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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潔明 -【小肥肥的猛男日記之九】寶貝大猛男 (下) [打印本頁]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08 AM     標題: 黑潔明 -【小肥肥的猛男日記之九】寶貝大猛男 (下)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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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從他得知自己身世真相的那一刻起
就注定了他這輩子只能是一個人,與情愛絕緣
直到那個圓滾滾的丫頭出現,打碎了他冰封的自制──
一開始,他覺得笨手笨腳的她是個沒用的麻煩
即使知道她喜歡他,但他一點都不在乎
卻因她的淚,讓他驚覺自己的心早已被她攻陷──
愛與不愛的兩難抉擇,在他心中形成拉鋸戰
理智再三告誡要他放手,不要將無辜的她拖下水
情感卻無法壓抑想要靠近她的渴望
但是他不能喜歡她,她也不能喜歡他!
因為有個喪心病狂的惡魔躲在暗處虎視眈眈
加上他的身體就像顆未爆彈,不知何時會出狀況
所以他不得不用最殘酷無情的言詞來傷害她……
一直以為只要當她是朋友,他就不會再陷下去
只是無論怎麼抗拒逃避,理智還是輸給了情感
明知和他在一起,她不可能得到幸福
可是他的幸福只在她身上
就算贏得她的機率只有零,他也絕對不放棄……


【出版日期】 2011年02月22日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珍愛晶鑽 BK087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24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09:11 PM 編輯

第十七章

清醒的那瞬間,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有那麼一秒,她搞不清楚狀況,不懂自己為什麼在床上,然後才從往日舊夢中清醒過來。

    午後的熱風,吹拂著印著小花圖案的窗簾。

    滴答、滴答、滴答——

    褪了色的老舊鬧鐘在床頭上邁力的工作著,秒針與分針交錯,黑色的時針爬過了數字三,快走到了四。

    她翻過身,發現小小的床上,只有她一個人,那個平常總是會在的男人,已經出門去了。

    花了一點點時間,她才想起自己昨晚沒睡好,所以接到阿震的電話後,她洗完澡就在床上睡著了。

    本來,她還以為自己會因為他們要回來了,沒辦法輕易入睡,誰知卻因為知道一切順利而鬆了口氣,在床上翻著翻著就睡著了,還夢到那麼多年前的往事。

    抱著他送的小熊,可菲慢慢坐了起來,呆坐在床上,大概過了好幾分鐘,才完全回過神。

    年輕時的阿震耶。

    可菲咬著唇,偷笑了起來,沒想到會夢到那麼久之前的事。

    天啊,她以前的廚藝真的是超可怕的,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好羞恥,但是過去那些年,她可也沒白活,努力的花了時間與功夫,徹徹底底的將料理好好研究了一番,現在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會把所有東西丟進鍋子裏煮熟的料理白癡了。

    再過五分鐘,鬧鐘才會響,她按掉鬧鐘設定,跳下了床,快速的折好被子,再把小熊放到枕頭上就定位,抓起鱉魚夾隨手將長髮盤起夾成一個髻,然後打開了衣櫃換下睡衣。

    當年被武哥拐來這裏時,她的家當只有幾樣東西,衣服更是少得可憐,但幾年過去,紅眼的員工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記得帶紀念品回來給她,讓她原本家徒四壁的房間,堆滿了他們送的禮物。

    法國的香水、印度的織毯、義大利的手套、喀什米爾鎖煉繡的抱枕、非洲的假死人骨頭、哥輪比亞歌手的CD、荷蘭的木鞋、蘇格蘭的風笛、日本的扇子、奧地利的水晶別針、死海的水、戈壁沙漠的沙、老鷹的羽毛、沒有打磨過的原礦……等等族繁不及備載,那些紀念品,雜七雜八的,什麼怪東西都有。

    有些東西,她剛看到時,還真不知那是什麼,但依然收得很開心。

    當然,那些男人送她的衣服,更是多如小山,只是他們全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買,完全沒想過她的喜好,所以她的衣櫃真的常常處於大爆滿的狀態,裏面從歐式小禮服、中式旗袍、夏威夷草裙,到全套的黑皮衣和性感的比基尼都有,當然有很多她根本連穿都不敢穿。

    她非常確定有幾個人是故意的,像阿南和力剛就老是買些奇怪的衣服給她,有一次力剛送她一朵玫瑰花,她開心老半天,卻被阿震拿去丟掉,她氣死了,跑去和來兼差幫忙做檢驗的紅紅告狀,紅紅差點笑翻過去,才好心告訴她,那朵玫瑰花打開來其實是一件內褲,真是羞得她滿臉通紅。

    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韓武麒是個小氣又愛荼毒員工的老闆,但她還是很感謝武哥給了她一份足以養活自己的工作,也給了她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穿上合身的T恤和長裙,走進浴室,在鏡子前梳好頭髮,將長髮編成方便行動的髮辮。

    鏡子前的漱口杯裏,放著兩根牙刷,一根是她的,但另一根,卻是阿震的。

    瞧那兩根牙刷這麼相親相愛的依偎在一起,讓她有些害羞,心口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卻沒有費事將它們分開。

    他很愛跑來和她睡覺,也不知何時,留了支牙刷在這邊,她試圖把它放回地下室他房裏好幾次,但它就是會再次出現在這裏。

    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唉啊,有時候,她真是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

    最近她老是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阿震好像是喜歡她,不只是朋友的那種喜歡,可偏偏他又從來不曾有更進一步的行動,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老以為是她自己愛幻想。

    沒來由的,想到兩年前他失控時的那個吻,讓她小臉瞬間暴紅。

    原以為,他會吻她,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誰知後來,他竟然當沒這回事,完全不曾提過,那陣子他情緒不穩,她完全不敢問,之後再怎麼想,她都覺得當時他大概只是一時衝動才會親她。

    只是,那可是她的初吻耶。

    害她後來春夢連連,有時醒來他就在身邊,更是讓她嚇得差點掉下床去。

    真的是……再這樣下去,她真擔心總有一天,她會不小心在睡夢中對他毛手毛腳,到時恐怕會把他嚇得落荒而逃。

    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吐了下舌頭,把發圈綁上去,將辮子丟到腦後,再次警告自己不要再亂想了,然後深吸口氣,拍了拍臉頰,這才轉身離開浴室。

    午後的陽光微暖,將一室染得金黃。

    這個房間不是很大,但和她原先住的地方相比,真的宛若天堂,它照得到陽光,而且真的幹淨非常多,這裏沒有潮濕陰暗的角落,沒有滿佈油污的臭水溝,只有一群將她當成妹妹愛護調侃的男人和女人。

    世事無常,身為無依無靠的孤兒,她比大部分的人都還清楚這件事。

    她不敢說,紅眼是她的家。

    但這幾年下來,她真的漸漸的,偷偷在心裏把這裏當成了家。

    尤其武哥娶了嵐姐,紅眼的男人們陸續娶了老婆,她們也都將她當家人看待之後,這個願望更是深深的在心中紮了根。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能在這裏繼續住下去。

    拍了拍臉,振作起精神,她開心的跑下了樓,檢查傳真和電子信箱。

    今天是假日,但意外可不會休假,不過今日天下太平,除了幾封廣告信之外,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快些的話,他們應該在半夜就會到,慢一點明天早上就會回來了。

    真是太好了,經過了那麼多年,阿震他們終於掌握了麥德羅的行蹤,那個叫肯恩的受害者也沒死,當年大家都以為麥德羅把他弄死了,誰也想不到,他竟以那種方式活著。

    前陣子,他們剛得知這消息時,全都嚇了一跳。

    她知道這件事對阿震很重要,她只希望救回肯恩之後,阿震可以因此釋懷一些,少做一點惡夢。

    不管怎樣,幸好一切順利,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哼著歌,抓起她自己用舊衣服做成的拼布包包,可菲心情愉快的準備出門去超市,打算來做一個超級豪華的三明治。

    或許她可以來搞個三明治拼盤,水果三明治、火腿三明治、鰭魚三明治、炭烤牛肉三明治……

    對了,還要補充啤酒,啤酒快沒了,或許順便補個垃圾袋和衛生紙。

    嘖,真是的,下次她有空一定要讓阿震教她開車,這樣她就不用每次買東西都還要麻煩他們載了。

    啾啾啾瞅啾——

    電鈴聲,在她往大門走時,響了起來。

    咦?奇怪,誰啊?

    該不會是阿震他們提早回來了?

    她雙眼一亮,興沖沖的往大門飛奔。

    嗖——!

    十分鐘後,一顆子彈飛射而來,穿透她身前的衣櫃門,直直打入她身旁的木闆中,些許的木屑飛濺而出,劃過她的臉頰。

    她差點叫出聲來,卻只能死命的伸手摀住唇,阻止自己叫喊出聲。

    心臟噗通噗通的像是要進裂開來,縮在衣櫃中,丁可菲連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有恐懼及汗水,滲出了毛細孔,浸濕了衣衫。

    十分鐘前,她差點就直接去開門了,幸好阿震強迫她養成開門前先看監視器的習慣,才會看見外面那群匪類。

    子彈擊出的洞孔,透進衣櫃門外的光線,她隱約可以看見外頭的動靜。

    「好了,小鬼,別再亂來,聽到沒有?你再跑,我他媽的下一次就直接射爆你的腦袋。」

    一名黑衣歹徒冷酷的開口,銀色的手槍,直指著房裏少年的腦袋。

    「過來!」

    拜託聽他的話,拜託聽他的話。

    在那一秒,她真的很害怕那小鬼不聽話,可少年顯然和她一樣識相。

    雖然不爽,他還是舉步上前,才一到對方面前,那壞蛋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往外拖。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他掙紮著,但那隻換來一記狠狠的拳頭。

    那記擊打如此兇狠,重重的悶響灌進她耳中,揪緊了心,她瑟縮了一下,一時間,差點衝動的跳出去毆打那個王八蛋,但現在不行,歹徒不只一個,走廊上還有人,她跳出去非但救不成人,只會跟著變成人質而已。

    所以,她強迫自己忍著,再忍著,不準動。

    然後他們就離開了房間。

    縮在衣櫃之中,她依然不敢亂動,心跳像是狂奔百米。

    她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對,她其實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有人按了電鈴,她從監視螢幕裏認出對方,所以沒有開門,但那些人直接闖了進來,她來不及從後門離開,只好先找地方躲起來,想找機會逃走,誰知道她才剛躲好,雙胞胎就闖了進來,還跑給那些人追。

    她完全不曉得這兩隻為什麼會出現在公司這邊,他們應該要待在老家才對啊?!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真是的,現在該怎麼辦啊?

    她抱著頭,驚慌的無聲吶喊著。

    OK,丁可菲,冷靜點、冷靜點。

    聽他們剛剛的對話,顯然只要雙胞胎不反抗,暫時都不會有事,那些人找不到她,說不定以為她出門去了。

    她還是可以逃走,出去求救。

    然後讓他們帶著那兩隻遠走高飛嗎?

    狗屎!

    可怕的緊張,讓胃在腹部裏抽緊絞痛。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她得先想辦法阻止他們離開。

    噢,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她不是什麼正義的使者,也沒有什麼特異功能,更非武術高手,她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打雜小妹而已。

    她沒有能力,也不想面對殺人不眨眼的歹徒啊!

    在心中哀怨嘀咕半天,可菲哀怨又認命的輕輕推開衣櫃門,不忘帶著剛剛跑上來躲藏時,順手拿來以防萬一的殺蟲劑防身,然後躡手躡腳的溜進浴室,利用被阿震改裝過的室內機,打開全公司安全系統的連線,快速切換著畫面。

    螢幕一閃,在她的控制下,出現每間房裏的情形。

    歹徒一共有五個,他們正在辦公室,雙胞胎也在那裏。

    「嘿!你——」

    那質問的話才出,她已經驚慌轉身,舉起手裏的殺蟲劑,對著對方雙眼直噴。

    「啊——」

    那人慘叫出聲,朝她開槍,為了保命,她丟掉殺蟲劑,抓起一旁沉重的不鏽鋼垃圾桶,死命的往對方頭上砸去,一下、兩下、三下——

    歹徒倒地,腦袋撞到了堅硬的馬桶,了無聲息。

    不會吧?

    她喘著氣,吞嚥著口水,瞪著那個家夥,他冒著鼻血,兩眼翻白,看起來一副掛點的樣子。

    她試探的踢了他的腳兩下。

    他沒動。

    她蹲下來探看他的鼻息,然後鬆了口氣,他還活著,只是昏倒了。

    可菲飛快看向監視畫面,那幾個人似乎沒有察覺樓上的蚤動。

    媽呀,她運氣真他媽的好。

    這家夥在槍口裝了滅音器,所以槍聲才沒驚動其他人。

    也幸好恬恬後來堅持要重新裝潢,所以隔音才變好了,不然光是她敲昏這人的噪音就足夠讓人來抓她了。

    話說回來,還好她走狗屎運躲到阿南和恬恬的房間,不然哪來這種不鏽鋼的造型垃圾桶可以用。

    她拍拍心口,心懷感激的把救命的不鏽鋼垃圾桶放回原位,同時發誓自己下次絕對不會再對恬恬的昂貴品味有任何意見。

    看著眼前這昏倒的外國人,她吞嚥了下口水,這樣不行,她得將他綁起來,塞住嘴,免得被其他人發現。

    可菲跑回房裏拿膠帶和繩子,迅速俐落的將這壞蛋五花大綁,然後拿毛巾死命的塞住對方的嘴,再費力的把對方拖進陽台裏關起來,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這個壞蛋重得要命,活像頭神豬一樣,費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搞定,她已經累得全身是汗。

    對了,還得通知莫森叔叔他們才行。

    回到房間,她拿起電話打到屠家餐廳,試圖向外求救,電話鈴聲響了好幾聲,她心驚膽跳的等著,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接起來。

    「喂,藍色月光您——」

    桃花那句招呼還沒說完,話筒裏突然沒有半點聲音,可菲一愣,剛開始還搞不清楚,還以為電話壞了,甚至忍不住檢查了一下電話線的插座,然後才慢半拍領悟到一件事——

    話筒沒有聲音,不是因為電話壞了,或線沒接好,是因為對外的電話線被那些人切斷了。

    握著無聲的話筒,她只覺一陣惡寒,從腳底涼到了腦袋。

    慘了,看來雙胞胎只能靠她了。

    可菲匆匆回到浴室,查看狀況,那些人仍在辦公室,雙胞胎也在,只是他們已經準備離開。

    她看得頭皮發麻,為了阻止他們離開,她一咬牙,只能硬著頭皮,啟動那個本來是為了阻止別人闖進來的保全裝置。

    不到一秒,所有的門窗都降下了厚重的不鏽鋼闆。

    黑暗,降臨。

    她可以看見,螢幕裏的壞蛋在大吼大叫,有一個甚至對著鋼闆開了槍,但他們沒有來得及出去,只能氣憤的對著鋼闆猛踹。

    好極了,現在她把自己和這些暴力分子關在一起了。

    她只希望他們會以為,這是自動的安全裝置,而不是真的有人在這裏,最好他們都以為紅眼的人都已經出去了。

    但下一剎,老天爺就打破了她的希望,只見其中一個男人,舉起了一隻眼熟的拼布包包,那是她的包包,她忘在桌上了。

    然後她看見他,從裏面翻出了一支手機給同伴看。

    她還沒來得及懊悔,那些人已經面目猙獰的持槍,重新往樓上走來。

    噢,狗屎!

    別無選擇的,她只能再次找地方躲藏,這個房間不行躲了,他們一定會先找這裏。

    她衝出房間,往另一處躲藏地飛奔。

    湛藍的海在陽光下燦燦蕩漾。

    那一片深不見底的藍,往前綿延到天之涯。

    另一方的遠處,有海鳥在天際迴旋,他可以看見那一處島嶼,還有其上蒼綠的山。

    幾艘漁船相隔著一段距離,在海面上各自作業著。

    驀地,船邊的深藍波濤下,飛竄出展翅的銀光,成千上百的飛魚在海面上,快速向前飛騰,銀色的翅膀,濺起了白色的水花。

    還沒來得及細看,後頭已有一群灰藍色的飛旋海豚追來,在船邊追逐飛越著。

    它們的速度極快,不輸他所待的漁船,但他沒有注意眼前那些在船邊穿梭於海中的魚群,只是將衛星手機從耳邊拿下,看著螢幕上的顯示。

    公司裏的電話,沒有人接。

    屠震按掉通話鍵,改撥那個笨女人的手機。

    電話響了好一陣子,然後被轉接到語音信箱,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怎麼?小肥沒接電話嗎?」

    聞聲,他回首,看見阿浪。

    「嗯。」

    「可能出去了。」屠勤晃了過來。

    「手機也沒人接。」他說。

    「她忘了帶吧?」

    是有這個可能,但他還是忍不住再重撥了一次。

    「船艙失火了嗎?你們全跑上來做什麼?」原本就在甲闆另一頭的封青嵐看見他們聚在一起,好奇挑眉。

    「對啊,失火啦,燒得正旺呢。」阿南啃著不知從哪弄來的魷魚絲,咀嚼著,邊說邊咯咯笑了起來。

    「失火了你們那麼悠哉?」封青嵐一怔,擰眉就要下去船艙,卻被老公一把抓住。

    「放心,力剛在處理了。」韓武麒笑著道:「他正忙著滅火呢。」

    這句話,讓剛剛才上甲闆的嚴風一愣,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幾乎在同時,封青嵐也領悟過來,任她經過大風大浪,畢竟還是個女人,俏臉驀然一紅,嘀咕了起來。

    「那臭小子,也不看看什麼場合。」

    阿南聽了,舉手替鳳力剛申訴道:「這我得幫他澄清一下,他是在他艙房裏滅火,可不是在什麼公共場合,只不過,咳嗯,你知道,下頭隔音不是很好。」

    笑聲瞬間此起彼落,封青嵐瞪他一眼,呿了一聲,不再理會這些臭男人,逕自走到前頭去了。

    當他在打電話時,甲闆上那幾個男人就這樣一字排開,靠在船舷,迎著海風聊了起來。

    阿震試圖走遠一點,但這艘船就那麼大,再遠也遠不到哪裏去。

    「屠鷹呢?」嵐姐再問。

    「他抽到簽王,輪他顧肯恩。」阿浪噙著笑回答。

    那個小笨蛋的手機,還是沒人接,阿震有些不安,她不是第一次忘了手機,但或許是因為一切太過順利,反而讓他莫名焦慮。

    風中,又傳來阿浪的問話。

    「為什麼小肥那麼堅持不和其他人一起到老家去?那裏比較安全吧。」

    「那不是她家啊。」韓武麒噙著笑。

    阿震心中一緊,沒有回頭,卻不由得更加握緊手機。

    「她一個人在公司裏很危險吧?」

    「嗯,是有點。」韓武麒一屁股坐在保溫箱上,往後靠著牆,伸長了腿,將兩手枕在後腦勺,瞄了那個仍在打手機的小王八蛋,挑起眉,笑著道:「但突然叫她去別人家住,還不如讓她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比較自在。況且,她只是個行政助理,一般人不會為難像她這種小角色的。」

    武哥的回答,和之前她說的理由差不多,她很堅持,他無法勉強她,再說她以前也不是不曾一個人留在公司裏,可是當時足以說服他的理由,現在聽起來,不知怎麼卻變得好薄弱。

    一般人不會為難像她這種小角色。

    那是指,一般人。

    麥德羅不是一般人。

    「韓,你為什麼找小肥來紅眼?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嗎?」嚴風忍不住問,之前他以為丁可菲就和紅紅一樣,也有某方面的特殊專長,但他來紅眼也已經快兩年了,才發現她真的就是個局外人而已。

