罵,他始終微笑不語,最後有人再也無法忍受,出手推擠他。

  原本一臉悠然的男人,從背後掏出一把槍,筆直的對著前方。

  眾流氓嚇得倒抽一口氣。怎……怎麼會有槍?紛紛手軟放開錢崇光,慢慢的退後。

  「X!哪有可能眾目睽睽之下,拿槍走進商教大樓?騙瘋仔!」理著平頭、穿著汗衫的台客不屑的走上前,欲一把揮落男人手上的槍。

  咻的一聲,子彈擦過他的耳旁,感覺燒燙,緊接著砰的一聲,眾人回頭,道場牆上的「義」字中間已多了個孔。

  那名台客嚇得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

  衛可仲勾超一抹冷笑,緩步往前走,槍口向右指,右邊的人便哇的叫著向左逃,槍口隨即向左指,眾人又拚命向右擠,最後,小李硬是被推到中間。

  彷彿是算好的,他也來到了中間,槍就抵著小李的眉心。

  冷汗一顆又一顆的滑落太陽穴,小李的嘴巴根本合不攏。有人拿把真槍抵住他的眉心,槍口的寒冷印在額上,這滋味真他媽的難受啊!

  「你……你是誰?」小李顫聲問道。

  「小的無足掛齒,只是有件事要拜託你……」衛可仲好脾氣的笑道。拜託是用這種方式嗎?

  「要……要幹什麼?」

  「不要調漲房租好嗎?」衛可仲柔聲詢問。

  「你……你是館主派來的?」小李一聽便知。

  「我不是說了,不要問嗎?不要胡說八道,我會生氣喔!」衛可仲的眼光變得銳利。

  「可是……聽你的要求……一定是的啊!」

  「我是好幫手崔媽媽租屋網派來的,不行嗎?」哪有這樣得?小李第一次見到這種不講理又蠻橫的人,他的笑容竟是如此爽朗,還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種,是真的好親切,更教人不寒而傈。

  「為了落實崔媽媽杜絕土地投機炒作,協助解決住宅問題得精神,所以請你答應我的要求,可以嗎?」衛可仲的手指微微扣動扳機,但是態度仍然從容而真摯,瞇起雙眼,盯著小李。

  媽啊!這男人的語氣和眼神都好可怕,居然還問他可以嗎?小李全身發抖,整個人癱軟。謝淑支偷偷得往外爬,沒想到「咻——砰——」,子彈射到她粗壯得腳邊,榻楊米多了個孔,還冒著煙,害她嚇了一大跳。那男人根本還背對著她在威脅小李,不是嗎?怎麼他連回頭也沒有,一把槍隨意往後揮,就不偏不倚射中她的腳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衛可仲側身,斜睨著她。

  「我……我是門主的女兒,來這裡關心一下,有何不可?」

  衛可仲笑了笑,謝淑支隨即鬆了口氣,不料又一發子彈擊中她身後的手機,她正在撥電話報警耶!她爬過去想撿拾手機殘骸,還想著該怎麼辦,又一顆子彈射在她膝前榻榻米上,她還沒反應過來,又一顆子彈飛到她腳後,就這麼接二連三的,嚇得她用那破鑼嗓子連聲尖叫。沒想到這男人這麼狠,而且槍法這麼準,到底是哪兒來的啊?

  「呃!你到底有完沒完啊?萬一打中人,怎麼辦?」謝淑支大叫。

  「要是你把今天的事或我這個人洩露出去,我會讓你知道,打中了怎麼辦!」衛可仲漫不經心的擦拭槍支,同時交代。他們絕對知道事情不像他得態度那麼簡單,誰敢不乖乖照著做啊?大伙全都逃了出去。

  衛可仲把槍收起來,聽到門邊的化妝間有手機鈴聲響起,警戒著往那兒走去,只見一個嬌嬌小小的女人從裡面遲緩的摸著牆走出來,雙眼渙散,怕跌倒似的,每走一步都要伸腳試一下。

  他讓疑似盲人的她從自己身前慢慢的走過去。

  謝柔音慢慢的摸出了門外,卻看到蕭之邦跑了過來。

  「老師,你還沒走?厚,要不是我和我爸媽還在音樂教室門口跟你們主任討論,也不會看到你還沒走。老師,你沒事幹嘛不接手機?你不是說你要趕回去看KEORO軍曹嗎?怎麼還在這裡?騙人!」他人小鬼大的責問道。

  謝柔音的臉色大變,知道完蛋了,背脊整個發涼。

  「看KEROR0軍曹啊?你最喜歡哪一隻?」衛可仲來到她的身後。

  殺手跟她講話了!謝柔音屏住呼吸,遲遲不敢回頭面對他。事實上,打從他一進門,正是她上完廁所要出去,這陌生男子冷酷而決狠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讓她瞧得一清二楚,她都快嚇死了。現在被他發現她不但是目擊證人,而且還想辦法騙他,會有什麼下場?

  要槍決?被凌虐?哇……

  其實衛可仲早就看出她不是盲人,哪有資深的盲人出門不帶導盲杖的?「原來是跟男朋友約會!」蕭之邦不滿的抗議,「學生的前途跟你的愛情,到底哪個重要?」

  「我才沒有那麼恐怖的男朋友呢!」她才要抗議呢!

  「我恐怖?我哪裡恐怖?」衛可仲也不甘示弱。

  「你剛才……」謝柔音回頭要指控,卻驚覺自己不該說太多。

  「我剛才怎樣?」他詢問。

  「你剛才……做了什麼,我都不知道呢,因為我有便秘的毛病,一直在化妝問裡奮戰。」她手指抵著下巴,狀似思考。「有發生什麼事嗎?」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演員嗎?」演技也太爛了吧?衛可仲冷哼一聲。

  「她是教音樂的啊!音樂教室就在之一,電梯一出來那家,我是她的學生……」蕭之邦冷冷的瞄了她一眼,「雖然不知道這個老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到底有沒有能力當我這個資優生的老師……」

  「你這個資優生,還需要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教嗎?」謝柔音忍不住反駁。

  「高徒也需要名師。」

  「我哪是什麼名師?我沒得過獎,在音樂大學也從來沒被選進樂團,功課還是倒數的,反正我一直都是最平凡的那個,你要名師,找別人啦!」

  「哪有補習班老師會這麼說自己的?」蕭之邦傻眼,生氣的問。

  謝柔音神色激動,嗓音卻依舊輕綿的說:「我開班是因為想要教可愛的小朋友,不是為了賺錢,不高興就不要再CALL我,還叫我延長時數,這樣會耽誤我看KERORO軍曹的時問耶!雖然晚上十二點也有重播,但是那時候我要看緯來日本台的日劇。要彈「小宇宙」就自己練習,我會在課堂上教你,好嗎?」

  蕭之邦沒想到電視節目會比他還重要,還想再說什麼,她卻已拎起布袋,同時看了眼手錶。

  「光顧著跟你閒扯,都忘了時問,我要去趕捷運了,再見。」

  謝柔音走得飛快,渾然忘了自己是恐怖槍擊事件的目擊證人。

  衛可仲和蕭之邦不約而同盯著她跑走的背影。

  衛可仲心想,這是什麼樣的女人啊?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可以立刻拋諸腦後,簡單得跟金魚一樣快活。

  不過,每當他執行工作時,都不希望讓旁人目擊。

  看來是有緊盯著她的必要。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05 AM

第二章

  富泰建設公司開發部熱熱鬧鬧的舉行小型慶祝會,慶祝董事長之子唐俊澤終於從基層業務升任為開發部經理。

  晚上音樂大學的歡送會同樣是熱鬧非凡,因為他又高又帥,尊貴氣質,才華洋溢,不但是自家公司的業務,同時還兼任大學講師和樂團團長,學校裡每個人都把他當成偶像。榮升後他不再任教了,大家都離情依依。

  「那我也不想玩音樂了,我要當學長辦公室的秘書。」拉小提琴的珠兒賴著他。

  「我們學校下一學年招生,一定會少百分之七十以上。」拉小提琴的花兒擠到他的另一邊。

  「當初玩音樂是興趣,畢業後從助教一直到受聘為講師,還帶樂團。現在我不再年輕了,能成為音樂家的也就那幾個,其他都餓死了。我超凡的能力只有在我爸爸給我的家業才施展得開……」喝了這杯紅酒,唐俊澤瀟灑的起身,兩個依偎著他的美女撞在一起。「所以要跟各位說再會羅!」

  「啊!」大伙還是非常的不捨,「學長……」

  唐俊澤收拾東西欲離開,一轉頭,看到才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的學妹謝柔音。

  她怯生生的站在門口,一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刻滿臉紅,縮到角落,好像沒有看見他。大學裡多得是才貌出眾又大方的美女圍繞著他,就連本校的國際知名豎琴大美人紀文靜也喜歡跟他並肩走在一起,享受眾人欽羨的目光,大家都認為他們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是唐俊澤並沒有讓火花出現。這幾年他的眼光無意中總會掃到謝柔音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她主修鋼琴,但沒得過獎,從不認真練曲子,所以沒被點名參加樂團,簡直是懶散又庸碌的學生。

  謝柔音入學四年,從來沒有跟他講過話。

  那她幹嘛來啊?

  「我走了,剛升任經理,明天一大早還有會要開,你們也是,不要喝太多了。」唐俊澤還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樣,更讓大家不捨。

  他走向門口,與謝柔音擦身而過,留下一絲男兒氣味。

  謝柔音快要不能呼吸了,像被丟進大海一樣掙扎著,好友們在背後鼓勵,但她就是不敢有所表示,最後她被硬推出去,還跟艙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站定在唐俊澤的身後,看著他大方買單的側影,終於顫著聲音開口,「學……學長」聽到這像小綿羊脆弱的咩咩叫,他轉身。

  「我……我……這些是我最喜歡的曲目,我一一彈奏,然後錄音……我想送給你。」謝柔音的雙手抖得不像話,將錄音帶直直的遞向前,看也不敢看,彎腰九十度。

  哪知當她採取行動,一室喝酒、唱卡拉OK的同學和行政人員全都靜了下來。

  為什麼……突然變得安靜?謝柔音開始冒汗,只敢看地上。

  這還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被這麼多人注視……她快要窒息了。

  「為什麼要送我?」唐俊澤倚著櫃檯。

  「因為……因為……」謝柔音怔住,半天說不出話。

  「因為你喜歡我嗎?」他語帶調侃的問。

  大家都笑了起來。哇!小綿羊謝柔音快要羞死了吧?他們多少都知道謝柔音,她講話聲音小,容易臉紅,彈琴能力又普通,進度比平均還差了一些,每次全班練習,她總是明顯出槌,影響整體進度,被老師罵到不想再罵,然後一個人在教室外練習的那個。

  沒想到她也喜歡唐俊澤學長啊?哈哈……真是惦惦吃三碗公。

  學長怎麼可能會接受呢?豎琴大美人紀文靜都沒有辦法跟他談戀愛了,何況現在學長要回歸家族企業,一展商業雄心!這位多情才子從沒傳過緋聞。

  被大伙這麼一笑,謝柔音根本連回應的勇氣都沒了。

  「哎喲,反正她彈得那麼爛,學長不收也罷。」珠兒笑道。

  眾人連忙附和。

  謝柔音被逼急了,怕他不收,立刻坦承道:「學長,我……我喜歡你。」

  唐俊澤接過她的錄音帶。什麼年代了,還用錄音帶?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科技不發達的年代。一卷空白錄音帶錄完了,再寶貝的在外殼紙上寫下曲名和歌手名。

  現在,謝柔音這卷錄音帶的可愛目錄就是這種感覺。

  YIRUMA——KISS THE RAIN?這不是韓國流行音樂家的作品嗎?

  花兒看好戲似的湊上前,大聲宣揚,「叫你練琴不練琴,我還以為你為了愛情奮發向上咧……海頓、巴哈到底都被你丟到哪裡去了?YIRUMA?哈哈……」

  果然被笑了。謝柔音無奈的站直身子,低頭就要離開。

  「好,我接受你的喜歡。」唐俊澤笑道。

  嗄?這是什麼意思?

  大伙安靜下來,連謝柔音也被嚇暈了。

  板南線捷運進入忠孝教化站,凌晨十二點,已接近收班時問,謝柔音跟著三三兩兩的人群步入車廂,搗著迅速起伏的胸口。

  唐俊澤說好,他竟然說好……她每天看了都快要昏厥的那個天王巨星,竟然對她說好?那麼,他們是交往了嗎?她有男朋友了嗎?她的男朋友是白馬王子唐俊澤?

  不只是她,全世界的人都以為唐俊澤會和紀文靜在一起,可是……她不敢相信!她是唐俊澤的女朋友,而唐俊澤是她的男朋友……聽起來不錯耶!奇怪,他為什麼不等靜學姐送行再考慮呢?搞不好靜學姐也會跟他告白。

  謝柔音笑容滿面的坐在椅子上,抱緊布袋,想像那時唐俊澤不時的搖一搖,並吻一下,好害羞喔!

  有個男人在她旁邊坐下,打趣的問:「心情很好?」

  「還好啦……」她從陶醉的情境中回過神來。奇怪,怎麼有人跟她說話?

  倏地轉頭。

  黝黑的笑臉,一口白得會發光的牙,衛可仲好整以暇的把手肘撐在犄背上,托住右腮,懶洋洋的歪著身子,蹺著腳,帥氣十足的看著她,好像跟她很熟。

  「你……你……」謝柔音驚愕不已。

  「照你的行為模式,應該要演「你是誰?我不認識你」的戲。」他沒忘記這個小女人很會裝死。

  「我們有見過面嗎?」她感覺不妙,提起布袋走出捷運車廂,刷卡出站。

  衛可仲雙手插在褲袋裡,一邊吹著不成調的口哨,跟在她的身後。

  「你家住這裡?」他轉頭,看一下站名。

  糟了,一時忘記,身為目擊證人,她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住在哪兒,於是腳步僵硬的走到公車亭,假裝等公車,其實她家就在旁邊的巷子裡。

  衛可仲也左右張望,像是在認路。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她還是站在原地,因為他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想怎樣?要跟她回家,在暗巷裡開槍把她殺了嗎?

  「你家住很遠?等了這麼久,公車都沒來。」衛可仲也不禁關心起她。

  「對啊!我家住深山。」謝柔音隨口胡扯。

  「烏來?新店?陽明山?這麼晚了,你常一個人上山?」

  「對啊!活了這麼久,從來沒遇過壞人。」她刻意這麼說。

  「嘿嘿,別烏鴉嘴,很多事都是莫非定律,本來沒事,只要一講出來,立刻就實現。」衛可仲自恃體格好,以前在修羅門,每晚大戰幾回合,隔天還是有精神執行任務,他常跟嗜錢如命的現任大企業家黎焰說,與其賺錢賺到禿頭白髮沒人要,不如趁年輕用體力征服女人。

  沒想到修羅門解散後,他發誓要做普通好人,就沒有女人了。

  大企業家黎焰笑說:「只要有錢,就算你性無能,女人也有辦法高潮。」

  然後那殺手不做後,竟然還有臉去當警官的楊尊說:「你做普通人是因為除了殺人外,你沒有一技之長吧?」

  「亂講!」他當時大叫。

  沒有錢,就沒有女人?他心慌的抓頭。

  單純的謝柔音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聽他的話,不自覺的聯想到別的方面,而感到害怕。「我什麼都沒講啊!」

  「有些事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要是講出來,就傷感情了……」他還在想剛才的事。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要我寫切結書,保證永遠不會說出去嗎?」

  「結婚都可以離婚了,一紙切結書值多少錢?」他冷哼一聲。

  「那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衛可仲思索了一會兒,「我也沒想到……我很久沒殺人了。」

  一直被那種隨時都會斃命的感覺威脅,現在他還這種態度。她生氣了,「請不要把這種事講得那麼輕鬆,好嗎?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很大的壓力?你那天也沒有對任何人怎樣,給我看到也不會死啊,幹嘛一直對我窮追猛打?」

  衛可仲看她氣呼呼的樣子,不禁笑了。這女孩一生起氣來,很容易臉紅,而且就算是扯著嗓子,聲音還是那樣輕,吃力的綿綿音聽起來真可愛,她不知道她目擊到一樁槍擊事件?她不知道她被一個殺手盯上了嗎?還敢這麼放肆?

  呵!

  「你可不可以罵一聲干xX?」他好奇極了。

  「無聊!」謝柔音被氣得腦袋一片空白,看到一輛客運駛過來,立刻招手,然後跑了上去,跟司機說:「拜託你,我被壞人跟,請快點關門!」

  司機很機警的關上門,啟動車子。

  謝柔音在座位上坐下,還很大膽的對著窗外目送她離去的衛可仲做了個鬼臉。

  衛可仲看著客運漸行漸遠,不禁喃喃自語:「她不是說她住深山嗎?為什麼要坐上前往新竹的客運?不可能啊!如果每天通勤上下班,她怎麼來得及看KERORO軍曹?」謝柔音鬆了口氣,看著小貓兩三隻的車廂,忽然心生疑惑,她現在是在哪一線公車上?連忙看向窗外,車子從中和交流道上高速公路了。

  「小姐,你還沒有買票喔!」司機提醒。

  「請問……這是往哪裡?」

  「新竹啊!」

  「什麼?」

  她明明再走幾步路就可以回家,為什麼要坐上剛往新竹的客運?那是不是到了新竹後,她又要笨兮兮的坐回來?她到底是在幹嘛啊?

  厚,都是那個恐怖分子害的啦!救命啊……

  謝柔音趴在窗戶邊,看著疾逝的夜景,心想,她又沒有要吃貢丸,幹嘛去新竹?她不要去啦!



  翌日。

  跳躍悠揚的音符在七樓之一迴盪,謝柔音正在彈奏巴爾托克的「小宇宙」。

  還真虧她有這種精神,事實上,她連家也沒回,直接從新竹飛奔回台北。

  當時客運已收班,她硬是在車站等了三個多鐘頭,才決定坐計程車回台北。看到鈔票硬生生的少了兩張,她就心痛,為什麼會把自己搞得團團轉?

  「小宇宙」愈彈愈快,學生們都瞪大了眼。

  終於,有一節嚴重錯誤,再也連不下去。

  「老師……你不是說彈「小宇宙」就是要練習節奏感,不要急嗎?」蕭之邦問。

  「我有急嗎?我有急嗎?」她迭聲詢問。

  學生們噤聲不語。這還叫不急?

  見到小朋友們都嚇到了,謝柔音才意識到自己失控,趕緊恢復溫柔的模樣,揉了揉蕭之邦的頭,輕聲道:「小朋友乖,我只是示範給你們看,如果一味要求彈出正確的旋律,而不在乎節奏性,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就是這樣喔!」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是小朋友啦!」蕭之邦撥開她的手,氣呼呼的嚷道。

  中英混血女孩貝貝恍然大悟,「喔,沒有心,求好的下場。」

  這她倒是沒想過,不過貝貝既然這麼會舉一反三,她也落得輕鬆,順勢默許道:「對呀,就是這樣,貝貝真是會說話。」說她沒有心是吧?哼!

  「可以請老師示範一次正確、富節奏性的彈法嗎?」蕭之邦問。

  「不行,下課了。」謝柔音合上琴蓋,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學生們皆傻眼。又來了,這個老師比學生還在乎下課。

  謝柔音今天要趕快回家,把晾在陽台的衣服收起來,一個晚上沒回去,陽台的花不知道會不會口渴?魚也沒喂,真是的!都是恐怖分子弄的……

  她快步衝出教室,經過道館,本想進去探視一下錢崇光,但是又恐自己幫不上忙,唉!不如別去吧!

  進入板南線月台,列車進站,她找了個位子坐下,心想,要不要打電話給唐俊澤?打給他,第一句要說什麼?

  這時,有個男子在她的旁邊坐下,仍然是那副慵懶樣,手肘撐在椅背上,托著下巴,微微傾著身子,蹺起腳。

  「你……你……」她瞠目。為什麼還是他啊?

  「你每天從新竹通勤來台北教鋼琴嗎?不會吧?」他像個沒事的人漫不經心的問。

  「關你什麼事?」

  「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然後專程在這裡等我?」

  「不行嗎?不然還能為什麼?你漂亮啊?你迷人啊?」衛可仲調侃道。

  她窘紅了臉,氣急敗壞的說:「對!我不住新竹!我是為了擺脫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所以故意坐得很遠很遠,你知道你多不受歡迎了吧?拜託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也不想,不過,誰教你看到我拿槍?」

  他竟然就在擠滿了人的捷運車廂裡,大刺刺的講出自己拿槍,謝柔音驚嚇程度百分百,環顧四周,果然已有不少人回頭瞄他們,她坐立難安,想裝作不認識他。

  「所以你要怎樣?你講啊!」她壓低聲音,不耐煩的問。

  「你說得對,那天我也沒對任何人怎樣,你也沒看到什麼,再說,我也很久沒殺人了,不過要是對你置之不理,又好像不太對,只好在想出辦法前,一直跟著你羅!」衛可仲誠實以告。他這個人是最像紙一樣白的了,唉!

  「你整天沒事幹就只要跟著我?」謝柔音問。

  「對啊!幹了這一票,得到的報酬還滿多的,短時間內不愁吃穿,還可以上酒店把所有的佳麗包下來,賞大酒,甚至把她們全都包出場,伺候我一人也沒問題。」衛可仲單純而滿足的沉醉在幻想中,的確是好久沒享受了。

  聽他愈說愈離譜,連眼神都變得迷濛,謝柔音不得不出聲打斷他,「我沒有要聽這些啦!」厚,怎麼會有這種男人?跟她純潔簡單的世界完全不同。

  「那你想聽什麼?」

  「你剛才說……報酬?有人付錢給你,請你去做那件事?」

  「哎喲,上灑店、賞大酒、包佳麗出場、好好戰一回,當然是自願的,我又不是牛郎,雖然人窮,但是志氣要高啊,你太看扁我了……」

  「我不是說這個啦!」她受不了的嚷道。

  全車廂的人都看向她,害她丟臉的呼了口氣。又是他害的!

  「你到站了。」衛可仲提醒她。

  「謝謝你喔!」她冷冷的瞪他一眼。誰要他提醒啊?

  謝柔音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捷運站,他果然還跟在身後,她走入巷子,他也跟來,現在是放學時刻,路上有好多師生家長,諒他也不敢怎樣,走著走著,她聽到有人摔倒。

  「只跟你爸要到五千元?」一個魁梧的私立高職生,把文弱的私立貴族高中生推倒在地。

  「他跟他哥差真多,一定是外面偷生的,哈哈……」同夥大聲取笑。

  王豪霸一手拔起地上的草,另一手抓住唐俊明的頭髮,連草帶根的塞進他的嘴裡,惡狠狠的笑說:「拿不出錢就吃草!反正雜種吃雜草,很合!」

  瘦弱蒼白的唐俊明想要掙扎卻又無力,自從父親要他轉學到這家私立貴族高中後,他便因為回家途中被就讀隔壁私立高職的王豪霸堵上,而被欺負了一個多月,王豪霸每天都跟他要錢,他拿不出來或是給得少,就挨一頓毒打。

  「你們在於什麼?」謝柔音跑上前,發現兩個都是熟人,驚訝的大叫:「王豪霸?唐俊明?」

  「表姐?」王豪霸倒是不驚訝,他知道她就住在這附近,只是不熟,所以也沒找過,只有在每個月比武大會試見到她,她都可憐兮兮的等著挨打。他媽媽正是謝淑支,因此他對謝柔音也不客氣。

  唐俊明看到這個嬌嬌柔柔的女孩,覺得有點眼熟,又好像沒什麼印象。



  但是,她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起來……」她朝唐俊明伸出手。

  他卻不領情,撥開她的手。

  「表姐,你認識這個雜種?」王豪霸問。「你幹嘛叫人家雜種?」她生氣的問。

  「我聽說這雜種的哥哥是你們音樂大學的高材生,從樂團指揮、助教、講師,到帶領整個樂團,最後還在自家的建設公司升任經理。但這小子什麼都不會,他在他們學校還每天流鼻血喔,哈哈……」王豪霸最討厭懦弱的人了。

  「又不是每個人都要完美,才有資格做什麼。」她反駁。

  「就像你一樣嗎?懦弱的人果然會幫懦弱的人說話,哼!」王豪霸輕視她,頭向後一撇,向夥伴們說:「走吧!她是我表姐,給她一個面子。不過,雖然是表姐,但是她挨打的時候也是像這雜種一樣趴在地上吐血喔。」

  「喂!沒禮貌!」謝柔音受不了他說話這麼白。「每個人的專長又不一樣。」

  「真的嗎?你們真的有親戚關係?看不出來耶!」王豪霸的一名同夥取笑的說。

  等王豪霸等人離開後,她想和唐俊明說些什麼,唐俊明卻理也不理就走,還轉進一家出入分子複雜的網吧打電動,她也跟了進去。

  「你家那麼有錢,為什麼要到網吧?你沒有電腦?不可能吧?」謝柔音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玩線上遊戲玩到大拍鍵盤罵三字經的輟學生。「對了,這個時間,你不是要去補習嗎?」

  唐俊明原打算不理她,最後被她的碎碎念弄到沒辦法,不耐煩的問:「你到底是誰啊?」

  是你完美哥哥的女朋友啦!謝柔音自我陶醉的笑了。

  「呃……我是你哥的學妹,我叫謝柔音,多少瞭解你家的情形,有監於俊澤平常很照顧我們,我覺得我也有義務關心你。」她講得很有那麼一回事,事實上,是她私底下太迷戀唐俊澤,雖然在校四年從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但是有關他的所有瑣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哼,俊澤?你是他的准啊?明明聽起來就不只是學妹。」唐俊明不傀是唐俊澤的弟弟,腦袋還挺靈光的。

  呃?不小心露餡了嗎?謝柔音尷尬的催促道:「反正你現在應該是去補習的時候,高三生要拼大學了,不是嗎?現在是關鍵期耶!」

  「只要有十八分就可以念大學,有什麼好關鍵?」唐俊明忽然憤怒起來,對著電腦螢幕裡的槍手罵髒話,「就連王豪霸那種私立爛高職的人渣都可以進大學!」

  謝柔音的眸光變得暗淡。他們這種霸凌關係到底有多久了?下次比武大會試遇到王豪霸,她一定要問清楚,姑且不論唐俊明是不是她認識的人,見到王豪霸以強欺弱,她也會挺身說話的……只是,她憑什麼挺身?每次她都只有挨打的份。

  遇到比武大會試,爺爺也沒辦法幫她,誰教她是義道門最不成材的那個!

  唉。

  每個人都是以強欺弱,她最討厭這樣了,看到唐俊明,好像看到她自己。

  光有正義感,而沒有力量,真讓人感到沮喪……

  咦?比武大會試?謝柔音驚悚了一下,不就是下星期一的事?