    這個問題,完全吸引了阿震的注意。

    韓武麒瞧著嚴風,一扯嘴角,坦然道:「因為她是個孤兒。」

    「什麼意思?」

    「那代表她沒有親人,沒牽沒掛的,就算哪天死了,也沒太多人會在乎難過。」

    阿震猛然回首,瞪著武哥。

    這男人是就事論事,但這殘酷的答案,卻讓他惱火。

    幾乎在同時,手機裏突然傳來制式化的語音。

    「這個號碼,現在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

    她的手機剛剛還能收到訊號的,雖然沒有人接,但是確實有在響,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手機都響了起來。

    幾個男人紛紛掏出手機,不用看別人的,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一通簡訊,通知的是同一件事。

    紅色警報。

    有人啟動了紅眼的安全防衛系統,當初在設計時,他將系統設定成只要啟動就會通知所有人,因為那代表紅眼遭到了攻擊。

    她的手機會突然沒有訊號,不是因為沒電,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而是因為安全系統被啟動了,門窗降下的鋼闆隔絕了電子訊號。

    她有可能人在外頭,但有更多的可能,是她在公司裏,受到了威脅,所以才啟動了防衛系統。

    「武哥,小肥——」屠鷹從船艙口探出頭來,張嘴通知。

    「我知道,我收到了。」韓武麒沒有轉頭,只看著臉色刷白的阿震,道:「我們人太多了,還得將肯恩走私進去,必須等晚上。」

    「但到天黑還要三個小時。」他握緊了拳頭,心急如焚。

    「白天太惹眼了。」韓武麒看著他,道:「放心,她不會有事的,麥德羅知道她對你很重要,現在他失去了肯恩,只想要報複,所以才會從他的狐狸洞裏跑出來。」

    「麥德羅怎麼可能知道——」阿震話到一半,猛然頓住。

    麥德羅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對他很重要,但如果有人透露情報給他,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敢相信的瞪著那個老奸巨猾的男人,阿震脫口咒罵出聲。「狗屎!你拿她當餌?」

    韓武麒沒有否認,只道:「她心甘情願的。」

    他揪住武哥的衣領,火冒三丈的問:「你問過她?」

    「沒有。」韓武麒不驚不惱,反而笑咪咪的丟出一句意有所指的話:「但你也沒問過,不是嗎?你知道她心甘情願。我不需要問,為了你,她一定會答應。況且,她不知情,看起來會比較像好吃的餌食。」

    韓武麒的每句話,都戳中他的心。

    阿震怎麼樣也沒想到,武哥會利用她對他的感情,置她於危險之中。

    怒火瞬間狂燒,想也沒想,右拳就揮了出去。

    那一拳,重重的正中那張笑臉。

    「她把你當親哥哥,你怎能這樣對她?」他怒聲質問那家夥。

    韓武麒被打倒在地上,暗罵一聲。

    媽的,這臭小鬼的拳頭還真硬。

    韓武麒吐出一口血水,慢慢轉回頭,瞧著阿震,笑笑回道:「我為什麼這樣對她?當然是因為,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在自己的地盤上,才能增加更多的勝算。有件事你搞錯了,小肥的事,不是我故意透露出去的,是你自己洩了底,只要派人監視紅眼幾天,就會知道小肥對你有多重要。我也只是打蛇隨棍上,將計就計而已。」

    阿震臉色一白,喉緊心痛。

    他慢吞吞的站起來,一邊喬了喬下巴,挑眉看著那個深受打擊的小鬼,再道:「麥德羅如果逮到了小肥,會試圖拿她來交換肯恩,或者要求更好的獎品——你。這是遲早的事,遲或早而已,你想留她在身邊,早在一開始,就要先考慮到這件事。」

    「你不需要讓她站上火線!」他真的,開始為她感到害怕。

    「事實上,我需要,麥德羅是聰明、自大又膽小的人,他吃過耿叔他們的虧,所以不想去招惹他們那種麻煩,但小肥是個完全沒有威脅性又好欺負的角色,讓他可以逞兇鬥狠,加上肯恩又被我們偷走了,會讓他失去理智,他不會錯過種機會。」

    韓武麒雙手抱胸,兩腳叉開:「就像我剛剛說的,做什麼事都得在主場做,主動比被動好,至少事情的走向,會由我們來掌握。」

    至此,他才完全明白這個男人的心機有多深,所以武哥才會任她執意待在紅眼,才會叫他來假扮麥德羅,武哥是刻意讓紅眼成為空城,讓她一個人。

    這一切,全是他想引蛇出洞的計謀。

    惡寒順著脊髓,竄上後腦。

    不由得,惱怒嘶聲質問:「這就是你的掌握,當我們全被困在海上時,讓她一個人面對那個瘋子?」

    「這個嘛。」韓武麒撇嘴一笑,「我確實沒想到那家夥動作會那麼快,但小肥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沒用。」

    隨著他的話落,答答答的聲音驀然響起,一架黑色的直升機由遠而近。

    船上的人都注意到那架靠近的直升機,當然也包括阿震,但他注意力仍在前方這笑容滿面的男人身上。

    韓武麒笑笑再道:「你要知道,如果你早點把話說清楚,她就不會每年過年都堅持要一個人留在公司裏,像這種時候,她就會待在耿叔他們的羽翼之下,當然更不會讓任何人,包括麥德羅有可乘之機。」

    直升機越靠越近,從天而降,跟在漁船邊,然後在前方狹窄的甲闆上降落。

    螺旋槳揚起陣陣狂風,吹得眾人衣物掀揚。

    阿震回首,只見直升機的門被一位老頭子打開。

    那老頭是狄更生,他是中央情報局的人,莫森和武哥以前的長官。

    主駕駛艙裏的人,摘下了耳機,跳上了船,空出了一個位置。

    坐在副駕駛座的狄更生露出笑容,揚聲問:「小韓,只有一個空位,誰要上?」

    「阿震!」

    韓武麒看著老頭子,笑著大聲回答,然後用力拍著那臭小鬼的肩膀,在他耳邊吼著。

    「自己的女人要自己保護!」

    阿震錯愕的瞪著他。

    韓武麒露出賊笑,推著他的背,說:「這東西你會開吧?呆著做啥?還不快去!」

    他確實會,而且他也需要盡快趕回去,所以他沒有和武哥爭辯,只頭也不回的鑽進了直升機裏。

    「阿震!等等!」封青嵐跑了過來,將手中的東西,丟了過去。「收好,你會用到的。」

    他伸手接住,那是一副夜視鏡,他將它收好,然後戴上耳機,關上艙門。

    眨眼間,直升機再次穩穩當當的起飛,韓武麒看見駕駛艙裏的小鬼和自己對上了眼。

    知道阿震看得懂,他忍不住微笑,無聲開口。

    記得保持冷靜,你還嫩得很呢,臭小鬼。

    阿震眼角一抽,雖然不甘心,卻知道他說的沒錯,他深吸口氣,定下心神。

    韓武麒知道他冷靜了下來,揚眉對他比了個大拇指,然後他傾斜了機身,在空中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那小子鐵定將那東西躁到了最高極限時速,因為下一秒,那配備了渦輪引擎的鬼東西眨眼就消失在天際。

    「你怎麼請得動狄更生開阿帕契過來?」屠勤上前,在他身後問。

    「我和他買了那台阿帕契。」他苦笑開口。

    這句話,讓所有人一怔。

    這小氣鬼買了阿帕契?天是要塌下來了嗎?

    「狄更生要怎麼讓他下飛機?況且美軍可以這樣進入我們的領空嗎?」阿浪好奇追問。

    「那不是美軍。」看著那幾乎已經看不清的那個黑點,他坦承。

    「什麼意思?」嚴風好奇問。

    韓武麒歎了口氣,回頭看著那幾個家夥,道:「我把阿帕契捐給軍方了,所以阿震只是把貨送過去的駕駛員。」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然後,阿南率先爆笑出聲。

    「這是公然賄賂吧?」虧他想得出來這一招。

    「沒辦法,後門人家不讓我走,只能走前門了。」要有別的方法他也不想啊。

    瞧他那哀怨的樣子,男人們紛紛噴笑出聲。

    「我記得那台阿帕契最快極限,能飆到時速三百六十五公裏吧?」封青嵐走上前來,問。

    「沒錯。」他悻悻然的轉頭看著老婆,哀怨的嘀咕:「我希望狄更生在上面暈機吐到死。」

    「那台阿帕契要多少錢?」青嵐好笑的看著他問。

    「殺價前還是殺價後?」他咕噥。

    「殺價後。」

    「五千萬。」韓武麒撫著胸口,淚眼汪汪的看著心愛的老婆,心痛萬分的補充:「美金。」

    「心很痛?」她挑眉。

    「痛啊。」他裝可憐的說:「臉也痛死了。」

    她輕哼一聲,但仍是抬手輕捏他的下巴:「嘴張開,我看看你牙齒掉了幾顆?」

    「啊——」他乖乖把嘴張開,讓老婆查看。

    「你是不會閃嗎?幹嘛乖乖讓他打?」她好氣又好笑的問。

    他一臉無辜,即便張開了嘴,卻還是哼哼哈哈的要說話。

    算他運氣好,看起來只是流點血,咬破了皮而已。

    她鬆開手,恢復他的說話權。

    韓武麒低頭瞧著她,裝可愛的道:「唉喲,不讓他揍一下消個氣,他怎麼有辦法冷靜下來,搞不好一轉身就給我跳海急著遊回去,到時我還得將他撈起來,那多浪費時間。」

    「你最好祈禱小肥沒事,否則我看你怎麼和阿震交代。」

    「放心,她從小最擅長的就只有一件事。」他胸有成竹的揚起嘴角,微笑。

    「什麼事?」青嵐好奇的瞧著他問。

    「玩躲貓貓。」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26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09:54 PM 編輯

第十八章

好黑。

    她沒有戴手錶的習慣,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那些人跑來翻箱倒櫃的,基本上以英文溝通,也有講中文的,還有一些她搞不太清楚是哪個地方的語言。

    外面,安靜了一陣子,她聽見他們離開的聲音,但依然不敢出去查看。

    早知道,她應該在第一時間,往地下室躲的,那裏的網路和通訊都是阿震另外接過的,和公寓裏使用的不是同一條線路。非但如此,就連武器房也在地下室裏,而且只要她把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封鎖,誰也不可能進來。

    如果早在一開始,她選擇往下跑,而不是往上跑,那現在她早就通知了武哥、阿震,和海洋叔叔他們,而且可以安全無憂的在地下室避難,只要等待救援就好。

    但說真的,千金難買早知道。

    這是第三遍了。

    他們第三次上來搜這個房間,這些家夥疑心病超重。

    話說回來,她也真笨,忘了電話線斷了,還有手機這一招,她得想辦法拿到那支手機才行。

    問題是,樓下那裏一定有人看守雙胞胎啊,她怎麼可能靠近她的手機啊。

    不對,不一定是那支手機,只要是手機都可以啊。

    她靈光一閃,想起力剛應該還有一支舊的,他上個星期從德國回來時,她才幫他換了新手機,因為舊的那支被他摔到螢幕裂開變形,她記得它並沒有完全壞掉,只是因為螢幕裂了,加上電池蓋變形,所以才先換了一個新的給力剛,小窮鬼的性格,讓她將它保留了起來,想說之後再拿去換個殼,修一下應該就可以用。

    那支手機的存在,振奮了她的精神。

    可菲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不過還是強忍了好一陣子,才偷偷、偷偷的將隱藏式的門闆,推開了一條縫。

    一絲光線透了進來,不知誰已經把電燈全都打開了。

    外頭下面的房間沒有人。

    安靜無聲。

    她再推開一點點,從細縫中偷看,確定完全沒人在,才悄悄把櫃門完全推開,這裏是屠勤和靜荷學姐的房間,恬恬重新裝潢時,幾個女人一起商量過,特別在每間臥室通往客廳門口的走道上方,做了一個小儲藏櫃,讓大家可以收納換季的衣物和棉被。

    本來她是想說收在床下也可以,幸好她當時有想到收在床下,床底下就不好打掃,日久容易在底下積灰塵,什麼東西掉到床下去也不好撿,最後和大家討論過,才把儲藏空間做在這裏。

    也還好這地方剛好在視覺死角,平常人沒事也不會往上看,恬恬為了美觀,還特別做了隱藏式的門,關起來時,從外面看完全看不到接縫,所以那些人才沒發現她躲藏在這裏。

    話說回來,因為那些男人都很高,這地方又在走道上,為了讓他們走路方便,這裏還有到兩公尺那麼高耶,平常她都會搬梯子,但剛剛情急之下,踩著門上的喇叭鎖就爬上來了,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捧死。

    可菲把櫃門完全打開,抓著自己的長辮子,探頭下去看。

    臥房裏沒人,外頭客廳也沒人,只有那株被細心照料的仙人掌,孤孤單單的在小茶幾上,開著小花。

    她又等了幾分鐘,才攀著儲藏櫃,踩在滑不溜丟的喇叭鎖上,然後輕輕跳了下來。

    力剛的房間在樓梯間的另一邊,就在客房的對面,靠後面的防火巷,怕撞見那些壞人,她一路上心驚膽戰、偷偷摸摸的,好不容易才晃到了樓梯間,隱約的談話聲,從樓下傳來。

    「找到沒?」

    「沒有。」

    「搞不好那女人真的出去了,或許我們誤觸了什麼東西。」

    她打著赤腳,抓著裙子,小心翼翼的通過樓梯間,大氣不敢喘一聲,就怕發出丁點聲音。

    「她如果出去了,怎麼會連錢包和手機都沒帶?而且我們也沒看見她出門。她一定在這裏,再上去找一次。」

    冷酷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傑克呢?是跑去哪了?」

    「不知道,他沒下來嗎?」

    「沒有。傑克?傑克?狗屎,他沒回應,再上去看看!」

    傑克?被她敲昏的那個嗎?

    他們說的是英文,她只聽得懂一個大概,不管怎樣,重點是,他們顯然又要上來了,她飛快離開樓梯間,直奔走廊右側的第一扇門。

    力剛的門是開著的,他從不上鎖,所以門鎖沒有像樓上學姐他們的一樣被破壞掉,只是裏面亂成一團,她一進去就踩到他丟在客廳地闆上的衣服和巧克力的鋁箔包裝,害她重重捧了一跤。

    噢,可惡,他回來這個重新裝潢過的房間,只不過才兩天而已,是為什麼可以搞得這麼亂啊?

    聽到腳步聲,她匆匆在那堆垃圾裏爬起來,摸著疼痛的屁股,往臥房藏身處跑,他的臥房和小客廳一樣的亂,就像垃圾場一樣。可菲見怪不怪,才要攀上儲藏室,一眼就看見那支壞掉的手機被隨手扔在桌上,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沒機會想,仍是衝上去將它抓在手中,才往藏身處爬。

    因為太緊張,她踩得太用力,門鎖還發出承受不住的嘰嘰聲,嚇得她冷汗直冒,她的腳還沒完全收進儲藏室,他們已走進小客廳,被她踩過的那扇門晃啊晃的,胸中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她趕緊伸手抓住它,讓它安靜下來。

    「媽的,這到底什麼狗窩?」

    「幹!少廢話,快點搜一搜。」

    她小心的鬆開那扇門,悄悄收回手。

    「我不喜歡這種狀況,我他媽的不喜歡被關起來。」

    那咒罵聲顯得十分壓抑焦躁,她雖然不懂全部,但她懂那句髒話和我不喜歡。

    她再同意不過了,真的。

    雖然對那人的抱怨頗有同感,她還是很認命的、安靜無聲的,把儲藏室的門關起來。

    黑暗再次包圍她,可菲聽著他們抱怨,只覺屁股還隱隱作痛,但她不敢動,只能繼續待著。

    好不容易強忍到他們離開,她才敢摸索著打開那支勉強還連結著的破爛手機的電源。

    不到一秒,它發出了閃光。

    太好了,它還有電。

    她雙眼一亮,它卻在下一秒冒出音樂聲。

    她被那開機的聲音嚇得半死,手忙腳亂的將它塞到棉被之中,屏息以待,害怕他們聽到聲音會折回來。

    媽呀,拜託別回來,拜託別聽到——

    嘰哩。

    她僵住,她認得那聲音,外面有人踩到了包裝紙。

    「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聲音。」

    「是外面吧?」

    「噓。」

    冷汗,從毛孔中冒了出來。

    她聽到他們走動的聲音,不是他們太笨拙,而是地上到處都是力剛吃過的糖果餅幹的包裝紙。

    嘰哩、嘰哩,啪喳——

    可菲完全不敢呼吸。

    忽地,外頭傳來端東西的聲音,她嚇到心臟差點停止。

    「幹!在這裏保持安靜是不可能的!」不耐的咒罵洩恨聲,忿忿響起。

    跟著,她突然聽到好幾聲噗噗噗的聲音,然後才領悟到他們其中一人正開槍對著房間掃射。

    她頭皮發麻,死命的往裏縮,就怕流彈飛上來打到她。

    「李!別浪費子彈!活的也給你打死了!」

    沒錯、沒錯,不要浪費子彈啦!

    可菲在櫃子裏拼了命的點頭,再贊成不過了。

    「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方法。把滅音器拆了,我們從樓上開始,一間一間清幹淨,看那隻小老鼠還能躲哪裏去。」

    咦?他說啥?把什麼拆了?關老鼠什麼事?這句太長了,她聽不太懂。

    可菲有些困惑,但唯一確定的,是另外兩個,被第三個人說服了,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這一次她等到確定他們完全離開了,才敢動作,手機的螢幕裂開了,但確實是亮著的,桌面是一張美女羞紅著臉,怒瞪著鏡頭的照片。

    哇,好漂亮。

    這女的就是Rain吧?

    唔嗯,房間裏的糖果紙會那麼多,恐怕是拜這女人所賜,鳳力剛那家夥只要心情不好就會狂吃零食。話說回來,他這次該不會真的愛上人家了吧?她幾年也沒看他那麼火大沮喪過,那天他聽到Rain竟然回到了麥德羅科技,氣得半死,這支手機就是這樣被摔爛的。

    話說回來,她管他怎麼了,先打電話才是真的,她匆匆按下電話號碼,把它湊到耳邊,誰知它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怎麼回事?

    可菲困惑的拿下來再看看,檢查了老半天,才發現手機竟然沒有訊號,連一格也沒有,她面如死灰,這才慢半拍的想到,金屬鋼闆和水泥牆會隔絕訊號。

    不會吧?不要啊——

    她抱著頭在心中吶喊,拿著手機試了好幾個方向,但訊號格不動就是不動,完全處於禁止狀態。

    一瞬間,真想倒地不起。

    但這裏沒有地,她只能倒在棉被堆裏,偷哭兩聲。

    不行,她不能放棄,說不定靠陽台那邊可以收到訊號。

    不死心的,她再次探頭出去,然後偷偷跳了下去,踩著那些糖果紙,跑向陽台那裏,可無論她怎麼揮,還是沒看到訊號,就在她快死心時,突然看見那台老舊的窗型冷氣。

    啊,那邊說不定可以。

    她快速爬上桌,站到上頭,把手機靠近它。

    果然,上面有了一格訊號,若隱若現的,她路起腳尖,盡量靠進出風口,試著再打一次電話,它通了一聲,卻又突然斷掉。

    可菲急得滿頭大汗,一邊注意著房間外頭的聲響,一邊不屈不撓的再試一次。

    它通了,雖然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斷斷續續的,一副我命不長的模樣,可仍免強維持著通訊。

    但是,下一瞬,它卻跑出語音,告訴她,對方現在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她抱頭,急得要命,只能趕緊再撥另一個她腦海裏唯一浮現的號碼。

    這一回,它響了兩聲,突然接通了。

    「喂?喂?阿震?阿震嗎?」她不敢太大聲,只能壓低了聲音,小小聲說話,誰知他那邊吵得要死,除了轟轟轟的聲音之外,她什麼也沒聽到,然後通訊突然就斷了。

    天啊,幹脆讓她死了吧?

    可菲翻著白眼,只覺哀莫大於心死,但突然間,握在手中的破爛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吃了一驚,差點把那東西丟出去。

    因為後面的背蓋本來就已經扭曲壞掉,她手一沒握緊,電池就掉了出來,她七手八腳的接住,趕緊再裝回去,然後打開電源。

    手機再一次發出開機的聲音,那輕巧的音樂聲,在寂靜的房間裏實在有夠大聲,差點嚇破了她的膽。

    媽呀,她這個笨蛋!

    她死命把手機藏在懷裏壓著,希望能降低它的音量,一邊緊張的瞪著房門口,幸好他們已經遠離,她沒聽見也沒看見有人過來。

    為了以防萬一,她再次跑到浴室,利用對講機的安全系統查看他們人在哪裏,有一個人還在辦公室看守著雙胞胎,為了以防像剛剛一樣又漏看了誰,她打開了熱感應裝置,她這一層現在沒人,而且也還沒人發現地下室,其他人往項樓走去。

    他們該不會以為可以從天台離開吧?

    最好是可以啦,拍著胸口,她喘了兩口氣,拿起手機查看它為什麼會震動,卻看見上頭有一封新的簡訊,傳訊的人是阿震,她火速打開來看,裏面只有簡單一句。

    你在哪裏?

    顯然他剛剛有接到她的那通電話,而且聽到了她的聲音,才會知道那是她打的。對喔,手機訊號不良,所以他才用簡訊。

    一瞬間,她差點哭了出來。

    她快速的打好一封求救的回信,然後跑去冷氣通風口那裏傳送,但是這次訊號更弱,她試了兩次還是沒成功。

    可菲急得滿頭大汗,忽然想到隔壁阿浪的房間更靠近大街那邊的基地台,說不定訊號比較好,她再回到浴室查看,那些人還在樓上,她強忍著恐懼,硬著頭皮跑了出去,衝進阿浪的房裏,再迅速關上那扇門。

    阿浪和力剛的房間格局是一樣的,但是幹淨多了,她飛奔過房間,再次爬上桌,這裏的訊號果然好一點,一次就成功了。

    很快的,他再傳了一封簡訊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看,外頭在這時突然傳來連串的槍響,可菲驚到一個不行,立刻跳下桌,但她來不及躲回那小小的儲藏間,要穿越整個房間,那實在太浪費時間了,所以她只能趴下來,滾進床底下。

    緊抓著手機,她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亂跳,冷汗因緊張不斷從毛孔中滲出。

    她聽到那些人開了一陣槍,又停下來,然後再開一陣槍,他們把滅音器拿掉了,槍聲聽起來好大聲。

    忽然間,她領悟過來,那些人故意要嚇她,所以才把滅音器拿掉,才故意一間一間的掃射房間。他們從樓上開始,但掃射的槍聲越靠越近,她死命的摀住耳朵,但那可怕的槍聲仍將她嚇得要死,眼淚幾欲奪眶。

    每一次槍聲響起,她就忍不住一陣瑟縮,壓力大到想尖叫。

    不行,她不能繼續躲這裏,這床又不是防彈的,再這樣下去,等他們來到這一間,她一定會被射成蜂窩。

    她把手機塞進口袋裏,忍著恐懼,七手八腳的爬出來,緊繃著神經,在瘋狂大作的槍聲中,跑向儲藏櫃,卻在半途瞄見那個重新裝潢時,她幫阿浪掛在牆上當裝飾的東西。

    想也沒想,她抓下那個他從南美洲帶回來的紀念品,然後爬上了儲藏櫃。

    房門,再次被端了開。

    一個男人背著一把槍走進了房間。

    「小老鼠,快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男人微笑誘哄著。「剛剛我檢查這間房的時候,門可沒關上。」

    她臉色刷白,心跳飛快,知道沒有失敗的機會,她一定得搞定他。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數到三,一——二——」

    他沒有數三就開槍了,爆裂的聲音伴著他瘋狂的笑聲,在房間裏作響。

    她拿那長長的紀念品對著他,手心冒汗的瞄準了老半天,等他開完了槍,然後才照阿浪之前教她的方法,用鼻子吸氣,再從嘴巴用力一吹。

    嗖地一聲,一根黑針從手中的長管飛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後頸。

    他嚇了一跳,伸手去摸脖子,跟著在下一秒,直挺挺的往前倒下,她沒有等待,也沒費事去掩滅犯罪現場,反正這次她也沒地方藏人,知道不用多久其他人就會跑來,她丟下長管子,跳下儲藏櫃,抓起浴室裏的廁所清潔劑,飛快衝出房間,另一個人在力剛的房間裏,她在飛奔經過時,和他對到了眼。

    可菲杏眼圓睜,驚呼出聲,那男的立刻朝她開槍,她腳下停也沒停,死命往樓梯間跑去,一邊拔開手中的清潔劑,邊跑邊往地上倒。

    藍色的廁所清潔劑在磨石子地闆上滑不溜丟,再加上她才剛在所有的公共區域打過蠟,她知道那會有什麼效果,就連武哥和嚴風穿著登山靴都曾在上面摔倒過,那表示其他人一定也會。

    果然,下一秒,身後傳來巨大的碰撞聲,她沒有費事回頭確認,只是抱頭鼠竄的衝進了樓梯間,邊祈禱自己不要被流彈射中,邊心驚膽跳的往上跑。

    她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回,她沒有藏身在每間臥房都有的儲藏櫃,剛剛那一跳,她完全沒機會把門給合上,現在他們鐵定知道她之前都躲哪裏了。

    所以,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縮回了塞滿衣服的大衣櫃之中,為了防止中彈,不忘翻出屠鷹幾年前帶回來給她的青銅盾牌擋在衣櫃門內。

    衣櫃的門上,有好幾個彈孔,是他們之前掃射房間時留下來的。她看著那透進光線的孔洞,緊張的吞嚥著口水,有點懷疑身邊這個盾牌能擋下多少子彈。

    她不想要萬彈穿心而死啦,嗚嗚……

    不知道為什麼,樓下安靜了下來,她提心吊膽的,等著他們再上來,但過了好幾分鐘,卻都一直沒有人出現。

    對了,阿震的簡訊。

    小心翼翼的,她掏出手機查看。

    躲好,不要出來,我馬上過去。

    馬上?

    可菲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但上面真的寫著馬上。

    他簡訊打太快打錯了吧?

    盯著那幾個字,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知道情況危急,應該會先想辦法幫她通知莫森他們。

    話說回來,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會總是堅持自己一個人留在公司裏了。

    雖然她心裏有數,要在紅眼工作,這種事遲早會發生,但那麼多年來,武哥始終把事情處理得很好,維持在一種奇怪的恐怖平衡之下,他黑白兩道都有關係,想找他麻煩的,都會先考慮到他有仇必報的後果,所以到最後都會不了了之。

    不肯不了了之的,根據她的側面瞭解,都神秘的被了之了。

    所以,她一直心存僥倖,本來是想,反正真要有仇家找上門,她出事一定跑第一,他們也都交代她出事一定要跑第一。

    但果然,人是不能抱著僥倖的心態過日子的。

    她真是不懂,為什麼雙胞胎會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候出現,害她想溜都溜不得。現在躲在這裏,也不知能躲多久,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阿震,她心口就驀然一揪。

    看著他傳來的簡訊,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只覺好不甘心,她喜歡他那麼多年,卻連一次都不曾和他告白過。

    她不敢,一直不敢,因為自卑,因為害怕被拒絕,因為擔心說了之後會破壞現有的一切,所以她從來不敢把話說出口。

    一時衝動,她忍不住輸入了幾個字。

    我愛你︱

    那個跟在字後面的黑色條槓,一閃一閃的。

    還是、還是算了,她按著刪除鍵,把它刪掉,如果他看見了,不管到最後她是死是活,他應該都會覺得很尷尬吧。

    可是、可是,她不想就這樣死掉……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過去,她忍不住又鍵入了同樣的字。

    突然間,外頭光線一暗,她一顫,緊握著手機,嚇得停止呼吸。

    停電了嗎?不對,為了以防萬一,公司地下室有發電機,停電會自動啟動。

    那,就是有人故意關掉了電源,雖然總電源開關在地下室,但公寓裏每一層樓,都有一個那層樓的電源開關。

    她浴室裏那台對講機被之前那些人掃射時打爛了,她很想到另一邊武哥和嵐姐那裏,去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有人在外面,就在這層樓,而且故意關掉了電源。

    為什麼?

    她不敢動,連呼吸都止息,安靜的側耳傾聽。

    櫃子外,一片死寂。

    她聽不到腳步聲,也聽不見任何談話聲。

    忽然,一聲刺耳的痛叫乍起,像是要戳破她的心一般。

    是雙胞胎!

    她胸口一抽 ,抖了一下,本來還能忍住,卻聽到另一聲淒厲的痛叫。

    他們在樓梯間,就在一樓的樓梯間,她知道,她可以從聲音分辨出來。

    因為剛剛的經驗,讓她這次不敢關門,那疼痛的叫喊,在樓梯間迴盪著,貫進她耳裏。

    那些壞蛋在傷害雙胞胎,故意的、惡意的,傷害他們,傷害那兩個長得像天使一樣的少年。

    一時間,再忍不住,可菲將手機塞進裙子的口袋裏,衝動的推開盾牌和衣櫃門就往外跑,她衝過了走廊,奔進了樓梯間,可她右腳才剛踏進去,還沒喘過氣,正張開嘴要叫那些人住手——

    驀地,一雙大手從後伸來,大掌巴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的叫喊,將她整個人往後拉出了樓梯間。

    咻!

    在那千萬分之一秒,子彈從她身前飛過,她可以聞到火藥的味道,感覺到那灼燙的熱氣從前方掃過。

    那個抓著她的男人將她拉到身後,欺身上前。

    太黑了,她看不見,但她可以感覺到,那個拉住她的男人,有如鬼魅般衝上前去,然後前方發出連續幾聲砰然聲響,夾雜著悶哼和骨頭斷裂的聲音。

    乓乓乓啪!咚卡!砰——

    那是打鬥的聲音,她知道,她聽過很多遍紅眼的男人們在健身房裏練習交手的聲音,只是如今在她身旁迴響的打擊聲聽起來更恐怖劇烈。

    就在同一秒,樓下傳來雙胞胎惱怒的警告。

    「小肥!不要出來!他們有夜視鏡——」

    巴掌聲,狠狠的傳了上來。

    「夠了!塞住他們的嘴!」

    所有的一切,只在眨眼。

    倏地,如開始時一般突然,一切在瞬間變得寂靜無聲,只有心跳,如雷響。

    怎麼回事?幫她的人是誰?現在又怎麼了?哪邊贏了?還是兩邊的人都掛了?

    恐懼的站在黑暗中,可菲才閃過這念頭,一股熱氣忽然靠近。

    他們有夜視鏡!那些人在黑暗中看得見!

    想起雙胞胎的警告,她踉蹌退跌,轉身就跑,但那人來得好快,她方轉身,他已從後攔住了她的腰,摀住了她的嘴。

    不要!

    她驚慌的掙紮著,但男人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字。

    「噓。」

    他的聲音很熟悉、味道很熟悉,事實上就連那抱著她的方式,貼在她身後那強壯的身體都熟悉不已。

    一下子,她停止了掙紮。

    心臟,因為跳得太用力,痛到不行,強忍的淚水,迸出了眼眶。

    身後那個男人,心也跳得很快,但他很冷靜、很鎮定,半強迫的,將她拉進了武哥和嵐姐的房間。

    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房間裏,沒有一絲光線,她看不見身後那個人,但她感覺得到他,體溫、呼吸、心跳,還有夾雜在煙硝味中,那熟到不能再熟的味道。

    她不敢相信,渾身直顫。

    他擁抱著她,捂著她小嘴的手,往下滑,撫著她跳到會痛的心。

    「笨蛋。」

    該死,他不是故意要罵她,但這女人真的把他嚇掉了半條命。

    「我叫你別隨便讓陌生人進來,可沒教你把自己和別人關在一起。」

    熟悉的聲音,悄悄在耳邊響起,雖然是責罵,仍讓她心頭一暖,「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雙胞胎……」

    她抖顫哽咽的語音,讓他心頭緊縮,感覺到懷中小女人的戰慄,安慰的字句,自然而然冒了出來。

    「沒關係。」

    他的唇,幾乎貼在她耳上,她感覺到熱氣上了雙耳,「可是……」

    「沒事的。」他幾近無聲的悄悄開口,安撫她的心:「他們不會有事的,那些人還需要拿他們來威脅你,交換更多東西。他們毆打阿磊,只是為了要引你出來。」

    不自覺,緊抓著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她喉頭微哽。

    「你怎麼會……你從哪進來的?」

    「直升機。」他簡短的回答。「天台。」

    狄更生本來不願意讓他直接把阿帕契開進市區,即便有事先知會,軍方仍要求他們在空軍基地降落,但他沒有給狄更生反對的機會,他很清楚,她的情況危急。

    所以他冒著隨時會被擊落的危險,硬闖。

    幸好他當兵被出借時開過阿帕契,幸好紅眼的安全防衛系統是他寫的程式,是他親手安裝,他也清楚該如何破解,否則他真不敢想像其中後果。

    只要他慢上一秒,只要一秒,她就會被子彈打中。

    戴著夜視鏡,他看得很清楚,那景象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直到現在,心臟都還因方纔的驚嚇而疼痛。

    不由自主的,將那小笨蛋攬得更緊。

    他緊縮的雙臂,讓可菲喉頭一緊,渾身抖得停不下來,因為他在身邊,而鬆了口氣。

    熱燙的水珠,滑落,滴到他的手臂上,一滴又一滴。

    那讓他心頭緊縮,他知道她很害怕,很怕很怕。

    他鬆開手,將她在懷裏轉身,再緊擁。

    她將小臉埋在他懷中,兩手緊緊環著他的腰,淚水濕了他的衣,將心淹沒。

    忍不住,親吻她的額頭,本來只是安慰的性質,但當她抬起那淚濕的眼,那樣驚惶無助、淚流滿面的看著他時,他不禁吻上了她的眼,恬去了她的淚。

    然後,是她柔軟的唇。

    她輕抽了口氣,微顫。

    那個吻,好輕、好輕,就像春天的花瓣。

    黑暗裏,她清楚感覺到他濕熱的唇舌,在她的眼上,在她的淚滴,然後描繪恬吻著她的唇瓣,跟著探入她喘息的小嘴中。

    一瞬間,像被捲進狂熱的夏日風暴。

    她無法思考,但他沒有更進一步,他停了下來,只溫柔的撫著她的唇,她的臉,和眼角滲出的淚,然後緩緩將她再擁入懷中。

    可菲臉紅心跳的,渾身發軟。

    有些無法相信他吻了她,真的又吻了她。

    在他懷中輕喘著,她揪著他的T恤,只聽到他急促的心跳,在耳邊輕響。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他身上微微的汗濕,熱燙的體溫包圍溫暖著她,然後那溫暖的唇又輕輕印上她的額角。

    她聽到他吸氣,感覺到他胸膛擴張,還有他緩緩的吐息拂過她的臉。

    怦怦、怦怦——

    才幾次的深呼吸,他的心跳漸漸和緩了下來,但他緊擁著自己,沒有放手。

    她仍感覺混亂,依然緊張,可是己經沒有那麼那麼害怕。

    他在這裏,阿震在這裏。

    阿震。

    她應該要覺得害臊,實際上她是有一點害臊,她可以感覺到臉有多紅、耳有多熱,可她不想收回手,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不知何時驚恐的戰慄已停,她閉上眼,吸氣、再吸氣,將他的味道,深深的吸進心肺裏。

    因為緊張,習慣性的,她恬著唇,卻嘗到他的味道,就在唇瓣,就在舌尖。

    燥熱上心頭,擴散至四肢百骸,她羞澀的縮回舌,心跳,驀然又急。

    忽然間,不敢再待在他懷裏。

    她慌張鬆開緊緊環抱著他的小手,既羞赧又忐忑,有些想退開,卻又不敢亂動,他濕熱的唇瓣,仍似有若無的貼在她額際。

    不自覺,偷偷往後縮,小手硬是擠到了兩人原本緊貼的身體之間,不敢再讓發燙的心口,貼著他的。

    察覺到她的緊張和退縮,他明知該鬆手,卻不想動,只繼續抱著那矮他一個腦袋,害羞得兩耳發燙的小女人,將頭湊得更低,讓唇刷過她的耳廓,幾近無聲的問。

    「他們有幾個人?」

    她往旁瑟縮,小臉更燙,幸好腦袋,還能轉動。

    「六……六個吧?」她小小的喘了口氣,悄聲道:「我不太確定。但一個被我敲昏了,綁起來關在陽台上,另一個我拿阿浪的吹箭射中他,昏倒了。」

    聞言,他微怔。

    小肥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沒用。

    武哥的話,乍然浮現,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不太喜歡自己沒武哥那麼瞭解她。

    然後,才領悟那是嫉妒。

    有時候,他忍不住會想,如果武哥沒遇見嵐姐,而是在多年後巧遇她,自己是否還有半點機會?

    他不喜歡這個念頭,卻依然忍不住會想。

    「啊,還有一個被我放的清潔劑弄跌倒了,可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摔斷脖子。」

    她竊竊的私語,鑽入他耳裏。

    清潔劑?