  怎麼辦?怎麼辦?真正是頭殼抱著燒啊……她又要淪為大家的笑柄了。

  「等等!還差一點……」衛可仲不知何時也入座,成為線上遊戲的一員,只是他玩的是超限制級看圖找碴,只要找到一個碴,那個地方的遮蔽物就會少一塊,而螢幕上的圖正是一個香艷大波美女。

  謝柔音光火的吁了口氣。怎麼大的、小的全都有問題?尤其是這男人!男人果然到了熟男歲數,就只剩精蟲沖腦!

  還是她的唐俊澤最好……對了,說是男女朋友,但他們還沒通過電話呢!

  也才剛交往沒幾天,他榮升經理一定很忙,她的音樂班也才開課,慢慢來吧!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11 AM

第三章

  名為「浪」的廢車工廠,既是台灣非法地下業餘賽車場的聯絡處,也是出發點,最近這破破爛爛的工廠被柳浪改建成「告訴你」PUB,才沒一個月,就成了台北一些企業小開、名模、過氣藝人和邊緣人深更半夜的最佳去處。

  「這證明了台北人真的寂寞。」金髮火少黎焰坐在二樓貴賓區。

  「奇怪,這裡破破爛爛的,也被評選為十大PUB之一?這是流行嗎?」楊尊問。

  「病態當道嘛……」衛可仲大口灌下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三十的混酒。

  柳浪飄忽的雙眼,透過許久末修剪、任憑它蓋過五官的劉海,冷冷的睨了沒禮貌的楊尊和衛可仲一眼,當著PUB主人的面,一個說它破破爛爛,一個說是病態……唉!

  「叫杜聖夫也不用當醫生了啦,直接把醫院轉型為主題式PUB吧!」衛可仲調的說,然後開始唱歌,「酒客、病人,傻傻分不清楚……」

  黎焰和楊尊大笑,直線條的衛可仲說的這些話,要是被比冰塊更冷的神醫杜聖夫聽到,不知道又會默默的在衛可仲的飲料裡下什麼毒,讓他出現死不了又不想活的症狀。

  杜聖夫向來有仇必報,即使對象是五煞,也不例外。

  「可仲,我聽說你最近接了個案子,你不是要當好人嗎?」畢竟是警官,楊尊略有耳聞。

  「有個老頭拿錢給我,請我幫他解決房租惡意調漲的事,就這麼一件而已,麻煩的是,除了當事人外,還有路過進來上廁所的音樂老師也親眼目擊,我還想不到要怎麼處置她,只好三不五時跟著她,看看有沒有別得舉動。」

  「義道門謝大義開的道館?」楊尊點燃一根煙。

  「那人不錯,值得幫。」衛可仲重情重義。

  黎焰受不了的直言,「是因為錢給得不少吧?」

  向來懶得說話、懶得動作的長髮幽魅柳浪,笑了兩聲。

  楊尊想了想,「謝大義有個孫女是教音樂的,那個被你盯上得目擊證人,會不會是她?你說她在化妝間,所以才會發現她,一個路人為什麼會跑去武術道館借廁所?商教大樓裡都有公廁,一定是有地域關係,她才會待在那裡。」

  經老大這麼一分析,衛可仲恍然大悟,「你說的也是耶!」

  「這很明顯吧?」高傲的黎焰伸個懶腰。

  「我以為對自己不利的目擊證人,當獵物似的跟了兩個星期,竟然是金主的孫女?」衛可仲怒氣衝天,「她怎麼不跟我講?」

  「講個鬼啊?她怎麼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你不會隨意洩漏身份,也不會透露金主是誰,她連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到底要跟她你講什麼?」黎焰嗅了嗅雪茄,流露出驕貴的氣息,加上遺傳自八分之一法國血統的金髮,使他真有大亨風範。「喂,你不要以為你想不通的部分都是理所當然的,好不好?」

  衛可仲活了快三十年,不都是用一張白紙的樣子在活的嗎?

  這也是他們頭痛又想不透的地方,修羅門是多麼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但沒有人知道五煞第四的衛可仲其實是個智商低於平均值的笨蛋,他僅有的腦力只用來執行任務,如今修羅門解散了,不用殺人了,他果然是整個蠢到底。

  「不過也太不像了吧?」衛可仲想起謝柔音老是怯生生的模樣,實在無法跟義道門秘傳一年多年,應該個個精光四射、肌肉結實的模樣聯想在一起,老的謝大義精瘦且深藏不露,壯的像謝淑支明明是女的卻那麼大一隻,要不然第三代王豪霸也像熊一樣,然後,像小綿羊的謝柔音……

  而且還教音樂耶……學府分館沒能力管理者原來就是她啊!

  嗯,難怪沒能力,風一吹就倒了。

  突然,他想起王豪霸嘲笑她的話。

  難道每個月的比武大會試,她都任由那些虎豹熊獅揮倒在地上!她那麼小一個,就算是到了憤怒的最大極限,罵起人來還是輕綿綿得吃力

  教兒童音樂的她,世界就該是單純輕盈,可是為什麼要背負學府分館的管理責任,讓自己每個月都被那些笨重的野獸毒打一頓呢?

  那不適合她啊!

  想到這裡,他想要一探究竟的念頭油然而生。



  義道門各分館比武大會試的時候到了,各家人馬躍躍欲試,逕自傲暖身運動。

  謝柔音穿上寬寬大大的米黃色武術道服,好像是披上斗篷的小玩偶,不但沒有即將比武的氣勢,反而像是小孩穿大人衣,手腳也只露出一截,光看就覺得笨拙、行動不便了,何況是出拳呢?

  每次穿這個,因為她怎麼看就怎麼遜,唉!

  「哈哈哈……你們看她……」

  大家都指著角落裡小小怯怯的人影,笑著交頭接耳。

  「我們不是有兒童SIZE的道服嗎?幹嘛一定要浪費布料?」謝淑支大笑。

  「我看學府分館兒童SIZE的道服也不能穿了吧?因為早就招不到學生了,那些道服不知道是長黴菌還是黃掉了,要拿出來看看狀況,如果還可以用的話,就拿出來送我們。」身為謝大義的長子,謝進忠早就對父親獨愛謝柔音感到不爽了,若論女孫輩,就屬他的女兒謝玉燕最強,但老頭眼中只有謝柔音,這太不公平了!

  只是老婆並不希望女兒對練武太用心,所以他才沒像淑支那樣野心勃勃,但他也想把謝柔音拉下台,這扶不起的麻署根本沒資格嘛!

  謝玉燕是標準的亭亭身材,身高一七0,體重五十,一雙玉腿又均勻又修長,隨便一掃也是強勁無比,她習慣紮起馬尾,細眉鳳眼,皮膚小麥色,有別於其他練武的親戚,無論是男是女都魁梧粗勇,她是那種功課好又運動全能的英氣美少女。

  「等一下我要跟她打。」謝玉燕橫眉斜睨著角落的謝柔音。

  「是我!每一場都是女生先,這下該我了吧?」王豪霸主動爭取。

  今年適逢謝柔音二十五歲,義道門規定每隔五年的大考,二十歲以前可由大師父保護代打,之後就綜合所有日子的成績,總平均最差的就要把名次拱手讓人。

  而沒有名次可言的謝柔音,當然就是把館主之位讓出來。

  她在二十歲那年是由錢崇光代打,很快的,五年又到了,看來謝柔音挨了那麼久,結局還是一樣。

  謝大義都不忍心了,能幫的、能循私的,他每樣都盡量做到,但是柔音還是積弱不振,每次淑支、玉燕、豪霸他們不留情的攻擊,總讓她傷痕纍纍,噙著淚還吐著血,看得他也好心疼。

  他知道柔音對繼承館主之位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為了孝順他、不辜負他保全資產的心意,受了痛苦也是眼淚擦一擦、血止一止,從沒有求饒過。

  替已不在身邊的兒子維持住這分館十多年的謝大義,感到可惜。

  「爺爺,對不起,你幫了我這麼久,我還是不能……」謝柔音難過的看著他。

  「沒關係,爺爺知道你盡力了。你身子那麼單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還是忍那麼多次的痛苦,從來不曾求饒,爺爺都知道。你不但孝順,而且很有毅力、講義氣。」謝大義在屏風後擁抱可愛的孫女,「或許把學府分館交給別人,真的會比較好,這樣你也可以好好的玩你的音樂。」

  「如果不是有五年一次的限制,我可以一直挨打,不會讓爺爺失望……」

  謝柔音覺得自己真沒用,玉燕也是女孩子,卻又高大又強悍,還是每個月比武大會試第一個跑出來把她打倒的人。

  很快的,比武大會試正式開始,五年一次挑戰館主:采抽籤的方式。

  怎麼第一個又是被謝玉燕抽到?

  謝柔音很認命的走到道場中間,像喪家之犬一般的垂頭喪氣,很明顯的,末戰先輸。在眾親友的吆喝加油聲中,更添謝玉燕的氣焰,她得意的笑出聲。瞧這女人像什麼樣子?她們每月都打一次,打得她都不知道要用什麼招數對付才有快感,因為謝柔音總是一擊即倒。

  這次也不例外,謝玉燕一個手拐子彈了出去,謝柔音都還沒反應過來,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謝玉燕又抓起她的衣襟,看見她已開始流鼻血,哼笑一聲,一個旋轉便勾住她的脖子,讓她動彈不得,喉頭被困且使她扭到腰,這是相當難受的招數。

  「你要不要認輸?」謝玉燕的手勁愈來愈重。

  「不要……」謝柔音決定當自己死了,整個人放空。「不要?那你要不要你的脖子?頸椎受傷是很嚴重的喔!」謝玉燕威喝。

  「我變成植物人……你要養我……」

  「沒想到你還有心情說笑!你完了!」謝玉燕一向正經八百,本來想放過她,但是她在這種情況下不求饒也不倔強,還有心情說這種話,立刻激怒了她。



  一陣激烈的拳拳到肉,謝玉燕簡直把嬌嬌弱弱的謝柔音當作是不會痛的洋娃娃,朝各個方向轉了又轉、扭了又扭,看得大伙目瞪口呆,都想著今日謝柔音被打敗了,以後若謝柔音都不會再出現在道場上,那麼下一次、下下一次……每一次的比武大會試,該會是誰被謝玉燕這麼虐待?

  呼……太恐怖了,原來謝柔音也不是沒有用處的,現在他們開始躁動不安。

  「好,時間到。」負責計時兼審判之一的錢崇光不忍卒睹。

  嘴角和鼻子都流血,謝柔音奄奄一息的倒在榻榻米上。

  每個月都要來一次,跟MCI樣大失血,然後不舒服,只是這次比較嚴重,這次以後就沒有了……謝柔音這麼想,現在她每次呼吸都會讓肋骨跟著痛。

  「好,該我了。」王豪霸施展一下筋骨。

  終於有男孩上場,他又是男孫輩裡最強的一個,走向倒地不起,還在喘息的謝柔音,每一步都像是地震。

  我會死嗎?謝柔音累得閉上眼睛。爸爸、媽媽,我是不是盡責的女兒?

  王豪霸冷笑,站了好一會兒,想著要怎麼玩弄這個獵物,卻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壓力,而且很不祥,他慢慢的轉頭,一個比他還高一個頭的男子貼在他的背後,像背後靈一樣…。王豪霸連忙彈開。

  同樣嚇一跳的還有謝淑支,本來要看兒子怎麼收拾謝柔音,卻像觸電一樣整個人顫動,差點倒下。

  衛可仲面無表情的佇立在那兒,眾人都沒看過他,他們雖然經長年累月練武,自覺站出來就是與一般人不同,但這男人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只是站在那兒,卻自有一股懾服所有目光的氣勢,他很黑,但面容俊爽,一雙眼毋須睜大,便有一種不容忽視的凜然,他很高,體魄也很健壯,散發出從容瀟灑的氣息。

  「你是誰啊?我們在比武,你跑進來幹什麼?小心被我打扁!」王豪霸感覺他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

  他欺負唐俊明那天,衛可仲在謝柔音身後的不遠處當路人甲,一下在騎樓吃路邊攤,一下又換在公園拔草,隱身在人潮中做自己的事,難怪王豪霸會感覺好像看過這個男人,可是又不具體。

  謝淑支則是快嚇死了,她想上前把兒子拉回來,兒子卻一直搶鋒頭。

  謝大義微感詫異。衛可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已經付了報酬嗎?

  「比武?現在是在比武?」衛可仲微微一笑,好奇的問。

  「當然啊,這裡是道館,我們都穿了武術道服,你沒看到嗎?」

  「我只看見幾隻嗜食腐肉的禿鷹在這裡盤旋,互相爭著吃沒有反抗能力的將死之人,明明容易到只要有嘴巴誰都可以分一杯羹,但他們還在那裡吵說誰最厲害……」。衛可仲神色自若的講著笑話,伸出食指緩慢的轉了轉。「然後,其他的人都在一旁虎視眈眈,等兩隻笨禿鷹得意洋洋的飛走,再乘機上前撿他們剩下的……對了,那叫什麼?喔……叫土狼。」

  他是在暗諷什麼?不管是謝玉燕、王豪霸,或是在一旁觀看的各分館人,都面紅耳赤,雙手握拳,狠狠的瞪著他。

  「你到底是誰?不要在這裡說廢話,快滾啦!」王豪霸怒吼。

  衛可仲緩緩的蹲下,扶起傷痕纍纍的謝柔音,一時之間,他感到莫名的心疼,對於這麼一個連罵人都像小羊兒的嬌弱女孩,竟然有人下得了手,而且還是每個月都要遭受這麼一次苦難。

  她的神智有點不清,用兩隻黑輪眼不解的看著他,愈看愈清醒,然後才發現這人竟然是那每個笑容都令人感到危險的男子,不禁眨了眨眼。

  衛可仲看她淤青的嘴巴還噘著,好像有很大的委屈,伸手撫順了她紊亂的髮絲,一見她用如此哀憐的眼神看著他,一股英雄氣概自他的心頭油然而生。

  他輕輕巧巧的橫抱起她,將她安穩的放到「義」字下方。

  謝柔音長那麼大,這是第一次跟男人接觸,也是第一次被抱,她屏住呼吸。

  衛可仲站起身,「我不喜歡禿鷹,也討厭土狼。」

  「這是我們道館的比武大會試,外人不要插一腳。」謝淑支怕兒子被他開槍打死,首先衝了出來。

  「喔?我是外人嗎?」衛可仲朝她露出迷人的笑容。



  謝淑支想起自己曾經幹過的虧心事,他是知道的,瞬間噤若寒蟬。

  「要怎樣才能變成道館的人?」衛可仲問。

  錢祟光歎口氣,「年輕人,謝謝你的熱心,你應該早一點來,跟我學一學功夫,這樣你就可以以學府分館大弟子的身份替館主比個高下……若你本身也會一點功夫,那是最好。不過我們義道門秘傳多年、博大精深的武術不容小視,在座的家族及弟子都是從小習武,一般的跆拳道、柔道,恐怕也很難打倒我們,因為我們的功夫是有真正的武術、氣功、內力……」

  「那我現在加入謝柔音館主的門下,成為她的大弟子。」衛可仲雙手擦腰。

  嘎?全場的人都嘩然。

  謝大義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但若他現在可以幫忙柔音,怎樣都隨他。

  「哪有這樣的?」王豪霸無法接受。

  「為什麼不行?」衛可仲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對謝柔音眨了眨眼、笑了笑,調皮的問:「師父,如果我贏了,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在這孤立無援、強敵環伺、生死存亡的一刻,他翩翩來訪,又挺身而出,還可以談笑風生,謝柔音儘管頭昏腦脹,不過聽到他叫她師父,不禁瞠他一眼,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他的微笑在瞬間收斂起來。莫名其妙,為什麼心會抽了一下?

  「你不可能贏!」王豪霸被激得出手偷襲。

  衛可仲還注視著謝柔音,手一揮,就把王豪霸的鐵拳擋掉了。王豪霸再補上一腳,他也沒心去注意,只是眼一瞄,身體便柔軟又漂亮的避開那記飛踢,然後順勢抓住王豪霸飛踢落空的腳,用力一拉,讓王豪霸猝不及防的一百八十度大劈腿,劈得他哇哇叫痛。

  王豪霸維持那姿態,兩手撐著地,飆淚的叫道:「好痛!起不來了啦!」

  謝淑支連忙上前,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把他背離道場中央,他嚷嚷著筋都快炸開了。

  「謝柔音的弟子是吧?」謝玉燕拗了拗手指頭。

  「我不跟女人打。」衛可仲撇開頭,就要走開。

  「站住!你什麼意思?」謝玉燕快步攔住他。「女人又怎麼樣?我跆拳、跑步、武術、健身,沒有一樣輸給男人的!」

  「你可以跟女人做愛嗎?」

  嚴謹正經的謝玉燕被他這麼一問,臉頰酡紅,怒道:「你……你……」

  噗!其他年少的兒孫輩都禁不住偷笑,誰教謝玉燕平常驕傲又恰北北。

  「你已經打過我的師父,不用再打了。」衛可仲翻了個白眼。

  「你……」謝玉燕氣結。

  「還有誰要上場?」錢崇光朗聲問道。

  兒孫輩見到男生最強的王豪霸被他用計劈腿受傷,雖然還是覺得這男人不怎麼樣,只是借力使力耍詐而已,不過因為不知道他的路子是如何,還是少貿然動手為妙,等到以後他動手的次數多了,研究清楚他的模式,再做打算。

  謝進忠站了出來,「讓我來替你開開眼界!」

  他對這硬要插手學府分館的男子本就懷有敵意,加上他竟然調戲他的寶貝女兒,一時忍不下這口氣,再說若能打敗他,自己的地位必然高昇。

  他跨了幾步,來到衛可仲面前,假意要出拳,右腳卻向外劃了半圈,整個身子借力轉了半面,背對著衛可仲,左手肘迅速撞他的喉頭,衛可仲一時大意,沒防到謝進忠用假動作,來不及反擊,只得整個人使勁提氣,硬是高高躍起,避過他的拐子,同時腳尖輕輕點了下對方的膝蓋,用它當支力點,讓自己在半空轉了個身,用另一腳飛踢謝進忠的左臉,謝進忠因這力道撇過臉,飛了出去,頓時臉都腫了起來。

  兩三秒,精采又迅捷的動作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勁辣俐落的風格,這人到底是誰?

  謝柔音也看傻了眼,沒想到這個不正經的頑劣男子動作竟然如此凌厲!

  謝玉燕奔上去,查看父親的傷勢,急急問道:「爸,你有沒有怎樣?」

  剛才是因為冷不防被假動作設計,又兩年多沒跟人動手,衛可仲自覺施力過當,也圍過去要扶起謝進忠,十分歉疚的嘻嘻笑道:「晚輩太久沒跟人打架,有失拿捏,傷了叔叔,真是不好意思,我幫你冰敷……」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20 AM

第四章

  聖夫綜合醫院是全世界知名的貴族醫院,並不是只醫治貴族,正確來說,應該是只要付得起貴得離譜的龐大醫藥費,任何好人壞人牧師流氓,聖夫綜合醫院都會救治,但一問以金錢衡量病人的醫院,服務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只提供精湛絕頂的醫術,並沒有醫德醫心醫魂。

  謝大義和錢崇光來到這出了名的超昂貴醫院,不禁戰戰兢兢,曾聽說有某黑道分子賴帳,隔天那花了一年多時間慢慢治療,原本會癱瘓,但奇跡似的被杜院長治好的身體,就依照入院前四肢呈現開放性骨折的原狀被丟在路上。

  杜聖夫的苛刻、現實和冷血,可見一斑,據說他是修羅門五煞之一。

  謝柔音躺在床上。只不過是皮肉傷,幹嘛帶她來聖夫綜合醫院?

  「喔,好痛……」棉花棒掃過她的嘴角,痛呼出聲。

  「不痛幹嘛來醫院?」幫她上藥的宋護理長冷冰冰的說。

  「你們醫院真的從上到下都是這樣嗎?」謝柔音邊說邊避開棉花棒。

  「怎樣?不滿意就不要來啊!」宋護理長大聲喝道:「臉不要閃!」

  一旁的謝大義和錢崇光也跟著微微往後倒,不敢出聲。

  謝柔音有被宰割的感覺,被謝玉燕打個半死還不覺得痛,怎麼來到有病一定好的超貴族大醫院,擦個藥就覺得好痛?而且還照了全身x光、腦波斷層掃瞄、超音波,只要能檢測的儀器,她全都一一體會過了。而這些,全都是她的大弟子衛可仲安排的。

  也是到了剛才,她才知道這男人叫衛可仲。

  「師父,你還好嗎?要不要喝水?空調可以嗎?」他頻頻獻慇勤。

  「只是來檢查、上藥而已,不需要講究空調啦!」她沒好氣的提醒。

  「那你要買花來插嗎?這樣心情會比較好喔!」衛可仲打量著房間。

  是沒聽懂她在說啥嗎?「又沒有要住院,買什麼花?」

  「不住院?我已經幫你辦好住院手續了。」他雙眼閃爍的望著她。

  「辦什麼住院手續啊?我不需要住院,我沒骨折,也沒怎樣,你……你動作太快了吧?」她驚呼。

  「有事弟子服其勞嘛!如果你住院期間想洗澡,我也可以幫你。」

  「衛可仲……」她窘紅了臉,對於他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常常讓她尷尬得憋住氣。她是教音樂的,她是有氣質的,搞清楚!謝大義和錢崇光不由得咳了兩聲,希望他放尊重些。

  「呃?你們兩個老的還在啊?」

  「什麼話?」謝大義不禁動怒,稍稍冷靜後,這才開口,「謝謝你幫我們家柔音這麼多,也謝謝你神通廣大的安排她到聖夫綜合醫院接受治療。」

  「沒什麼啦,英雄救美,乃是男人該做之事!」衛可仲說得義氣凜然。

  謝大義和錢崇光欣慰的點頭。

  此時,戴著無框眼鏡,有一雙大大丹鳳眼、皮膚比雪還白皙,散發出連冰都會為之顫抖的冷峻氣息的杜聖夫,無聲無息的走進診療室。

  謝大義和錢崇光打了個寒顫。這就是冷血神醫杜聖夫本人嗎?

  為什麼一個沒腦袋的粗工衛可仲會有這種本事找到他?「杜院長,謝謝你特地抽空……」謝大義想要說些什麼掩飾緊張。

  杜聖夫口氣冰冷的打斷他的話,「本院住院手術看診一律付現,不接受刷卡。」

  「醫生看完片子,進到診療室,談的應該是病人狀況,不是錢吧?」謝大義不解。

  「不是還活著嗎?」還要問什麼?杜聖夫不耐煩的整理資料。

  「你……」謝大義衝過去。

  錢崇光深知主子的個性,馬上架住他。

  宋護理長上完藥後,冷冷的交代,「記得到樓下批價。」便和杜聖夫走了出去。

  「院長慢走,我會提醒他們的,別擔心。」衛可仲很熱情的對著杜聖夫的背影大喊,接著向謝大義等人解釋,「他就是這樣,只要他經手,一定會回復原狀,所以也不需要解釋病情。」

  「哼,要不是他的醫術頗富盛名,休想在我謝大義的面前放肆!」

  「手續辦好的同時,我也幫你們列了帳單。」衛可仲遞出批價單。

  「謝謝,柔音有你這麼一個貼心的大弟子,真是三生有幸。」因為不熟大醫院的繁瑣流程,謝大義還在煩惱呢,沒想到功夫如此強勁的衛可仲競也不嫌麻煩的先辦好所有手續。他接過帳單,笑容頓時僵住,捶胸頓足的大叫:「怎麼這麼貴?」

  錢崇光湊過來一看,也是臉色大變。

  衛可仲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坐到床邊,看著那張上過藥、又腫又淤青的小臉蛋像調色盤一樣,不由得心生憐愛之情。

  謝柔音被他看得有些招架不住。他為什麼要那樣看她?他不知道那樣直勾勾的看人,很不禮貌,而且也讓人有威脅感嗎?她的心跳加快,真想將柔嫩的小臉藏起來。

  「你要是不會打架,我教你怎麼閃,這樣就不會每個月都那麼痛了。」衛可仲心疼的伸出手,撫了撫她額角的淤青。

  「我月經來的時候頂多很虛,不會痛。」

  「到了這種地步,你居然還說得出冷笑話。」他微慍的瞪她一眼。

  她噗哧一笑。他也會正經啊?他為什麼要生氣?

  「不過以後你也沒機會跟他們打了,因為我會替你打。」

  「為什麼?」

  「你忘了?我是你的大弟子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說話這麼會轉彎,常常讓小家碧玉的謝柔音跟不上,有種應付不過來的感覺,而且——

  「不要叫我師父啦,我不是你的師父。」

  「UPUP別害羞……」他充耳不聞,哼唱蔡依林的歌。「唱什麼歌啊?」她難以招架。他為什麼老是這麼神經兮兮的?「話先說在前頭,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衛可仲一時之間也答不上來,邊削蘋果邊思考。到底為什麼?第一眼看到她,她為了不想惹上麻煩,假裝盲人走出化妝問,這女人的自作聰明讓他留下印象。再來是為了躲避他的跟蹤,結果坐上客運前往新竹。她老是出錯,讓他覺得她應該是個被呵護愛憐的小公主,可是,怎麼她原來每一個月都要背負著武術館主的虛名而挨揍?他覺得太不應該了!

  原本也沒打算要插手,只是想一探究竟,在門外看見她被謝玉燕那長腿妖怪打了又打、摔了又摔,心疼不已,就挺身而出了。

  她再怎麼痛苦、受傷,也絕不求饒,讓他打從心裡苛責卻又欣賞。她對謝大義負責,也絕對的堅守著分館,即使她不擅長也不熱愛。

  這樣嬌弱的女子,卻有著驚人的毅力和耐性。教他怎麼能不疼?怎麼能不幫?怎麼能不愛?

  愛?

  等等,他想了「愛」這個字嗎?蘋果自他的手中掉落地上。難道他隱隱約約覺得她像自己的母親,那樣嬌弱平凡,卻充滿了無窮毅力,也彈了一手好琴?像

  「你……你怎麼了?你幹嘛?」謝柔音瞪著他。幹嘛一副被什麼怪物嚇到的模樣?