    他挑眉,告訴她:「我剛剛放倒的那個,身上有清潔劑的味道,應該就是他,所以還剩三個。」

    談到那些歹徒,成功的轉移了她的心思,還有他的。

    阿震鬆開環抱她的雙手,牽握著她的手走向浴室,原以為她會因為看不見而害怕,他在途中回頭看她一眼,但她沒有反抗,沒有追問,只是信任的跟著他在黑暗中前進。

    心,微微一顫,不由得更加握緊她的手。

    那一秒,知道就算贏得她的機率只有零,他也不會放棄。

    來到了浴室,他按下那台安全系統的電源按鈕,雖然那些人也掃射破壞過這間房,但這台機器仍算安好,他將夜視鏡推到頭項上,前方的小螢幕亮了起來,微微照亮了週遭的一切。

    她一愣:「我以為這一層的電被關掉了。」

    他瞧她一眼:「這是裝電池的。」

    「咦?是嗎?」她轉頭看他,卻被嚇了一跳:「你頭上戴著什麼?」

    「夜視鏡。」他盯著螢幕,快速的敲打著上頭的按鍵,將畫面切換成熱感應,放大細節,然後從旁邊拉出一個隱藏式的藍芽耳機,戴在耳上。

    她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問:「你可以聽得到聲音?」

    「嗯。」

    她將腦袋湊到他腦袋旁,盯著那小螢幕,只見上頭有五個人,兩小三大,兩個小的被綁在一起,三個大的聚在另一邊說話。

    「阿震。」吞嚥著口水,她好奇悄悄再問:「他們在說什麼?」

    「你嚇到他們了。」

    「咦?」她呆滯的眨了眨眼。

    他戴著耳機,將聽到的話翻譯出來,解釋給她聽:「他們本來以為你只是個女人,沒想到你能連續制伏三個人,所以正在爭論是否該再派人上來,還是直接拿雙胞胎威脅逼你出來,或是幹脆直接想辦法把門撬開,帶雙胞胎回去交差。」

    他好笑的瞧她一眼,道:「有一個人,以為你是深藏不露的大內高手。」

    可菲傻眼,臉微紅。

    然後看見,他噙在嘴邊的笑。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她羞窘的咕噥,忍不住用手肘頂他:「一點都不好笑,很可怕耶。」

    「抱歉。」他語帶笑意的說,可下一秒,笑容消失在他嘴角。「他們想帶走雙胞胎。」

    聞言,她微微一驚,忙道:「不能讓他們帶雙胞胎走。」

    他沒有回答,只是抿著唇,擰眉。

    她扯扯他的衣袖,強調:「阿震,我們不能讓雙胞胎被帶走,不可以。」

    他垂下眼眸,然後抬眼看她,告訴她一件事。

    「麥德羅在附近。」

    她瞪大了眼,輕抽口氣。

    他以為他在紅眼,但那個人果然心機很重,他沒有親自過來,只派了手下。

    「我必須找到他。」阿震看著她,神色儼然:「這是武哥製造出來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他不在自己的地盤,那表示他的安全設備沒有那麼嚴密,可以鑽的漏洞更多。」

    忽然間,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想抓住麥德羅,一直很想。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沒有下次了,經過這一次,麥德羅會更小心、更謹慎,要逮到他就更難了。

    她知道這件事對他有多重要,她知道他有多想找到那個人,但是——

    「不行!」她擰眉脫口,道:「我不管他們學了什麼特殊技能,他們才國中而已,要當餌的話,我來就好,別用雙胞胎!」

    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他不要,也不想,絕對不可能讓她去冒險。

    當然,他更不能拿雙胞胎當餌,他們是莫森和如月的寶貝,他們是他的兄弟。

    「我沒有要拿他們當餌。」他低垂著眼,瞧著她,道:「你也不行。」

    「可是——」

    他伸出食指放在她唇上,成功的讓她住了嘴。

    「我要救雙胞胎出來,還要抓到麥德羅。」

    「怎麼做?」她眨巴著眼,問。

    他湊到她耳邊,悄聲私語,把他的計畫告訴她。

    可菲專心的聽著,越聽兩眼睜得越大。

    「這行得通嗎?」她不是故意要懷疑,但是這計畫太過大膽。

    「當然。」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28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10:08 PM 編輯

第十九章

「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可拆式的。」

    「它是,不然你以為它為什麼需要裝電池。」

    「我不知道它是裝電池的,我也不曉得它是無線的,我以為它就是那樣嵌在牆壁上,如果可以帶著走,為什麼每個房間都有一台?」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男人帶著她,走在前頭。「你不就說你房間的那台被打爛了?」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可菲一愣,雖然他說的沒錯,她還是不禁嘀嘀咕咕的拿著那會發光的小螢幕,一邊監看樓下那些壞蛋,一邊忍不住小聲碎念:「這樣我就可以帶著這個躲起來,隨時知道他們在哪,用不著那麼膽戰心驚啦。」

    「我說過。」他在快到武哥他們小客廳的房門前時停下,道:「裝的時候就說過。」

    她嘟囔爭辯:「才沒有,你要說過我一定會記得。」

    「待在這裏。」他在她耳邊悄聲交代著:「不要動,我馬上回來。」

    然後,沒入黑暗中。

    阿震一鬆手,她就緊張了起來,為了怕樓下的人看見樓梯間有光,她不敢探頭出去,拿小螢幕的光源照他,只能站在原地,緊張的遮著微弱的光源,一邊監看螢幕裏那些人的動靜。

    因為擔心自己漏看,她不斷數著螢幕裏的人頭,重複數了一遍又一遍,就怕自己漏掉其中一個,讓人家摸上來偷襲。

    那三個壞蛋,一個仍看守著雙胞胎,一個持槍在樓梯口警戒,另外一個在一樓窗邊,不知在幹嘛,她放大查看,發現他似乎將一塊塊很像黏土的東西,沿著窗框,黏在牆上。

    她擰眉看半天,忽然阿震來到身前,害她嚇了一跳。

    他扛著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把他放到地上。

    「他死了嗎?」她悄聲問。

    「沒有。」他站起身,道:「昏過去而已。」

    跟著,阿震把自己頭上的夜視鏡摘下來,替她戴上。

    「看得到嗎?」他問。

    「嗯。」她點點頭,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清楚的一切,感到驚訝萬分,不由得悄聲問:「我不知道夜視鏡看起來這麼清楚。」

    「市面上的沒那麼清楚,這個我改良過。」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他改這種東西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好吧,她承認對他來說,這或許真的就是那麼簡單。

    「戴著這個時,別直視光線,會太亮。」他邊說邊幫她調暗小螢幕的光源。

    「喔,好。」可菲應聲,聽見他的動靜,不由得瞄他一眼,卻被驚得輕抽了口氣。

    身前的男人,突然毫無預警的脫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強健的體魄,看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然後,他開始解他的皮帶。

    她瞪大了眼,小嘴微張,只見他迅速脫掉了褲子,一瞬間她真的以為會看見他脫得精光,但他沒有,他留了一條四角褲。

    不過,那也很夠看了。

    天啊,這夜視鏡的效能實在太好了,她能清楚看見光滑的皮膚繃緊在那身肌肉上,還有因為先前激烈打鬥流下的汗水。

    雖然明知應該禮貌的掉開視線,但她就是沒有辦法表現得禮貌一點,平常他總是抱著她睡覺,可那都有穿衣服啊,她都快想不起來他上次光溜溜站在她前面是什麼時候了。

    不對,他沒有光溜溜過,他只有半裸過,現在也只是幾近全裸。

    但是,他的身體真的是……好……好性感……

    老天,她真的不應該再看下去,那只會增加更多她春夢的細節啊。

    然後,他瞄了她一眼。

    她羞窘的掉開視線,但很快想起來這是夜視鏡啊,他現在沒戴夜視鏡,又看不見她在看他,所以忍不住又把視線移回他身上。

    他真的變得好壯,而且他是不是激凸啊?

    真的,她記得剛剛不是那樣子的。

    不自覺,眼隨身走,她的臉越來越紅,心跳越來越快,卻忍不住壓著亂跳的心一直看,反正他又不知道她在看,不看白不看啊。

    「別那樣看我。」他蹲下身,開始迅速的脫掉那男人身上的裝備。

    「啥?」她眨眨眼,回過神來。

    「把你的嘴巴閉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說著扒掉那家夥的衣褲。

    「什……什麼?」可菲俏臉一紅,連忙悄聲辯駁:「我我我才沒有!

    他站起身,套上了褲子,然後瞧著她,挑眉道:「沒有流口水?還是沒有偷看我?」

    她臉更紅,結結巴巴的說:「都、都沒有啦……」

    「那你為什麼臉紅?」他套上衣服,問。

    「你……你你你又知道我臉紅了?」她不甘心的硬著頭皮反問。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她握在手中的小螢幕,道:「這東西是有光線的,我只是調暗而已,沒有關掉。」

    啥?!

    她看著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尷尬得要命,張著小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全身熱到發燙。

    所以他都看到了?他看見她偷看他?看見她嘴巴開開?看見她撫著心口一副意亂情迷的小色女模樣?

    一時間,窘到不行,超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可他卻在那一秒,伸手低頭,將她攬進懷中,再一次的親吻她。

    這個吻,跋雇又熾熱,狂烈得像把火,讓她腳趾蜷曲,使她全身發顫,彷彿從頭到腳都燃燒了起來。

    那比她所有的春夢還要性感誘人,更加真實激情,他的胸膛抵著她,身體包圍薯她,勃發的慾望堅硬且灼熱的隔薯衣物,擠壓磨蹭著她腿間的柔軟。

    她羞到無以複加,腦袋熱得無法思考,然後發現他不知何時將她壓到了牆上,貪婪濕熱的唇放過了她的小嘴,卻往下恬咬吮吻著她的脖子。

    她嬌喘戰慄著,沒有辦法確定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昂首迎合他的嘴,還有手,感覺奇異的酥麻從小腹擴散到全身,感覺身體好熱,熱到快融化。

    跟著,忽然間她察覺到身上的T恤被他推到了胸上,下一瞬他扯下了她的胸罩,她還沒來得及驚慌,某種濕熱的東西覆上了她敏感的侞尖。

    天啊,那是他的嘴。

    可菲輕抽口氣,瑟縮顫抖,難以抵檔他唇舌的挑逗,無法阻止那撩人的感覺。她嚇得想推開他,卻本能的又想將他拉得更近,到頭來只能緊攀著他,逸出戰慄的聲吟。

    就在她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時,手中的小螢幕再握不住,驀然滑落。

    那機器差點就這樣掉在地上,但他及時伸手接住了它。

    她羞窘驚慌的喘著氣,神情迷亂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瞳眸深幽,灼熱的氣息和她一樣急促,然後他放開了她,將安全系統的分機塞回她手中,後退一步,轉身扛起那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被剝得只剩條內褲的家夥,把他給五花大綁,關進武哥的廁所裏。

    他走出來時,她仍全身酥軟無力的靠著牆,像被雷打到似的,震懾茫然的瞪著他,直到發現他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胸前,她才慢半拍的驚覺她衣衫不整。

    可菲輕呼一聲,面紅耳赤的抱住自己,遮掩那依然殘留他唇舌濕熱,敏感悸動的雪白雙峰。

    一開始,他沒有動,然後才拾起剛剛放在地上的防彈背心穿好,扣上槍帶,把敵人的裝備,全數穿在身上,包括那副夜視鏡。

    她在同時羞窘的轉身,慌張的把胸罩穿好,T恤拉下,然後才敢轉過身來。

    他已經穿好了所有東西,正在客廳的沙發旁,掀起沙發坐墊,拎出一卡黑色的皮箱。

    他看起來就像那些人,但還是有些不一樣,她一時想不出哪裏不同,然後才發現是因為他不一樣,是因為他是阿震。

    就算他站在鬧區街頭,身處萬人之中,她想她也能一眼認出他。

    「記得該怎麼做?」他從皮箱裏拿出煙霧彈,遞給她問。

    這個問題,讓她更尷尬,顯然他很清楚,她有多麼意亂情迷。

    「嗯。」她羞澀的點點頭,雙手依然忍不住環在胸前,遮掩著已經穿好衣服的身體。

    「搞定之後,記得躲好,不要出來。」他交代。

    她紅著臉,再點了點頭。

    有那麼一瞬,他低乎想再上前,她的心跳在瞬間加速。

    但最後,他只是如幽靈一般轉過身,走到窗邊。

    她如他之前所教,按下手中安全系統的密碼。

    那扇窗戶的鋼闆往上升起,他俐落的爬上那扇窗,把從皮箱中拿出來的特製升降索在窗外的欄桿上掛好,跟著回頭看了她一眼。

    「躲好。」

    他說,然後消失在窗邊。

    他真是瘋了。

    敵人還在樓下,威脅也尚未解除,他不敢相信自己差點當場——

    胯下依然因慾望未獲紓發而緊繃悸動著,他本來沒打算做得那麼過分,只想吻一下而已,但她那麼誘人,而他差點就失去了她。

    這麼多年,他把她強佔著,讓她以為他只把她當朋友,又佔盡她的便宜,唯一沒做的,就是和她真的在一起。

    他很想,不是不想。

    可是,麥德羅的威脅仍在,而他隨時會死。

    所以他強忍著自身的慾望,強忍著想將她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佔為己有的渴求,不敢更進一步,不敢要求更多。

    她給的已經很多,太多了。

    他怎能再貪心奢求?

    那麼多年,他將慾望壓抑著,關了起來,層層上鎖,都忍了那麼久了,他以為他可以繼續強忍下去。

    豈料,那厚實的心鎖,卻被差點失去她的驚嚇,摧毀得幹幹淨淨。

    那頭名為慾望的野獸一放出來,就再也關不回去。

    他想確認她的存在,想完全佔有她,想將她柔進身體裏,成為他的——

    他的!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想要她的念頭,和殘存的丁點良心,總是在腦海裏盤踞著,拉扯著。

    他告訴自己,只要他解決了麥德羅,他就會和她坦承一切,若到時她還想要他,還喜歡他——

    他忍著,又忍著,再忍著,無論身體或靈魂都極端渴望著她,依然忍著。

    誰知,當她那樣臉紅心跳的看著他,當她毫不反抗,羞澀的回應著他,任他予取予求,積壓已久的慾望,剎那間如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幸好,她弄掉了那台分機。

    殘存的理智,讓他及時清醒過來,不然他大概會害死她和自己。

    屋外,夜已全黑,他快速的向下垂降,不忘抬頭確認她是否關上了窗。

    她關了。

    然後他才想起自己忘記和她說一件事。

    他應該告訴她的,過去那幾十分鐘,他在阿帕契上擔心著她的生死時,滿腦子都是那念頭,卻在看見她時,除了將她緊擁在懷中,什麼都忘了。

    一眨眼,兩腳已經落地。

    他再看樓上一眼,有些著惱,卻也只能告訴自己。

    算了,晚點再說,不差這一時半刻。

    偷偷的,可菲手握著煙霧彈和分機躡手躡腳的來到了樓梯間。

    阿震的計畫是,她負責到樓梯間,將煙霧彈往下丟,然後利用安全系統打開前門,好聲東擊西,但他則在同時回到一樓,從後門混進去,救出雙胞胎。

    他換穿成敵人的衣服與裝備,可以混淆對方的判斷力。

    運氣好的話,那些人會因為前門開了而趁機離開,那他就能追蹤他們,找到麥德羅。

    運氣若不好,他們會試圖反抗,但他已經佔了先機,而且對方會以為他是同伴,最低限度他能輕易撂倒那個在武哥辦公室看守雙胞胎的人,讓他們重獲自由。

    他相信他們最終仍會放棄離開,因為門一開,槍聲就會傳出去,那會吸引人們的注意,讓人打電話報警。

    如此一來,他同樣能利用衛星追蹤這些人的去向,找到麥德羅藏身的地方,進而抓到他。

    她屏住氣息,看著小螢幕右下方顯示著時間的角落,確認時間。

    還有二十秒。

    然後,她突然又注意到,那個在一樓前方窗戶旁不知在忙什麼的家夥,她忍不住將畫面放大,他把那些黏土似的東西貼完了,走回了辦公室。

    奇怪的是,連原本在一樓樓梯間警戒的那個人,也離開了位置,一起走向辦公室,遠離了前面。

    她困惑的看著他們,然後再把畫面移回那扇被貼了黏土的窗戶,她把畫面放大,再更大,跟著心口一寒,她以前看過那東西,她看過嵐姐使用。

    那是炸藥。

    他們想炸開窗戶,但阿震不知道,他和她都以為只會有一個人在武哥的辦公室,可是他們為了要躲避爆炸,所以都退到後面了。

    糟糕,這下子,他可不是一對一,而是一對三。

    一對一他或許會贏,但一對三?

    後門的門鎖她無法控制,他沒教她怎麼打開那扇門,他只教了她怎麼開那扇窗戶和前門而已,但時間一到,他就會開門進去,然後直接撞上那三個人。

    那簡直和自投羅網沒兩樣,她不能讓他一個打三個,那實在太危險了!

    況且,他不知道那炸藥的存在,若是他剛好走出來卻遇到爆炸——

    這個可能性,嚇得她花容失色。

    眨眼間,只剩五秒,她來不及衝回窗邊警告他,只能連跑帶跳的往樓下飛奔。

    丁可菲,你這個大笨蛋!

    都是她忘了和他提自己看到什麼,才會造成這種後果,如果他知道,一定一眼就能發現那是炸藥。

    她心急如焚的往下衝,用這一生最快的速度奔下樓梯——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屠震是有想過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人是活的,不是死的,他們的確有可能會移動,因此他確實有計算過一對三的機率,也想過該如何應付。

    所以當他打開隱藏在武哥辦公室裏的後門,卻發現裏面不只一個敵人時,他將手中的閃光彈丟了出去,同時閃身躲到了桌子後面,並抬腳將被綁在椅子上的雙胞胎跌倒,讓他們倒在文件櫃之後。

    他閉著眼,所以沒受影響,雙胞胎沒戴夜視鏡,也只是一時眩目,但那三個人可不一樣。

    為了佔有優勢,他們早在先前就把整棟樓的電源給切掉,戴著夜視鏡做事,如今這卻成了緻命傷。

    他聽到咒罵聲,循聲開槍,慘叫聲響起,第一個人倒地。

    刺眼的光線,眨眼即逝。

    他睜開眼,看見第二個人拔下了夜視鏡,胡亂開槍,他伸手再一槍,擊中對方持槍的手臂,那人扔掉了槍,跑了出去。

    第三個人不見了,而門早在那人跑出去之前就已經是開著的。

    他追出門去,幾乎瞬間就注意到外面仍是暗的,大門沒有打開,而且也沒有任何煙霧在外頭氾濫。

    連續的槍聲響起,他縮了回來,清楚對方的視力還沒恢複,只是在亂槍打鳥,但下一秒,外頭傳來匡的一聲,槍聲跟著停了下來。

    他探頭去看,只看見她拿著一支沉重的滅火器,身前則是那個倒媚被她敲昏的家夥。

    她氣喘籲籲的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家夥,然後抬起頭來,衝著他傻笑。

    他才要張嘴警告她,還有一個敵人,前方突然發出爆炸般的巨響,一時間天搖地動,整棟公寓為之晃了一晃,眼前在瞬間因爆炸的火光,大放光明。

    他迅速閉眼,飛快摘下了夜視鏡,火氣、沙塵和煙硝味迎面撲來。

    再睜眼,那人已經逮住了她,將她挾持在身前,他聽見她的驚呼,飛快迅速舉槍瞄準,卻不敢開槍,雖然他很快閉上了眼,但視力仍是受了影響,只能隱約看見她和那人的身影。

    「放開她!」他大聲咆哮,威嚇著。

    「不!你放下槍!」對方吼道。

    緊握著槍,他無法確定自己真的有瞄準,所以不敢扣下扳機,只有心口為她的處境感到抽痛緊縮。

    「快放!」男人勒緊了她的脖子,用槍口敲擊著她的腦袋,故意弄痛她。

    她緊咬著唇,忍著痛。

    他心頭緊抽,屏住了氣息,只能飛快眨著眼,試圖盡快恢複視力,但那沒有太大用處,他懷疑對方也看不清楚,可他知道那人把槍口直接抵著她的腦袋,那人沒有瞄不準的疑慮,而他有。

    「媽的!還不放!」他又用力敲了下她的腦袋!

    這一回,她再忍不住,痛呼出聲。

    該死的!

    一股想掐死那王八蛋的衝動上湧,但他只能選擇鬆開手槍。

    男人得意的笑了,槍聲隨之響起。

    「不要——」可菲驚呼出聲:「阿震?阿震!」

    「我沒事!」

    擔心她掙紮會惹惱那男人,他揚聲安撫她,丟下槍時,他就已經順勢往她的辦公桌翻滾,子彈沒有擊中他,只打到了靠牆的文件櫃,那家夥的視力確實被影響了。

    「你敢動一下,我宰了她!」

    「你敢追上來,我一樣宰了她!」

    敵人的威嚇,和她驚惶的喘息啜泣聲,迴盪一室,讓他不敢亂動。

    最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家夥,兇狠的拖著她往後退,一路退出了被炸出一個大洞的牆邊。

    他想跟上前,試圖尋找機會,但那只會刺激那個男人。

    那家夥一將她拉出牆邊的大洞,他立刻起身,回武哥的辦公室,摘下安全系統分機,開啟連線,一邊掏出刀子,替倒在地上的雙胞胎解開束縛。

    屋外的畫面跳了出來,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那人拉著她往右邊巷口跑,然後跳上了一輛車。

    分機的畫面是紅眼牆外的監視器,等車子駛出巷口就照不到了。

    冷靜,要冷靜。

    他吸氣,告訴自己,他得先讓雙胞胎自由,免得還有敵人潛伏在公寓裏。

    一等雙胞胎的手一得到自由,他就將刀子留給他們,抓著分機衝向樓梯間,推開通往地下室的假牆,往電腦室飛奔,一邊不忘利用內部連線系統,將所有的門窗打開。

    他衝進電腦室裏,所有的機器都仍在跑動,他敲打鍵盤,連線上網,直接切入衛星系統,輸入紅眼所在的經緯度。

    衛星的俯瞰畫面立即出現,紅眼的天台,巷子,那輛已經開到了巷口,正在轉彎的休旅車——

    他趕上了!

    黑暗中,他飛快敲打鍵盤,視力終於完全恢複。

    他千算萬算,什麼都算到了,就是沒算到,她竟然會衝下來。

    他明明再三交代她要躲好了!

    那個——

    笨蛋!

    她被敲昏了。

    那個壞蛋,將她拖上了車,還逼她開車,發現她不會開,他大發雷霆,竟然手一揮,就用槍托將她給敲昏。

    黑暗來得如此突然,她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再醒來,她只覺頭痛。

    迷迷糊糊睜開眼,只看見前方黑夜中,滿是朦朧的星星,七彩的星辰擴散交疊著,然後收攏凝聚,卻仍散發明亮的星芒。

    一時間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人在高樓之中,躺在一張大床上,前方的落地玻璃又寬又高,將夜景盡收其中。

    而那灑落一地的星星,不是真正的星辰,是無數大樓與街道上的燈光。

    夏夜裏,城市燈火無比輝煌。

    天上的星子,反而見不著一顆,只有明月在雲間高懸。

    滿佈城市燈火的玻璃,倒映著她的身影。

    那張柔軟的大床,蓋在她身上的高級蠶絲被,天花闆上隱藏式的照明,甚至她枕著的大枕頭,都隱約倒映其中。

    舒適的空調,吹送著涼爽的空氣,驅散了夏日的炎熱。

    空氣裏,有著玫瑰的香氣。

    這是哪裏?

    可菲困惑的想著,然後才慢半拍的想起自己的遭遇。

    糟糕,是麥德羅!

    可菲猛然坐起身來,這個動作卻換來一陣欲嘔的暈眩,她忍不住扶著被打的後腦勺,聲吟著咒罵兩聲。

    「王八蛋,竟然敲我的腦袋,就已經很笨了,要是變得更笨怎麼辦?」

    嘀嘀咕咕的,她含淚深吸了好幾口氣,待暈眩過去,這才慢慢抬起頭環顧省視四周。

    這地方寬敞又豪華,挑高的天花闆,讓人完全沒壓迫感,寬闊的空間,以從天花闆垂落地的透紗區隔著,教人可隱約瞥見其後,又不會看得太清楚。

    她下了床,感覺到雙腳陷入溫暖舒適的毛皮之中。

    低頭一看,方瞧見整個房間都鋪著白色的長毛地毯,抬起頭,只見牆上米色低調的壁紙,隱隱有著細緻的紋路,其上泛著雪白的光澤。

    可菲走上前,好奇的撫摸,才發現那不是紙,竟是真絲。

    這裏是一間臥房,但光是這個長方形的房間,就將近一百坪。

    大片大片的玻璃窗,佔據著一整面的牆,從特大號的雙人床這邊,一路往後延伸,從這邊看出去,整個星羅棋布、燈火輝煌的城市,就好像在她的腳下。

    她穿過那面有著玫瑰籐蔓與花朵的潔白透紗,水晶吊燈懸掛在那應該是客廳或起居室的地方。

    一大把的白色玫瑰花,被裝飾在桌子正中,她看得出來,就連裝玫瑰的花瓶都是真正的白水晶雕刻而成。

    在紅眼工作那麼多年,她也學了不少東西,或許她沒錢使用那些昂貴的奢侈品,但她卻懂得如何分辨它們。

    這個地方,奢華又美麗。

    所有的一切,用的都是真正且項級的好東西。

    她真是有些看傻了眼,不過還是沒有忘記她是怎麼才會到這裏來,所以她一下床,就努力尋找著出口。

    可是這裏只有三扇門,一扇門後是更衣間,一扇通往浴室,而另一扇,顯然應該是出口的門,卻被鎖住了。

    因為是高樓,所有的落地窗都是封死的,包括在浴室裏那一整面的窗子,她甚至檢查了所有可能是櫃子的地方,但就是沒有任何一個出口,這裏甚至沒有擺放清潔用具的工具間。

    不可能,一定會有第二個出口的,不然要是失火了怎麼辦?

    她急慌慌的在這偌大的房間裏,像花栗鼠一樣的繞過來又晃過去,跟著不死心的再回到床邊,檢查那扇大玻璃窗,這才終於在拉開收攏在兩旁的窗簾後,找到一扇逃生窗。

    她搬來桃花心木的椅子,站了上去,握住逃生窗的把手,試圖扳開那扇窗。

    誰知,它不知是不是鎖住了,還是太久沒人用,竟然穩如泰山,死都不動。

    不甘心的,她四下查看,尋找可用的東西,然後拆下了綁窗簾的帶子,掛在那個把手上頭。

    她用雙手緊緊抓住,從椅子上跳下來,想利用自己的體重,把那窗子給弄開時,卻突然看見窗玻璃上,自己身後的房間裏,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倒影。

    她嚇了一跳,腳一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哇啊啊啊啊——」

    她尖叫著,鬆開緊抓著那條布帶的雙手,像鴨子劃水般,死命揮舞著兩只小手,試圖拯救自己,但最後還是姿勢難看的摔倒在地。

    天啊,好糗。

    可菲手忙腳亂的爬起身來,迅速轉身戒備,卻在看到對方時,抽了口涼氣。

    她目瞪口呆的瞪著他,一時間發不出聲音來。

    眼前的男人,俊美無鑄,就像個天使,活生生就是阿震的翻版。

    只是,他沒有染髮,沒有戴黑色的隱形眼鏡。

    他有的,是天生而自然的金髮藍眼。

    男人一身的白,白色的西裝褲,白色的襯衫,俊美又斯文。

    她知道這個人和阿震很像,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乍一看,她還是因他們的相像程度,吃了一驚。

    這個人是肯恩——

    不,是麥德羅!

    肯恩的身體,麥德羅的腦袋!

    她的心,因恐懼而狂奔。

    當他用那雙美麗的藍眼睛瞧著她,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看見她的退縮,他停下腳步,微笑。

    那抹笑,充滿自信,與莫名的和善,讓她一愣。

    「告訴我,這裏離地面的高度超過兩百公尺——」

    咦?這麼高?

    她嘴角抽搐,飛快瞄一眼窗外的夜景,才慢半拍想到他說的沒錯,這距離確實是高了一點……

    她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你打開窗戶之後,想怎麼離開?」他挑眉,笑問:「跳下去?」

    「當然不是!」她堅決的否認,不過當然也不能承認,她在此之前,完全沒想過敲破玻璃之後,該怎麼辦。

    有些窘然的,她嘴硬回道:「我……我只是……想打開窗子透透氣!」

    對她白爛的理由,他沒多下評論,只笑著轉身,用開瓶器,打開之前就已經放在桌上的酒,再慢慢的把那琥珀金黃的液體,倒入水晶高腳杯中。

    他的手指修長潔白,舉止優雅。

    他徐徐的倒著那瓶細頸的酒,一邊抬眼瞧著她,透明的水晶杯也是細長的形狀,純淨、纖細而美麗。

    「這是RoberWeil酒莊,在一九九九年出的貴腐酒,這間酒莊釀的酒是最項級的,而這一年出產的貴腐,更是項尖中的項尖,你們中國人是怎麼說的?」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正她腦袋驚嚇過度,也想不出答案是什麼。

    這人一口標準的中文,就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和阿震無異,某種弔詭的感覺,像蜘蛛一樣,悄悄爬上了後腦,教人頭皮發麻。

    「對了,瓊漿玉液。」

    說著,他拎著那兩杯酒,走上前來。

    莫名的,因恐懼一退再退,貼到了身後冰冷的玻璃牆面。

    「丁可菲小姐,是嗎?」

    他揚眉,將裝著那金黃色液體的水晶酒杯,遞到她面前。

    她吞嚥了下口水,點了點頭,卻不敢伸手去接。

    他眼微瞇,對她不接這杯酒,感到不悅,冰藍的眼眸,透出冷冷的怒氣。

    話說回來,「識相」向來是她丁可菲的最高指導原則之一。

    她飛快伸手接住那杯酒,還不忘露出誠惶誠恐、膽小怯懦的模樣,那不難,反正她本來就害怕得要死。

    「呃,那個,謝謝……」

    薄薄的嘴角微揚,他舉杯,挑眉等著。

    她只好膽小的跟著舉杯,然後在他輕啜一口那上等的貴腐酒時,硬著頭皮禮貌的跟著輕抿一下。

    當然她沒有真的喝,誰知道他會不會在酒裏加了什麼怪東西。

    滿意,浮現了他的眼簾,他心情愉快看著她,自我介紹。

    「我是約翰.麥德羅博士。」

    她該說什麼?久仰大名嗎?

    瞪著眼前這文質彬彬,像個紳士一般的家夥,可菲小嘴微張,好半天,才有辦法擠出一句話。

    「我,呃,是丁可菲。」她睜著大眼,繼續貼在玻璃牆上,補充道:「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行政助理。」

    他輕笑出聲,伸出食指,輕點了她的方向,點了一下,說:「我知道。」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她眨巴著大眼,一臉膽小無辜,不忘偷偷的往角落移動。

    「這個呢,我也知道。」說著,他挑眉,再輕啜了一口酒。

    「呃,那個,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以食指輕點著自己的唇,拎著酒杯,抬頭仰望著天花闆,看似認真的想了一下。

    她趁機再移兩步。

    但他拉回了視線,瞅著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的,將她看了一遍。

    那審視的視線,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極為輕易的,他讓她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狼狽、骯髒,與破爛。

    從玻璃的倒影裏,她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模樣。

    她骯髒的赤腳,將雪白的地毯踩得到處都是腳印,過膝的長裙因為一下午的折騰,早就又髒又破,當然她的T恤也是,它們早已失去了原來的幹淨與整潔;而她綁在身後的辮子,更是有如陳舊的麻繩一般,又毛又亂。

    她的臉,同樣全是灰,儘是爆炸之後的煙塵,額頭上還有幹掉的血跡。

    自卑心,在瞬間膨脹起來。

    一下子,覺得自己在這人挑剔的視線下縮得好小好小。

    她縮起骯髒的腳趾頭,握著那杯和她超級不適合的水晶酒杯,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正被超級龜毛的老師檢查服裝儀容。

    「不,我想,這其中沒有誤會。」他睨著她,輕笑:「雖然,我一度以為,我可能搞錯了——」

    「你一定是搞錯了。」她急切的點頭認同,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平常只是負責接接電話、收收包裹,煮飯掃地洗衣服而己。」

    他挑眉,然後說:「我沒有,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確定?」緊張的汗水,濕透了手心,她幹笑兩聲,裝傻說:「該不會你想挖角吧?但我的工作合約還沒到期耶,我老闆騙我簽了十年的約,就算我想換工作也不行,我之前曾經試圖和他解約,但他說解約就要付天價的違約金,我根本付不起啊。」

    她瞧著他,故作不快,叨叨絮絮的直碎念,一邊不著痕跡的偷偷移動,把手中的水晶酒杯放到了桌上。

    「他真的是很吃人不吐骨頭,我當初明明是應徵行政助理的,到最後卻變成了小女傭,我其實並不想做女傭的,下回再要換工作,我也想找個正常一點的工作。啊,我看這樣好了,我有認識的朋友也想找工作,我去幫你問問看。」

    她邊說邊笑著繞過了他,大步就往那扇對外的門跑去,伸長了小手握住門把,旋轉。

    門把動了,她心下一喜,猛地把門打開——

    豈料,門外卻站了兩個西裝筆挺,但高頭大馬、橫眉豎目的男人,其中一個,更在她開門時,直接把手槍的槍口,不偏不倚的抵住她額頭正中。

    她傻眼,只能幹笑著後退,把門關上。

    「呵呵、呵呵……那個什麼博士?博士對吧?」

    「你可以叫我約翰。」那冷冷的聲音,帶著嘲弄,又再響起。

    她回首,看見那家夥依然站在原地,微笑。

    看著那個可怕的男人,她從善如流的道:「約翰,我想了一下,其實女傭是個不錯的工作,職業不分貴賤,行行出狀元,你要是願意接受朝九晚五、周休二日,薪水再幫我調的比現在高一點,我也是——」

    「丁小姐,謝謝你的好意,我需要的並不是女傭。事實上,是你的老闆,偷走了我的東西,所以我只好請你來此作客。」

    他笑容可掬的瞧著她,說:「好讓他,把東西還給我。」

    瞧他左一句東西、右一句東西的,不知情的話,她還以為武哥偷了他的鑽石珠寶呢。

    她瞪大了眼,死命吞下到嘴的批評,回道:「咦?我老闆偷了你的東西嗎?不會吧?我看你是誤會了,他通常只會用借的,不會用偷的,說不定過兩天他就還你了。」

    聽了她的胡說八道,他也不生氣,笑容仍掛在臉上。

    「丁小姐,我能叫你可菲嗎?」

    她能說不行嗎?

    雖然在心裏嘀咕了一聲,她依然扯出一記天真無邪的蠢笑,道:「請便。」

    「可菲,可以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啥?」

    那個長得和阿震一模一樣的男人,朝她走來,彬彬有禮的對她微笑頷首。

    「我是否有榮幸,和你一起共進晚餐?」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29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10:19 PM 編輯

第二十章

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所以當他問完之後,不曾等她回答,就一派輕鬆的走出門去時,她沒有試圖跟上,當門再次打開,他的人在三分鐘後,送來一件禮服和高跟鞋時,她也沒有拒絕。

    送禮服來的是個女人,但一臉的尖酸刻薄,活像黑寡婦上身,她瞧她的模樣,和麥德羅如出一轍,只是其中的鄙夷更加明顯。

    她猜如果她膽敢拒絕,這女人會當場扒光她的衣服,強迫她換上。

    為了不給黑寡婦任何虐待她的機會,她接過裝禮服的盒子和高跟鞋,自己進了更衣間,然後迅速把門關上,沮喪的回身蹲在門邊,懷疑自己還有任何機會可以脫逃。

    可才蹲下,她就感覺左右兩邊都有東西卡在小肚肚和大腿中間。

    什麼東西?

    她伸手進口袋裏掏出來,赫然發現那是之前那顆她沒有丟出去的煙霧彈,另一邊則是力剛那支破爛手機。

    太好了!

    可菲大喜過忘,差點叫出聲來,幸好及時壓住了嘴,堵住了興奮的尖叫。

    急沖沖的,她跑到更衣室最深處,把又掉出來的電池裝回去,打開手機,不忘遮掩開機的聲音,上面清楚的顯示著滿格的訊號,她真想跳起來感謝所有的過路神明。

    手機畫面上,顯示著她之前打好,卻沒傳出去的訊息。

    看著那三個字,她鼻頭莫名一酸。

    阿震……

    不知道他怎麼了?應該沒事吧?他說他沒事的。

    淚水,驀然上湧。

    她蹲縮在地上,緊壓著心口。

    一定沒事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好,中氣十足的。

    可菲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沒事的,沒關係,他沒有事,至少他沒有被抓到,沒有落入那個神經病手中,他還好好的。

    她擦去淚水,恬恬幹澀的唇,卻隱約的,又嘗到他的味道。

    倏忽間,他熱情親吻她的回憶,跳了出來。

    一剎那,彷彿他又壓在她身上,和她唇舌交纏,親匿的吮吻啃咬著她的肌膚、頸項,留下濕熱的痕跡,然後——

    活色生香的記憶,如此鮮明,讓她羞紅了臉,全身虛軟發熱。

    老天……

    方才一陣忙亂,她沒時間細想,現在一想起來,簡直就是讓她熱到冒煙,從頭到腳紅得像尾煮熟的蝦。

    過去幾年,他是偶爾會出現暖昧的行為,卻從來不曾如此過頭。

    這已經……已經不是暖昧而已……

    他的氣味,他的味道,殘留在舌尖、心肺,她清楚記得他急切的撫摸她、磨蹭她、用熱燙的唇舌含住,挑逗——

    她喘了口氣,抬手揮去那性感激情的畫面,卻揮不去他留在身上的感覺。

    不由得,低低聲吟一聲。

    媽呀,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明明說過,再過一百年,他都不會喜歡她的,但為什麼又對她做出這種事?

    他是……是壓力太大嗎?

    武哥說嵐姐壓力太大時就會爬上他的床紓壓,雖然這個評論被嵐姐兇殘且大力的否認過,但說不定這是真的,畢竟阿震和嵐姐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畢竟是姐弟。

    他們那家子人,真的不能以常理判斷。

    況且,普通人也不會拿朋友當抱枕吧?

    再說,阿震是男人,大家都說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話說回來,可能也是她自己的態度有問題,她甚至連反抗都沒有試圖反抗,畢竟她真的,是那麼、那麼的……

    看著手機上的告白,她咬著唇瓣,喉頭緊縮,心頭微悸。

    豈料,就在這時,手機畫面突然一暗。

    搞什麼?沒電了?不會吧——

    她吃了一驚,反射性的連按了好幾下傳送鍵,跟著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天啊!她把那封簡訊傳出去了?

    捂著自己的嘴巴,壓下一口尖叫,她胸中小鹿亂撞,羞窘驚慌不已。

    有嗎?有嗎?!

    畫面已經全暗,但她剛剛按的時候,好像是不是,還有一點電啊?

    慌亂的,她趕緊再把電池掏出來,張嘴對著那個金屬的部位呵氣,緊張的再裝回去,然後再按下電源鍵。

    它亮了一下,但還沒完全開機,就熄掉了。

    她緊張的滿身大汗,重複試了好幾次,但都沒有用,它沒電就是沒電,到最後連亮一下都不亮了。

    啊啊啊啊——

    她抱著頭,好想去撞壁。

    至少也讓她知道,那封簡訊是有沒有傳出去啊?

    雖然還是很想知道那封簡訊的下落,但在黑寡婦兇狠的敲門聲中,她還是迅速打開了門,告訴對方,她要——先洗澡。

    不管怎樣,先拖延時間再說。

    所以,她抬高了下巴,用鼻子看著黑寡婦,假裝自己是個女王,然後衣衫濫樓的提著自己破爛的裙子,緩步走到了那間豪華的浴室,放了一缸水,泡了一個超級奢侈的熱水澡。

    東摸西摸的,她花了半個小時泡澡,再花了半個小時洗頭兼吹頭髮,她很想搞得更久一點,但對平常總是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的她來說,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很理所當然的,那件禮服和鞋子,都是她的尺寸。

    討人厭的是,那件禮服嚇人的好看,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鏡前,她再一次,有著自己好像公主的幻覺。

    當然,她還是有點胖,但這件黑色真絲的禮服拉長了她的身形,深V的領口,強調了她胸前豐滿的線條,開衩及踝的花瓣裙擺,製造了驚人的效果。

    當她穿上同色系的高跟鞋時,她看起幾乎是修長的。

    她瞪著鏡子裏的性感尤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她不能穿這東西出去,她後退一步,就要把這太過性感的禮服脫掉,卻又在看見地上那顆煙霧彈時,猛然打住。

    該死,她需要離開這個房間,才有機會逃脫。

    而去參加那個博士邀請的晚餐,搞不好是她唯一的機會。

    一咬牙,她蹲下身,將自己原本的長裙內襯給撕成布條,把煙霧彈綁在大腿內側,那真的很不簡單,弄得她滿頭大汗,幸好最後終於成功了。

    外面的黑寡婦,終於忍耐不住來敲門。

    她來不及綁頭髮,只能隨便用發圈紮了個馬尾,然後拉開了更衣室的門。

    在紅眼的娘子軍增加之前,她根本沒穿過高跟鞋,後來雖然逛街時買了一雙,她卻穿沒兩次,就讓它在鞋櫃裏生灰塵了。

    她知道自己走起路來險象環生,但仍挺直了背脊,戰戰兢兢的跟在黑寡婦身後,走出了門。

    門外頭,是同樣奢華的世界,就連走廊上,都鋪著波斯地毯,當然那兩位兇惡的門神仍在那裏,當她跟在黑寡婦後頭時,他們就跟在她身後,護送她前往用餐的地點。

    一路上,她東張西望,試圖尋找逃生路線,甚至試著對身後那兩位露出討好的微笑。

    那沒用。

    她沒看見任何樓梯和逃生門,那兩位老兄也沒理會她。

    然後她被帶進了餐廳,差不多在那一秒,她知道自己一腳踏入了地獄之門。

    世界上最遙遠距離,就是——

    食物正在她面前,她卻連一口都不敢吃。

    人生最悲傷,莫過於此。

    瞪著桌前那一道道豐盛的菜餚,她一陣頭昏眼花,差點餓得口水直流,早知道剛剛就不泡澡了,泡完就更餓了呀。

    她從中午起來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啊。

    之前因為太緊張,她完全沒想到肚子餓的問題,可現在食物就在眼前,她可怕的食慾和口水,瞬間宛如那滔滔江水,洶湧澎湃的湧了上來。

    這根本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美食地獄啊!