  謝大義和錢崇光偷偷的躲在門外,低聲討論著。

  「我剛認識他時,他在工地干粗活,不可能有資格和貴族黑道御醫杜聖夫認識!但是他又姓衛……你看,他會不會是……修羅門五煞的老四?」謝大義俏聲的說。

  「嘎?若真的是,那不是麻煩大了?他為什麼要幫我們?」錢崇光滿臉懊惱。

  「是啊!雖然他看起來陽光熱心又愛與人打交道,但是誰知道殺手都在想什麼?不可不防,關於他幫咱們的原因得弄清楚,不過目前我們的確需要他的幫助,尤其是今日的局面,柔音備受威脅。」謝大義決定按兵不動。

  「若他真是修羅門五煞的老四,那麼……」錢崇光又小心翼翼的瞥了房內一眼,更壓低了聲音,「黑陽幫一直找不到的唯一繼承人就是他?」

  黑陽幫?

  他們兩人一想到這三個字,都是一陣警戒。

  「黑陽幫的唯一繼承人竟然是這麼一個吊兒郎當的傢伙?」謝大義懷疑。

  「我也覺得不太像,畢竟這傢伙太不像黑陽幫那工於心計,心狠手辣的老爺子……他會有這麼一個嘻嘻哈哈、傻里傻氣的孫子?我看,那個在光頭上刺青的奸臣「和尚」才像」錢崇光想了想,

  「搞不好衛可仲根本就不是修羅門五煞的老四,因此他也不會是黑爺子的孫子……」

  因為衛可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個笨蛋,所以謝大義和錢崇光很慎重的討論後,還是決定要暗中調查為妙。



  富泰建設開發部辦公室正在進行一樁土地生意。

  唐俊澤請一個在光頭上刺青的男子抽雪茄,愉悅的說:「雖然我是從基層做起,苦幹實幹才有了今天的位置,但是董事長兒子升上開發部經理還是會遭人詬病,還好剛升任的第一筆土地開發就有和尚大哥幫我忙,得到八張犁那將來勢必寸土寸金的破眷村。如果我的建設案通過,一定會好好的孝順和尚大哥。」

  父親也對他一出手便有這麼可觀的成績感到欣慰,能得到父親難得的讚許,可見這一筆多麼不容易。

  戴著墨鏡的光頭刺青男子本名徐志光,綽號「和尚」,嘴裡呼出白煙,嘿嘿的笑著。

  「別忘了答應要給眷村居民的撫慰金、遷居金,國宅貸款,一毛都不能少啊!不然好不容易才推動的磨又要轉回來。你要知道,為了把那些死守家園的居民趕走,我是花費多少唇舌、動用多少人力,你財力雄厚,可不要貪了這點便宜呢!」徐志光說起話來又尖又慢,實在很不悅耳。

  「當然,一定!我們富泰建設素來是以家大業大為號召,只要對我們公司、居民有利的事,花錢絕不會眨眼,等到我核算妥當,交給財務部呈,很快就會交由和尚大哥發落……你覺得我該不該再親自到六張犁跟他們說呢?」徐志光哈哈大笑,「撫慰摸頭的事都是和尚我帶手下做的,如果你這麼一個王公貴族現身,他們會以為我跟你是同一國,這樣就失去民心了呀!唐公子業務繁忙,這種小事還是由我們負責就行了。」

  唐俊澤感激在心,抽出一張支票,「這是事前說好的尾款,我還加了百分之十是給和尚大哥和助手們的茶水費,這開發案讓你們跑腿太多次了。」

  「哎呀,這就太見外了。」徐志光細小的眼睛透過墨鏡,見到那比預期多的金額,不由得心花怒放。「只要由我們黑陽幫出馬,有什麼不能談的呢?」

  「是啊,就因為黑陽幫是全世界仲裁的中心,無論黑白中外政商,哪個組織幫派逞兇鬥狠,有什麼不公不義、談不攏的事,只要黑陽幫出面,一定雙方滿意、敬你們三分。這開發案之前還有黑道想插幾股,我就是不勝其擾,才透過關係找上你們的……」唐俊澤沒有想到從業務升上經理後,竟然要面對這麼多利益輸送的事,感到非常不平。

  「哈哈……,那有什麼?還不是就靠黑陽幫三個字騙吃騙喝?」既然收到了錢,徐志光也不想多待了,起身告別,「我這就去辦,不用送了。」

  等到辦公室裡只剩唐俊澤一人,他望著窗外。這城市、這天空都是屬於他的,他要好好的闖出一番事業,讓父親能欣慰,讓父親的眼光多投注到這個長子身上,他是最能幹的,他是最有企圖心的,他是最像父親的!但是……父親只注意到那體弱多病又寡言的弟弟。

  雖然他也愛弟弟,可是沒理由他這個最搶眼的長子老是遭受冷淡啊!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空虛,腦海裡響起了清脆的鋼琴聲。難道只有音樂能撫慰他的心?可是音樂只是興趣呀!

  唐俊澤想起來了,那是謝柔音送給他的YIRUMA——Kissthe-rain。每當夜晚,他一個人倒在沙發上感到疲累時,都會播放那陽春又簡陋的鋼琴錄音帶,她彈的每個音符簡單又有感情。

  她的技術,運用都只是一般,可是為什麼一聽到她專門為他彈奏的錄音帶,又有一種可以再戰明天的溫暖?

  他立刻找出她的電話號碼。



  學府分館裡還是冷冷清清的,最多不超過三個人,謝大義今天來到這兒跟錢祟光泡茶,順便吩咐謝柔音一件事。

  「衛可仲在武術上的造詣實在不同凡響,當聖光高中的老朋友譚校長問我有沒有什麼體育老師人選可以推薦給他們時,我立刻就想到他,等一下你要帶他去聖光高中喔!」

  「什麼?他?老師?衛可仲?」謝柔音大叫:「老師?他?」

  「是呀,玉燕和你阿娜答的弟弟唐俊明讀的那一所貴族高中。」

  「什麼……阿娜答啦?」她被突如其來的揭露嚇得臉都紅了。

  「你怎麼會知道?哪個大嘴巴跟你講的?爺爺,你也真不正經……」

  衛可仲拿著車鑰匙拋上拋下,腳步輕快的走進來,愉快的吹著口哨。

  「咦?師父,你怎麼也在這裡?你是來找我一起看KERORO軍曹的嗎?」他一見到她就開心得不得了,在她旁邊盤腿坐下。

  「不要叫我師父啦!」

  幹嘛每次都那麼熱情啊?真受不了!謝柔音嘖了兩聲,往旁邊稍稍移動。

  謝大義跟衛可仲說了約他來的原因,並說:「這是難得的機會,教那些小孩,可以跟名流貴族打交道,還有優渥的待遇,只要你做得好,很容易被哪個企業家、政治家聘為私人家教,變成名人們的專屆教練,這也是一個人人爭破頭的出路。」

  「嘶,聽起來不錯。」衛可仲一聽到名和利,就眉開眼笑。

  「是啊,你去吧!反正我這個師父沒錢又沒力。」謝柔音睨了他一眼。

  「徒兒怎麼會想去那裡呢!對我衛可仲而言,金錢、名利只是過眼雲煙,何況我這麼一個粗鄙的工人跟那些王公貴族是合不來的啦,我最幸福的事當然是待在學府分館。雖然這裡沒人要來,氣氛也很嚴肅,每次來都很無聊,但是只要有師父在這裡的一天,我就跟隨你。」衛可仲不由自主的靠近謝柔音。

  話也講得太白了吧?既然嫌這裡冷清又無聊,就不要來啊!謝大義和錢崇光不約而同的瞪他一眼。

  謝柔音則是閃開他,為什麼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感覺到危險?

  「可仲有這樣的心,實在是太好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嗎?」錢崇光沒好氣的說。

  「試著瞭解一下環境,如何?」謝大義想了一下,「再過半個小時好像是女子班的游泳課,可以看一下他們先進的體育館設備。」

  「去勘察環境當然好,作育英才不是每個人小時候的夢想嗎?」衛可仲義不容辭。

  「你變得也太快了吧?聽到女子班的游泳課就判若兩人,你沒救了啦!」謝柔音生氣的說,但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氣。

  「如果我聽到男子班的游泳課還熱烈的舉手,這才叫沒救吧?」

  「說不過你,我要走了。」她拎起土黃色布袋,起身就要離開。

  謝大義連忙開口,「你不帶他去,誰要帶他去?我等等有事呢!」

  「是你介紹的,而且譚校長是你的老朋友,我去幹嘛?」

  「我打電話跟譚校長說了,我沒空,但孫女會帶推薦人選去。」

  「爺爺!」謝柔音氣急敗壞,仍然像是綿羊在抗議。

  四十分鐘後,謝柔音和衛可仲來到聖光中學,譚校長很熱心的替他們介紹環境,但他們都沒有專心聆聽,不斷的拌嘴。

  「咳咳,那麼我們進去吧!」譚校長無可奈何的說,越過操場。

  「這裡是哪裡?怎麼蓋得像一顆蛋?是外星人的基地嗎?」衛可仲好奇的問。

  「你笨蛋啊!怎麼可能嘛?」謝柔音立刻反駁,「再怎麼說都像是KERORO迷蓋的K隆星秘密用地啊!我好早以一叫就想蓋這樣的東西了……哇……真是太夢幻了。」她雙眼燦爛的仰望著這座外觀被包覆起來,像繭的建築。

  譚校長聽了差點昏倒。

  為什麼嚴謹內斂的謝大義會有這種孫女?

  而且介紹這種不正經的體育老師,真的可靠嗎?

  謝大義是否也會看走眼?

  「我剛說過了,這是我們的體育館。」都沒聽他講話嘛!譚校長重複一遍,「裡面有籃球場、排球場、羽毛球場等等,反正只要是想得出來的運動,我們都有室內練習場。當然,游泳池也在裡頭,現在女子班的同學們已經在練習。」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不要再拖延時間了。」衛可仲不耐煩的催促道。

  謝柔音受不了的大叫:「色鬼!」

  走到二樓看臺,往下一看,按照奧運規定的超大型游泳池乾淨的藍色令人心曠神怡,三十幾位身穿繽紛色彩的美麗泳裝的女孩,有的已化身美人魚徜佯在水裡,有的則是準備做花式跳水,有的在岸邊做運動。



  「哇,我已準備了十元硬幣,望遠鏡呢?」衛可仲看得口水直流。

  看臺上散坐的同學們聞言無不失笑,再看他竟然是一位高大英挺的帥哥,校長就坐在旁邊,不由得竊竊私語,難道他是新的體育老師?

  「謝玉燕,你看,看臺上有一個黑馬王子。」一名同學害羞的指著上面。
  .
  謝玉燕看也不看,在跳板旁做暖身運動,冷冷的說:「有什麼好看?」

  「可是……真的很帥耶,腳長手長,又有胸肌,笑起來好陽光……」

  聽見花癡同學這麼形容,謝玉燕的腦海裡竟然浮現一個欠揍的人影。

  她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想要找事情分心,不禁轉頭,想看到底足什麼樣的傢伙,赫然發現那個在二樓看臺不時豪邁大笑,吸引眾人目光的黝黑男子,不就是……衛可仲嗎?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來這裡?是來找她碴的嗎?

  而且謝柔音坐在他的旁邊,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玉燕,你伸展操做完了嗎?要跳了嗎?」同學看她在發怔,提醒她。

  謝玉燕應了一聲,調整心補,吸了口氣,做三次准各動作,便從跳板上一躍而下,在空中連做三次優雅又美麗的花式轉圈,贏得所有人叫好,才完美的落入水裡。

  「真不愧是水中姣龍,姣好的姣……又會打架又會游泳。」謝柔音歎口氣。

  「是指身材姣好的意思嗎?我估計她有34D。」衛可仲伸長脖子。

  「對,她剛柔並濟,身材又好,簡直無懈可擊。」她橫了他一眼。

  「師父也會彈琴啊!多麼詩情畫意,改天我們來吟詩作對。」他趕緊說幾句好聽話。

  「我就不相信你能吟出個什麼鬼!」她翻個白眼。

  「那弟子就來獨家呻吟給你聽……」

  「衛可仲!」她氣得猛捶他。

  哈哈!他就愛惹她,看她無可奈何又拿他沒辦法,他相信在柔音單純的人生裡,再也沒有第二個男人會像他這麼不要臉了,而他就是要帶給她驚奇和開心的呀!

  當他還沉醉在自己的內心世界時,渾然不知同學們全都緊張的圍到游泳池邊,頻頻呼喊著謝玉燕的名字,因為她的情況很不對勁,在水底掙扎著上不來。

  泡泡一直冒,雖然也有同學下去救她,但都不敵力氣大的謝玉燕,反而被她拖下去,還要旁邊的老師去救,但老師救了兩個同學,上岸後也累得喘吁吁。

  「怎麼辦?還有沒有別的老師?叫救生員來!快!」譚校長嚇得臉色發青。

  危急時刻,等不及救援,衛可仲已脫掉上衣,直接從二樓跳板躍入水裡,他很快就找到了謝玉燕,這女孩還真愛逞強,跑到將近兩米五的深水池裡幹什麼?當自己是姚明嗎?

  他強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而謝玉燕像是見到了浮木,除了他一手攬牢了她之外,她也摟住了他,整個身子貼住衛可仲。他成功的把她撈上岸,但謝玉燕呈現昏迷狀態。

  「怎麼辦?救護車還沒來!」譚校長急得滿頭大汗。

  「人工呼吸吧!」剛才救了兩個同學的老師氣喘如牛的說:「但我才剛幫那兩位同學做完人工呼吸,我……沒力了,還希望有人來給我幾口氧氣呢……」

  然後就昏了過去,還倒在衛可仲的身上。

  「走開啦,我拒絕幫男生做人工呼吸!」衛可仲嫌惡的說,趕緊移動身子。

  咚!那位老師的頭直接撞地。

  「趕快給她做人工呼吸吧!你不是等這天等很久了?34D耶,不親可惜.」

  不知何時,謝柔音雙手交抱胸前,慢慢踱到游泳池畔,露出冷笑,酸溜溜的說。

  「是給嘴巴人工呼吸,又不是給胸部,幹嘛一直強調34D?雖然我也想……」

  「那還不快點?再不親她,她就死在你手上了!」她催促道。

  「先做CPR吧!」衛可仲半蹲在謝玉燕身邊,標準手勢壓在她的胸問。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她沒吐水,也沒醒過來。

  「事情大條了,快點開車送她去醫院!」衛可仲搶下譚校長胸前口袋的手機,逕自打給柳浪,叫他立刻派飛車隊過來救人。

  柳浪手下的飛車隊果然在一分鐘之內就飆到,令人懷疑是否裝了火箭炮。

  謝柔音看得目瞪口呆,週遭的師生們也是。台灣哪裡來這麼多帥氣又神秘的飆車精英?他們怎麼都不知道?這位衛姓男子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危急事件過後,譚校長感激涕零的握著衛可仲的手,「請你一定要到我們學校擔任教師!這必定是我們莘莘學子的福氣!」

  「當教師太累了啦!」

  「我們有全台灣,甚至是全亞洲,最優渥的薪資和福利。」

  「我又不缺錢……」

  「那麼本校提供你住宿,可不是一搬的宿舍喔,而是用校園基金買下的教師獨棟公寓,每位教師申請通過都可以住一層樓,約五一坪。」

  「我習慣浪跡天涯……」

  「衛先生……」

  不管譚校長再怎麼說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虎目含淚,衛可仲一概委婉的拒絕,這也讓眾多年輕同學感到失望,他們多希望被這活潑、幽默又迷人帥氣的黝黑男子教到啊!

  「既然大家這麼崇拜我,那我就給你們一點方便吧!:衛可仲豪氣萬丈的站在中心位置,慷慨的朗聲道:「我在台北商教大樓七樓之工學府分館教授武術,目前是這位小姐的徒兒,她是我的師父,有興趣學武的,想跟我一樣帥的,請來學府分館報名!報名從速,名額有限。」

  「嘩……我要、我要!」

  一群同學飛奔向謝柔音。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28 AM

第五章

  這下,招生不足的問題也解決了。

  謝大義開心得不得了,只是讓衛可仲去應徵聖光高中的體育老師,沒想到他面對可觀的薪資和福利,還有宿舍提供,完全不為所動,還把一群貴族之子吸引過來,衛可仲並不像平常時表現得那麼不用腦嘛!哈哈!

  「柔音,你坐在那兒幹嘛?」謝大義皺起眉頭。

  「今天忙了一天,很累耶,坐在墊子上休息一下都不行嗎?」

  「那是要給可仲坐的,你沒看到他只能待在榻榻米上嗎?你怎麼一點待客之道都不懂?他可是我們學府分館的大貴人耶!」

  「爺爺……」她還想說什麼,但接收到爺爺的眼神,也懶得說了,只好起身。

  「其實師父根本不用讓座給我,我是苦命人,隨便在榻榻米上一躺也就是了。」衛可仲伸了個懶腰,整個人呈大字形躺下。

  這人還真瀟灑,說打就打,說救人就救人,說倒就倒。

  但是兩分鐘過去,他睡著了,來看看的謝大義已走人,再過一個鐘頭,錢崇光也下班了,就只剩她……而她已看完KEROR0軍曹和日劇,衛可仲還沒醒來,再不醒,她都要走了。望著他天真的睡相,其實這些日子有他陪伴,總是多了驚奇和樂趣,也替她解決了種種難關,只要他別再動不動便惹她生氣就好。

  「喔……」他終於悠悠轉醒,伸展一下筋骨,慢慢坐了起來。

  只開了小小燈火的道場,只見到謝柔音一個人,這樣的畫面特別溫暖。

  「師父,你特地留下來等我嗎?」

  「才不是,我要負責關燈鎮門。」

  「在這種氣氛下,一睜開眼就見到你,感覺有說不出的……幸福。」

  「夠了,少用你那應付酒店佳麗的嘴來跟我說話。」

  「跟酒店佳麗在一起,嘴巴哪裡有空說活?」

  又來了!謝柔音已懶得多說。他怎麼老愛這麼壞?

  「既然你醒了,我也要走了,請快點起來,我要鎖門。」她起身。

  「對於我放棄高薪和高中女生美麗的侗體,還把貴族子女都叫來我們道場繳錢,師父,你一點讚美都沒有嗎?」衛可仲不是要邀功,只是想聽她說幾句好話。

  「好,你最棒,我們學府分館沒有你不行。」她甜甜的說。

  「那你呢?你沒有我,行不行?」

  謝柔音怔住。好像被燒紅的刀子沒入心臟。為什麼他要這麼問?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在嘴巴上使壞?有時候覺得你真輕浮。」

  「反正我就是一個野人、粗人嘛,你知道就好。」他不以為意。

  「你為什麼……不去接下教師的工作?就像爺爺說的,跟權貴打好關係,也可以被聘為他們的專屬教練,你可以在這一行出頭的。」謝柔音還是說出心中的想法。「我對捧人飯碗沒興趣,我只為我自己做事!」

  剎那間,衛可仲身上散發出灑脫的光芒,讓謝柔音有那麼一秒鐘震懾了。

  「嗯,我知道,我也是。」她十分贊同。「大家都說我明明是音樂人,卻不參加比賽,說我不精益求精,每個人都花了好多時間和心力,參加一個又一個比賽。可是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小朋友們快快樂樂的學鋼。

  「你要繼續加油喔!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他說得乾脆俐落。

  「喜歡?」

  「嘖嘖~算吧!」

  「為什麼?我哪裡好?平凡、懦弱又愛哭,又愛計較……」

  「呵呵,原來你自己也知道。」

  「哼,要你管!」謝柔音又氣沮了,「不會說一些安慰的話喔?」

  「其實你很棒啊!」

  「好敷衍。」

  「我媽媽跟你一樣是學音樂的,她也是主修鋼琴,後來嫁給我爸,就是平凡平淡的家庭主婦了,沒再進修,當然也沒參賽,有時候閒下來.她會彈琴給我聽。」衛可仲想起嬌小可人的母親,一陣懷念「相對於我爸事業做很大,她總是在背後默默的打理一切,她把丈夫當天,個性內向又愛亂想,常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會而感到卑微。但我從來不覺得,她在我眼裡,就算愛找丈夫吵架、疑神疑鬼、愛哭、軟弱、不講理,卻還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聽了衛可仲內心的告白,她才知道他對於自己的母親有這麼成熟的愛,對他的認識不由得又多了一層,他老是教她吃驚。

  「你們都有一些特點,從那小小的身軀發出強大的力量,遇到了再困難的事,也絕不認輸,只要一靠近你,我就感到平靜,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和缺點,這就是人性,沒什麼好不好的。」他微笑的說。

  「那下流和色胚,算人性還是缺點?」她挑眉。

  「我今天整隻手環抱住謝玉燕34D的身軀,都沒怎樣了,你說咧?就連CPR也沒因為她有34D,面積不小,而故意碰她喔!」衛可仲說,悠悠此心,天地可監。

  「是喔?真是君子啊!」她還是不放心,這傢伙竟然沒揩油,真是稀奇。

  「我想,可能是因為她不是你的菜吧,否則你早就把她吃下去了。」

  「她人美,胸大,腿又長,有啥理由不是我的菜?」

  「哼,那你去教她啊!變成她私人的教練啊!」

  「我只喜歡師父……」衛可仲重複一次。

  他冷不防冒出來的表白,總會讓她嚇一跳,雖然他三不五時就會來這麼一句.她應該要習以為常才是,可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情感如此微妙,衛可仲這麼赤裸裸的,很少女人會不動心吧?

  不行,她要把持住,她已有了唐俊澤,他們的愛情才剛萌芽。

  「你在想什麼?想著要不要跟我交往,是嗎?」

  「才不是,我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又怎樣?我可是……」等等,衛可仲從陶醉中清醒,大聲問道:「男朋友?你說你有男朋友?你知道什麼是男朋友嗎?」

  「你……你這麼激動幹什麼?」謝柔音揉了揉耳朵。他說話太大聲了吧?

  「我怎麼可能不激動?你是我的耶!」他大吼。

  「誰說我是你的?」她不可置信。

  「這不用說啊!一開始你就是我的了,不然我幹嘛拚死拚活替你做那麼多?」

  「原來你是直接把我當成你的獵物,所以才願意待在我身邊?」

  「不然謝玉燕那麼美,又有34D,她身邊還有那麼多泳裝美女,我幹嘛不在聖光高中左擁右抱?」衛可仲理所當然的說。

  「啊!原來如此!謝柔音只在意最後一點,生氣得緊握拳頭,好,你那麼喜歡她,你去掌握她的34D好了,你去聖光高中當教師好了,每天都有ABCDEF讓你欣賞,三不五時還可以做人工呼吸。你只是因為玩膩了酒店佳麗、長腿妖怪、潑辣女孩,所以找我這個平凡無奇的清粥小菜當獵物,是吧?」

  「我有這麼說嗎?」他一怔。

  「你做那麼多,只是以為我會跟你在一起!」

  「我只是沒想到你還有別的男人。」

  「我不能有嗎?我那麼糟嗎?只有你肯要我嗎?」一開始她的確以為是。

  「當然不是……」可是從跟蹤她,到成了她生活裡的人,他沒見到他生病有男人出現啊!

  「你就是那麼想,對不對?」謝柔音把道館的鑰匙丟給他。「去找你的謝玉燕吧!她什麼都比我好,胸部也比我大,還比我高整整十五公分!哼!」她氣得擱下話就走人。

  衛可仲想追上去,但還要負責鎖門,等他追到樓下,已不見她的人影,飛奔到捷運站地下月台,才剛看到她,她就搭上列車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為什麼他的專情會變出這麼多的扭曲?

  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何況,他怎麼會對謝玉燕有興趣呢?

  今天下午的緊急狀況,他跳下水救她後才知道,那是謝玉燕故意演的戲。

  基於過去在修羅門受過的嚴苛訓練,他對每個人的表情、動作,自然反應都有極敏感的瞭解,謝五燕連拉了兩位同學沉入水底,應該是掙扎、惶恐到了頂點。才會有如此大的力量,可是當他去救她,她的身子又是那樣輕,似乎明明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她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讓他感覺得到是如此,謝玉燕是清醒的,她根本沒事!

  他坐在看臺上,與謝柔音閒聊時,明明就看見她做了十足的暖身運動,壓她的胸口也沒吐水,其實他大可以因為她假裝溺水,而故意吃她豆腐,讓她嚇醒,好告誡她以後千萬不可再戲弄人,尤其是在他修羅門五煞:衛可仲的面前!

  但是又想,她會不會有什麼陷害他的計劃?上次他害他們父女出糗,所以這次她想出了毀壞他名聲的事件要害他?

  衛可仲只得假裝不知道,放她一馬。

  只是他今日會到聖光高中勘察的事,只有他們幾個知道,謝玉燕怎麼能事前想得出什麼計劃呢?這又是一團謎了。

  總之,他行事謹慎,沒讓她抓到把柄就是。

  現在最煩惱的是,謝柔音竟然有男朋友!他實在無法忍受。



  謝柔音又把「小宇宙」彈得七零八落,小朋友們都感受到她的浮躁。

  「跟男朋友吵架了嗎?」貝貝嗓音稚嫩的問。

  「我哪來的男朋友?隔壁那個流氓嗎?我跟他不熟!」謝柔音氣憤的說。

  貝貝嚇得躲在其他大姐姐的懷裡。

  「你的男朋友不是富泰建設的唐俊澤嗎?跟隔壁的流氓有什麼關係?」蕭之邦一臉疑惑的問。

  對喔!為什麼有人一提到男朋友,她下意識的就認為別人是拿衛可仲捉弄她而生氣?她的男友,有正名過的,應該是唐俊澤,而不是那個看到女孩有34D就眉開眼笑,以為她這涉世不深的音樂老師是他的囊中物的男人……而且他粗魯、沒腦筋又不懂情趣,跟唐俊澤哪能比啊?這時,人事主任馮有佑從辦公室採出頭,「柔音,有你的電話……唐俊澤打來的喔!」他還曖昧的眨了眨眼,因為他們都是畢業自同一所音樂大學。

  是唐學長?他怎麼會打電話來?謝柔音驚詫又緊張,差點跌倒。

  原來他要約她到基隆的長榮桂冠,共進浪漫的晚餐。

  掛斷電話後,她的一顆心都要跳出喉嚨了。剛才她跟他說了什麼?有沒有出糗?有沒有表現得大方得體?謝柔音全都都忘了,喜孜孜的收拾東西,等唐俊澤來接她。

  對嘛!這才是理想中的情人,高尚、細心,很上道的開著名車到女友公司或住家接送,還是長榮桂冠酒店呢!他就是要這麼善於情趣、懂得浪漫啊……

  謝柔音想著,整個人都醉了,看吧,她是這麼一個有水準的女人,哪會像衛可仲認為的,她沒人要,所以一定是他的人?

  哼!光是唐俊澤和他的水準就不同,OK?