    對面那個家夥,雖然看起來像阿震,但他的行為舉止完全是兩回事。

    她萬分清楚的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一個瘋子。

    這家夥看起來人模人樣,做的都是神經病才會做的事,他根本不把人當人,根據過往她所聽聞,她就算餓死也不敢吃他所提供的食物啦,她才不想變成實驗品。

    可是——她真的好餓啊!

    咕嚕咕嚕的聲響,在空空如也的腸胃中鳴動,她只能抓著水杯,再喝一口,用白開水來止饑。

    「這些東西,不合你胃口嗎?」

    溫文和善的問題,從前方傳來,讓她猛然一驚,速速回神。

    「呃,呵呵,還……還好啦,只是我剛剛,我是說來這裏之前,才吃過晚餐,所以不大餓。」

    「既然如此,那撤下吧。」

    他食指一揮,立刻有人上前,撤下桌上菜餚。

    她緊握手中刀叉,一瞬間還真想阻止那些人,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那個衝動,含淚看著食物自她面前被收個精光。

    再一次的,她抓起水杯,填喂轆轆的飢腸,誰知卻見那金髮藍眼的惡魔,低笑非笑的瞅著她,開口提醒。

    「對了,可菲。」

    她邊喝水邊抬眉,發出無聲的疑問。

    「如果你是怕我在菜中下藥,那白開水,也是不能喝的。」

    噗的一聲,她將白開水噴了出來,嗆得連淚水都飆飛而出。

    對面那個家夥,見狀笑了起來。

    可菲又氣又惱,卻不敢怎麼樣,只能用手背擦著唇邊的水,站起來道:「不好意思,我可以去一下廁……化妝間嗎?」

    一瞬間,那雙藍眸中又閃現蔑視,但他笑容仍在,只抬手示意。

    「請。」

    她匆匆起身,因為不習慣高跟鞋還差點摔倒,她力持鎮定,一位服務生迎上前來,示意她跟著。

    他們將廁所隱藏在屏風和植栽之後,她走進去,關上門,來到洗手台前,才敢一吐憋在心中的一口氣。

    抽了張衛生紙,她用力擤著嗆到鼻子裏的水,一邊順便漱口。

    如果可以,她還真想把剛剛喝下去的水全吐出來。

    可惡,剛剛來這地方的途中,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這邊的格局,就算要逃跑也搞不清楚方向。

    她將衛生紙丟到垃圾桶裏,咬唇想著。

    不管了!等一下用完餐,只要一到走廊上,她就丟出那顆煙霧彈,先趁亂——

    才抬頭,她就看見鏡子中,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

    麥德羅那家夥竟不知何時,跟進了廁所,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背後,可菲嚇得魂飛魄散,她張嘴欲叫,他卻早她一步,伸出手狠狠摀住了她的嘴。

    不要!他跟進來想做什麼?難道他對她有非分之想?

    可菲杏眼圓睜,小臉刷得白白白,立刻死命掙紮起來。

    不要不要!她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抓著他的金髮,用鞋跟踩他的腳,伸出手指戳他的藍眸,曲起手肘擊打他的腹部,所有紅眼女人們教過她的防身術,她全都使了出來,但除了被她抓掉了一撮金髮,命中了一次腹部,他閃過了每一次的攻擊,她越來越驚慌,雖然很不想,但逼不得已之下,她只好眼一閉,牙一咬,使出紅紅教過她,最緻命的絕招——

    握拳打爆他的蛋蛋!

    誰知,卻在同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笨蛋,是我——」

    她一愣睜眼,看見身後那個男人在鏡子裏著惱的瞪著她,那熟悉又懊惱的表情,讓她瞬間領悟,她緊急想收手,卻來不及停,緊握的拳頭,還是正中了目標。

    他悶哼了一聲,眼抽牙咬,表情扭曲。

    狗屎!

    誰知道,像她這麼膽小害羞的笨蛋,竟然會出手襲擊他的命根子?

    他咬著牙,怒瞪著她,渾身僵硬。

    她睜大了眼,滿臉通紅,驚恐的從鏡子裏回瞪著他,可是終於不再掙紮,然後下一秒,她竟然鬆開了拳頭,反射性的伸手撫摸她剛剛才擊中的地方。

    要命!

    「不要。」他從齒縫中擠出字句,飛快抓住她想要道歉,但恐怕只會讓情況更加惡化的小手。「別那麼做!」

    這回,換她僵住,烏黑的大眼,滿是驚慌、羞窘與歉意。

    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那疼痛依然陣陣傳來,惱怒的,他張嘴質問:「你應該躲好!我叫你躲好,你跑下來做什麼?」

    她眨著大眼,試圖蠕動紅唇,他鬆開手,退一步,忍住想捂掩命根子的衝動。

    可菲驚惶的回身,雖然尷尬得要命,仍小聲解釋:「他們裝了炸藥,躲到後面去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那種狀況……阿……阿震?你……呃……還好嗎?」

    她羞澀的問題和視線,讓他發現自己還是不自覺壓住了疼痛的部位。

    「對不起啦……但我以為你是……你知道……而且你應該是戴假髮的啊……」

    他瞪她一眼,但還是咬著牙開口道:「假髮在船上,我沒來得及帶回來,所以臨時在實驗室調了染髮劑染的。」

    可菲縮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雖然很難以啟齒,她還是開口建議:「呃,那個,也許你應該跳一跳,我聽說被打到之後,跳一跳會好一點。」

    他扶著洗手台喘氣,瞇眼瞪著那個低頭偷瞄他,還心虛的將雙手緊握在身前絞扭的小女人,她這姿勢只推高了她的雙峰,只差一點,她豐滿的雪侞就要從那大大的深V之中掉出來了。

    某處敏感因這視覺的刺激,抽動了一下,連帶扯著未退的疼,讓他又吸了口氣,惱羞成怒的嘶聲低問:「你為什麼穿成這樣?」

    這個問題,讓她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模樣,只覺裸露在外的肌膚,一下子全熱了起來,她羞赧的,小小聲說。

    「呃,麥德羅叫我穿的,他大概……覺得我衣衫不整……」

    他眼角一抽,忍住想咒罵那老色狼的衝動。

    什麼狗屎,他都還沒看過,他至今都不曾看過她領口以下。

    一瞬間,超想拿東西將她全身上下從頭包到腳。

    「阿震,你怎麼進來的?」她好奇的問。

    他從其中一間廁所中拿出拖把卡住門,指指廁所後面上方,道:「上面。我假裝成他,進來之後再從通風口爬過來。」因為是超高層的商業大樓,這裏的通風管線大得和鐵桶一樣,而且如他所料,這地方的安全系統沒有麥德羅科技那麼嚴密,麥德羅能控制的樓層也只有幾層而已,加上這棟大樓只租不賣,他要改裝也沒辦法動到太多。

    可菲抬頭,才看見上面的裝潢被拆掉了一片,露出了好大一塊黑黑的空間。

    她張著嘴,有些傻眼:「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雙胞胎告訴我的,我駭進了這棟大樓的保全系統,他們在外面車上。」他半個小時前就設法混進來了,只是那兩個小王八蛋只七嘴八舌的說她穿得好漂亮,沒清楚告訴他,她的衣著,害他看見她時,嚇了一跳。

    胯下的疼痛,終於減輕了一點,他邊說邊拉著她來到通風口下,「有什麼問題等出去之後再說——」

    「可是,不行啦!阿震!等一下!」

    「有什麼好等的,你想等人家進來抓我們嗎?」他冷聲哼道。

    「不是啦,你等等,阿震,阿震!」她用力抽回手。「我不能走!」

    「為什麼?」他一愣。

    「雙胞胎沒和你說嗎?麥德羅就在外頭。」

    「我知道。」他不耐的擰起眉。「那又怎麼樣?」

    又怎樣?

    是麥德羅耶,他心心唸唸想抓的那個壞蛋耶!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卻半點也沒有想出去逮人的樣子,那一秒,她突然領悟他來這裏,只是為了來救她。

    為了救她,他甯願放棄抓麥德羅的機會。

    她知道,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他一定會想辦法接近麥德羅,她知道他有多想,他做夢都會夢到。

    剎那間,心口漲得好滿好滿。

    她仰起小臉,揪著他的衣袖,問:「我聽到你們出發前的討論了,你們本來不是計畫只要有機會靠近麥德羅,就要順便將他也帶回來?阿南和Rain不是想將肯恩和麥德羅換回來嗎?他就在外頭,而且他正在和我吃飯,這就是機會啊!」

    「機會個屁!」他臉一寒,冷聲道:「阿磊說你什麼都沒吃,麥德羅已經把餐點撤下去了。我瘋了才會讓你再出去,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

    說著,他交扣雙手,跪到她身前,催促:「快點,踩著我的手爬上去,上去之後往右轉,別浪費時間。」

    「我不要!」可菲蹲下身來,焦急的說:「你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我可以告訴他,我想要透氣,叫他帶我到頂樓去,你可以事先埋伏在那邊,把他敲昏——」

    「他不可能會帶你上樓的。」他低斥著她的計畫。

    「當然會,他和你不一樣,他很自大,覺得自己是個紳士,他瞧不起我,卻還是會幫我拉開椅子,如果我要求他陪我到樓上透氣,而不是要到樓下透氣,他會覺得自己很安全,他會答應的——」

    「然後呢?」他瞇眼,冷聲問她:「你想怎麼帶他出去?更別提還得通過他那些保鏢。」

    「你本來想怎麼帶我出去?」她眨著大眼,反問:「我們不可能直接走出去,你們上次用過一次了,如果是你一個人就算了,若還加上我,那些人一定會發現的,麥德羅上過一次當,這次絕對會有所防範,你一定有想過別的方法,不是嗎?我有煙霧彈,可以混淆那些保鏢,只是不知道地形,但你既然搞定了保全系統,一定也知道這邊的設計,對吧?」

    是沒錯,但他不想拿她冒險啊!

    他不悅的緊抿著唇,橫眉豎目的瞪著她。

    可菲抓著他的手,道:「機會就在眼前,反正就算不成功,我還是可以說要上廁所,再回來這裏,不是嗎?」

    「阿震。」她心急如焚的揪著他的衣襟,苦口婆心的勸說:「我不要你為了我,放棄這個機會。況且,他偷了肯恩的身體啊。」

    他虎軀一震,瞳眸收縮。

    「肯恩已經被你們救回來了,對吧?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只差將他帶回紅眼而已。如果……」看見他的模樣,她好心疼、好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撫著他的臉,哽咽說出心中,那打從看到麥德羅時,就隱隱浮現的恐懼:「如果那是你……我不要……我不要你變成那個樣子……」

    知道麥德羅做出什麼事,她已經覺得很恐怖,真的看到人,看到那個和阿震一模一樣的人,被奪取了身體,任另一個人躁縱、活動,那簡直是讓她毛骨悚然,感覺像是看見恐怖片直接在眼前上演。

    我是被製造出來,供人利用的身體。

    那個人已經死了,代替我死去,我才是那個身體……

    死的,是我。

    他說過,她一直記得,且清楚她有可能失去他,但直到今天,直到見到麥德羅,她才真的曉得那個威脅有多麼可怕、真實,靠得多麼多麼近。

    下一個,就是他。

    她知道,那個可怕的男人在打什麼主意,她向來很懂得察言觀色,向來知道誰在說謊,誰又心懷鬼胎,那是生為孤兒的她,生存的本能,保命的絕技。

    她不敢深想,不敢去想,怕越想越害怕,但恐懼緊緊抓著她,如影隨行。

    「我不要……我不要那是你……」淚水湧上眼眶,她認真的看著阿震,說:「我不喜歡他,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會帶他到頂樓去,你相信我……」

    他曉得她說的沒錯,這是個機會,而她的方法確實有成功的可能性,麥德羅是個自大的王八蛋,就是因為有可能,他才會一再試圖阻止她,他沒有辦法,他比誰都還要害怕失去她。

    「不行,太危險了,我不能——」

    驀地,她親吻他的唇,堵住他的拒絕。

    軟玉溫香,頓時滿懷,她柔嫩的唇,印上了他的嘴,他吸氣,感覺她羞怯的丁香小舌恬著他的唇瓣。

    「拜託你,相信我……」

    她不要他隨時面對麥德羅的威脅,她不要他活在那種恐懼之中,她不要時時刻刻為他擔心受怕。

    「我不要失去你……」

    捧著他的臉,她瑟瑟的輕顫著,粉唇貼在他唇上,那些話,那些深情的字句,就這樣從嘴裏,流瀉而出。

    他無法動彈,一顆心,隨著她幾近告白的話語輕顫。

    「不要。」她斬釘截鐵的說著,烏黑水亮的大眼中,有著滿溢的深情,還有不容置疑的決定。

    「阿震。」她含淚要求著。「我知道我笨手笨腳,但我不會礙事的,真的……拜託,讓我幫你……」

    那是,如此卑微的請求。

    在那一瞬,他才知道,這些年,傷她有多深。

    除了年少那一次的惱羞成怒,他從來不曾說過她笨手笨腳,她卻記到現在,始終沒有忘記。

    她是自卑的,他知道,一直曉得,但仍霸著她、佔著她,卻從來不肯正面回應,因為嫉妒,因為怕失去,他總是暗示她,兩人只是朋友,總是告訴她,那些受她吸引的男人,不是因為她,不是為了她,總有著別的目的,其他原因。

    他的自私,無形中,加深了她的自卑感,降低了她的自信。

    這個事實,狠狠的、重重的,砍了他一刀,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

    望著她淚濕的小臉,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打擊她,不能再拒絕她,不能再這樣殘忍的扼殺她。

    這麼多年來,她不曾求過他什麼,唯一這一次,也是為他。

    為了他。

    心臟緊縮、再緊縮。

    「不用……」

    他困難的張嘴,聽見沙啞的聲音溜了出來。「不用到頂樓,他不會答應的,上面是對外開放的餐廳和觀景台……」

    即便不想,他還是逼自己克服恐懼,強迫自己開口,告訴她:「這棟商業大樓,每隔幾樓,就有一層戶外用的緊急避難平台,他租用的樓層之中,就包括了其中一層戶外避難平台。」

    聽見他的話,她淚光閃閃的大眼,亮了起來。

    屠震深吸口氣,抹去她臉上的淚,道:「我會用電腦控制空調系統,降低通風量。告訴他你要透氣,他會帶你到那裏。接下來的,我會處理,然後我們再由消防專用的緊急升降梯下去,那裏可以直通每一層樓。」

    忽然間,外面傳來敲門聲。

    「丁小姐?」

    是黑寡婦。

    她揚聲,回問:「做什麼?」

    「你還好嗎?」明明是關心的問話,卻只透出不耐。

    「我在拉肚子……」情急之下,她只能掰出這個借口,「馬上就好了。

    門外,沉寂了下來。

    她轉回頭,緊張又高興的看著他,承諾:「我不會誤事的。」

    「我知道。」他說。

    一朵羞澀的笑,在她唇邊綻放。

    當她轉身離開,他忍不住伸手抓住她,將她拉回懷裏。

    可菲嚇了一跳,只感覺阿震將雙手插入她柔順的黑髮中,深情的、不捨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你很漂亮。」他悄聲告訴她,稱讚她,「很漂亮,不只是頭髮好看而已……」

    她微訝,心頭怦然的瞧著眼前的男人,只見他藍眸深深的輕撫著她的唇,低語懇求。

    「保護你自己。」

    他眼裏,有著讓她幾乎要誤認的情感,但下一秒,他放開了她,半跪在她身前,從腰後抽出一把電擊棒給她,撩起她的裙子,拿魔鬼氈替她綁在白嫩的大腿上。

    「這有五十萬伏特,是伸縮的。」

    她有些害羞,但沒有抗議;想要問他自己是否錯認了他眼裏的情緒,卻又不敢。

    他順便幫她把另一邊搖搖欲墜的煙霧彈拆下來,同樣用魔鬼氈整齊貼好,道:「真的不行,把煙霧彈丟出去就回來,不要勉強。」

    「嗯,我知道。」她紅著臉點頭。

    他站起身,替她整理儀容,幫她拉好衣裙、撥好頭髮,擦去臉上淚濕的痕跡。

    眼前的女人,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圓滾滾、帶著嬰兒肥的少女,眼前的她,芳華正盛,性感、迷人,又純真的讓人想染指蹂躪。

    這幾年,被她吸引而來的男人多不勝數,他總在第一時間,威脅、恐嚇,無所不用其極的趕走那些蒼蠅。

    「深呼吸。」他告訴她。

    她乖乖照做。

    知道不能再拖延,即便所有的細胞都在尖叫抗議,要他將她直接帶走,警告他將會後悔莫及,告訴他不該讓她身涉險境。

    但看著那對他露出笑臉的小女人,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張嘴吐出了那個字。

    「去吧。」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30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10:21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啊,她忘記問他簡訊的事了。

    討厭,他是有沒有收到那封簡訊?

    他看見了嗎?還是沒有?他是看見了她傳的那封簡訊,所以才稱讚她漂亮,還是他真的覺得她漂亮?

    可菲小臉熱紅,差點忍不住轉回去問,但門已開了一半,她要是突然又關上門,會讓外頭的人懷疑,所以最後也只好忍住那個衝動,繼續將門打開,走了出去。

    事情,出乎意外的容易。

    可菲回到餐桌後,沒多久,空氣就變得有些凝滯,她裝作喘不過氣,開口要求麥德羅,讓她到外頭喘口氣。

    「你想到外面?」

    「一下下就好。」撫著半裸的胸口,可菲一臉無辜的看著他,誠懇的道:「我從剛剛就覺得空氣似乎不太好,我真的需要一點新鮮空氣。」

    麥德羅挑眉,空氣確實不太好。

    他抬手,黑寡婦立刻上前來。

    「艾莉。」麥德羅問:「怎麼回事?」

    「好像是空調出了一點問題。」黑寡婦彎腰在博士身邊道:「已經派人去查看了。」

    他擺擺手,讓她退下,然後瞄了坐在對面那個一再喘著大氣的小女人。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人跟著我。」她恬著幹澀的唇,裝出這輩子最無辜可憐的模樣,「不一定要到樓下,只要讓我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地方就行,不然到頂樓去也行。」

    可菲緊張的看著他,擔心他不願意讓她出去。

    對面那個男人瞅著她,然後露出微笑,起身朝她走來。

    「小姐的要求——」

    看著那個越靠越近的男人,她的心口,噗通噗通的跳著。

    「我怎麼可能拒絕呢?」

    說著,他對她伸出了手,道:「我知道一個,比樓上更好、更清靜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好好散個步。」

    「真的嗎?太好了。」她鬆了口氣,露出微笑,心跳一百的把手交給他,讓他挽著自己,朝外走去。

    他帶著她走出用餐的地方,穿過長廊,轉了兩個彎,然後搭電梯下了兩層樓,當然兩位門神照樣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走出電梯,前方出現一道安全門,其中一位門神掏出鑰匙,上前將那扇安全門給打開。

    驀地,一股清新的空氣襲來。

    麥德羅挽著她走了出去,那是一個寬敞的走道平台,不像她之前待的那一層,窗外完全沒有立足的地方,在這一層,這個戶外的避難走道平台,圍繞著整層大樓外側。

    果然,一切都如阿震所料,麥德羅果然帶她來這裏。

    成功了,她成功了!

    可菲簡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順利,她壓抑住雀躍的心情,和想大步往前衝的衝動,在他的帶領下,走出了那道安全門。

    前方,滿城的燈火,如星子般閃爍著。

    大街上,車潮洶湧,從這裏,她看不到人,但可以看見來回的車流。

    明亮的燈火與霓虹,妝點著黑夜,就像聖誕樹上的裝飾,閃閃發亮。

    雖然在樓上的落地窗後已經看過,但是如今沒有玻璃和鋼筋的阻隔,一切顯得更加鮮明。

    她忍不住抽回手,上前走到圍牆邊,讚歎的看著那一夜一城的景緻。

    廣闊的夜景,無邊無際,從城區,往後到山邊,至海上。

    這裏,可以看得好遠好遠。

    夏夜裏,涼風襲來。

    超過百公尺的高樓之上,風有些大,但戶外的空氣,當然比已經被停掉空調送風的室內好上許多。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吐出來,一邊偷瞄兩旁,她沒看到阿震,但她相信他一定已經到了這裏。

    好,現在她得把他引得離那兩個門神遠一點。

    手心冒汗的,她轉過頭,對那家夥道謝:「博士,謝謝你。」

    豈料,一轉頭,才發現,安全門已經關上。

    那兩位始終跟前跟後的門神,不在這戶外平台的走道上,而麥德羅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俊美的臉上,噙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麥德羅伸出手,以指腹,撫著她的臉。

    「我說過,你可以叫我約翰。」

    一瞬間,雞皮疙瘩掉滿地。

    「呃,呵呵……」她飛快退了一步,緊張的幹笑著轉移話題:「那個,你的人,不用跟出來嗎?我是說,你難道不怕我跑掉?」

    他眼微瞇,一絲怒氣,閃現,隨即掩去。

    「這裏這麼高,你能跑去哪裏?」他保持著微笑,道:「如果你以為可以從其他出口離開,也可以試試。」

    說著,他甚至側過身,抬手邀請她嘗試。

    簡言之,他在其他出入口也派人守著了。

    她心頭噗通一跳。

    那阿震呢?他是已經出來了?還是還在裏頭?該不會他已經被發現了?

    她很想轉頭尋找一下他的蹤影,但卻怕引起麥德羅的注意。

    話說回來,現在到這邊了,她才發現這裏其實沒什麼可以遮掩身形的遮蔽物,就算阿震有先埋伏在這邊,也會立刻就被發現吧?

    天啊,她是出了什麼餿主意?!

    不不不,如果這不可行,阿震一定會在她提出時就發現,他來這裏之前早已看過建築設計,若是沒有辦法,他絕不會答應她。

    可菲心驚膽跳的想著,卻不敢動一點聲色。

    這棟超高的大樓,亮著藍色的霓虹,眼前男人的臉在藍光下,看起來好可怕,好像鬼片一樣。

    忽然間,覺得自己有若羊入虎口。

    「呃,我問問而已,問問而已,並不是打算要逃跑啦,我真的只是想出來透口氣的……」她手心冒汗的傻笑著,在他前進一步時,迅速再後退一步,「只是,你知道,我當然不想要有人跟前跟後的,好像整天拖著金魚大便一樣,對不對?」

    「金魚大便?」

    她的形容,讓他一怔,下一瞬,竟笑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確實很像。」他搖頭笑了笑,道:「你放心,那些金魚大便,只會跟著你一陣子,我只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若安分一點,屆時自然能平安回家。」

    聽到他又提到「東西」,她的神經又抽了一下。

    極力壓下心中的不爽,她裝傻的再問。

    「咳嗯,博士——」見男人眼又瞇,她趕緊識相再改口:「我是說約翰,你為什麼認為,我是你要找的人呢?」

    「你不知道?」麥德羅挑眉睨著她,再上前一步。

    「知道什麼?」可菲緊張的想再退,身後卻已無路可退,她慌張回首尋找退路,夜風卻在此時襲來。

    而那個神經病,竟在此時伸手拉掉了她的發圈。

    她驚呼出聲,抬手掩發,但夜風早已揚起了她失去了拘束的長髮。

    烏黑柔軟的髮絲,一絲絲、一縷縷,在空中飛揚,拂向他。

    可菲試圖攔住自己的發,但麥德羅已經伸出了手,撈住了那千絲萬縷,她很想硬抽回來,卻不敢。

    不敢在此時此刻得罪他。

    阿震一定會來,她得拖延時間,把麥德羅留在這裏。

    可那男人,輕輕抓攏著她的髮,撫著、摩擦,讓她頭皮發麻。彷彿他的手撫上了她的身,而不是髮。

    同樣的動作,阿震也做過,但如今相同的行為,被麥德羅重複,她卻感覺好像被蛇爬過脊椎,教她一陣發冷反感。

    「我為什麼確定是你?」

    他揚唇,張嘴,重複她的問題。

    那雙邪惡的藍眸,映著夜景,映著驚恐的她。

    「當然是因為……」男人盯著她,回道:「他喜歡你。」

    因為太驚慌,可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眨著眼,傻傻的問:「誰?」

    他垂下眼,將那縷她的發,移向鼻端,嗅聞。

    不要!

    再無法忍受,急匆匆的,她伸手將黑髮抽了回來。

    可他沒有放手,反而緊緊握住,一張俊臉,逼得越來越近。

    然後,他張嘴,吐出了一個字。

    「我。」

    「啥?」她傻眼,不自覺往後仰,想閃避他的靠近。「你喜歡我?可是我和你不熟啊,而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猛地,他用力扯緊她的髮,打斷了她的話。

    「啊,痛痛痛——」

    他拉得那麼用力,靠得那麼近,一張臉都快貼到她臉上來了,可菲痛得淚水幾欲奪眶,那瞬間,她真的感覺自己就像被蛇盯住的獵物,嚇得只能發顫,無法動彈。

    他嗅聞著她,纏繞著她的髮的手,撫上了她微顫的小臉。

    「你喜歡我。」

    「我沒……」她害怕的顫聲開口辯解。

    「另一個我。」他說。

    她一怔,反射性就開口抗議:「阿震、阿震才不是你!」

    麥德羅輕斥一聲,臉上浮現傲慢的神情,大手鉗著她的下巴,強調:「他當然是,他是我的,是我做出來的,他們都是——」

    他的說法,讓她惱怒,一時忘了不能得罪他的信條,忘了自己仍在他鉗制之下,衝口就道:「他不是你的!阿震是一個人,肯恩也是一個人,他們不是東西,就算他們是你製造出來的,也不是你的!」

    他眼一瞇,冷聲道:「他們全都來自我的身體,我才是本尊,其他的都只是我的一個細胞!」

    「你一開始也只是細胞,我們統統都是從細胞開始的!」

    哇,她這句說得真好,讓她差點想為自己拍手鼓掌。

    麥德羅怒目瞪著她,猛地一彈指,強調。

    「他是複製品!」

    可菲抖了一下,迅速閉上了嘴,但只維持了一秒,就忍不住豁了出去。

    「複製品又怎樣?只是出生的方式不同而已,他們也有自己的自由與權利,你這種做法,和聊齋畫皮裏偷人皮的妖怪有什麼兩樣?根本就是邪魔歪道!阿震才不像你,才不是你!」

    麥德羅俊美的臉孔,倏地一抽,變得猙獰起來,怒道:「我說他是!他就是!我要他生,他得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

    什麼狗屎啊?!

    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也不知哪來的狗膽,她氣得吼道:「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提供了一個細胞,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告訴你,阿震是桃花和海洋的孩子,你們只是長得像而已,長得像又怎樣?和出生相差幾十年的雙胞胎有什麼兩樣?而且拜託,你都活了幾歲了?七老八十了還想裝年輕,你要真厲害,就去研究如何長命百歲的方式啊!」

    天啊,拜託誰來叫她閉嘴?但她講得好爽,不知道是餓過了頭,還是驚嚇過度或太生氣,她連珠炮似的,將長年的積怨,全吐了出來。

    「去破解那個DNA啊!阿南和我說過,只要將基因解碼,人類實際的壽命有可能可以達到好幾百歲甚至上千歲,只是受限於老化的因子和外在因素,還有什麼阿裏不達的,但那是有可能破解的,世界上很多科學家都在研究——」

    「你聽他在放屁!」他額角青筋暴起,出言咒罵:「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東西,我做的才是對的,才是可行的方式!才有可能創造更多的未來——」

    她不理他,只繼續道:「既然可以破解,那你為什麼不做?這不就是偷懶、作弊嗎?還是你根本就做不到?」

    「閉嘴!」他憤怒的扯著她的髮,吼道:「你給我閉嘴!」

    一瞬間,感覺好像頭皮都被他扯下了一塊。

    她知道她踩到了他的痛腳,為了小命著想,她確實應該閉嘴,可是這會兒,卻完全停不下來。

    「做不到就說一聲啊!你用這種複製拷貝再貼上的方式,搶奪別人身體的方法,算什麼科學啊?你這樣還算科學家嗎?複製拷貝再貼上,這連小學生都會吧!你充其量,只是普通的連續殺人狂吧——」

    他氣到抓狂,抬手就要打她。

    可菲抬腳曲膝,用盡所有的力氣,往他的重點部位一頂,麥德羅臉孔扭曲的怪叫一聲,痛得鬆開了抓住她長髮的手,彎腰弓身,撫著他受到重大打擊的寶貝。

    他一鬆手,她就迅速抽出電擊棒,反手就朝他打去。

    第一擊,她還忘了要打開開關,但因為長年做家事,她手勁向來很大,麥德羅一下子被她打倒在地。

    但幾乎在同時,他守在門外的手下就聽見他的痛叫,推門衝了出來。

    她握緊手中的電擊棒,朝對方揮去,但金魚大便們是專業打手,她電倒了一個,卻被第二個從後抱住,奪下了她的電擊棒,而敞開的安全門後,有更多的人朝這裏跑來。

    她心口一涼,掏出腿上的煙霧彈,朝門內丟了出去。

    砰——

    煙霧彈落地爆開,阻擋了那些人的視線,幾乎在瞬間,消防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鈴——

    在刺耳的警鈴聲中,她像條上了岸的魚一樣奮力掙紮,但下一秒,麥德羅站了起來,他表情猙獰的瞪著她,憤怒的朝她走來,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你這個賤人!」

    熱辣辣的劇痛襲來,她被打得頭暈目眩,還咬破了嘴,尚未喘過氣,就見他反手又朝她右臉揮了過來。

    她吸氣繃緊神經,準備挨打——

    啪——

    巨大的巴掌聲,迴盪在空氣中。

    但熱辣辣的疼痛卻未再出現,因為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人從天而降,擋住了那只朝她揮來的手,那個人有如蜘蛛一般倒吊著,懸在半空,他擋住麥德羅的手腕,抬手就狠狠的甩了那家夥一巴掌。

    麥德羅被打得失去重心,踉蹌摔跌。

    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看見男人在半空中翻轉,抬腳狠踹她身後男人的太陽穴,抓住她的人兩眼一翻,手一鬆,砰然倒地不起,但卻帶著她也跟著倒下。

    事情盡在瞬間發生。

    就在這時,倒地的麥德羅掏出了手槍。

    「阿震,小心!」她驚慌的出聲警告。

    看也沒看,他一旋身,就準確的踢掉了麥德羅手中的槍枝。

    可菲趁機掙脫了那個昏迷的家夥,搶回了自己的防守武器,然後在第一時間,衝上前抓著安全門的門把,用力關上,將警鈴、煙霧和那些歹徒全都關在門內。

    當她再回首時,阿震已經解開繫在腰中的鋼線,和麥德羅打了起來。

    令她意外的是,麥德羅顯然也曾經學過武術,竟然和阿震打得不分上下,兩人分別都曾擊中對方,也都被擊倒過。

    驚心動魄的鬥毆聲,在空氣中迴盪著。

    她跑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枝,對著那兩個打得難分難解的男人,大聲喊道:「不要動!統統不許動——」

    可即便她手持武器,那兩個人依然當她說的恫嚇是廢話,他們都沒有停手,依然在互相鬥毆,直到她對著附近的地上開了一槍,子彈在地上和圍牆之間不規則的彈跳著,嚇得所有人心驚膽戰,然後才終於止息,消失無蹤。

    因為那一槍,終於,那兩個男人,互踢對方一腳,各自摔跌出去,都停了下來,用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藍眸,一起火冒三丈的瞪著她。

    差不多在這時,她才發現一件很糟糕,而且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會發生的事。

    她分不出他們!

    大樓的藍色霓虹,不知在何時,竟已全部熄滅,只有微弱的月光,和城市反射的燈火,隱約提供著些許的照明。

    太暗了,她看不清楚。

    她試圖分辨那兩個人,但為了假扮成麥德羅,阿震故意穿得和麥德羅一模一樣,就連服裝、髮型也相同。

    她知道肯恩比較年輕,比阿震年輕幾歲,但黑夜裏,他們看起來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在做什麼?」左邊那個開口怒斥。

    她驚慌的把槍比著他。

    「你搞什麼鬼?」右邊那個握拳擰眉。

    她匆匆的把槍又比過去。

    「別鬧了,過來,把槍給我!」左邊那個說。

    她再比回去,緊張的恐嚇:「站住,不許動!」

    「我才是阿震!」右邊那個趁機朝前踏了一步:「你別聽他胡說!」

    「我叫你不許動!」她冷汗直冒。

    「狗屎!我才是!」

    「你該不會相信他吧?」

    他們一人一句的爭辯著,同樣的張狂、憤怒、跋雇,同樣的身高與聲音,同樣已經亂掉的西裝與髮型。

    心臟,在胸口狂奔——

    剎那間,她混亂了起來,不能確定該把槍口對準誰。

    她需要時間,但已經沒有時間了,那些人很快就會從別的逃生門過來,甚或破壞眼前這個門,她得快點搞清楚,但越是急,她越緊張混亂。

    然後,下一秒,他們強勢的異口同聲,朝她伸手喝令。

    「小肥!過來!」右邊那個冷聲低咆。

    「小菲!過來!」左邊那個同樣高傲。

    這一喊,倒讓她冷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瞪著眼前這兩個有如雙生子般的男人,然後鬆了口氣,迅速把槍口對準其中一個,並同時朝另一個移動。

    那個男人一怔,勃然大怒的道:「你不認得我?」

    「認得。」她小心翼翼的瞄準他,確定的說:「我當然認得。」

    「丁可菲,」他瞇起盛怒的藍眸,狂風吹揚著他的金髮,咬牙切齒的說:「你確定你的選擇是對的?」

    「當然。」她抖了一下,但仍自信滿滿的走到她選擇的那個男人身邊,拿槍比著對面那一個兇狠的瞪著自己,一副想掐死她的男人,咕噥著說:「你們真的以為我分不出來?」

    身旁的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開心的衝著他微笑,然後伸出始終藏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拿電擊棒電擊他。

    眼前的男人被電得猝不及防,在瞬間倒地,全身緊繃的抽搐著。

    「為……為什麼?」

    他無法置信的瞪著她,不甘心的從齒縫中擠出問題。

    可菲眨著大眼,低頭看著他,微笑:「因為阿震受過傷,身上有疤,他的臉和身體沒有你那麼幹淨。當然,他也比你強壯很多,皮膚比較黑一點,肌肉也多一些,沒有你看起來那麼軟趴趴的。喔,還有,雖然他也常待在室內,但他會做事,他的手上有繭,不像你的這麼漂亮。」

    她在那個抽搐的家夥身邊蹲下來,道:「你和他的差別,差不多就像土雞和肉雞一樣。對了,你知道土雞和肉雞有什麼差別嗎?肉雞通常只養三個月,而且都養在不見天日的室內,可是土雞會在山裏跑,通常最少也會養到六個月以上。肉雞根本就還沒長大啊,像桃花就說,沒看過天空的雞不可能好吃到哪裏去。」

    她歪著頭,笑容滿面的批評他。

    「你看起來啊,就一副很不好吃的樣子。」

    他額頭青筋滿佈,怒瞪著她,可菲開心的道:「對了,還有就是,你調查過我們吧?所以才知道大家都叫我小肥,對不對?」

    可菲調高電擊棒的電壓,得意洋洋的看著他說:「但是,阿震他啊,從來沒有叫過我小肥喔。」

    憤怒,爬上了他的眼,他舉起僵直的手——

    可菲甜甜一笑,然後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拿電擊棒戳他,將這個王八蛋,給完全電昏過去。

    消防的警鈴,仍在大作。

    當她回首,另一個男人已來到眼前。

    強風吹扯著他的金髮,他俊美的臉上仍滿佈怒氣,有那麼一秒,她真的以為他會掐死她。

    「阿震,對不起,我——」

    她道歉的話沒說完,他已伸出手,將她緊擁在懷中,然後用力親了她一下。

    只一秒。

    就一秒,她已覺得暈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即便身形相同、樣貌一樣,可她清楚,他就是不一樣,和麥德羅不一樣。

    他是阿震,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然後他鬆開了她,拉著懸在半空中的特殊鋼線,蹲下身來,動作迅速的把昏死過去的麥德羅綁好,吊上被特意塗黑的鋼線。

    她臉紅心跳的看著他動作,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他將麥德羅扛起來,丟到圍牆外,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等一下,阿震——」她驚駭的瞪著他,「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說的消防升降梯。」

    「它不是,但你的煙霧彈啟動了消防系統,那座消防專用的緊急升降梯恐怕已經被佔用了。」說著他躁作遙控器,垂下另一條極細的鋼線,綁住她和自己,甚至不忘變出一支別針,將她的裙子拉緊別好。

    「放心,這是特製的鋼線,一條就足以支撐我們兩個的體重。」說著,他按下遙控,帶著她站上圍牆。

    她嚇了一跳,心慌意亂的撫著胸口。

    夜風,陣陣吹來,揚起她的長髮和黑裙,她俯視腳下那超過百公尺的高度,小臉瞬間刷白,只覺腿軟,幾乎忍不住想退開。

    但遠處,已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別看下面。」他輕觸她的臉,「看著我。」

    可菲抬頭看他。

    「只要看我就好。」他凝望著她,拉著她的小手,環在自己腰上:「抱好。」

    她深吸口氣,緊抱著他,勇敢的點點頭。

    他抱著她,對她微笑,然後跨出一步,走進半空中。

    幾乎在同時,安全門被人推開,但兩人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垂降。

    在這麼高的樓上,他們全都被倒在地上的同伴給吸引了注意,沒有人想過要追的人竟會在牆外,沒有人注意到那兩條在絢爛的夜景中,隱隱閃動的黑線。

    一開始,可菲還是嚇得本能閉上了眼,只感覺風在耳邊呼嘯,但時間感覺過得好慢,而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身前,有力的撞擊著她的胸口。

    她睜開眼,只見絢麗的夜景,就在眼前。

    可菲昂首,看見他用一種極為特別的神情,瞧著自己。

    她的心頭直跳,不覺屏息,忽然間,認出那是慾望。

    驀地,所有的細胞都醒了過來,因此而發熱沸騰,清楚的感覺到他鮮明而強烈的存在,勝於呼嘯的冷風,勝於絢爛的城市,勝於急速的垂降,勝於世上所有的一切。

    還以為,他會再吻她,但他沒有。

    下一秒,落了地。

    可菲喘息著,在他放手時,移開那灼人的視線之後,才勉強拉回了神智,發現自己人在大樓旁,較低矮的樓層天台上。

    她看著他解開三人身上的鋼線,操縱遙控讓線回收到上面的線盒中,然後扛起依然昏迷的麥德羅,帶頭往前跑。

    可菲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下到地下樓層,但因為樓梯間裏也有監視器,才剛進停車場,另一頭己經有人持槍衝了出來。