  半個小時後,唐俊澤親自到音樂教室接謝柔音。

  有一陣子沒見了,他一見到她,就發現她的臉怎麼好像有點腫,「你的臉……」

  她想到兩周前在比武大會試上被謝玉燕揍了一頓,淤傷尚未褪乾淨。

  「呃……我剛剛吃海鮮,過敏了……」謝柔音好感動,他竟然如此關懷她。

  「既然知道會過敏,就不要碰那一類食物。」他叮嚀,然後帶著她來到停車處,坐進車裡。

  聽到他就在自己身畔說話,她如沐春風,從來沒有過跟自己最愛的男人共處在一輛舒適的車子裡,音響播放的還是輕鬆俏皮的爵士樂,隨著車子往前行駛,她看著窗外從台北城到基隆海的風景,好像夢,也好歡喜。

  原來戀愛的時候,男人願意不辭千里的把女人從這頭送到那頭,只要女人開心……這就是戀愛嗎?

  戀愛有一種每分每秒都是春天的感覺,她陶醉其中。

  「你幹嘛一直看外面?沒出門過嗎?」他握著方向盤,笑問。

  「不是啦……第一次有男人接送我……空間裡只有兩個人,又可以安安穩穩的看風景,風景就是和搭乘客運時不一樣呢!」她笑得好甜。

  唐俊澤傻笑。路和街不都一樣?但怎麼會拿他的名車跟客運比?

  「你喜歡的話……有空打電話給我,再帶你去別的地方。」

  「可以嗎?」她欣喜若狂。「你那麼忙。」

  「你都可以為了我提早五分鐘下課了。」

  謝柔音臉紅。哈哈,他怎麼會知道呢?一定又是蕭之邦嚷嚷,可惡!

  「教兒童音樂好玩嗎?」他問。

  「好玩啊,只要那些自負的資優生少給我告狀就好了。」她生氣的說。

  唐俊澤又笑了。謝柔音真是坦白得像在玻璃瓶裡彈琴的少女。



  傍晚,謝柔音和唐俊澤坐在十四樓海景餐廳.她不禁大開眼界,所有的一切

  都讓他和服務生伺候,她像個公主,只要動口就可以了,有好吃的明蝦、冰淇淋、濃湯、煙熏魚片、水果,每一樣都精緻美味還有美麗的海口景致可以觀賞,像踩在雲端那麼愜意,而且心愛的唐俊澤又談笑風生。

  她的腮幫子被美食塞得鼓鼓的,切魚片切到一半時,忽然停下動作。

  「怎麼了?」他關心的問。

  「這不是葉加瀨太郎為克蕾蒙汀製作的「山丘上的紫羅蘭」嗎?」謝柔音放下刀叉,仔細聆聽餐廳播放的音樂,流露出欣慰又愉悅的神色。「都推出七、八年了,這家餐廳還會播放,真有水準。」

  「你好像偏好商業、有名氣的音樂家?」唐俊洋也是音樂人,當然在意。

  「不管是古典、主流或是偶像歌曲,只要能感動誰,對那個人而言就是最好的音樂,雖然葉加瀨太郎和YIRUMA都是具有名氣的主流音樂家,但誰都不能否認他們的音樂確實悅耳動聽……」謝柔音沉醉在旋律中,笑得好憨,好入迷。

  他望著她,她是他踏入音樂界十幾年來,第一個敢說自己喜愛商業專輯的音樂人,這種話要是傳了出去,一定會被別人笑她膚淺,可是她就敢說,她的眼睛流轉出害羞又直接的光芒,她似乎也從不管身邊的人事物怎麼忙碌,只管自己高興。

  「對了,主修豎琴的大美人靜學姐下個月要去留學,這次的送別會,你也會參加吧?」謝柔音拿起刀叉,繼續切魚片,還不忘關心的問。

  唐俊澤挑了挑眉頭,「你不怕我被她搶走?」

  「搶?」她一怔,單純的心思根本不曾有過這個念頭。「她喜歡你之眾所皆知的事,無所謂搶不搶吧?你本來就是大家的偶像,誰也搶不走。」

  跟她在一起的確很舒服,他想他是真的喜歡她在身邊,不過也可點小落寞,他以為像是把他當作偶像崇拜,愛了他四年的小女孩,會因為一點點事情就爭風吃醋,沒想到她落落大方,一點也不擔心之他和大美人紀文靜放在一起會有危險。

  唐俊澤苦笑著,捉摸不定謝柔音的心思。

  她再次停下動作,突然察覺到,她對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衛可仲救了謝玉燕而莫名其妙的大動肝火,對自己的男友唐俊澤要送豎琴大美人送別卻不怕人搶,這不是……很奇怪嗎?她冒了一身冷汗,心也怦怦狂跳,不敢往下想。



  衛可仲邊吹口哨邊提著他強迫在警界素有「不破之神」美譽的楊尊為他燉煮的山藥蓮子雞湯,晃啊晃的走進七樓之一的音樂教室,本來想小兩口拌拌嘴,過一天就沒事了,而且他還帶了雞湯來討好她,但得到的消息竟然是謝柔音被一輛BMW載走了,對方還是一個溫文儒雅的公子哥兒。

  「跟你是截然不同的類型。」蕭之邦推了推眼鏡,冷冷的說。

  「那當然,上哪兒找我這種集臉蛋和暴力美學於一身的萬人迷?」

  「我不是那個意思。」蕭之邦喊道,感覺好像又多了個謝柔音。

  「看來她是真的有男朋友,她沒有騙我。」

  「她幹嘛騙你?」

  「可惡!她怎麼可以捨棄最好的男人呢?」衛可仲好生氣,同時也感到失落。

  在知道她是謝大義的孫女之前,他日門夜夜跟蹤她,從來沒發現她有別的男人,就連跟別人的對話也都沒有這樣的蛛絲馬跡,為什麼突然有個男人可以載走謝柔音呢?好像有個什麼異物介入他和謝柔音的世界!他一直以為自己忙於義道門的紛爭、去除她的威脅,為了這些事碰面就好像跟她是同一陣線,但原來不是這樣,在她單純的生活裡也會有別的男人。

  她說的是真的,不是故意氣他,原來只有他把她當作重要的人,而她沒有。

  一想到這裡,他難以抑制心中的不高興,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強烈?

  「他們在哪裡?」他忿忿的問。

  馮有佑走了出來,「好像是去基隆的長榮桂冠酒店吧。」

  什麼?衛可仲激動的怒吼:「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呢?去長榮桂冠幹什麼?開房間嗎?太危險了,我要去救她!」

  「你……你不要激動……」這人到底是誰啊?馮有佑連忙拉住他,勸道:「那個人是我們音樂大學的高材生,身兼講師和樂團團長,是個正人君子,而且在學校從來沒鬧過緋聞,家裡也是有頭有臉……真的,柔音跟他在一起不會有事,他還有上來跟我打招呼,他們是去吃飯。」

  「吃飯?隨便在家裡還是海產攤熱炒就好了,幹嘛上酒店?」衛可仲不相信。

  「這就是你跟那個男人不同的地方。」自願留下來練琴的蕭之邦說著風涼話。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衛可仲隨手拿起樂譜,拍了下他的頭。

  「哎喲!幹嘛打我啦?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啊!」厚,要說幾遍啊?

  「你找她有什麼事嗎?你是她的……」馮有佑問。

  「她……她是我的師父。」衛可仲宣佈。

  嗄?蕭之邦和馮有佑都歪著頭,嘴巴張得大大的。他到底在說什麼?



  錢崇光送走了那批貴族子女,獨自練習招式,見到衛可仲,連忙招呼他進來。

  其實衛可仲原本沒打算進去,但是既然謝柔音不在,錢崇光又那麼熱情,只好勉為其難的坐下。

  「喝什麼茶?」錢崇光邊煮水邊問。

  「有麒麟啤酒嗎?」

  「沒有。」

  「那青島啤酒也好。」

  「也沒有。」

  「好吧,台灣啤酒好了。」衛可仲心煩,要人沒人,要酒沒酒。

  「還是喝茶,好嗎?」錢崇光倒了一杯茶給他。

  「嘖!勉強吧。反正口也渴了。」衛可仲拿起茶杯咕嚕一口就干了。

  錢崇光聽他沒禮貌的回答,看他沒品味的喝法,真是難以忍受。

  「為什麼只有你一人?」衛可仲質問。謝柔音可是館主耶,常常不在怎麼行?

  「噢!有學生來是很好,但又不是真正想學武,我看沒一個星期又會沒人了,雖然學費都繳了,但我們在乎的不是錢啊!」他沒好氣的說,啜了一口茶。「全台灣十四家分館,只有我們最差,別的分館都是人滿為患。沒辦法啊,其他分館的武術師父和家族親友資源都不支持我們,就剩我一個……我又不懂得哄人,只會訓人,呵呵……我沒人緣。」

  「這些年來,昂貴的租金和所有支出都是從柔音不在的父母遺留的資產裡扣,我無權過問到底還有多少,但我想,這也是我大義師最近愈來愈急,愈來愈煩惱的原因吧?經過這麼多年,那筆錢應該也快用完了。」錢崇光無奈的解釋。

  難怪謝大義會去找他解決房租調漲兩倍的事。

  「她的父母都不在了?」衛可仲喟然?

  「應該吧!師父家的私事我從不過問,但從這二十幾年來的觀察,應該是。」

  衛可仲對於謝柔音又有另一番心思了.為什麼她的一切總能如此撩撥他心?

  「你是來看看的嗎?」錢崇光問。

  「有雞湯吃不完,唉!只好你幫忙吃了,是我一個閒閒沒事整天研究料理的警官朋友燉煮的。」衛可仲打開保溫鍋,霎時香味四溢。

  什麼叫「只好」?錢崇光翻了翻白眼,卻又忍不住被香味吸引。「哪個警官這麼會料理?」他人脈廣,竟不知道有此等好手。

  「那傢伙……不提也罷。」衛可仲的心情不好,竟連幫他忙的楊尊都不想提起。

  錢崇光非常訝異,自己竟能與一位青年如此投機,他知道自己是個嚴肅無趣的老翁,很多學生來一、兩次就不來了,親戚晚輩也因為不敢見他的一雙利眼而與他保持距離,但這詼諧瀟灑的小子竟然與他這麼有話說。

  他還想,這鍋天下無雙的雞湯恐怕不是他的晚餐,而是謝柔音的吧。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39 AM

第六章

  徐徐晚風襲來,甚是浪漫,BMW車上的一對佳人都不想分開,車子只好慢慢往前駛,最好永無止盡,而唐俊澤像是找到了可傾訴的對象,把近日來升任經理受到的壓力和期望,還有快要大功告成的土地開發案,一古腦的說出來。

  謝柔音也很認真的聆聽,商業往來的事她都不懂,但還是當作自己事。

  「喔,說到這裡,六張犁也到了,不如我們下車去看看,雖然所有約人事都託另一位大哥安頓好,但我自己也該去探訪一下。」車子經過王大安區,唐俊澤忽然想到。

  「好啊!」只要他想,她都配合,心裡隱隱約約也替他驕傲,好像是在巡察他的王國,她的俊澤真能幹。

  兩人步行到眷村,卻遭到在門口聊天泡茶的居民的白眼對待。

  「那個……不就是富泰建設的唐俊澤嗎?」一名老人開口.

  「現在是帶妞兒來炫耀啊!」有一位婆婆輕蔑的說。

  「反正現在這一帶都是他的,他想怎樣就怎樣,跟黑道掛溝總是省事嘛!」

  唐俊澤想著這裡以後會是怎樣的繁榮,不禁露出微笑,跟居民們打招呼,但他們不僅不理會,還閃進屋裡,他奇怪的探頭一望,然後尷尬的對謝柔音一笑。

  突然,有一個帶著腔調的人對著他們的背影喊道:「你來幹什麼?滾開!」

  唐俊澤和謝柔音回頭,看見路燈下站了個有東南亞血統的男子。

  「阿常,你幹什麼?快進來……」屋裡緩緩走出一個因為中風而行動不便,必須拄著枴杖的榮民蔣爺爺。

  哪知阿常不聽勸,衝上前就打唐俊澤。

  唐俊澤被打得莫名其妙。謝柔音想要拉開兩人,但又使不上力。「喂,你是誰啊?為什麼要打俊澤?」唐俊澤還了幾次手,都不敵會拳腳功夫的阿常,他自幼出身名門世家,所處環境也都是知書達禮的人,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所以相當慌張。

  眷村的居民們全都跑出來看,卻也不勸解。

  謝柔音不得已,只好打電話報警。

  警察還沒來,阿常卻拿起磚塊想打死唐俊澤。

  「啊!」謝柔音不敢看,拚命大叫。

  半晌,沒有如期中的攻擊聲,原來是有人把阿常架開。

  「誰?不要管我,要不然我連你都打死!」阿常暴怒不已。

  「嘿,兄弟,忘了我嗎?」衛可仲出聲。

  在背後的那個男人……難怪在台灣竟然還有人有力道阻止他。阿常眨了眨眼,轉身,欣喜的說:「是你?沒想到……還能再見真到你。」

  衛可仲微笑,仍然是那副天塌下來都難不倒他的輕鬆神情。

  阿常打量著他,這些日子,他不曾忘記這位曾在工地為他出頭的好男兒。

  「衛可仲,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到現在還在跟蹤我?不會吧?」謝柔音滿臉訝異。

  「又怎樣?不行嗎?怕你被拐去開房間啊!」對於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回答,她真是開了眼界,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你為什麼要叫你朋友打俊澤?」對了,俊澤!謝柔音神色著急,連忙奔到唐俊澤的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衛可仲在一旁看著,一股酸味直竄,他不喜歡這種滋味,光是聽聞她被駕駛BMW的男人載走就夠讓他火大了,何況還親眼目睹她是如何關係另一個男人,他真後悔,不應該來這裡,原本是怕她被拐……

  那麼緊張她幹嘛?她又不在乎!

  「衛可仲,你這樣和王豪霸、義道門那靠拳頭的傢伙有什麼不同?大家都說你是仗義行事,可是你卻叫你朋友把俊澤打成這樣,你知道嗎?我現在好像看到另一個我,那個的人卻是你!」謝柔音生氣的說。

  她對他十分不諒解,她最討厭的就是那些以為拳頭大就可以解之一切的人,因為她就是這樣被欺負了好多年,但她沒辦法,因為她背負著父母遺留下來的學府分館,而且不想辜負爺爺為她保留資產鬥心意,可是對於無辜的唐俊澤,他們兩個竟然也下得了手?

  「我叫他打唐俊澤?」被她不由分說的訓了一頓,衛可仲好笑的指著自己和阿常。

  「不然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打俊澤?俊澤又不認識他,而且你認識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俊澤、俊澤……」衛可仲故意學她的小羊綿綿音。

  「幼稚!」她氣得抓狂,吃力的扶起唐俊澤,幸好他身體底子好,還可以走。「學長,我們走。衛可仲,我明天要聽你解釋,我不管你有什麼背景,是混黑道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流氓,都沒有理由打人!」

  等他們離開後,衛可仲呋了一聲。他生性就是這麼無賴,怎麼樣?明明可以解釋,但謝柔音一開始就直指是他幹的,他便不想解釋了,而且還故意惹火她,唉!難道男生對自己喜歡的女生就是這般犯賤?他真的很幼稚,跟那些拉女孩子頭髮的國小男童有什麼不同?但他就是討厭謝柔音對那男人好。

  等等.難道他真的愛上了謝柔音?想著,衛可仲心驚不已。

  等到衛可仲的心情稍稍平靜後,阿常也差不多把桌椅搬來屋前擺設好,下廚弄了幾樣泰式小菜,要跟這位兄弟把酒言歡。

  小小眷村的居民們感情都不錯,眼見衛可仲是阿常的好朋友,又出面勸架,也不自覺的圍了過來,一起聊天。

  「那個少爺跟我們談不成,就叫黑道來,一群惡棍每天騷擾我們,不是翻桌、丟鞭炮到房子裡,要不然就是放火,最過分的是最近還扛來好幾大袋老鼠,污染我們的居住環境。」阿常氣憤不已,灌了一口酒後又說:「蔣爺爺的年紀這麼大了,還能叫他搬去哪裡?我們又沒錢,這裡不管再破、再舊,都是我們的家。」

  衛可仲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提出心中的疑問,「一般財主要買地,不都是會開價,一戶一戶買嗎?要不就是配合自己旗下的建案,讓你們以半價貸款?」

  一位婆婆輕蔑的笑道:「哼,哪有啊?十萬元買廁所都不夠!」

  「十萬元?對方只肯出十萬元?」衛可仲不可置信。

  「所以我才會這麼生氣,我那麼辛苦去做粗工,是為了什麼?結果他要把我們的家毀掉,這裡沒有了,我們還能去哪裡?爺爺怎麼辦?」阿常激動的況。他非法留在台灣打工的這段期間,就是這位非親非故的蔣爺爺收留他。

  打從懂事以來,經歷過一些風雨,阿常最厭惡用不法手段的人;衛可仲陷入沉思。那位了不起的音樂白馬王子是這樣的人嗎?

  「常啊……你……能打多少人?你……打……打得贏他,但是……一群豺狼虎豹……你打得過嗎?」蔣爺爺口齒不清的說。

  「是啊!還是黑陽幫的呢!」婆婆補充說明,「好恐怖啊!」

  黑陽幫!

  衛可仲斂起笑容,「是一個頭上有刺青的光頭男子?」

  「你知道?唉,黑陽幫的勢力果然龐大……」阿常洩了氣。

  果然是那個混蛋!那叫黑爺子的老番顛怎麼不管呢?衛可仲慍色乍現。



  隔天,音樂教室一下課,謝柔音直奔道場,要向錢祟光告狀,將昨晚衛可仲的所有言行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像他這種來歷不明、會使用暴力的人,不論是為了逆館或是爺爺的名聲,都不應該再讓他當什麼大弟子,也不應該再把他留在義道門!

  尤其她曾經見過他無情的開槍……

  他到底是什麼人?實在深不見底。

  一來到門口,她看見十幾個青少年,個個和善又憨厚,跟之前聖光高中的貴族子女大大不同。

  衛可仲忙著跟大家打招呼,見到她,開心的揮揮手,「嗨,師父,你來啦。」「這……這是怎麼回事?」她一頭霧水,還注意到他的十隻手指頭都纏上了紗布,怎麼?是要下馬威嗎?

  「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美麗活潑又可愛的長髮美女乃是你們師父的師父。」衛可仲向她做了個手勢。

  「嘎?」謝柔音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師父的師父啊……」

  「這麼年輕……」

  「好可愛哦!」

  單純的青少年們吱吱喳喳的討論起來。

  「這……這到底是……」謝柔音傻傻的自言自語。

  「據聞本館招生嚴重不足,前一批軟綿綿的草莓貴族因為沒天天見到本萬人迷在此傳授武功,一個一個找理由都不來了,托他們的福,他們繳的錢還剩一大半,剛好這群六張犁某眷村的青少年想要練武健身,以對抗騷擾居民的大壞蛋。」衛可仲笑咪咪的述說緣由。

  「大壞蛋?我看真正的大壞蛋是你吧?」她沒好氣的說,突然想起什麼,「這群呆頭鵝都住在昨晚那個眷村?」

  唉,說話真不客氣,什麼叫「這群呆頭鵝」衛可仲好笑。

  「到底為什麼會整群都過來呢?你說……騷擾居民?」

  衛可仲大約說明一下整件整件事情,謝柔音聽得驚詫不已。

  「騙人!一定是因為你討厭俊澤,昨天又被我罵,所以才說這種事來陷害他,俊澤光明正大,絕對不會幹這種事,而且他家那麼多錢,就算想精打細算,也不可能只用十萬元打發人家!」謝柔音認識唐俊澤那麼久他的為人是所有師長,前輩有目共睹的。

  「我幹嘛討厭他?」衛可仲簡短的反問「我怎麼知道?」

  「難道是因為我煞到你?」

  「衛可仲……」她窘紅了臉,快要被他氣死了。

  十幾位青少年聽到他們一問一答,都笑了起來。

  「這也是有可能喔……」衛可仲朝她挑了挑眉。

  「最好是沒那個可能!」她才不想跟他有什麼牽扯。這時,錢崇光搬著一箱道服走了出來,「每個人都換上吧!」

  「錢師父,怎麼連你都……」謝柔音追到他身後。

  「道館太久沒有出現這麼多認真的生面孔,我……我好高興。」錢崇光眼眶泛淚。

  「你被他騙了,被他收買了啦!你知道嗎?昨晚……」

  錢崇光置若罔聞,逕自轉頭,「對了,可仲,你跟阿常說,我這裡有供膳,有多的還可以拿回家給蔣爺爺吃。」

  「阿常?是誰?我們這裡有新聘的助教嗎?」她問。

  昨晚那個追打唐俊澤的泰籍男子靦腆的走了出來,他已換上道服,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英氣颯爽。

  衛可仲滿意的搭著阿常的肩膀,笑道:「對啦,他就是錢師父新聘的助教,一邊學習正統的義道門武術,一邊幫助錢師父。」

  謝柔音快要昏倒了,抗拒的大叫:「可是他……他打過我的俊澤耶!」

  「這件事有點蹊蹺,我會去調查清楚,在水落石出之前,阿常打唐俊澤的確是不對。」

  衛可仲拍了拍阿常,眼底儘是無言的會意。「跟師祖說聲抱歉。」

  「對不起……」阿常低下頭。



  「什麼師祖?我不是說過別再叫我師父了嗎?師祖?聽起來好老,而且很諷刺,我根本什麼武術都不會,你是故意的嗎?」她要講幾次,他才懂啊?

  衛可仲看著她發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天之中總要惹她幾次,變成他的習慣和嗜好了,研究她的脾氣好壞,是他每天非做不可的功課。

  他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我想請問,你對師生戀的看法?」

  「幹嘛岔到那裡去?」

  「這種關係好像滿唯美的……師父……」

  謝柔音的嘴巴微張,開始流冷汗,「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難道你已經接收到我愛的訊號了?我們果然是一對!」衛可仲好開心,撇下阿常,感動的擁了擁她的肩頭。

  「啥?愛的訊號?什麼一對?走開啦!」謝柔音費了好大的勁才推開他。

  他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因為他常常要無賴、常常笑著笑著就撂下冷血的狠話,他腦筋動得那麼快,時常一轉頭便風雲變色,就像今天把這麼多眷村的青少年叫來學武一樣,她還沒習慣做人家的師父,又成為這麼多人的師祖。

  沒有一個人知道衛可仲的下一步、下下一步會是什麼。

  她怎麼會認識這種男人?

  謝柔音猛抓頭髮,怎麼也想不透。

  而這個下一步就可以把全世界改變的男人竟然說他喜歡她,這是福還是禍?

  從國際刑警組織調過來,一年內破了釘在佈告欄上的十大懸案,而有「不破之神」封號的楊尊,坐在破公寓頂樓轉角處喝酒,好像沒有酒就無法清醒的辦案。

  「誰教你不回去繼承幫主位置,黑爺子只好繼續下放權限……黑爺子也老了,沒衝勁了……」楊尊靠著椅背,兩腳很舒服的放在凳子上,再灌一口酒。

  「我看他識人不清二十幾年才是真的。」衛可仲站著圍牆邊,仰頭看天空。

  「既然知道他識人不清,就回去扶持幫務啊!」

  「我沒興趣搞幫派,我媽也是因為黑陽幫而去世,我不想領導別人,也不想歸屬於誰,只想自由自在。」衛可仲想起往事。

  「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六張犁那小眷村的居民無家可回?這件事只有你有權力去管,和尚的惡勢力愈來愈大,我的「和尚專案」正在成形中,遲早有一天會找他拚鬥,我可不想因此跟黑陽幫有過節……」楊尊是五煞的首腦,自然是最雲淡風清又聰明過人,他玩了玩酒瓶,醉醺醺的笑道。

  衛可仲從來不肯親近全球第一地下仲裁組織黑陽幫,明明他是黑陽幫的繼承人,但不到十四歲便獨自浪跡天涯,求修羅門收他為旗下一員。一開始從最底層的艱苦過程訓練起,但他除了腦袋不靈光外,其他事情倒是腳踏實地,修羅門伍爺無意中得知這個小子竟然是黑陽幫黑爺子的孫子,原要逼他離開,然而衛可仲寧死明志,也不願離開修羅門,加上伍剛力保他,才得以留下。

  他之所以對黑陽幫有這麼深的芥蒂,與母親間接為它而亡有關係。

  從年少至今,他就算是局外人,也知道和尚徐志光絕非善類。

  「聽說你在謝大義的道館打工?」楊尊打了個嗝。

  「是啊!我有好多徒兒,眾星拱月呢!」衛可仲笑呵呵的說,好生得意。

  「是啊,五煞裡,你的智商最低,無聊走到哪裡都被壓到底,現在總算有人可以讓你呼來換去,高興了吧?」

  「就是有你這種人看不起我,我高興得起來嗎?」衛可仲抗議。

  楊尊大笑。笨蛋就是笨蛋,隨便一激,便說出心裡話。

  「對了,你的手指頭是怎麼回事?做菜燙到,還燙得這麼均勻?」

  衛可仲看了看纏上紗布的十隻手指,動了動,傻傻的笑了起來。



  學府分館內,一群小伙子跟著錢崇光習武、練氣功,好不熱鬧。

  衛可仲涼涼的坐在茶幾旁,享用阿常從家裡帶的泰式小菜和啤酒,一邊監督他們,一邊出聲指揮,「精神點!運氣,記得……運氣啊!」

  自從換成這批厚又正直的少年來上課後,衛可仲天天都出現。

  音樂教室下課,謝柔音想到道場巡一下,看到衛可仲竟然大刺的坐在那兒喝酒吃菜,光會動嘴巴嚷嚷,不由得冷哼一聲,立刻轉頭就走。

  衛可仲當然也看見了她,立刻起身追上去。

  「師父……幹嘛急著走?休息室裡有電視,我們可以一起看KERORO軍曹。」

  「要說幾次?我不想跟你看!」謝柔音瞪了他一眼。

  「那我們邊看KERORO邊喝雞湯吧!」人家明明沒有答應,他還是逕自把藏了一下午的電鍋拿出來,掀開鍋蓋,濃濃的南洋風味洋溢整間休息室。「我特別為你挑選又嫩又軟的小母雞,雞翅是你的。」他很熟練的拔下兩隻雞翅,放在碗裡,然後舀湯。

  「你……你哪來的雞湯?」她不禁被那香氣吸引。

  「有個警官朋友欠我錢,我命令他用雞湯償債。師父,請用。」他將碗端到她的面前。謝柔音接過碗,拿起雞翅送入嘴裡,本來想著在這種,粗人的面前啃骨頭也無所謂,沒想到雞肉入口即化,她沉浸在食物的美味裡,酣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她突然驚覺,「休想用雞湯就打發我!幹嘛在這時候獻慇勤?阿常打俊洋的帳,我還沒跟你算!」

  「我才不是第一次拿雞湯來,早在你跟唐俊澤一起到長榮桂冠吃大餐的那天,我就提來了……就算那時有了雞湯,你也未必會留下來,一隻雞值多少錢?誰都會選擇和大少爺去高級飯店看夜景、喝紅酒,聽音樂。」衛可仲淡淡的笑說。

  喔,她好討厭他用這種微笑的神情來暗示他的落寞,奸像她對不起他。

  「誰說的?」她倔強的反駁。

  「難道不是?難道面對雞湯和海陸大餐,你會選擇留在這裡?」

  可惡!他要委屈就讓他委屈,又不關她的事,可是為什麼她會內疚?

  「當然得看跟什麼人在一起,晚餐的價值是其次。」

  「唐俊澤現在會願意過來跟你一起看KEROR0軍曹、一起吃雞嗎?」

  這倒是說到她的弱點,其實她也不確定,或者是說勝算很小,可是,那又關他什麼事?是她和唐俊澤在談戀愛,要他插什麼手?

  「托你和你泰國朋友的福,他被打得住院三天,而且每週還要回去複診兩次,今天是他複診的日子,我要去看他……」她沒好臉色的說,放下碗。「失陪了。」

  「他受傷,你就這麼著急,那上次你被謝玉燕打得臉都還有點腫,他明明看到了,照樣載你去基隆陪他看星星……他根本不愛你!」衛可仲很會記恨。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被打的,好嗎?他當然也有發現我的臉五顏六色.」

  謝柔音一想到唐俊澤的細心和關懷的眼神,心裡就暖呼呼的。「是我騙他說我前一餐吃了海鮮過敏,他還小小的責備我一下呢!嘻嘻……」

  衛可仲看著她的笑容,不禁怒氣衝天,搖了搖頭,「他細心?哼,他要是細心,怎麼會在你編了個吃海鮮過敏的理由後,繼續照原定計劃到海景餐廳跟你共進晚餐?你又不是真的過敏,別跟我說你沒有吃明蝦、魚片之類。」

  她的笑容僵住。她是真的吃了。

  「他沒有發現嗎?他是真的時時刻刻都注意你嗎?」衛可仲繼續發問。

  謝柔音從來沒有與男人相處的經驗,怎麼會注意到這些瑣事呢?但是衛可仲提出的質問,還真的讓她心煩了起來。

  他說得對,若唐俊澤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為什麼明知她是吃了海鮮才過敏成豬頭樣,還帶她到長榮桂冠?在她大嗑明蝦和魚片的時候,為什麼唐俊澤忽略了?

  不!她絕不可以小心眼,只不過是一時未察,絕對不足以折損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不高興的噘起嘴,「我要去看他了。」

  「我也要去。」

  「你去幹什麼?他看到你一定會生氣,搞不好還誤會我們!」

  「如果他是個心胸寬大的男人,一定不會看到影子就隨便定罪。」

  謝柔音頓住腳步,轉頭質問道:「你這是在說我心胸不寬大,只看到一點影子,就硬說是你叫阿常打俊澤羅?」

  「那要看這件事是子虛烏有還是真有其事。」他的回答很妙。

  哼,他還真是聰明!如果是她誤會了他,那麼她就是心胸不夠寬大的女人。如果證實真是他唆使的,那也沒什麼好高興。

  屢屢居於下風,她非常不痛快。

  為什麼他有時看起來沒神經,有時又特別有邏輯?

  「你要跟就跟吧!多學習人家的溫文儒雅……」謝柔音想起唐俊澤的好.

  衛可仲早就知道自己跟對方不是同個類型,為什麼她就喜歡那種型的男人?

  懂時尚、會打扮、開名車、有品味,還是個音樂家……果然跟他差很多.

  哼,外表的包裝,誰不會啊?

  只要捨得砸大錢、抽雪茄,他衛可仲也是個風流美男子啊!



  衛可仲跟在謝柔音的身後,來到醫院的診療室外。

  這時,診療室內傳來一陣低沉的責罵聲一一「你竟然跟黑道掛鉤?和尚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黑陽幫不也一樣是黑道?該付給百姓的錢就要付,你省起來給黑道幹什麼?」是富泰建設董事長唐玉霖。

  「爸,我真的不知道和尚大哥竟然把大部分的錢都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夠了!還大哥、大哥的叫!」唐玉霖怒道。

  「或許這中間有什麼誤會……」

  「還誤會什麼?居民一戶只拿到十萬元,你叫他們住地下道,喝西北風啊?」

  「我找和尚大哥來問……」唐俊澤不甘心的拿出手機。

  「不可能會通的,他會笨到杵在那兒等你問?」唐玉霖看著這個從小就自恃聰明的長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俊明就不會像你這樣走旁門左道,可惜他體弱多病,年紀又小,他從小就很有仁心。」

  唐俊澤默然不語。

  謝柔音聽到內幕,猶豫不安的想著,原來完美的才子也有識人不清、走旁門左道的一天,衛可仲講的是真的……

  一陣腳步聲迅速接近,聽到其中一人的聲音,衛可仲立刻將謝柔音拉到一旁。

  徐志光戴著墨鏡,一進門便拿槍指著唐玉霖,唐玉霖的隨從們根本來不及出手,就被打倒在地。

  「你把我的戶頭凍結了.支票也跳票了,這是什麼意思?」徐志光尖聲質問。

  「那些錢不是給你的……」唐玉霖不動聲色。

  「X!不是給我,那要給誰?」徐志光翻臉比翻書還快,狠狠的舉起手肘,撞向唐玉霖的肩頸。

  「和尚大哥,你……」唐俊澤起身。

  「你去哪裡找像我這樣有魄力的人替你趕走那些老不老、死不死的居民?」

  徐志光逸出尖銳難聽的笑聲,「我不幫你,誰會幫你?在我之前,那麼多黑道要搶,結果他們完成了嗎?小心,我走了之後,你得應付一堆流氓!」

  唐玉霖吃痛的喘息,「我……我有的是人脈,我可以請警官出面……俊澤,你不用聽他的……」

  「死老頭!你再放屁啊!」徐志光不耐煩的踹他一腳。

  「不要打我爸!」唐俊澤憤怒的說,護著父親。

  「這案子你要是不要?」徐志光一臉狠厲,與之前自願幫忙的態度相差十萬八千里。

  突然,一陣隆隆聲來到診療室門口,穿著白袍的醫生停止推動推車,用酒精消毒針筒。

  「醫生,你是沒長眼睛啊?沒看到這裡有事在喬嗎?」一名嘍囉不耐煩的喝道.

  「有人欠捅啊……」醫生懶洋洋的說。

  徐志光一聽到這聲音,刺了青的光頭彷彿遭到雷擊,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是來自於誰,但是,怎麼可能呢?那人都已經消失了十幾年,隨著修羅門的解散,更是不見蹤影……

  衛可仲,他徐志光生平最恨也最怕的人。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46 AM

第七章

  徐志光怔怔的轉頭,果然看見一張瀟灑自若的臉龐在對他笑,那露出的白牙仍然是閃亮亮的照耀著每個與他打照面的人,衛可仲面對他,依然是處變不驚。

  衛可仲二話不說,抓住他持槍的手,針筒大力的往他手上一捅。

  「啊……你……」徐志光痛得說不出話,又驚又怒。

  嘍囉們紛紛上前,團團圍住衛可仲。

  「你幹什麼?」

  「他明明看見我站在他的面前,要讓我捅這一針,我也沒辦法呀!」衛可仲聳聳肩.

  「衛可仲,你……還是一樣……」徐志光憤怒不已。

  「不想活了你!」一名嘍囉拿出身上預藏的刀,要跟他拚命。

  「豬啊!你們不快點抬我去急診室,是要等我死嗎?」徐志光吃痛的大叫。

  「老大……只不過是被針戳……」

  「豬啊!你們懂什麼?這傢伙哪會這麼好心眼只戳我一針?他一定在針上餵了毒!他是修羅門的人,各種殺人的方法都會,何況是用毒?他……他還有一個好朋友是冷血神醫,要取得毒藥跟拉屎一樣容易……」徐志光顧不了疼,拚命的把傷口裡的血擠出來。

  衛可仲像個沒事人,脫下白袍,丟在一旁,優閒的說:「你只說對了一半,不用急著去急診室,這神奇毒物有三周潛伏期,就算你現在去掛急診,也檢驗不出來,這是杜聖夫的新發明,你應該知道他有這種能力,三周後你再去毒物檢驗科配藥解毒吧。」

  「衛可仲……」徐志光氣得想要撲到他的身上,但又覺得好喘,這到底是什麼毒?

  「啊,老大,不管了啦,先送你去急診室,就算檢驗不出來,看是要放血還是抽血,都好……先清一清嘛……」

  沒想到闊別多年,一見面,衛可仲還是給陰沉狡詐的徐志光一個下馬威,嚇得那些流氓不敢再吵吵鬧鬧。

  但是衛可仲也知道,自己一現身,往後的日子就不會太平了。

  「兩位還好吧?」他趨前,想扶唐氏父子去找醫生。

  「不用你管,走開!」唐俊澤毫不客氣的拒絕他,然後扶著父親離開。

  衛可仲自討沒趣的伸了個懶腰,走到醫院外頭。剛剛他先把謝柔音拉到大馬路邊的電話亭內,為的是怕她受牽連,也不想讓黑陽幫的人見到任何跟他有關係的人,尤其是謝柔音,他的女人。

  但是,電話亭內空無一人。

  衛可仲一驚,在馬路上來來回回的穿梭,一雙受過殺手訓練的利眼準確的掃瞄街頭,就是沒見到謝柔音!

  難道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她就被和尚的黨羽擄走?

  但是,不可能啊!若是早有埋伏,和尚剛才見到他時不該是那樣全無防番的任由他刺傷……

  那麼……謝柔音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他的心疾速往下沉,謝柔音平空消失竟然讓他如此慌張,拿出手機正打算撥給楊尊,一道軟綿的聲音自身後揚起——

  「衛可仲……」

  他像觸電一般,迅速回頭。謝柔音正俏生生的站在那兒,陽光下,她的小臉好甜美,她的長髮飄逸動人,她澄澈得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衛可仲從沒覺得她那麼好看過,尤其當他以為她消失的兩分鐘以後。

  「你去哪裡?」他的口氣稍急。

  「剛才你叫我在這兒等,我還是有點擔心,所以隨後又跟著進去,不過我躲在樓梯間的平台,假裝玩手機,呃……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吧?」謝柔音本來想調侃他,只是一下沒見到她,用不著那麼緊張,可是見他一臉肅穆,她就說不出玩笑話,而且他現在皺眉沉臉的樣子還真是可怕。

  「你竟然那麼擔心唐俊澤?」他苦笑。

  她怔住了.她是因為擔心唐俊澤嗎?她也不知道……

  「你插在死光頭手上的那個……不會害你被告吧?那是有罪的……」

  「哈哈……那根本沒有毒,只是葡萄糖而已,我順手拿了件白袍,也順便裝了糖水,故意說是神醫杜聖夫研發的新毒藥,有三周潛伏期,是因為三七二十一天聽起來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一方面嚇唬他,另一方面是耍阻止他去掛急診,否貝一旦被他發現自己沒有中毒,我們就要倒楣了。」一想到那死光頭嚇得臉都白了,他就覺得痛快。

  原來這男人看似爽朗無害,其實眼光放得長遠,在那吊兒郎當的形象外,竟然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他做什麼事都經過思考,只是不會掛在嘴上!

  謝柔音情不自禁的拿他跟唐俊澤做比較,雖然唐俊澤什麼事都接近完美,而且衣著講究,說話應對很得體,可還是讓人摸不透他的內在到底是什麼樣。

  在唐俊澤俊美的模樣底下,隱隱有一些旁人不知的晦事,但她的世界單純而且直接,只要有一點點的不坦白,她都覺得奇怪。

  相對之下,衛可仲做事雖然總是讓人措手不及且驚天動地,但他至少坦蕩蕩,看得到、聽得到,就連無法搬到檯面上的持槍事件,他也毫不遮掩。

  他和她顯然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為什麼她反而欣賞他?



  道館裡,少年們騷動的聲音都傳到走廊了。
  、
  原來他們全都圍著一個坐著喝茶的女人,她穿著紫色露背裝,背後展現一片光滑肌膚,熱褲短到不能再短,綁了條馬尾,性感又俏麗。

  「衛可仲呢?」她的嗓音很有磁性。

  「他……」阿常一接近美女,就幾乎不能呼吸,遠遠的聽到衛可仲豪邁的笑聲,連忙說道:「他好像回來了,我去接他。」

  他大步跑出道館,看見衛可仲和謝柔音走出電梯,急忙奔到他們的面前。

  「師父,有…」有人找你……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是露露?娜娜?還是夢夢?是哪一位酒國佳麗,居然找上門來?」謝柔音的口氣好酸。

  「我後宮佳麗眾多,不一定全都是來自酒國,好嗎?我只提了那麼一次,你就一直窮追猛打,再說依我的條件,被我電到的女人肯定不。」衛可僕也很好奇。

  到底是哪位美人來找他?

  踏進了道館,他覺得那背影果然夠辣,繞到前面,頓時嚇了了一大跳。

  「怎麼了?你見鬼了?」曾號稱比男人還行的謝玉燕不改嗆辣本性,大聲抗議。

  「怎麼會是你?」他顫巍巍的打量著連衣襟也拉低的她。

  「謝玉燕?」謝柔音從來沒看見她穿著制服、體育服、道服以外的裝扮。

  「我不能這樣嗎?我好歹也有34D、一七0公分的身高,和黃金比例的長腿,我不能這樣嗎?我沒條件嗎?」謝玉燕又難以克制自己火爆的脾氣。

  「那……你要幹嘛?我上次在游泳池邊可沒碰到你喔!」衛可仲先聲明。

  「我知道!沒碰就沒碰,幹嘛那麼害怕?」謝玉燕原本想要好好商量事情的興致都被破壞了,凶巴巴的質問道:「為什麼你不接下我們學校體育老師這份工作?為什麼你不想教我們?嫌薪水太少嗎?」

  「怎麼?你很想要我教?」

  「才不是,是我們學校的同學都很想要你來任教,剛好他們知道你打工的道館是我們家開的,所以拜託我來說服你。」謝玉燕故作鎮定。

  「教小朋友很麻煩耶,又要顯這個,又要管那個…個不小心,誰又跳進水裡,拉也拉不起來,要是三天五天來一次這種麻煩,我都不用教了,只要盯著學生就好。」

  「我會幫你的。……」謝玉燕急忙說道。

  「你自己上次那樣,還敢說要幫我?」

  「我是故意……」謝玉燕頓住,隨即冒出一身熱汗。

  「你是故意的?」衛可仲勾唇一笑。

  謝柔音愈聽愈迷糊不安。為什麼謝玉燕要故意那麼做?為什麼還要上門來說服衛可仲?她不是很討厭他嗎?為什麼謝玉燕要露出一大片的背和長腿?她不知道這樣很誘人嗎?為什麼來找衛可仲的時候才這麼穿,平常都不見她展露女人味?

  她的一顆心好亂,也好討厭自己胡思亂想。「我…喜歡你,衛可仲。」謝玉燕突然撲進他的懷裡。

  衛可仲文風不動,任由她抱住自己。周圍的少年們睜大雙眼,嘴也都合不攏。

  錢祟光手上的書掉落在地上。他……不,是大家,原本都以為謝玉燕是同性戀呢!

  「這該不會又是什麼桃色陷阱吧?」衛可仲完全沒有被影響。

  「桃色陷阱?為什麼?」

  「因為我得罪過你和你爸爸,加上你們一直處心積慮的想奪走學府分館,所以想要抓住我的把柄,陷害我……」

  謝玉燕仰望著他,急切又憤怒的說:「我才沒想過要陷害你呢!對,你是惹得我們很生氣,在那之後,我很想揍你一頓、很想報復你,可是想來想去,我最想做的……就是再見你一面。」

  依據多年識人的經驗,衛可仲知道她不是在說謊,可是……為什麼?

  再也顧不得顏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表露心事,就連一向強悍的謝玉燕也不得不垂下頭,卻瞥見他的十隻手指頭都纏上了紗布。

  她一時心急,抓住他的手,仔細的看著,「你的手怎麼了?又跟人打架了?痛不痛?」

  沒想到像個男人婆的謝玉燕也有這一面,錢崇光跟阿常邊吃便當邊看戲。

  看到長腿妖怪謝玉燕如此關心衛可仲,謝柔音的心裡不由得一陣酸苦,再也忍不住,湊上前,把他的手從謝玉燕手裡搶過來,緊緊握住,「謝謝你關心可仲,他有我在旁邊照料,不會有事。」

  「你?到底是他照料你,還是你照料他?好像每次都是他幫你出頭!再說,你有什麼資格把他從我身邊拉走?你是他的誰?」謝玉燕一見到她就有氣。

  謝柔音被問得說不出話。的確,這些日子以來,都是衛可仲從旁協助她、關心她,她卻老是表現出很討厭他待在她身邊,動不動就罵他、打他,她從來不曾瞭解他的想法、他的生活。

  「你說啊!你是他的誰?」謝玉燕繼續逼問。

  「我……」謝柔音又沒立場了。

  「她是我的心上人!怎麼?你有意見嗎?」衛可仲出聲,護住謝柔音。

  謝玉燕難以接受,「心上人?她?」

  「是啊!請祝福我們吧!」衛可仲笑得好幸福.

  「騙人!她明明不喜歡你,她有唐俊澤了。」謝玉燕大叫。

  「所以我說她是我的心上人,她不喜歡我,我喜歡她,不可以嗎?」

  「她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地方?」謝玉燕盛氣凌人的繞著謝柔音轉,惡狠狠的打量著她,「她既軟弱又愛哭,每次受了點傷不敢反擊,只會躲起來,引起爺爺的同情,好像只有她最善良,我們都是混蛋!她愛計較、三心二意,而且她現在有男朋友了,就不應該跟你在一起,給你那麼多希望!」

  「但是柔音她……」衛可仲還想幫她說話。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謝柔音出聲打斷他的話,「對,我懦弱又愛哭,可是……難道人的力量都只能用堅強和拳頭來表現?在這個社會上,只有勇敢才會被人接受嗎?我也很想像你們一樣硬挺挺的,可我就是這樣,有什麼辦法?後來是衛可仲教會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無論經過多少挫折,那是沒辦法改變的東西,也是我活著的模樣。」

  沒想到這隻小綿羊敢在她面前說出這番道理,謝玉燕當場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不會放棄的。」說完,她甩頭就走。

  因為用掉太多力氣,謝柔音吁了口氣,差點昏倒。

  衛可仲扶住她,讓她靠在他的懷裡喘息。

  這讓謝柔音想到了初識他時,她被打倒在地,他英雄般的將她抱在懷裡,溫柔的對她微笑。

  他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

  感覺到他手指上纏繞的紗布摩擦著她的臉,她不由得握住他的手,問道:「你的手到底是怎麼了?」

  「明天你就會知道了。」他的語氣好溫柔,親了親她的手背。

  她的肌膚第一次與男人又熱又軟的唇辦做如此親暱的接觸,一時之間整個人又癢又麻,她想縮回手,但他不讓她這麼做,反而一吻再吻。

  「明天……明天我要去參加靜學姐的送別會,可能沒有空,你真的不要現在說嗎?」謝柔音被他吻得全身燥熱。

  「明天再說。」他溫柔的堅持著。

  唉,害得她回到家後,一整個晚上睡不著。



  五星級大飯店的宴客廳裡,眾人都盛裝打扮,出席紀文靜的送別會。

  有一頭大波浪長髮的紀文靜坐在大大的腳踏式豎琴前,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琴弦,流洩出天籟般的樂音,令人不得不對她的造詣高超感到佩服。

  紀文靜有雙深邃的大眼睛,個性還算大方,會照顧學弟妹,但不採取主動,因此身邊的人對她又敬又愛又怕。

  謝柔音提早十分鐘下課,趕到宴客廳時,聽到那熟悉的弦音,不由得癡迷了,「靜學姐一定會變成了不起的人物……」

  紀文靜停下動作,微微揚動長長的睫毛,淡淡一笑,「謝柔音,你來了?」

  謝柔音還是呆呆的,直到身後的好友推她:一下,她才慌張的指著自己,「學……學姐,你……你叫我?」

  她和高人一向沾不上邊,靜學姐竟然知道她,而且她…來就喊出她的名字?

  「畢業後,過得還好嗎?」紀文靜撫了撫琴弦。

  「很好啊!」謝柔音點了點頭。

  「沒想到一畢業就有男朋友了,真是意外的收穫。」紀文靜笑說。

  她因為唐俊澤忙於校務,沒有新的動靜,也就有意無意的為了他而待在學校多年,沒想到他一從校務抽身,就和剛畢業的謝柔音展開交往。

  「我想學長一定是因為太久沒談戀愛,故意找個對象練習的啦!」花兒連忙開口。

  「對呀!學長怎麼可能會喜歡她?看,今天學長就沒有跟她一起來,搞不好是女生倒貼男生,才勉勉強強維持關係,更有可能是學長不想跟她一起來,所以就不來了。」珠兒故意這麼說,想要討好學姐。

  紀文靜稍稍釋懷,笑問:「是這樣嗎?」

  謝柔音不知道花兒和珠兒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如果她真是一個沒尊嚴的人,也值得她們這麼高興嗎?可是,為什麼人人敬愛的靜學姐出露出那樣的笑容?

  其他同學互相看了看,不禁交頭按耳。

  「是分手了嗎?」

  「肯定是……」

  「他們本來就天差地別。」

  「也對,像俊澤那樣英俊大方的貴公子,身旁要是配了個唯唯諾諾又不起眼的女孩,的確是不太相襯,就算俊澤不嫌棄,久而久之,也會因為乏味而分手的。」紀文靜綻放寬懷的笑靨。

  「我聽說謝柔音最近和一個流氓走得很近,那人在她家的道館打工,我看謝柔音就應該跟那樣的工人在一起才對。」花兒乘勢補充。

  「好糟糕喔,人家說愈是平庸的女生愈想勾引男生,證明自己搶手,隨便什麼水準都好,真希望學長快點看清楚她,或許學氏就是因為瞭解這一點,所以今天刻意缺席,不跟她來,藉以撇清一切。」珠兒雙手擦腰,助長聲勢。

  一下子,大家都在討論謝柔音,就連身後的好友們也都不敢幫她說話,謝柔音什麼都還沒有說,竟然就被判了罪。

  「那個人……」

  一陣喧嘩聲響起,打斷她的話。

  「大家是在討論我嗎?」一個高挺的男人走進來。

  剪裁俐落合身的白襯衫,襯托出他壯碩的體魄,上面三顆扣子沒有扣上,露出古銅色的胸肌,筆挺的長褲包裹住池結實的長腿,渾身散發出高尚又狂野的危險氣息。

  沒想到衛可仲平常看起來粗魯又沒神經,一旦講究起衣著,竟會如此光芒凹射,震撼每個人的眼光。

  這當然是修羅門解散後,在商界另起爐灶,迅速成為商業鉅子的金髮大少黎焰,在自己旗下的百貨公司,親自為衛可仲挑選的。

  專櫃小姐一邊摺衣服,邊用狐疑的眼光看著總裁和衛可仲,猜想他們的關係。

  黎焰也從沒見過這很少搞清楚狀況的傢伙好好的打扮自己,當他替他完成整體造型,即使早已已晉身上流社會,也閱人無數,還是不禁對衛可仲的迷人程度傻眼。

  「有機會當人,為什麼硬要把自己弄成下三濫呢?」他幫他調整領口時,忍不住這麼問。

  「原來你平常很鄙視我。」衛可仲恍然大悟。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黎焰驕傲的抽了一口茄,「親愛的,要不要去牛郎店上班?我認識很多大老闆……」

  而衛可仲就這麼來到專為紀文靜舉辦的送別會現場。

  「這位帥哥,你找誰啊?」珠兒第一個衝上去。

  「找這裡面最迷人的女孩。」衛可仲送了個足以電死人的秋波。

  「靜學姐嗎?你是她的……」

  衛可仲懶得多說,直直往前走去。

  在場的每個人都把目光焦點放在他和紀文靜的身上,期待才子佳人,俊男美女能擦山亮眼的火花,這一切就像偶像刷般的夢幻。

  坐在豎琴邊的紀文靜知道每個人都以艷羨的眼光看著自己,瞧這令人感到臉紅心跳的危險男子朝自己走來,即使是一向與人保持疏離關係的豎琴大美人,也不禁赧然。

  忐忑了一會兒,她決定要展現大方,緩緩的起身。

  沒想到那高尚又危險的男子走到距離她五步遠的地方,便停在謝柔音的身前。

  「嗨,我最迷人的師父。」他不改頑劣的個性,抬起她的手,在她小手臂印下一吻。

  謝柔音雙眼圓睜,感到異樣的柔軟和燥熱。

  「你……你今天是怎麼一回事?」猴子穿新衣?她癡癡的望著他。

  「因為你喜歡懂時尚、會打扮、開名車、有品味的男人嘛,雖然很不願意,但我很努力的讓自己變成像唐俊澤那樣子,你應該就會喜歡我了。」衛可仲理所當然的說。

  原來……竟然是為了她!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不可思議的感動著。他收斂自己的粗野和不羈,就因為她說過她喜歡溫文儒雅又有見識的有品味男人,所以他硬是改造自己,變成現在這樣子?她被他的改變弄得不知所措,唉!

  「誰說你變成這副德行,我就會喜歡你?」她軟聲斥道,其實快要哭了。

  「還要會音樂嘛!」

  「別跟我說你要表演周杰倫的rap。」

  「才沒那麼遜咧!」

  衛可仲伸展一下筋骨,踢了踢腿,拉了拉手,走到中庭的鋼琴旁,硬是把正在彈琴的琴師趕走,然後在鋼琴前坐下。

  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現在正是把這陣子纏著吉他鬼手柳浪,不眠不休學會的三腳貓功夫展現出來的時機。

  他寬寬大大的手指敲擊著黑白鍵,一開始先彈幾個音符,然後生澀的一小節一小節慢慢彈奏開來,有時還會頓住或是彈錯,停個一秒想一想,當他停住的時候,感覺憤怒得想要砸毀鋼琴。

  跟他相處久了,謝柔音很會替他想,還差點笑出來,聽到一半就聽出是范曉萱的「我要我們在一起」,她收斂起想笑的心情,靜靜的聆聽他彈奏的旋律。

  尤其是間奏部分,連續強烈的彈奏方式,形成下停的往上堆的氣勢。

  尾音結束,衛可仲總算鬆了口氣,汗流浹背,襯衫都濕了。

  「馬的,比打人、殺人還辛苦。」他不自覺的冒出這句話。

  全場安靜無聲,聽得出來他是生手,彈的也不是巴哈、蕭邦之類的名曲,而是流行音樂,很明顯的,就是察覺到謝柔音喜歡商業音樂的特殊愛好。

  有人說,練琴最好從小時候開始,長大練琴多半只能彈彈簡單的兒歌,而且手指會很痛,可是這男人畢竟還是努力的做了,不知為何,零零落落的一首曲子彈得意味深長,讓人感動。

  聽說這人就是在謝柔音管理的道館打工,一個工人為了一位嬌嬌女努力練琴的身影和心意,加上他今天帥氣高尚的穿著,特別讓人覺得刻骨銘心。衛可仲轉身,「師父,我這樣有沒有他的一半?」

  坐在琴凳上的他,修長的雙腿顯得侷促,卻掩不住平時的豪邁,散發出不受拘束的翩翩風采。大伙都看向謝柔音。

  她被注視得想要立刻消失,臉蛋紅得像櫻桃。當著這麼多熟人的面前問她,他有沒有唐俊澤的一半,她怎麼好回答?

  她不知如何是好,又羞又急的奔了出去。

  「你怎麼跑了?我今天沒揍人、沒開槍,也沒說什麼丟臉的話啊!」衛可仲追了出去,還不忘回頭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最迷人的女孩走了,失陪!」紀文靜發現,他的眼裡始終沒有自己和那架大豎琴。

  為什麼她的送別會竟讓謝柔音搶了鋒頭?

  而且她剛才糗死了,那男子朝她走來,又況要找最迷人的女孩,害她在眾目睽睽下站起身,沒想到他竟然轉身親吻謝柔音的手……

  紀文靜覺得大家都在笑她,可惡!

  而且謝柔音憑什麼跟唐俊澤交往,又讓這個迷人的男子為她做那麼多?

  明明她以前在學校就是個學業不怎麼樣,人脈不怎麼樣……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1:52 AM

第八章

  在開了不少婚紗店、精品店及飯店的中山北路上,有迷人的霓虹燈,行道樹上掛滿閃爍的燈泡增添浪漫,如果不趕時間。在這裡散步倒是不錯的選擇。

  衛可仲追著謝柔音跑出飯店,人高馬大的他,長得端正俊逸,加上一身極具品味的時尚裝扮,馬上成為路人們的焦點。

  「等等……」他總算追上她了,「幸好你長得嬌小,跑得不快。」

  「我腿短不行啊?」厚,這男人穿得好看,沒想到嘴巴還是一樣拙。

  「你的腿哪有短!看,你的身材比例多麼完美。」衛可仲邊說邊上下打量她。

  謝柔音倏地轉頭,瞪著他,「衛可仲……」

  「我不應該學店俊澤,侮辱了你的偶像,鋼琴又彈得太爛,其實我根本就不該不請自來。」

  衛可仲以為她是因為這些原因而不高興。

  唉,但是要怎麼做,她才會高興呢?唐俊澤就什麼也不用做啊!

  她斜睨了他好一會兒,微微撅起的唇瓣。有點倔強,有點驕縱。

  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他(完全看不清)

  「這麼老了才練琴,手一定很痛吧?」她瞄了瞄他的手。

  「還好啦!」

  「原來你的手指是彈琴彈出繭,所以最近才用紗布包著,應該還會出血吧?」謝柔音歎了口氣。

  他真是鐵漢柔情,一個粗人練什麼鋼琴嘛!可也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

  「我小時候練琴,出力不當或是一味猛彈,也會這樣。」

  她靠近他,捉住他的雙手,仔細的看了又看。

  唐俊澤和她見過的音樂系男生,他們的手都是細長而柔軟的。他的手剛好相反,又寬又大,皮還有點粗。

  他手指的傷都是為了她,摸著粗粗的繭,她感到無比的安全。

  聞著她身上的馨香,難得謝柔音願意靠他那麼近。

  衛可仲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深怕一下子就太衝動,但是,他終究是址衝動了,臂膀一張,就把她緊緊的擁在懷裡,牢牢的圈住她,不讓她再跑走,不讓她再去別的男人身邊,不讓她從自己的視線範圍消失。

  都已經將他搞成這樣了,她還是不能喜歡他嗎?

  笫一次有男人這麼強烈的表現出對她的需要,笫一次被一個男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表達情感:第一次貼近男人的肌膚,好像她只屬於他似的被愛著……謝柔音雖然詫異,但也好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聽他的心跳,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也有衛可仲這麼圈著她,為她遮風避雨。

  打從認識他以來,他也的確都做著這些事,從來沒有一次缺席。

  「我想,我真的愛你。」衛可仲認真的說,稍稍推開她,用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她,「你有時候自私,看不清楚情況,有時又懦弱得讓人生氣,一開始覺得你這個樣子很像一個我熟悉的家人,不得不憐惜你,後來才想起我媽媽就是這種類型。我想要告訴你,你是很值得被愛的。」

  「你是酒店佳麗玩多了,想來清粥小菜?」謝柔音太不放心了。

  他大笑不已,「那你除了多金白馬王子之外,想不想也來個豪邁大漢?」

  「呵……」她被他逗笑了。

  「如果你願意教我彈琴,我會彈得比唐俊澤好。」他放低身段。

  「彈什麼琴?手這麼痛,不用彈了……你是你自己,不用學他。」

  「可是你喜歡那一型的。」

  「我並沒有只喜歡那一型啊!誰要讓我愛上,我就愛他,跟他是才子還是流氓,都沒關係。」要小家碧玉的謝柔音說出這段迂迴的話,真是太為難她了。

  衛可仲彷彿聽到一點希望,凝望著她,想要瞧清楚她的開愛的鵝蛋臉。

  「你也可以接受痞子嗎?」

  這傢伙竟然這麼有自知之明,她真是笑哭不得。

  「痞子也好,流氓也好,傻蛋也好,只要是剛好愛上,都無所謂吧!」

  這答案實在好得讓衛可仲不能確定,前幾天她還為了懂時尚、會打扮,開名車、有品味的多金音樂才子唐俊澤而罵他,一點都容不下他這個沒一刻正經、吊兒郎當,還會唆使泰勞打人的暴力狂,他們的世界和喜好完全是兩碼子事,為什麼今天會從她那小巧的嘴巴說出這麼有希望的話?

  「別問我,連我都覺得自己花心。我原本暗戀了唐俊澤四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他告白,而他也答應了,我們正在交往,可是我又一直不受控制的被你干擾。」她怪罪似的瞅著他。

  「當謝玉燕打扮得那麼性感,我好嫉妒,我從來不知道嫉妒別人是什麼感覺,可是你讓我知道了,我從與世無爭變成了小心眼的女人。」

  衛可仲一點也不敢大意,看見她眼裡儘是酸溜溜的波光,明明應該盡力讓她平息,但他心中卻有矛盾的喜悅,有人在乎他,

  有人不高興他跟別人走得近,原來女人為他吃醋的感覺竟然如此美好,怎麼他活了快三十年,從來不這麼覺得?

  「你迷戀那男人,卻又被我控制,是正常的,誰叫我這麼帥!」

  這人真是有夠厚臉皮!「對呀,所以每個女人都會迷上你,獵艷高手。」

  「再厲害的高手,也栽在你手上了。」他笑說。

  「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我也不知道……」

  「你就考慮吧,不過要快點,等我沒耐性了,會橫刀奪愛喔!」

  她又嗔又喜,他對她的愛總是強烈的表達出來,讓她猶如在雲端。

  原來被一個男人取悅的感覺竟然是那麼甜,謝柔音不由得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裡。

  有人說,甜言蜜語不可信,可是為什麼他說的話就是那麼教人抵擋不了,想不聽都難?

  「那天在六張犁錯怪你和阿常了,對不起……」她低聲的說。

  衛可仲喜歡她的心地澄淨。有些女人性子很怪,明明是自己錯,卻不饒人,還要男人取悅她,才肯別彆扭扭的放下自尊,若無其事的繼續交往:有些女人個性刁蠻,明明是小事,也要鬧成大事,再要男人主動示好才肯罷休。可是謝柔音就不同了,那天她不給他們台階下,今日知道是她自己錯了,竟然願意坦承疏失。

  「那也沒什麼,只要你親我一下,我就一筆勾消,不再計較。」他乘機討便宜。

  「衛可仲……」謝柔音羞紅了臉,「給你方便,你當隨便。」

  「反正我永遠不可能有唐俊澤公子的萬分之一,如果是他說這種話,你的一顆心早就飛上九重天了。」他倒也明白,慨然又帶著酸楚。

  謝柔音仰望著他,知道他想計較又不能計較,只好故作大方,一時之間她的心似乎被打動了,迅速踮起腳尖,親了下他的唇瓣。

  毫無防備的被她親了,衛可仲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年少時,嘗到了令人悸動的滋味。

  他突然不再客氣,強勢的抱住她,低下頭,輕輕綿綿的吮吻她像桃子一樣香甜的唇瓣,感覺到她整個身體都因為緊張而顫抖,

  雙臂圈得更緊,不准她逃開,他要把自己的能量和溫度都給她,吻得她透不過氣,渾身燥熱。

  冷不防被這個粗魯又強勢的男人奪走了吻,謝柔音想推開他,可是他的雙臂像鐵打的一樣牢固,也才體會到,原來初吻是這麼的美好,像在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圍著自己轉,她成為了世界的中心,原來被愛真的可以讓人覺得自己偉大。

  但她和衛可仲目前什麼都不是,她剛才說過她還是會在意唐俊澤,也還要再考慮一陣子,那麼,他為什麼這麼衝動?

  在美得過火的中山北路上,他們擁吻著,真像一對儷人……

  唐俊澤停好車之後,站在對沖準備過馬路,要去參加紀文靜的送別會,沒想到會目睹教他心碎的畫面。

  他今天很想跟謝柔音一起出席,因為送別會是他目前見她的最好借口,但他拿什麼臉見她?自從上次在六張犁被泰勞毒打一頓後,事情愈鬧愈大,他誤信黑陽幫,而使得公司與黑道掛鉤、欺壓百姓的事也上了新聞媒體。

  可是他又忍不住一直想念著她,現在……她竟然跟泰勞的同夥在街上擁吻?而這人曾在醫院見過他和父親的窘態,他更是憤恨。

  她不是暗戀了他四年嗎?她不是用空白錄音帶錄下了YIRUMA嗎?

  為什麼她一轉身,又跟這個曾經讓他出糗的男人在一起?

  唐俊澤回到車子裡,催足油門,將時速飆到將近一八0。

  在富泰建設,人人都嘲笑他是空降部隊,卻忘了他曾擔任業務,奮鬥了五、六年才憑著實力升到開發部機理,而父親也十分不諒解他,還想培養弟弟唐俊明,讓他放學後到公司幫忙,從工讀生幹起。

  x!這世界都是狗屎!

  他對著前方礙眼的車陣猛按喇叭。

  到了山路上,幾輛跑車將他團團包圍,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車。然後有人走到他的車旁。

  「喂!開BMW很了不起嗎?」

  「一直按喇叭,一直超車,你是在演電影喔?」

  走在最後面的,正是徐志光。

  唐俊澤一看到他,就知道這下完蛋了,新仇加上舊恨……

  「你現在還有心情耍帥啊!你害我被「不破之神」楊尊盯上,做什麼事都不方便,你知道我損失多少嗎?」徐志光邊說邊把玩著槍,然後槍口抵住唐俊澤的下巴。

  「現實的傢伙,只要一對你沒有利,你立刻翻臉不認人!」唐俊澤憤怒的咆哮。

  徐志光用槍柄敲了下他的頭,怒吼道:「白癡!這還用說嗎?你幾歲了?如果沒有學會這一步,怎麼出來跟人家搏殺?」

  「至少我父親一向堂堂正正的跟人做生意,算我瞎了眼!」

  一旁的嘍囉們怒不可遏,將唐俊澤拖到車外,用力的毆打。

  「等等……」徐志光從他的話語中尋到一絲曙光。「不管怎麼說,你都還是富泰建設的小開,我不管衛可仲那傢伙是死是活,至少現在黑陽幫的大小事都是我在發落,不如我們攜手合作?」

  唐俊澤被打得全身沒力,「衛可仲?他是誰?」

  「就是上次在醫院捅我針的那個白目傢伙。」一想到他害自已白白緊張了三七二十一天,結果三周後檢驗報告出來,針頭殘留的液體顯示是「葡萄糖」,徐志光就發誓,一定要衛可仲加倍償還?

  而且衛可仲消失了十幾年,忽然現身,明明知道他徐忠光肯定不會讓他好過,整個黑陽幫也都是他的勢力,在醫院還是要出面……這代表他準備好了,只是他到底為何想要復出?徐志光就不懂了。

  不管如何,在黑陽幫幫主黑爺子和他身邊那幾個老不死的傢伙發現衛可仲現身之前,他得趕快把衛可仲解決掉。

  唐俊澤啐了一口,怒道:「喔,原來是那個傢伙!」

  「怎麼?你也認識他?」不可能吧?徐志光挑起眉頭,打量這個光鮮亮麗的公子哥兒。

  「他曾經派泰勞在六張犁眷村毒打我一頓,甚至……還搶我的女人。」徐志光哈哈大笑。

  這個喜歡流連花叢的死衛可仲,果然為了女人爭風吃醋以致敗露行跡。

  難道自從修羅門解散後,衛可仲就一事無成,整天醉生夢死?

  「我們來合作吧!黑陽幫最近在我的帶領下標了不少政府的工程,我可以發包一些給你,關於傭金和預算部分,我會跟你談,然後我們一起對付衛可仲。」徐志光倚著車門,抽著雪茄。

  唐俊澤猶豫不已,一來和尚不是善類,二來跟黑道組織打交道很容易被吞掉,但是他因為六張犁眷村建案已被寓泰建設打入冷宮,還得麻煩父親找資深老臣幫忙收拾爛攤子,他這開發部經理形同被架空……如果現在和尚把標下的政府工程發包給他,他是否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到時若被查出他和和尚繼續維持關係,就說自己是被和尚威脅。

  可以拿到政府的工程,又可以置衛可仲於不利,等到情敵消失、壞名聲淡化了,父親和謝柔音對他會有另一番的看法。雖然還是有風險,但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吧?

  「好!我們合作。」唐俊澤說。

  這一周,音樂教室的學生一個一個減少,最後連蕭之邦都要離開。

  「其實我很想留下來,只是我爸媽幫我報名今年在莫斯科的肖邦青年音樂賽,他們很怕我繼續待在這裡,會埋沒我的天分。」

  蕭之幫彈完練習曲後,起身說道:「老師,你要小心,有人在外面散播你沒有得獎紀錄、在校成績乏善可陳、跟流氓很熟的小道消息,所以學生才會一個接一個的流失。」

  謝柔音十分訝異。她從來不曾得罪過誰,為什麼有人要這樣對她。

  等蕭之邦離開後,人事主任馮有佑走出來,嘴上叼了根煙,「恭喜你,你終於也有跟人結下樑子的時候,有人嫉妒是好事,哈哈……」

  「有什麼好恭喜的?而且我有什麼好被人嫉妒?」她十分委屈。

  聽完馮有佑說明來龍去脈,她的心直往下沉。她這一生從來不曾與人結怨,行事一向低調,總是希望不要引人注意,也別讓刷遭的人不開心,盡量做好自己的事。

  為什麼馮學長說的那些會發生在她身上?

  被人討厭,而且是被意想不到的人討厭,還群起攻之,那種感覺真不好。

  她想進電梯,又想去道館看看衛可仲在不在,可是,為什麼要去看他?還是別去看他好了,免得產生不必要的麻煩。在感情的世界,

  一開始她只在乎唐俊澤的所有想法,但現在唐俊澤的存在反而變成她的煩惱之一,她不想承認。

  謝柔音重新回到電梯前等待,電梯門一打開,她抬起頭,竟然看見衛可仲!

  想起前幾天他才熱烈的吻過她,強勢的擁著她不讓她走,非要不可的強索她的愛,今日再見到他,她顯得有些不自在,只不過是有了一點點肌膚之親,還是被襲擊的,為什麼她再看到他,思潮竟然如此洶湧?

  「嗨,師父,這麼早就要走?」衛可仲拉著身後的手推車,步出電梯。

  「你的音樂教室不是沒半隻貓了嗎?應該很有空。」

  聽起來真不悅耳,但她還是覺得訝異,「你怎麼知道?」

  「你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衛可仲自信滿滿的說。

  「我……我想回家了。」大家都知道她的學生都走光了,她的心情黯然。

  「別走那麼快嘛,你沒有聞到很香的味道嗎?」他一手拉著手推車,另一手很自然的牽著她,往道館的方向走去,有什麼天大的事,吃飽了、睡一覺再說。」

  原來手推車上有一大鍋雞湯。

  她本來沒胃口,可是被他又寬又大又溫暖的手牽著,那是他曾強勢擁著她不讓她牽的手,那是他曾經幫她把欺負她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十分具有力量的手,而這手的主人吻過她,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跟著他……難道她真的愛上了衛可仲?

  他們還沒進入道館,十兒名少年因為聞到又香又濃的雞湯味,樂呵呵的衝出來,一起把手推車拉進去,隨即人手一碗。

  謝柔音這才知道,原來他三不五時便帶雞湯來給這些少年補身子。

  她不禁汗顏,自己一直覺得衛可仲是個粗人、不解風情,可是她又比他好多少?覺得做不來的事,她就置之不理,反觀衛可仲,沒背景也沒人脈,卻一點一滴的建立起這家道館的聲勢和人力,他一直在想辦法,還懂得照顧這些人,她呢?

  「這次是清熱排毒烏骨雞湯。」衛可仲牽著她入座,對她眨了眨眼,笑道:「我特別請流氓刑警加了紅棗和人參,喝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他舀了一碗湯,用湯匙攪了攪。

  油香味撲鼻而來,謝柔音還未嘗到便感到溫暖。

  「謝謝。」這種凡事被人留意、照顧的感覺真好。

  「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衛可仲先細心的剔除骨頭,再端到她的眼前。

  接過碗,向來心腸軟的謝柔音一時感觸良多,紅了眼眶。

  「怎麼了?你怎麼了?」他連忙問。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喔……」

  「怎麼會呢?」

  「現在有人在外面放風聲,說如果想要小孩琴藝進步,千萬不要送到我這裡……我不期望自己可以成為什麼了不起的音樂家,但被我教過的小孩子沒有一個害怕彈琴,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謝柔音不甘心。「快樂的彈琴比得獎重要多了。」

  衛可仲看著她,無法不喜歡她的理直氣壯,只要一靠近她,就感覺到純淨。

  「最讓我難過的是,居然是靜學姐放的風聲……我又沒對不起她,也沒跟她說過幾句話,為什麼她要這樣對我?」她好難過。

  「當然是因為她嫉妒你啊!」

  「為什麼?你怎麼跟馮學長說一樣的話?」

  他嘿嘿一笑,「你不會去問她?」

  「人家又沒說她嫉妒我,我這麼問,不是很……自以為是嗎?」

  「那你上問她,幹嘛要亂放風聲,斷了你的生計!」

  「那只是傳聞,儘管馮學長說的話很可靠,連蕭之邦那小鬼都這麼說了,但畢盡我沒親眼瞧見,這麼去質問人家,好像沒憑沒據……」

  「那就只好認栽啊!」衛可仲瀟灑的吃雞肉。

  謝柔音皺起眉頭,「哎呀,不要一副沒你的事的樣子嘛!」

  他聳了聳肩,「既然你什麼都做不了,光是煩惱、生氣也沒幫助,要嘛就當著她的面問清楚,如果不敢的話,就躲起來哭吧!

  如果你不伸張自己的權利,只好自認倒霉,不是嗎?」

  她如同被澆了桶冷水。他說得對,自己懦弱,還怪別人欺負到她頭上,是她不想替自己爭口氣,又能怪得了誰?而且,她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那……音樂教室的傷害已經造成了,怎麼辦?」她小聲的問。

  呃,這傢伙真是死性不改!衛可仲拿她沒辦法,笑道:「怎麼辦?如果我說出解決的辦法,你一定會照做嗎?如果只是想要尋求安慰,那別人大可不必為你費神。」

  為什麼今天衛可仲特別有智慧?換她乖乖的聆聽。

  總覺得他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謝柔音本來有些退縮,不想聽了,可是又被他的話激得不得不硬著頭皮,鼓起勇氣答應,「好!你講,如果你說的方法確實可行,我一定照做。」

  衛可仲覺得她的表情很好笑,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摺得皺巴巴的海報,在她的面前攤開。

  「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她的眼睛一亮,隨即不解的看向他,「這是……喝,你該不會是要我參加比賽吧?」她倒吸一口氣。

  「不然咧?」

  「這……」她不知所措。

  「人家說你沒有得獎紀錄,別讓孩子跟你學琴,那很簡單啊,就去得一個獎,而且得個大獎,別人就沒話說了。」衛可仲吃飽了,伸個懶腰,「去拿獎吧!」

  什麼嘛!講得好像那是唾手可得的事。

  不過他說得沒錯,不能光是坐困愁城,還得對症下藥。

  謝柔音思付著,現在也不用再說什麼不用得獎、不需要在獎項上努力的話了,因為她的確需要。

  衛可仲看似粗心大意,但是在他的關心範圍內,他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這張海報就代表他的愛。

  她趁大家不注意,偷偷靠過去,摟住他,親了下他的臉頰。

  「謝謝你。」她的雙頰泛起紅暈。「我想,我也喜歡上你了。」

  這意外的一吻和告白,讓衛可仲滿臉尷尬,既驚喜又愕然。

  「嘿,你也會害羞啊!」她故意取笑他,「你不是最愛偷襲我了?你不是最喜歡看人家嚇一跳的樣子?變態!

  現在換你被偷襲、被嚇一跳,感覺怎麼樣?」

  「你也變壞囉!」他笑著逼近她。

  兩個人打打鬧鬧,偶爾不小心觸及敏感柔軟的部位,謝柔音有點不安,可是又喜歡跟他玩這種危險的遊戲,她想,衛可仲真是一個很讓女人難以自制的男人!

  正當他們幾乎摩擦出愛的慾望時,手機鈴聲讓謝柔音嚇了一大跳,那是YIRUMA的旋律,代表唐俊澤專用。

  「是唐俊澤。」她驚出一身汗,趕緊推開衛可仲。

  跟新男友親熱時,竟然趕著去接舊男友打來的電話,謝柔音真是大方,一點也不避諱。

  衛可仲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瞧著她。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2:00 AM

第九章

  接到唐俊澤打來的電話,謝柔音有些緊張,她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但繞來繞去,就是沒有勇氣問出口,唐俊澤則是關心音樂教室的事。

  後來他約她出來吃飯,她答應了,因為不想做自己想要的時候,就場場都支持,還表現得很積極,自己想退出的時候,就拿沒有勇氣當藉口,而閃避唐俊澤的那種人。

  「你真的要去?」衛可仲冷靜的問。

  「你放心,我不是三心二意,而是我覺得有必要他講清楚。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邀請,他就會再清楚不過了。」

  「但是這樣不厚道……」

  衛可仲笑了,「面對愛情,哪有什麼厚不厚道?你當面跟他說你不愛他了,你愛上別的男人,我就不相信,這樣會厚道到哪裡去!不如跟他說,你那個來了,不去了。當他明天再約,你就說第二天正痛。他下星期再約,你說你失血過多,頭暈不想動……反正都不愛了,什麼小事都能成為理由,他會懂的。」

  「我……」她流露出歉疚又不願意的眼神,卻堅決的說:「我不會。」

  「嘖!算你好運,遇到唐俊澤這種講理的人,而你是為了能愛你一輩子的我與他分手。如果你遇上的是個變態或憂鬱症患者,想要分手卻又不敢拒絕,搞不好有一天會成為報紙社會版的命案主角。」衛可仲說得輕鬆,卻隱含著恐嚇意味。

  「可仲……」她抗議著,但知道他說得沒錯。

  「我陪你去吧!」

  「這樣好嗚?」

  「當然。」

  「這樣……好像又變成我對你不厚道了,這原本是我自己的責任……」

  衛可仲歎了口氣,將她摟進懷裡,深情的撫了撫她的長髮,然後輕拍她的背,緩緩的說:「你愛我,就是最厚道的事。何況我陪你去,總比你一個人去來得好,我既然是那個牽走你的男人,就自然有義務陪你去面對。」

  喔,她好喜歡、好喜歡他簡單卻有十足勇氣和智慧的個性。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從哪個時候開始對我改觀的?」衛可仲十分敏銳,她一直鍾情於唐俊澤儒雅又斯文的時尚風範,對他這種粗人很感冒,不可能有日久生情這回事,一定是因為某些關鍵。

  沒想到他竟然會問這麼私密的問題,她不想講,又怕這奸詐的傢伙不知會使出什麼詭計讓她更難堪,只好紅著臉說了。

  「那天……我們去醫院看俊澤,卻發生了那些事情,告一段落後,你發現我不在電話亭內,急得來回奔跑、搜尋,這一切……站在花圃後面的我都看在眼裡,只是我太矮了,你沒瞧見我。」謝柔音娓娓道出自己對他的情感不知不覺慢慢累積的一個關鍵點。

  「原來你早就在看了。」衛可仲當時緊張過度,真的沒發現。

  「你急得快要發狂,一下生氣,一下頹然,全都是為了我……我全都看在眼裡,可能是被你如此在乎、被你如此緊張的找尋著的激情打動了吧?」她坦然說出心事,羞得想鑽進棉被裡躲起來。

  衛可仲是個不拘小節的鐵漢,又怎麼會想到是這麼細微的事?聽過之後,不禁一旺,然後哈哈大笑。

  她的心思就是這般細瑣,他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好,我永遠都是沒看見你就會發狂,所以你千萬別離開我。」

  她的心裡甜絲絲的,他的直接,他的熱情,總是能觸動她的女心。

  「你說你母親也是學音樂的,聽起來像是相夫教子的小女人……你的家庭好像安寧又祥和,你爸是做什麼的啊?」

  謝柔音覺得自己不夠瞭解他,想要知道他全部的事,正如他對她的一切瞭若指掌。

  衛可仲原本明亮的臉,忽然變得黯然。

  安寧又祥和?你爸是做什麼的?

  他的父親,個性就和死光頭徐志光一模一樣,陰險、現實,一旦沒有利益,翻臉比翻書還快。

  從他有記憶以來,他父親不知闖下多少禍事,都是由他的爺爺黑爺子出面,負責幫他收拾爛攤子。

  最後,黑爺子的忍耐到達極限,將父親趕出黑陽幫,並永遠斷絕父子關係。

  父親後來漂泊到哪裡。衛可仲並不曉得。

  在他十歲那年,有人送來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那小孩跟他同年紀,看起來卻比他瘦小、內向,他叫徐志光,是父親的私生子,從母姓。

  原來父親早在外而有了女人,黑陽幫和家人都不知道,母親和父親的情婦差不多時候生產,而母親還溫柔單純又賢慧的當父親背後最安靜的妻子,對於幫務、江湖全然不瞭解,每天就只是笑瞇咪的伺候丈夫、照顧兒子……哪知道換來的,竟是十年後得知丈夫有個跟自己兒子同年齡的私生子。

  最愛的丈夫幾乎是一開始就展開兩段感情,生了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孩子。

  面對這樣的真相,母親不哭不鬧也不發怒,只是抑鬱寡歡,最後自殺身亡。

  留下他一個人,當時他才剛上國一。

  父親呢?

  衛可仲不知道,從爺爺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之後,就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衛可仲很貼心的認為,分手也要挑個美麗又有氣氛的地方,於是在他的安排下,謝柔音和唐俊澤相約在北海岸一家聽得見浪花拍打的咖啡館見面。唐俊澤挑了戶外的桌位,站著點著蠟燭的桌邊,跳望海面。

  像是有感應,他突然轉身,果然見到她翩然而至。

  「你來了?」

  「你等很久了嗎?對不起,因為要把KERORO軍曹看完,所以……」

  「呵,沒關係,可愛的人值得等待。」他笑說,想要親吻她的唇。

  謝柔音往後仰,避開他的嘴,隨即發現這個動作不太禮貌,連忙乾笑一聲,「我剛剛在前面吃過配了大蒜的烤香腸,所以……哈哈……」

  「原來你不是一看完KERORO軍曹就立刻赴約。」唐俊澤語帶抱怨的說。

  衛可仲咬著烤魷魚,愜意的走過來,很自然的搭腔,「對呀,我們看完KERORO軍曹後就趕過來了,不過途中先去淡水老街那裡逛一逛。你看,這是我們射氣球的戰利品……」他亮出KERORO軍曹布偶。

  唐俊澤大怒,用力揮掉他手中的布偶,罵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哇,軍曹!」謝柔音心疼不已,彎身撿起掉到地上的布偶。

  「她不是跟你說過會帶一個朋友一起來嗎?正是在下。」衛可仲吃得律津有味。

  「柔音,你這是什麼意思?」唐俊澤追問。

  謝柔音拍了拍髒掉的軍曹布偶,委屈又心虛的說:「意思就是說……呃,你很帥.也很有品味,你擔任指揮的每一場演出,我……我都沒有缺席,你是個了不起的學長,也是個很有深度的音樂人,大家都愛你,可以在畢業後跟你聯絡上,這是我的榮幸,就連靜學姐也沒有這種福分,可是大家都說你跟她最配……」

  唐俊澤眨著眼,沒好氣的開口,「所以呢?」

  衛可仲舔了舔手指頭,「她要跟你分手啦!」

  「為什麼?」唐俊澤隱忍著。

  「因為她愛上我了。」衛可仲很自然的回答。

  「怎麼可能?」唐俊澤快要忍不住了。

  「所以你去找紀文靜吧!你們兩人會很配。」衛可仲說。

  唐俊澤怒火中燒。雖然早就知道會而對怎樣的情形,然而一旦面對了,還是教他難以接受。

  要在一起還是分開,都是謝柔音先開口,那麼他算什麼?

  眼前這個男人更過分,看過他和父親在醫院被和尚威脅的愚蠢模樣,甚至還是他裝瘋賣傻救出他們父子,好像他這個留美雙博士、富泰建設未來繼承人、音樂貴公子,不如他這個道館打工仔!

  唐俊澤對衛可仲,可說是又恨又不屑。

  「謝柔音,你說呢?」他要親耳聽她說。

  「我知道是我先跟你告白,現在要退出的人也是我,我真的很抱歉。」謝柔音抱緊軍曹布偶,小心翼翼的說:「雖然我們曾經交往,可是我發現我一點也不瞭解你,而學長你……也有好多不讓我知道的事,很多時候我觸摸不到你這個「人」,聽不到你真正的想法……我不喜歡這樣……」

  第一次,唐俊澤聽到除了父親以外,有人對他抱持否定的想法,但因為是謝柔音,他願意接受,也還想爭取。

  「你不喜歡的地方,我可以改。」

  「如果是為了我而政變,那麼以後你不能按照自己的個性跟我相處,感到不自在、不開心的時候,我們都會想,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你並沒有不好……或許別人會更適合你,例如:靜學姐,她各方面都跟你很匹配,她像是你的另一個自己,她才配得上你。」

  謝柔音真誠的說。

  這算什麼?來電五十配配看嗎?唐俊澤露出冷笑。他聽到什麼啊?居然有人嫌他不夠坦白,看不到、觸摸不到?哈哈……不知道哪個男人在簡單的形象之下,有著複雜又邪惡的背景?

  「你說我讓你看不透,所以你不喜歡?所以你不能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

  「嗯……」她靠近衛可仲,囁嚅的說。

  「呵呵……那他呢?」店俊澤突然變得凶狠,手指著衛可仲,怒聲問道:「他呢?你瞭解過他嗎?知道他的來歷嗎?」

  衛可仲一凜。難道……

  忽然,附近幾桌喝咖啡、進餐的客人們紛紛站了起來,慢慢的靠過來,把他們團團酮住。

  徐志光詭笑著走近,他已做好準備,要與十多年不見的兄弟見面了,他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好多帳要跟他算。

  明天過後,黑陽幫終於將會是屬於他徐志光的了。

  「是你?」謝柔音在醫院見過他,這個在光頭上刺青的壞人。

  「你見過我?」徐志光冷笑。

  「在醫院的診療室,唐學長和唐伯父都被你打。」她氣憤不已。

  唐俊澤一驚,又怒又羞,原來那天他被和尚羞辱,還保護不了自己父親的難堪情景,他所喜愛的女人也在一旁看到了。

  「這麼說來,大家都是自己人。」徐志光故作優雅的攤了攤手,轉個圈,「看來衛可仲才是你最陌生的人,要不要在下幫你介紹?」

  「你們……認識?」她猶疑的看了看徐志光,又看向衛可仲。

  「何止認識?」徐志光不懷好意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衛可仲,勝券在握的笑道:「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我們都是黑陽幫的接班人選,但因為中國人有傳嫡不傳庶的爛規矩,所以他是理所當然的少幫主,也是唯一的繼承人,但是自從他出走後,情況就變了,我這個人人瞧不起的庶子,代替他在腥風血雨中扶持黑陽幫,真是辛苦啊!」

  謝柔音十分震驚,她……她最依賴也最信任的男人,竟然是黑陽幫的未來幫主?她原本不知道黑陽幫是什麼,但是那天在醫院看到自稱黑陽幫的和尚凶狠、惡劣的對待唐俊澤父子後,便覺得那是個可怕骯髒的代名詞,加上掛鉤的事見報,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而這個死光頭居然說,可仲跟他是兄弟?

  這個邪惡下流的人,與可仲有一半相同的血緣?可仲為何從不對她說分明?他有那麼多內幕,竟然還可以談笑風生,扮演傻里傻氣又好色的道館打工仔?他竟然可以隱瞞、不動聲色到如此地步?

  唐俊澤也沒聽過這個秘密,只知道衛可仲是黑陽幫重要的人物。

  「柔音……」衛可仲想要解釋。

  「哪一個才是真的你?」她打斷他的話。

  「而且他還是個殺手。」徐志光補充說明,「嘻嘻……他曾經是已解散的修羅門的一員,還是精神領袖五煞之一,排行第四。」

  「難怪第一次見到你……你的槍法那麼準……」現在回想起來,一切有跡可尋。

  衛可仲知道多說無益,何況要說什麼呢?徐志光說的句句屬實。

  「謝謝你的介紹詞,那麼接下來要以什麼做開場?」

  他從容自若,雙手插在褲袋裡,銳利的雙限盯著徐志光。

  雖然徐志光的陰險和城府深密令人害怕,但是相比之下,陽光男子衛可仲突然變得認真而蓄勢待發,那驚人的氣勢才教徐志光的手下們和唐俊澤感到恐怖。這麼乾淨的男人到底會使出什麼絕招?讓人捉摸不透。

  連謝柔音都感覺到了他的不同。

  徐志光才不會那麼容易被他嚇倒,冷笑著踱到唐俊澤的身邊,搭著他的肩膀,「我這個好朋友很愛你旁邊那個會彈琴的小妹妹,你自我了結吧!只要你從這個世界消失,我會幫你順著黑陽幫,也不會動那小妹妹一根寒毛,如果這傢伙敢欺負她,我一定砍死他,以慰你在地下之靈……」

  他把話說得很明,很狠。

  只要衛可仲活著一天,他一定將他身邊所喜愛的人事物趕盡殺絕。

  衛可仲看著唐俊洋,笑問:「這就是你追求愛人的方式?哈哈……」

  「我哪裡不適合了?這些年來,黑陽幫賺進大把的鈔票,地盤比往日還要大上十倍,還吸收了許多人,如今財大勢大,人也多,我哪裡不適合?」

  「暴政必亡,驕君必敗,用不正當的手段牟取不當的利益,也會很快漬散,你所得到的只是短暫的。我們的好名聲、公義的象徵已然失去,人心靠不攏,長久下去,往後還有多少人願意在我們危難的時候伸出援手?還有多少人願意看在我們的面子上給雙方好處?」衛可仲諄淳教誨。

  「哼!你那麼厲害,回來當幫主啊!回來跟黑爺子面對面啊!」徐志光大叫。

  「好啊!」衛可仲笑說。

  「什麼?」徐志光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小他就知道這個活潑善良的哥哥對於黑陽幫十分沒興趣,而且一直在逃避,甚至跑到修羅門,從最底層苦訓起,就是不要與黑陽幫有任何關係,怎麼現在他又……

  「對啊,兄弟,我們一起拯救黑陽幫吧!」衛可仲露出無害的笑容。

  「想得美!」徐志光難以忍受他那戲譫的態度,立刻從旁人手裡搶過一把改造過的長槍,直接將槍口對準他。「再見了。」

  謝柔音看得心口發疼,連忙衝出來,護在衛可仲的面前,「不要!」

  「你原諒我了?」衛可仲比較在意她的想法。

  「被殺是一回事,原諒又是另一回事。」她討厭這男人隱瞞她那麼多的事,但絕對不要他消失。

  徐志光滿臉不耐煩,怒聲說道:「不要在這裡卿卿我我,不然我兩個都殺。」

  衛可仲不以為意,故意雙手捧起謝柔音的臉,當著眾人的面,熱烈、霸道的吻住她的唇瓣。

  又一次冷不防被奪定了吻,遺是在這種肅殺的氣氛下,黑道人物群起攻之的時候,謝柔音感到覺異又不合適,但是不知怎地,她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投入。

  大家看得傻眼。這個衛可仲真是……

  徐志光最先回過神來,不禁怒氣衝天。衛可仲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他以為他不敢殺他嗎?他又舉起長槍,瞄準兩人,要把他們的腦袋轟出一個大洞。

  要吻,到十八層地獄再吻吧!

  轟隆隆的引擎聲由遠而近,一輛重型機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眾人,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有人驚叫,有人跌倒,現場亂成一團……

  徐志光太過專注於瞄準動作,一時不察,也被撞倒在地上。

  幾乎同一瞬間,衛可仲攬住謝柔音的腰肢,輕巧的躍上柳浪的重型機車,揚長而去。

  徐志光雖然痛得冒出一身冷汗,還是立刻趴在地上,對著機車尾燈開了好幾槍。

  砰、砰、砰……

  「呃……」

  坐在最後面,要保護前方兩人的衛可仲背部中彈。

  謝柔音聽到聲音,急忙轉頭,「可仲……你……你受傷了?」

  「沒關係,你不要亂動。」他緊緊護住坐在中間的謝柔音。

  「可是……喂,停車!停車!」她大叫。

  「不要停……」衛可仲強忍住痛,逞強的說。

  柳浪戴著全罩式安全帽,一頭長髮隨風飄揚,一直往前疣駛,沒理會後頭的兩人。

  「喂,死鬼……」衛可仲有點虛弱的笑道:「你爺爺退休後開的咖啡館那麼漂亮,幹嘛……幹嘛都要跟我一起向杜聖夫乞討個鬧鬼的病房住?」

  柳浪傭懶的低聲道:「因為我是賤骨頭……愛流浪……不要準備好的……」

  呵呵……衛可仲靠在謝柔音的背上,他是刻意選擇那家咖啡館,那是柳浪那位開創全亞洲最大食品相關王國的爺爺從董座退休後,為了當恬淡閒逸的老人,低調開的希臘風民宿咖啡館,沒人知道這位銀髮爺爺是何來歷。

  以前總會覺得謝柔音又小又嬌,根本靠不住,但是現在伏在她溫暖的背上,感受她的呼吸,他才知道她是如何的令他堅強。

  「你現在非止血不可!」謝柔音察覺他的虛弱,對前面的陌生長發男子建議道:「我們剛才不是經過好幾家大醫院嗎?」

  柳浪繼續催動油門,還抽空拿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我們要去……聖夫綜合醫院……」

  又是聖夫綜合醫院!

  他們跟杜聖夫很熟?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什麼背景?怎麼認識的?

  謝柔音覺得自己必須要明瞭的事情愈來愈多,也才自責從來不曾好好的瞭解衛可仲,如果……如果衛可仲背部的傷痊癒了,她一定要整天拉著他,聽他說話,聽他說很多很多故事,正像他對她那樣,一分一毫都不要放過。

  拜託衛可仲不要有事,拜託!

  聖夫綜合醫院儘管收費高昂,上門求助的病患仍是絡繹不絕,別人不能醫的、不敢醫的、不會醫的,聖夫綜合醫院全都收,只要有錢。

  十二個小時後,手術室上方的紅燈滅了,杜聖夫從手術室走了出來,仍然是冷冰冰的。

  「衛可仲這傢伙的命我買了,不用擔心他白吃白住的問題。」已躍升為全球百大鉅子之一的黎焰,尊貴的坐在長凳子上,蹺著腳。

  誰都知道,若是由院長杜聖夫親自執刀,從手術室出來後,他說的第一句話,通常不是病人如何,而是再次提醒本院不賒帳,因為只要由他出手,再糟、再嚴重的病人也一定能獲救,他手下沒有死得了的人,因此他也就不囉唆,更詳細的情況,助手們會替他解釋,像冰塊一樣冷絕的杜聖夫最討厭多話。

  杜聖夫抬起沒有情緒的丹鳳眼,看著他們。

  「唉,連你都會故弄玄虛了啊!」長長的劉海蓋住眉眼,柳浪歎了口氣。

  半晌,杜聖夫才開口,「子彈打中了頸椎第三節。」

  楊尊、黎焰和柳浪皆一臉愕然,他們在修羅門受過極嚴格的訓練,對人體研究甚深,杜聖夫也毋須多說,他們自然瞭解後續情況會怎樣。

  「啊?那……那會……癱瘓?還是……」謝柔音感到胸口好悶。

  楊尊叼著煙,滿不在乎的看著窗外,「要不就是成為植物人,要不就是癱瘓,當然,死了最好。」

  「不!可仲怎麼可以死?」她悲傷的大叫。

  「每個人都想活得有尊嚴,你覺得他不可以死,那是在折磨他。」楊尊冷冷一笑。

  「徐志光……」最火爆也最衝動的黎焰往外狂奔。

  鬼魅一般的柳浪倏地飄到黎焰身前,嗓音懶散又飄忽的低聲道:「死光頭都敢私下設局動刑了,他還怕什麼?」

  楊尊轉過身子,淡淡的笑道:「是該讓黑爺子出場了。」

  杜聖夫、柳浪、黎焰都看著他,各有所思。

  是……是黑陽幫的老幫主嗎?聽到這樣的名號,謝柔音也不禁一顫。

  但是,只要能救衛可仲,或是替他討回公道.就算前方有什麼可怕的人事物,她都不害怕。

  失去衛可仲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她謝柔音還有什麼可以畏懼的呢?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2:14 AM

第十章

  楊尊等人透過黑陽幫的朋友想要親自見黑爺子,都不得其門而入,不是聽說他出國,不知去處理什麼事,要不就是幫務都由徐志光打理,有事問他便成……他們透過關係和黑爺子的老朋友們打聽,他們也說很久沒見到他。

  「難道被死光頭做掉了?」柳浪懶洋洋的說,灌了一口酒。

  「他再怎麼狠,總也是黑爺子的孫兒,不可能吧……他沒那個膽。」楊尊也是邊灌酒邊說,瞇起那彷彿能看透世間一切複雜的雙眼。

  「闊別多年,他再次見到衛可仲,就嚇得屁滾尿流,哪有膽子殺爺爺?再說,他只是有著暴戾的個性,論膽識、論狠心,都還不是真正的角色。」黎焰和柳浪不自覺的分心,想到了修羅門原本的未來領袖——伍剛。

  伍爺真的是伍剛殺的嗎?

  「不會死掉,遲遲不現身,又不管黑陽幫的事務……」最富機智的黎焰手指捏著雪茄。

  「符合以上條件的狀況……除非是生重病,死光頭將他藏起來,形同軟禁。」

  他們撥了通電話,請在全球醫學界地位崇高的社聖夫查一查。

  哪知冷血醫沉吟半晌,冷冷的說:「我早查過了,沒有,都沒有。」

  他們自然知道「都沒有。」的意思,就是全世界的醫院都翻遍了,都沒有。

  接下來,還能指望誰呢?

  幾天後,有個少年來到醫院,想探望衛可仲,但是因為他還在加護病房裡,而且杜聖夫派人重重戒護,少年不得其門而入,只好來找杜聖夫。當然,這位世界名醫每分每秒都拿來救人賺錢,沒空理他,可是少年堅持等他。

  到了半夜,杜聖夫從宋護理長那裡知道少年還在,於是要她趕他離開。

  「我叫唐俊明,是唐俊澤的弟弟。你跟他說,他一定會見我!」他想衝進去。

  但是管他是總統、駙馬,還是金孫,都一樣,如果不是要介紹杜院長賺錢的case,他絕不浪費一分一秒。

  眼看無計可施,唐俊明只好從書包裡拿出一隻紙盒,跟宋護理長說:「這是我今天放學,又被隔壁學校的王豪霸毒打、勒索時,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救了我,拿給我的。他叫我來這裡,把這東西交給杜院長。」

  當他今天又不可避免的被王豪霸打趴在地上時,一個左臉有道刀疤的男人一腳就把王豪霸踢飛到牆邊,當場撞暈了過去,然後那男人把紙盒遞到他的面前,交代他拿給誰,並淡淡的說:「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保護你。」

  一向懦弱,不管謝柔音如何勸導,唐俊明都日復一日的麻痺自己,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條件可以勝過別人,瞬間卻懾服於刀疤男子一腳踢飛王豪霸,並讓他昏過去的力量,這陌生男子有著沉靜卻巨大的能量,竟然讓唐俊明重新活了過來,決定要振作。

  唐俊明並不知道,這就是伍剛與生俱來,人人都信服他的天賦。

  杜聖夫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聽到少年說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心裡一凜,好像觸碰到什麼極凍的雪團。

  他大聲吩咐宋護理長把紙盒拿進來,縱然宋護理長再三提出警告,說這可能是炸彈或是攻擊物,他還是不為所動的打開。

  是一隻木魚,上頭隱隱約約的刻了地圖。

  從修羅門解散後,五煞再也沒有合作的機會,儘管這次衛可仲缺席,不過為了突破黑陽幫核心,查出黑爺子真正所在的地方,他們又擬定了詳細的潛入計劃,破解只要一個意外就可能會誤觸警報的重重關卡,而且只准一次就成功,雖然危險萬分,但畢竟太久沒幹事,手都癢了。

  終於,透過世界唯一的3D追蹤器,偵測到核心所在的方位,他們決定直搗黃龍。

  蹲在通風口地下室,見到地面上鋪的榻榻米,楊尊終於放心的一躍而下,還接應著黎焰,完全無視這僻靜到像真空房間的佛堂裡,蒲團上還跪坐了一位正在唸經拜佛的老人……不,應該說,就算老人聽到了,他也不動聲色。

  一分鐘過去……半小時也過去……老人還是沒有出聲斥責或叫人收拾他們。

  這可讓最衝動、最沒耐性的黎焰悶壞了,蹲在老人的右側,無聊的掏出一根煙,邊抽煙邊催促道:「效!我一分鐘幾百萬上下,不是拿來等你的喔!」

  楊尊畢竟是五煞之首,又是個斯文人,微微的訓了下黎焰,坐到老人的左側,恭敬的說:「抱歉,還沒說清楚我們的來意。黑爺子,沒想到你真的在黑陽幫的組織內部建了座神秘的佛堂,而且日夜唸經拜佛,想必是為了過去沾滿了血的人生做懺悔。你這麼誠心,佛會給你一條路讓你好走的。」

  「乾脆說一路好走算了!」黎焰生氣的說,彈了下煙灰。一幾十年過去,殺都殺了、砍都砍了,黑陽幫干的案子還算少的咧,唸經有什麼用?你開車輾死一個人,難道倒車就能讓那人復活?」

  「唉,如果道歉有用,就可以免除罪與罰,別說警察了,人類也覺得自己比老天爺大,因為大家心中都沒有尺,想做就做。」

  楊尊又不禁以警官的身份囉唆。

  黎焰推了推黑爺子,「喂,聽到了沒有?過去都過去了,趁你現在還活著的時候做點好事,總比你在這裡唸經給自己聽要好得多。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唸經是念給佛祖聽,還是念給自己聽?是給自己聽的吧?什麼誠心?什麼懺悔?都是假的,都只是想要自我安慰。」

  「黑爺子,與其在這裡虛度一生,不如跟我一起去救人。」楊尊說。

  黑爺子依然唸唸有詞,不為所動,當他們是俗人,不跟他們計較。

  「你再這樣,我就要來硬的了。」黎焰把煙蒂亂丟在蘭花盆裡。

  楊尊沉重的說:「你放任徐志光那死光頭,利用黑陽幫為非作歹,將黑陽幫幾十年來樹立的威信全都毀於一旦,就因為你要誠心懺悔,終日唸經,可是在這同時,有更多的人受到死光頭的影響,深陷痛苦當中,你造了更多孽,卻還不自知……」

  黑爺子緩緩的開口,「黑陽幫滅也好、強也好,我都不掛於心了,我隱居,權力自然會漸漸集中於應該握有權力的人,難道我能去監督自然現象帶來的演變嗎?」

  「你可真會推卸責任!好好一個黑陽幫,你說不玩就不玩,壞了也不關你的事,這麼老了還這麼任性,就是因為你的不掛於心,所以衛可仲才會差點被徐志光害死!」黎焰終於忍不住跳起來,怒聲說道。

  黑爺子睜開細長內斂的眼睛,眼神不帶一絲銳利,卻飽含了許多心事。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楊尊和黎焰互看一眼,他們想,應該是——伍剛。

  衛可仲的病情毫無進展,始終昏迷不醒。

  謝柔音沒有一刻不痛苦,都是為了要保護她,他才會傷了那麼重要的地方。如果他無法再醒來,怎麼辦?

  如果他真的終身癱瘓,她願意照料他一輩子。如果他成了植物人,她也會為他翻身,處理所有的事。

  她就是不要離開他!

  每天都來探望的謝玉燕推門進來,見到謝柔音,不禁心中有氣,憤怒的說:「為了你,衛可仲拒絕名利雙收的機會,不到我們學校當老師,天天都去道館報到,還花心思打扮,讓自己成為上流貴公子,甚至為了要討你歡心,勉強自己練習鋼琴,可是你為了不想傷害唐俊澤,竟讓他身受重傷……你到底可以為他做什麼?」

  是啊!為了她,他這粗手粗腳的人,連鋼琴都練了,而她……

  忽然,她想到了,衛可仲不是很希望她去參加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嗎?

  她一直覺得自已沒有那種程度,去和那些每天練琴二十小時的老手比賽,也覺得太難了,可是……謝玉燕罵得對,他都願意為了討她歡心,硬逼自己一個瀟灑粗獷的男子去練琴,對於參加比賽,她這音樂人又有什麼資格說難呢?

  從那一天起,她認清了事實。

  衛可仲不可能突然好起來,而醫院裡有杜聖夫派的看護,二十四小時輪班,給與最好的照護,她就算整天待在他身邊,也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日子還是要過的,只能把他的命交給他自己了。

  謝柔音繳了報名表之後,每天埋首在鋼琴前,努力彈奏,這是衛可仲的希望,不管他能不能醒來,這是他的心願,她一定要完成,讓他和全世界的人看,她謝柔音確實什麼都不如人,但只有愛衛可仲的心是可以稱霸世界的,而這份愛可以讓不愛在黑白鍵上計較的她,終日為了樂曲廢寢忘食,她的樂譜上滿滿的都是鉛筆、紅筆、原子筆所做的筆記和記號。

  她捧著樂譜到處請教前輩們、老師們,他們都非常訝異,謝柔音這個懶懶散散、天馬行空的女孩怎麼突然認真起來,而且是在畢業後?

  她一定要得獎!所以每天除了睡覺時問,她不問斷的練琴,甚到練到指甲都出血,還是沒知沒覺的繼續練習,最苦惱的就是沒有一位專屬的老師可以從旁指導,客觀的說出她有什麼地方要改進,或是有什麼不太符合意境的彈奏方式。

  因為她已不是學生,若要自費聘請老師,又沒人敢擔任,因為一來,時間緊迫;二來,大家都知道她的程度並不算特別好;三來,兩個人的默契是要從平日的練習中培養……若是聲望被謝柔音在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中搞砸,那可真是得不償失,所以大家都只願意免費的提供意見,卻不敢成為她的專屬指導老師。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練到吐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謝柔音愈想心情愈不佳,甚至想逃避這個大賽。

  這天,她跟兩位好友約在咖啡館見面,她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忽然,一個男人來到桌邊,厲聲質問道:「你還有時問喝咖啡?」

  「對不起。」謝柔音立刻驚坐起身,抬頭一看,竟然是——

  唐俊澤臉色陰鬱的瞪著她。

  「學長。」

  兩位好友異口同聲,興奮的靠向他。

  「走開!」他無情的推開她們,抓住謝柔音的手腕,便往外走去。

  「學長,你……」謝柔音神情慌張,腳步跟嗆。

  「還不趕快回去把「莫札特K310」再練一千遍!」他命令。

  「學長,你都知道了?」她不可思議的問。

  「誰教我是音樂大學的完美學長呢!只要是有關學校的人事物,哪一樣我不知道?」

  唐俊澤將她塞進車子的副駕駛座,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油門一踩,車子開上馬路。

  「啊……好懷念,以前每天都要起個大早,就為了趕去練曲……」

  「少來!聽說你沒有一次是第一節就到的。」唐俊澤斥責。

  「嗄?哈哈……是這樣的嗎?」謝柔音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唐俊澤自願擔任她的指導老師,除了對她一定得這麼做以外,還有就是想贖罪,他並沒有要傷害衛可仲到那種地步,原以為死光頭說要讓衛可仲消失的意思是在他和謝柔音的兩人世界消失,或許是利用掀出他是黑陽幫繼承人的手段,迫使他不敢再出現他們面前之類。

  如今才知道,最沒有資格出現的,是唐俊澤自己。

  天啊!他多麼希望衛可仲不要有事。

  暗夜碼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徐志光卻滿心歡喜的坐在消波塊上抽煙,因為這是他榮登幫主之後的第一件大案子,從泰國走私兩百斤的海洛因,嘖嘖,換算成新台幣,那可是一筆驚人的數目!近年來在泰澳緬東之間,他都努力的埋了一些線,現在正是大豐收的時候。衛可仲成了廢人,黑爺子幾年前就轉性,整天關在佛堂裡唸經,從今以後他就是王了,哈哈……就是現在!

  「死光頭,這麼有興致,半夜捕魚啊?」黑夜中,有三個人背光而來。聽那聲音……是楊尊!徐志光不為所動。

  警察?警察又如何?白道的火力比得過黑道嗎?以前他還會怕楊尊,但現在身為黑陽幫的最高領袖,他什麼都不怕,何況泰匡最大毒窟的經營人也挺他。

  左邊那人金光閃閃,不用說,一定是囂張又有錢的中法貴族華裔黎焰。

  中間是柳浪嗎?又不太像,柳浪沒那麼矮……

  走過了探照燈,黑爺子在他們兩人的陪同下,不慍不火的現身。

  徐志光面露驚詫,很快又恢復冷靜,笑道:「不傀是五煞,黑爺子有很多相交幾十年的朋友和忠心耿耿的左右手,但只要我不說,就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所在,你們竟然把他找出來了,佩服、佩服。」他心情好,拍幾下手以示嘉獎。

  但黑陽幫裡大多是他徐志光的二代新血,把黑爺子找出來也沒用了。

  「帶著你的人走吧!」黑爺子言簡意賅的說。

  他這麼說便是隱含了千言萬語,他不想偏愛哪一個,不能為了衛可仲而奪走這個孫子的命,所以只是叫他滾出黑陽幫及他的視線範圍,但另一個意思是,若徐志光要硬拚,他黑爺子是不會輕饒他的。

  「你的人都沒了,還在恐嚇我什麼?」徐志光才不把他當一回事。

  這時,他聽到手下大喊泰國的走私船已經來了,興高采烈的過去指揮。

  過去他遺會隱瞞、掩蓋,現在卻直接當著黑爺子的面做不法勾當。

  有十幾個人從泰國來的走私船上走下來,進行交易,其中有一位四、五十歲的壯年人,顯然是那些泰國人的老闆或老大之類的,跟徐志光說了一會話,便瞧向黑爺子等三人,笑了笑,然後走過來。

  「你好,我是泰國來的,叫萬龍。」

  聽到這個名字,黑爺子一凜。萬龍是泰國毒窟的重要角色,他曾受托處理某方與萬龍的糾紛。

  「這是我第一次來台灣的第一份禮物嗎?」儘管深夜時分,萬龍還是戴著墨鏡,不想讓人盯著他失常的盲眼,冷笑的掏出一把槍,抵著黑爺子的頭。

  楊尊和黎焰不知道這不速之客與黑爺子曾有過過節,一時應變不及,沒能出手阻攔。

  「萬龍叔,你……」徐忠光也不知道萬龍與爺爺有過糾紛,原本只是向萬龍炫耀自己已做上黑陽幫幫主的位置,就算唸經拜佛的黑爺子來到,也只能看他卸貨,沒想到萬龍竟然走上前威脅爺爺的性命。

  黑爺子回想起從前,萬龍的毒品生意沒有年齡之分,連未成年人也囊括在內,害得委託人去泰國求學的十七歲小兒子因為毒癮成性而暴斃,探聽後方知,已有許多涉世未深的年輕男女被誘惑,知道萬龍為了錢,什麼都可以置之度外,他便攬下黑陽幫存在這世界的重責大任,聯合亞洲具有份量的角頭,與國際刑警亞洲部,合力搗破萬龍的毒窟,並在一次追捕行動中,流彈傷及萬龍的一隻眼,最後瞎了。

  數年後,不知情的徐志光想起萬龍這號人物,他從猖狂的泰人第一毒,轉為地下買賣,沒想到低調走私到各國,竟比之前大肆張揚,獲取更大的利潤。

  「光,一旦這老頭死了,就再也沒人可以仲裁你和我。」萬龍笑得合不攏嘴。

  徐志光連忙上前,「他是我爺爺……」

  「你要至高無上的權力、鈔票?還是一個沒用的老頭子繼續在你的頭頂撒尿?」萬龍才不管那麼多。

  「你空有一身才能,只能聽命於人,不覺得窩囊?」

  徐志光很想把爺爺踩在腳下,讓爺爺看清楚,並非只有衛可仲一個人能幹!但是……要是爺爺死了,他就算稱霸全世界的黑道又如何?

  他只想證明給爺爺看。

  「死光頭,你真的是畜生嗎?」黎焰怒聲說道。

  「誰教這死老頭眼中只有衛可仲?那傢伙一去就是十幾年,只有我,忠心耿耿的守著黑陽幫,可是這老頭卻只等著衛可仲回來接位,我不是人嗎?我不是他的親生孫子嗎?如果他認為只有正統的血緣才可靠,那我就靠我自己的雙手打天下!」

  這時,一輛重型機車疾速而來,然後停住。

  嬌小的謝柔音跳下機車,奔向眾人,氣息微喘的說:「為什麼一定要成為接班人,你才覺得黑爺爺看得起你呢?在可仲消失的十多年裡,在他等著可仲回來的同時,也把幫務一一移交給你,讓你跟在他身邊學習做事,讓你成為黑陽幫重要的角色,不是嗎?他思想你沒發現就算了,怎麼連你這麼精明的人也沒感覺?」她遠也看到徐志光的怒吼。

  徐志光懶得理她,可是仔細一想,難道不是這樣?

  「如果……如果可仲沒有出走,你有機會獨享黑爺的愛嗎?你可以日夜不分的一直待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的身邊嗎?你可以從你爺爺身上學習到這麼多事物嗎?如果可仲沒有出走,黑爺爺會一直把重心放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又會比現在更怨恨他?」

  她聽說有個驚險的攤牌活動,於是纏著阿常.要他帶她一起來,這是她以前最痛恨也最不敢接觸的事情。

  因為認識衛可仲的關係,她變得勇敢。

  「廢話少說!我才沒時問看你們演親情大和解的戲碼。」冷酷的萬龍一心一意只想報仇,踹了下黑爺子的膝蓋,大喝:「給我跪下!」

  黑爺子久居佛堂,身手不若以往靈活,被他這麼一踢,頓時半蹲在地上。

  「萬龍……」

  楊尊和黎焰異口同聲,又驚又怒。

  萬龍把槍口抵著黑爺子的後腦勺,「你以前不是很威風嗎?嗯?」

  「我不後悔。」黑爺子緩緩的笑了,「你傷害了這麼多人的子女,使這些父母親痛苦,你一定是沒有自己的孩子,才會這麼不在乎。」

  萬龍被觸動心事,火冒三丈的說:「你還敢說?就是因為你該死的仲裁了我,讓我的這些事全被掀開,我才會這麼恨你!在我兒子的面前,我是一個慈祥親切的好父親,他那時還是個中學生,我都騙他:我在跑船,而他也相信了。自從你帶人來仲裁我之後,這件事傳開,我最熱血又單純的兒子罵我背叛了他,他不能原諒我,一次大吵之後,我打了他一巴掌,他跑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他的下落……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生是死?」他傷心失去了兒子。

  謝柔音不能接受他的說法,嬌斥道:「豈有此理!要不是你不做好人,你兒子又怎麼會跑出去?你說黑爺子仲裁了你,很對不起你,但要是你永遠欺騙你兒子,你以為這就很對得起你兒子了嗎?」

  「你是誰?要你多嘴?我先斃了你!」萬龍從胸口又掏出另一把槍,對準謝柔音。

  「啊!」她嚇得驚呼。

  不等楊尊和黎焰過去保護,騎重型機車載她來這兒的阿常從黑暗裡衝出來,將她拉到身後。

  「不要怕,師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阿常一臉凜然。

  萬龍滿身怨氣,正想大開殺戒,一看到阿常,立刻動彈不得,僅剩的一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深怕是自己眼花。

  「阿常……」他的聲音顫抖,摘下墨鏡,想看清楚些。

  「沒想到你到今天還是一樣讓人討厭。」阿常兀自鎮定的用泰語說道。

  「我……」

  不等萬龍說完,徐志光飛身撲上前,推倒他,並搶走他手上所有的槍枝。



  萬龍的手下們隨即奔上前,有的搶救老大,有的展開反擊。

  楊尊、黎焰和徐志光邊出手邊把黑爺子從敵人手上搶回來,對方人多,而且有帶刀或槍,他們只能冒險一拼了。

  至於徐志光吸收的黨羽,見到他們真槍實彈的幹起來,紛紛嚇得四散奔逃。

  一陣混戰後,萬龍突然用泰語大聲喝道:「好了!你們都給我住手!」

  正打得難分難解的手下們,錯愕的頓住動作,慢慢的撤退。

  「你們剛才沒聽清楚!」萬龍想,手下們可能是沒有會意過來,又看根本不懂泰語的徐志光將他撲倒,情急之下,才會動手,他一陣大喜後,又頹然良久,才用泰語說道:「那個年輕人……是我兒子!」

  手下們嘩然,看看阿常,又看看老大。

  在刀光劍影中,一直被阿常保護的謝柔音,好不容易等大家暫停交戰,於是多嘴的問:「那大叔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啊?」

  阿常故作鎮定,「他說……我是他兒子。」

  楊尊、黎焰、黑爺子和徐志光聽了,都大為震驚。

  「沒想到……阿常,你竟然是泰國最大毒窟經營人的兒子……天哪!,怎麼我身邊的男人,隨便一個都大有來頭?你為了脫離父親,居然偷渡到台灣,成了非法勞工,被坑了兩百元也不能伸張……」謝柔音不知道該敬他還是憐他。

  「對,我就是不想要有一個這樣的父親,所以我來到台灣。」阿常昂然的說。

  幾天後。

  謝柔音在加護病房裡放一台音響,播放她特地錄給衛可仲聽的個人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準備曲目和候補曲目。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莫札特K31O」嗎?因為我六歲的時侯到書店買文具,書店裡正好在播放這一時期的莫札特創作曲,當時我好驚訝,心想,這是什麼聲音?為什麼比學校幼稚得要死的唱詩好聽?在知道有鋼琴這個東西之後,我便開始學琴。」

  她一邊翻著樂譜一邊說。

  她每天總是在練完二十個小時的琴後,來到醫院看看衛可仲,跟他講一講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長大後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候聽到的是西班牙女鋼琴家Alicia de Larrocha的版本,她身高只有一五O,比我還矮。而對一架大鋼琴,我們要克服身體小、手小、腳也短的問題,因此想要彈好鋼琴,需要比別人擁有更多的毅力和決心……我一發現原來也有小人兒把鋼琴彈得那麼出色,而且又是她讓我喜歡上鋼琴,我就由衷的想要跟她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老師馬沙爾先生在戰亂中也要教她鋼琴,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她。所以我想要好好的教小孩子彈鋼琴,向他們兩位致敬。」

  衛可仲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還是無聲無息。

  「我……要參加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如果落選了,你還會想跟我在一起嗎?」謝柔音望著他的側臉,有深情,也有不捨。

  「就算我沒得獎,你也不要覺得我沒用,說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看著他仍然昏迷不醒,她突然好想念他的聲音和他的笑容……

  「是你自己要來追我,是你自己要引誘我愛上你,怎麼可以在我沒有你不行的時候,突然什麼事都不做了呢?好不容易……因為你我才變得堅強,相信自己值得被一個人愛,如果沒有了你,我是不是又要重回原點?」她的聲音變得哽咽。

  黑爺子輕輕敲了下門,走進加護病房,徐志光跟在他身後。

  看著多年不見的孫子,如此消瘦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而自己只顧著唸經拜佛消業障,黑爺子不禁責怪自己老糊塗,

  若非他一直把重心放在出走的可仲身上,明明已經十分倚重志光還不自知,志光也不至於心生不平,去找可仲的麻煩了!

  他不怪志光把可仲變成這副摸樣,反而非常自責。

  「喂.你到底還要躺到什麼時侯?難道你就真的哪麼愛搶鋒頭?」想到同父異母的兄長被自己害成這樣徐志光心中有愧。

  「你在的時候,是大家目光的焦點。你消了十多年,人家想了你十多年,現在你不動也不笑了,更是搶盡我的風采,你一定要這樣糟蹋我才甘心嗎?你起來呀!」

  黑爺子想要訓他幾句,卻看見徐志光淚流滿面。

  楊尊、黎焰和柳浪陸續走進來,見到這景象,雖覺得詫異。但也寬心了。

  好多事情曾經糾纏不清,經歷一番風雨後,都已解開,唯獨衛可仲昏迷不醒,沒辦法知道屬於他的世界都已美好,怎不教人感慨、傷心呢?尤具五煞情同手足。

  「喂,你知道嗎?有伍剛出現的痕跡……」柳浪看著床上的人,幽幽的說。

  衛可仲依然沒有絲毫回應。

  阿常帶著萬龍走進來,淚水瞬間盈眶,「師父,是你替我出頭討回兩百元,是你替我們出面解決了眷村搬遷的問題,也是你將我介紹到道館,讓我有一口飯吃……師父,讓我報答你好嗎?」

  謝玉燕和她的同學們,到道館練武的六張犁眷村的孩子們,甚至眷村的老爺爺、老婆婆們,大扶小、少攙老,都來探望衛可仲。

  唐俊澤也懷抱著愧疚和敬仰的心情,牽著紀文靜的於一起走進加護病房。

  黑爺子這才知道,孫子即使不做黑陽幫幫主,仍然憑著俠義的精神和寬容的心腸,結交了無數朋友,不禁又是欣慰又是歎息:每個人都是那麼關心他,就因為有他.才把大家集結在一起,可是……

  「柔音,不管衛可仲會昏迷久,一個月、一年,或一輩子,我們都會守候在他身邊,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的。」

  唐俊澤多希望他能醒來,他要跟他做真正的朋友。「無論如何,我們擁有與他相處的回憶,這是最美好的事情。」

  「是啊!我們有這麼多人,你不會孤單,衛可仲也不會,一切就當作跟以前一樣,只是他睡著了。」蠻橫的謝玉然難得時她幾句好聽話。

  是嗎?只要來過就夠了嗎?只要當他睡著就好了嗎?事實上就算再怎麼不能接受,又能如何?衛可仲會昏迷多久,沒人知道已成了事實,難道就因為這樣,她便會離開他?不會的,既然他不會分離,她又何必這麼傷心?

  擦了擦眼淚,謝柔音深吸一口氣。

  是的,就當他睡著了,他還是她的戀人啊!一個會睡很久的戀人……

  她和他還是永遠在一起啊!

  她露出哀愁的微笑,俯身親吻他的額頭。

  他們還是相愛著,跟以前沒什麼不同,不是嗎?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2 02:19 AM

尾聲

  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決選,所有參賽者都具有優越的水準,謝柔音也很意外的從淘汰賽一路打進了決選,真是教人不敢置信。

  不僅親朋好友,就連音樂大學的同學們、學長姐,老師們也來觀賽。

  唐俊澤和紀文靜坐在一起,身為謝柔音的指導老師,他緊張得緊握住紀文靜的手。

  進入決的參賽者有十多人,錢崇光聽到一半就睡著了。

  「接下來是十七號參賽者謝柔音,請出場。」司儀介紹著。

  四周響起一片掌聲。

  「第一段曲目是「莫札特K310」。莫札特從神童身份蛻變成大人,也正是他心態、想法上關鍵的轉變時期,卻同時痛失了母親,這首曲子就是在這時候寫的。謝柔音說,她也剛好在認識了一個人之後慢慢的蛻變,現在她卻好像要失去這個人,所以莫札特的這首曲子很能表現她的心境。」司儀放下稿子,朗聲說道:「不知道那個人發生了什麼事,但希望大家能夠聽出謝柔音要表現的情感,這也是她要送給那個人的禮物,請大家慢慢欣賞。」

  謝柔音坐在鋼琴前,望著遠方,深吸一口氣,低頭,手指開始彈奏。

  大概是因為被故事吸引了,在座的聽眾和來賓們都屏息聆聽。

  「嗯,真沒想到你能把小笨妹調教成高手。」紀文靜讚美道,「我可以再幫她的音樂教室打廣告,保證客滿。」

  知道她之前曾經做過什麼事,唐俊澤明瞭她是想補償謝柔音。

  一曲結束,聽眾先是一陣靜默,然後爆出掌聲。

  「怎麼?是彈得很差嗎?」楊尊完全不懂鍘琴。

  「你很沒知識耶……」黎焰不想跟他多說。

  柳浪卻懶洋洋的開口,「好是好,但……」說不上來。

  這時,司儀又朗聲道:「接下來,第二段曲目是巴爾托克的「小宇宙」」

  「啊!」聽眾席上的蕭之邦發出叫聲。

  附近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轉頭看他。

  司儀清了清喉嚨,繼續介紹道:「謝柔音說因為在認識那個人的同時,正好她在音樂教室教孩童們彈奏這首曲子,所以只要一聽到巴爾托克的「小宇宙」,就會想到那個人。現在,請大家聆聽。"

  蕭之邦也來當聽眾,但壓根兒沒想到胸無大志的謝柔音竟會參賽,角逐這麼大的獎項,更沒想到她要彈的是簡單的「小宇宙」。

  他興奮著自己參與了司儀介紹這首歌的整個過程,但是,衛可仲那個流氓怎麼了?

  謝柔音的狀況非常好,技巧也很純熟,儼然是一位成熟又富情感的鋼琴家,而這些堆積在心中轉化為情感的經歷,都是衛可仲帶給她的,若非有他,她彈奏的旋律也不會直達人心……

  彈著彈著,過往的回憶一一閃過她的腦海,第一次在道館看他開槍、他硬是尾隨她要脅她的安全、他替她打退在比武大會試上欺負她的人、他笑吟吟的喚她師父……

  天哪!好多好多的回憶,甚至他的爺爺每天看他好幾回,連徐志光那死光頭都曾在他床前流淚,可是衛可仲始終昏迷不醒。

  他和他經歷了這麼多,為什麼一切都歸於平靜?

  「小宇宙」不再充滿飛躍的感覺,謝柔音皺起眉頭,手指愈來愈沉重。

  現場的氣氛明顯變得不安,開始疑惑,她的水準怎麼一路往下掉?

  「糟糕!她被情緒影響了……」唐俊澤低聲說道。

  難道努力半年,就要毀於一時的情緒?這時,聽眾席響起嘩然聲,因為謝柔音竟然改變了曲目。

  真是不可思議!竟然會發生參賽者彈著彈著,改變曲目這種事。

  更誇張的是,他們慢慢的聽出了熟悉的旋律,那不正是流行樂壇小魔女范曉萱的「我要我們在一起」嗎?改變曲目就算了,竟然還改成流行音樂?

  「她竟然……」紀文靜訝然。

  「她為什麼……」唐俊澤也是滿臉訝異。

  紀文靜把那天送別會發生的事,—五一十的告訴唐俊澤。

  唐駿澤神色黯然,既感動又佩服。衛可仲真不愧是鐵漢柔情。

  柳浪則是精神一振,前陣子衛可仲死纏爛打,硬要他這音樂鬼魅教地彈奏這首曲子,他剛才說的「好是好,但……」指的就是,他這位音樂鬼才等謝柔音發狂已等了很久,她果然沒讓他失望。

  想來謝柔音是太過思念愛人,不知不覺把「小宇宙」彈成了「我要我們在一起」,那是她的愛人曾經帶給她的驚喜和愛意,連比賽得不得獎都忘了,她只是反覆彈著「我要我們在一起」。

  衛可仲……我要我們在一起,我不要只是癡癡的看著你。

  衛可仲,你為什麼不醒來?你知道我多久沒聽到你那吵死人的說話聲?

  衛可仲,你不再陪我看KERORO軍曹了嗎?只有我一個人笑,好無聊!

  衛可仲,如果沒有你,喝雞湯的時候,准來幫我把雞骨頭剔掉?

  衛可仲,要是你不醒來,我又要在比武大會試上被道館的人揍了!是因為爺爺幫我找了個準備音樂大賽的理由,這半年才免於被揍。

  衛可仲,對呀!半年了,都半年了,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

  謝柔音邊彈琴邊傷心的在心中呼喊他,可是他好久,好久都沒理她了……

  突然,中央那扇大門緩緩的打開。

  奇怪,現在不是比賽中途嗎?怎麼還有人能進來?

  聽眾席上的每個人都四頭,想知道足哪個沒有水準的傢伙,卻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瀟灑的走進來,慢慢的步下階梯,他黝黑的膚色因為太久沒曬太陽而略微淡化了,他的身後跟著一名身穿醫生白袍的男子,那男子清瘦得多、冷峻得多。

  楊尊、黎焰和柳浪不由得笑了。

  社聖夫緊緊守在才剛奇跡似的甦醒沒半小時,詢問了今天幾月幾號,就硬要出門的衛可仲的身後,他還想,是什麼事重要到讓衛可仲拼了命也要離開病房?

  衛可仲站在走道中央,看到謝柔音竟然膽敢在誓言要奪得大獎的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上,彈「我要我們在一起!」

  他禁不住熱血沸騰,她記得,她有放在心上。她彈奏他曾經笨拙的表演過的曲目。

  在重複又重複的旋律裡,謝柔音淚流滿臉,偶爾轉頭,竟然見到衛可仲,她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產生幻覺,可是他正慢慢的靠過來,甚至來到舞台上。

  「這樣怎麼拿大獎?」他說話了,還是那個調調。

  謝柔音再也忍不住,起身飛撲進他的懷裡,眼淚狂流不止。

  「這是真的嗎?你……你醒了……」她不可置信的問。

  「剛好是今天呢!」他笑說。

  是啊!怎麼剛好是今天?她好訝異,就算他昏迷,也沒忘記這個大日子。

  「我好想……好想你……」她一直重複這一句。

  最後,謝柔音的參賽資格被取消,當然也沒拿到獎項,可是他們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晚上,他們在柳浪開的PUB飲酒狂歡。

  這時,有個高高壯壯,一頭棕髮的外國人走過來,用怪腔怪調的英文問道:「請問,你是謝柔音嗎?」

  衛可仲不管三七二十一,激動的把她緊緊擁在懷裡,怒聲說遁:「你到底在說什麼?一夜情嗎?別以為東方女孩都會接受,何況你沒看到她有男朋友嗎?就是我!你會比我帥嗎?」

  這傢伙聽不懂英文還這麼激動,是怎麼一回事?

  大伙在一旁翻白眼。

  外國人疑惑的在沙發上坐下,繼續用英文說道:「我是今年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邀請的貴賓之一,雖然我不是評審.但我很喜歡謝柔音的音樂,很真實、很誠懇,我喜歡。」

  「誰教你坐下的?滾!」衛可仲還是很排斥他。

  「你可以來我授課的學校申請研究所,我幫你處理。」外國人拿出一封信。

  衛可仲和謝柔音搶著看,但都是英文,看不懂。

  唐俊澤在富泰建設處理業務,現在才來,經過服務生的指示,來到他們的桌位,見到這個棕髮外國人,不由得大吃一驚,「SERGEY先生?」

  「怎麼?他很有名嗎?」謝柔音驚問。

  「笨啊!你真的是音樂人嗎?他是白俄羅斯近代最受矚目的指揮家SERGEY先生,各國的樂團都希望邀請他擔任指揮,他還在莫斯科音樂學院擔任客座教授。」唐俊澤非常崇拜他。

  「莫……莫斯科音樂學院?」天哪!好遙遠、好響亮的地方。謝柔音連忙雙手顫抖的將信柬遞到唐俊澤的面前,「學長,這個……」

  唐俊澤接過信柬,迅速瀏覽一遍,「他要你申請進他授課的莫斯科音樂學院讀研究所。」

  週遭的親朋友好友皆睜大眼睛,不敢相信。

  沒想到她沒得獎,卻因為獨特的至情至性演出,讓這位偉大又知名的白俄羅斯指揮家注意到她。

  幾個月後,謝柔音還不知道能否申請進入莫斯科音樂學院,然而已經準備好要出國遊學,因為幾經考慮,她決定要更上一層樓,出去看看寬廣的世界,順便選修與兒童音樂教育相關的課程,將來回國,對她自己和學生都會有幫助。

  唐俊澤也幫她搜集資料,萬一申請被拒絕,也還有一些短期又紮實的當地音樂學校可以進修。

  「你不是說我不理你很自私嗎?現在換你遠走高飛啦?」衛可仲冷冷的說。

  「哎喲,就像你那時候昏迷不醒,我們還是一對戀人嘛!」她好心虛。

  「終於知道悔教妻子覓封侯的心情了。」他的口氣酸溜溜的。

  「呵呵……沒想到粗人也有這麼文雅的一面。」她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女人……衛可仲又氣又恨,卻還是戀戀不捨。

  謝柔音摟著他的頸子,「黑陽幫現在歸你管理,用你的俠義精神和寬容的心腸,和死光頭一起重新整頓黑陽幫,有我在你旁邊,也不方便吧!我們就各自努力……只要知道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無論每天歷經怎樣的挫折,不開心,都還會有人在意著自己,這就是我們過日子的最大動力了,不是嗎?」

  「現在換你開示我了,以前都是我扶持你。」他笑了。

  但是她的成長、獨立、不再懦弱,不也是他所希望的嗎?

  於是他們在纏綿不捨中,留了又留、吻了又吻,他們相信也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彼此會更成熟、更圓滿,到時再也沒有別的事可以使他們分心,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把對方的愛當作養分,這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衛可仲和謝柔音終於知道海闊天空的意義了,雖然好不容易才獲得了在一起的時光,但他們也知道沒有比未來更幸福的日子了,他們等待著,也珍惜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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