    他掏出手槍反擊,她則很乖的朝反方向逃命。

    幸運的是,他們不太敢開槍,怕擊中麥德羅,而幾乎在同時,一輛休旅車就飛駛過來,在兩人身前緊急煞車,車未停穩,車門已經被人打開,雙胞胎的其中一個探出頭來。

    「阿震哥、小肥——這邊!」

    發現有接應的人,對方火力全開,子彈擊中車身的聲音,連續不斷,鏗鏘作響,但車子是防彈的,那些子彈,只在鋼門上擊出了火花與彈痕,沒有穿透。

    她抱頭衝了上去,阿震則跟在她身後。

    雙胞胎一個拉上了門,一個像瘋子一樣踩下油門,車子頓時往前衝去,迅速遠離戰場。

    阿震把麥德羅扔下肩頭,不悅的瞪著那兩個小王八蛋:「我叫你們回紅眼待著,你們跑這裏來做什麼?」

    「來接應你和小肥姐啊!」

    開車的那個和關門的那個,一起回頭燦爛一笑。

    「看前面!」可菲花容失色的直指前方驚呼:「要撞到了!」

    開車的那個緊急旋轉方向盤,蛇行穿過前方的車輛,邊笑邊道:「哇!好險喔!哈哈哈哈——」

    她傻眼看著那兩個小的,差點被嚇得心臟病發,只能撫著心口,驚魂未定的問出困擾她大半天的問題。

    「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跑到紅眼來?」

    雙胞胎眼也不眨,默契十足的同時開口說。

    「當然是因為,我們擔心你啊!」

    「咦?」她呆了一呆。「擔心我?」

    「對啊。」關門的那個一邊把筆電遞給阿震,一邊笑看著她,說:「因為你沒來,自己一個人在這邊很危險耶。」

    她受寵若驚的看著那兩個頑皮鬼,怎麼樣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後頭又響起雷雨般的槍聲,車子在這時衝出了地下停車場,飛躍到了大馬路上,然後緊急來個九十度大轉彎,飆駛上街。

    可菲沒有預料到這個轉彎,差點撞到了頭,但一只大手及時伸來,將她攬進懷中護好。

    熟悉的味道,迎面襲來,她心跳驀然加快,他的懷抱好溫暖,讓她感到安心。

    忽然間,她確定,如果她當時能靠近他,一定可以更快分得出來,阿震和麥德羅的差別。

    他們的味道不一樣,汗水的味道不同,呼出的氣味也不盡相同。

    她的身體,不知怎地,能清楚辨認他們。

    她對這兩個人,有完全不同的生理反應。

    不知怎,莫名有些害羞。

    他一腳踩著被他丟在地上的麥德羅,左手摟著她,右手敲打著放在腿上的電腦,快速的輸入她看不懂的指令。

    她不敢看他,卻也不想離開他,只在他懷中緊張的回首,從他肩頭上探看,擔心那些人繼續追來。

    誰知一回頭,卻看見追兵的車,在衝出地下停車場時,毫無預警的,突然一輛接著一輛爆胎打滑,旋轉翻倒在大街上。

    「怎麼回事?」她錯愕的問。

    「是老爸啦,他在對面大樓上啦!」

    雙胞胎嘿嘿笑著,一人一句的說。

    「小肥,你放心,他會搞定追兵的,所以我們才從這邊出來啊!」

    是嗎?

    原來莫森趕來了,真是太好了。

    聞言,可菲大大鬆了口氣。

    「阿震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雙胞胎問。

    「回紅眼。」阿震說。

    他不想把麥德羅帶回老家,況且紅眼其實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OK,沒問題。」開車的雙胞胎得令,嘻皮笑臉的作答,同時踩下了油門。

    滿是彈痕的休旅車在雙胞胎瘋狂的駕駛下,蛇行於車陣之中,不一會兒,就將一切都拋在其後。

    回到了紅眼,阿震再次開啟了安全系統,並把麥德羅扛進了地下室關了起來,她則在阿南的實驗室中,翻出了醫藥箱,替雙胞胎擦藥。

    他們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嘴唇都破了皮,鼻孔下方還殘留幹涸的血跡。

    她拿著棉花棒沾著酒精,替他們清洗鼻孔裏的血跡與傷口,兩人痛得臉孔扭曲,齜牙咧嘴的。

    「對不起,很痛吧?」

    想起他們為了她所受的苦,不禁遲疑開口:「阿磊?」

    右眼腫起來的那個,搖頭笑答:「嘿嘿,我是阿光。」

    她看著另一個已經擦好了藥,坐在一旁的男生,問:「所以你是阿磊?」

    「嗯。」他點點頭,衝著她笑。

    「你是阿光,你是阿磊?」

    他們各自點頭。

    確定了哪一個是哪一個,她看著他們兩個,真心誠意的道謝:「阿光、阿磊,謝謝你們,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她那麼認真,反讓雙胞胎害羞了起來。

    「唉呀,那沒什麼啦、沒什麼!」

    「對啊,真的沒什麼。」

    他們嘻嘻哈哈的,擠在她身前道:「小肥,你穿這樣真的好漂亮啊,我一開始都認不出來呢。」

    「對啊,原來你身材這麼好——」

    「沒錯,阿震哥吃得真好——」

    咦?

    她傻眼,但兩人話聲未落,己經各自被抽了一腦袋。

    「可惡!誰打我?」

    「狗屎!誰打我?」

    他們兇惡的一起回頭,卻在看見來人時,立即心虛的跳了起來,摸頭傻笑。

    「唉,是阿震哥啊,你忙完啦,哈哈、哈哈——啊,有電話,我們去接!」說著,兩人一起落荒而逃。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30 AM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3-6-21 11:56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有那麼一瞬,她好想跟著雙胞胎一起溜走。

    現在想起來,她真的不知道剛剛她在廁所裏,為什麼有勇氣做出那種行為,又怎麼敢說出那樣子的話。

    那個,幾乎就像告白了,可她不想破壞現在這種關係啊,她不想和他連朋友都當不成,也許只要她假裝沒這回事,說不定他也會當作沒這回事。

    思及此,她真的忍不住試圖跟在他們屁股後頭,但偷溜的途中,眼前卻出現了一雙大腳,她抽了口氣,緊急煞車,及時阻止自己撞進他懷中,卻仍是不敢抬頭。

    「你想去哪?」

    腦袋上,出現不慍不火的問話。

    她繼續低垂著頭,看著他的雙腳回答:「呃……那個……接電話……?」

    「雙胞胎去接了。」

    「我……呃……」她一時啞口,因為心慌找不出其他理由。

    驀地,兩根手指,輕觸她的下巴。

    她抽了口氣,想閃,又不敢。

    他微微施力,示意她抬首,她被逼得仰起腦袋,卻依然羞窘的垂著眼簾。

    然後,她感覺到,他遮住了燈光,陰影籠罩眼前,溫熱的氣息靠近。

    不會吧?難道他又要……

    可菲面紅耳赤的,停止了呼吸,明明知道不該,卻忍不住期待著、渴望著,粉唇微啟。

    誰知,下一瞬,卻感覺頭項一涼,跟著微微的刺痛傳來。

    因為和預期的不同,她嚇了一跳,猛地睜眼,才發現他確實靠了過來,也確實低下了頭,但他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是想要吻她,他是靠了過來,可是只是拿著一佗沾著酒精的棉花,替她頭項上藥而已。

    一瞬間,羞得滿臉通紅。

    天啊,好丟臉!

    她尷尬得無以複加,慌忙閉上了渴望微張的小嘴。

    幸好他像是沒有發現她的自作多情,只是若無其事的繼續替她清潔受傷的頭皮,還有額頭上的擦傷。

    他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西裝外套,解開了領口好幾顆扣子,還將雙手的衣袖往上反折捲起,一副輕鬆自然的模樣,看起來既性感又帥氣。

    不敢看他的眼,害怕被看出心中羞人的綺思,她只能垂眸,但視線所及,儘是他敞開的衣襟內,那袒露在外的結實胸膛,害她忍不住吞嚥了下口水。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啥?」她眨了眨眼。

    他邊替她上藥,邊說:「我怎麼叫你。」

    可菲一怔,熱氣上湧,她緊張的絞著手,臉紅紅的恬著幹澀的唇,道:「呃……一、一開始吧……我以為你只是發音不標準,但後來……武哥、武哥說你根本不是在國外長大的……而且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一直叫錯……所以我想……我才發現……其實……你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不叫小肥……我叫丁可菲……

    打最初,他就不像其他人一樣,叫她小肥,只有他,叫的是她的名字。

    他不叫她小肥,他叫她小菲。

    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屏息,看著他小心的替她清潔指頭上的擦傷,在這之前,她甚至沒注意那裏有傷,但他注意到了,很小心、很溫柔,讓她心口發顫。

    然後,他的手,再次回到她臉上,輕觸她被打得腫起來的左臉。

    她輕抽口氣,瑟縮。

    「很痛嗎?」他啞聲問,心疼的以指腹輕撫。

    「還、還好……」

    「抱歉,我動作太慢。」他應該更快一點,但他得先確定她的位置,才能裝繩垂降。

    當他看見麥德羅逼近她時,只覺胸腹全都緊絞成一團。

    他又妒又惱,原以為,那人只是想吻她,豈料麥德羅竟然拉扯她的頭髮,抬手毆打她——

    在那一秒,他眼前瞬時一片火紅,只想將那王八蛋碎屍萬段,若不是還記得她說,那是肯恩的身體,他真的很想宰了那個瘋子。

    眼前的小女人,嫩白的小臉紅了好大一塊,她緊張的輕喘著,依然不肯抬眼。

    從離開那棟大樓之後,她就不敢看他。

    一顆心,像被某種無形的大手,緊緊抓住,狠狠絞扭著。

    他長得和麥德羅一樣,一模一樣,他是麥德羅的複製人,現在她知道了,見過了,也清楚事實的真相,剛剛她還沒時間細想,可如今……

    麥德羅嚇到了她,他知道,那個男人用和他同樣的臉,拉扯她的頭髮,毆打她的臉頰,他看見當時她臉上的恐懼,他記得她大眼中的驚嚇。

    她在發抖,他可以感覺得到,每次他觸碰她,她就會戰慄。

    或許她終於決定,這一切並不值得。

    他,不值得。

    害怕、恐懼,混合著膽汁,一併苦澀的湧上喉頭。

    「你怕我?」

    低啞的語音,悄然浮現,迴盪在空氣中。

    「咦?我——」可菲一怔,抬眼否認,卻在對上他的眼時,慌慌又把視線移開:「當然不是……」

    「我不是麥德羅。」他逼近她,暗啞提醒。

    她驀然再抬起眼,俏臉茫然又呆滯,「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是。」

    他渴望的屏息,陰鬱的追問:「你怕我?」

    「沒……沒啊……」

    她小小聲的否認,又把視線轉移,看起來一臉心虛。

    胸口再度抽緊,發疼。

    「你怕我。」他握緊了雙拳,陳述這件事實。

    咦?

    發現,這一回,他用的是肯定句,可菲一怔,再抬眼,才看清他眼裏的陰霾與痛楚。

    「你真的以為我怕你?」她錯愕回問。

    他瞳眸一縮,下顎緊繃:「不是嗎?」

    「為什麼?」

    「他打了你。」他嘎啞的道。

    可菲愣住,微張著小嘴,用那烏溜溜的大眼睛呆看著他。

    「我長得和他一樣。」他藍眸深幽的凝著她,低啞的嗓音,飽含難以隱藏的痛:「你甚至不敢看我。」

    她抽了口氣,恍然過來,胸口一緊,微疼。

    從來不曾想過,他竟然會想歪到那邊去。

    可菲用力的搖著頭,結結巴巴的解釋:「不不不是啦……我……呃……你……我不是……我不是怕你啦……」

    「那是為什麼?」他追問,忍不住逼問。

    「因為……因為……你……你……」

    這要叫她怎麼說?

    可菲羞得滿臉通紅,幾乎想再移開視線,可他是那麼在乎,她知道他有多在乎他和麥德羅一樣,也清楚他有多麼的介意。

    她的遲疑加深了他眼中的傷痛,就和那時一樣,和他以為她認不出他來時,那般疼痛。

    只是,少了狂怒之後,剩下的痛,變得如此鮮明,那麼赤裸。

    雖然她當時假裝認錯,是迫於情勢,但仍深深傷害了他。

    「阿震,對不起,我不是……我沒有怕你啦……呃,可能也有一點……」瞧他瞳眸一暗,她忙再道:「不過,我只是……只是因為……緊張……」

    「緊張?」他緊盯著她。

    熱氣上湧,她害羞的撇開視線,怕他誤會,又速速鼓起勇氣抬眼,瞧著他,咬著唇,羞赧的小聲坦承:「我不是因為麥德羅,是因為你……你……我……你那樣看我……讓我心跳得好快……我不是怕你……我只是……看著你會……會想到……會亂想……」

    討厭,他又那樣看她了。

    心跳得好快,快到好痛。

    她輕喘著氣,看見他瞳孔微微放大,雙眸的顏色,變得更深。

    「想什麼?」

    他張嘴再問,聲音又低又啞,藍色的瞳眸有著她緊張的倒影,呼出的氣息,迎面拂來。

    可菲羞到全身發燙,感覺小腹抽緊,口幹舌燥,不禁喘著氣,嘀咕抱怨:「還不都是因為你那樣……」

    「哪樣?」

    「咦?」她剛剛說了什麼?可菲心慌意亂的看著他越靠越近,嬌羞得忙否認:「沒、沒有啦……我沒說什……」

    她話沒說完,就因他靠得太近,嘗到了他熱燙的吐息,她反射性的抽了口氣,卻只嘗到更多他的味道。

    她退了一步,有些踉蹌,但他的大手,已等在那裏,穩穩的扶著她半裸的背與腰,她驚得再抽口氣,像被燙到似的,往前閃避,卻只感覺敏感的酥胸壓上了他的胸膛。

    她赧然的將雙手縮在身前,微弓著身子,不敢貼著他。

    他垂眼,瞧著羞紅了小臉的她,再追問。

    「因為我哪樣?」

    她輕顫著,感覺他的唇,在說話時,刷過她的。

    好癢。好麻。好熱。

    她有些迷茫,幾乎迷失在他如深海一般的藍眸之中,緊張的,她恬著幹澀的唇,卻恬到了他微濕的唇瓣,她驚得再抽口氣,閃電般縮回丁香小舌。

    「哪樣?」他又問。

    「我……」她紅著臉,有些神智不清的嚶嚀著:「我不知道……」

    她在他懷裏瑟瑟微顫著,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好誘人,紅通通的臉,濕潤微顫的唇,都像在邀請他。

    可是,他想確定,他需要確定,確定她顫抖臉紅,是因為緊張,不是害怕,是因為害羞渴望,不是恐懼。

    他不該這麼做,但他突然想不起來,不該這麼做的原因。

    那對她不公——

    可是我想要她!

    他在心底咆哮,蓋住那個良心的聲音。

    他是那麼想、那麼想,想到幾欲發狂。

    她應該是他的,從一開始就應該是他的!

    凝視著她氤氳迷茫的雙眸,他張嘴再次刷過她的唇。

    「你不怕我?」

    可菲嬌喘著,全身上下,都因為他而顫抖發熱。

    阿震在說話,她可以感覺他的唇又刷過,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掉到她嘴裏,他好像問了她一個問題?

    對了,他擔心她怕他,擔心她會將麥德羅和他混為一談。

    她奮力抓回自己的神智,努力運轉她變得和熱漿糊一樣的腦袋,擠出回答。「不……我當然不……」

    「真的不怕?」他熱燙的唇在她唇邊廝磨。

    「嗯……」她雙眸半閉,不自覺緊抓著他的襯衫,在他嘴邊喘息、低語:「不怕……你是阿震……我知道……我知道……」

    那羞怯的言語,包裹住他的心。

    但那不夠,還不夠。

    「證明它。」他退了一步,暗啞的開口。

    「什……什麼?」失去了他的支撐,她踉蹌了一下,困惑的回問。

    他緊握著雙拳,說:「證明你不怕。」

    可菲微怔,他需要證明,有那麼一秒,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證明她不怕他,然後下一瞬,她領悟過來。

    他眼裏有著慾望,飢渴的慾望。

    她水亮的雙眸越睜越大,配紅的雙頰也越來越深。

    他沒有動,沒有逼近,沒有後退,沒有吻她,他只是定在原位,等她。

    心頭,輕顫。

    她從來不敢相信,他會真的想要她。

    她好害怕,怕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但他那個樣子看著她,好像他真的想要她,想要她撫摸他,想要她親吻他。

    好像他真的,渴望她。

    羞澀膽怯的,她緩緩抬起手,然後將小手,擱到他臉上。

    那一瞬,他屏住了氣息,教她也一併止息,可他沒有退開,他依然盯著她,瞳眸加深、放大。

    她抖顫的,移動手指,以指腹輕撫他的臉龐,然後是他的唇。

    他的唇好軟,好軟。

    他還是沒有動,但輕輕喘了一口氣,灼熱的氣息,撫過她的手指,讓她手軟,發麻。

    不自覺的,她朝他靠近,手指往下,慢慢的,撫過他堅毅的下巴,滑過他誘人的喉結,然後在凹下去的鎖骨那邊停了一下。

    她可以感覺到他急促的脈搏。

    他想要她。

    那讓她渾身發熱,酥軟。

    有些著迷的,她盯著那跳躍的皮膚,感覺到汗水微滲,感覺到其下的輕顫。緩緩的,她將手指再往向下滑,然後解開那礙眼的扣子。

    他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她頓住,抬眼看他。

    他低垂著眼,凝視著她,薄唇緊抿著,但還是沒有阻止她。

    可菲咬著唇瓣,心跳飛快,然後笨拙的,再解開另一顆鈕扣。

    一顆、一顆,再一顆。

    她的手在抖,兩隻手都是,但總算是成功的讓鈕扣穿過了扣眼,直到它們全都從扣眼中鬆脫,然後她將他的襯衫,慢慢的拉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如此大膽。

    或許因為眼前他任她予取予求的景象,好像脫離了現實,就像在做夢一樣。

    一場綺麗性感的春夢。

    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汗水味,可以看到它們在他強壯的肌肉上閃閃發亮,當他因她的注視吸氣時,它們徐徐的滑落,懸在他已經挺立的侞頭上。

    那是如此誘人的景象。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手指輕觸它。

    那滴汗,滑上她的指尖,好熱,幾乎是燙的。

    他吸氣,她抬首,看見他的眼,變得更暗更深。

    她好喜歡他那樣看她,好像她是個性感的小尤物,好像她就像他一樣可口美味,那讓她全身知覺都敏感了起來,而且她好想知道那是什麼味道,所以她將手指擱到唇邊,輕恬。

    他的汗是鹹的。

    而他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緊繃起來。

    天知道她想這麼做,想了多久,卻從來不敢真的動手,總只是停留在幻想之中,但他要她證明她不怕,她只好勉為其難的讓幻想成真了。

    話說回來,這或許真的就只是夢,否則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

    也許她在回來的路上睡著了?

    大概是、應該是……

    她把雙手貼回他身上,著迷的撫摸他有力結實的腹肌,他的身體好燙,在她掌心下發燙、悸動著。

    既然是夢……

    羞怯又好奇的,她踮腳昂首,主動的親吻著他,她不是很懂得該怎麼做,只能生澀的伸舌恬著他柔軟的唇瓣,一次又一次。

    她笨拙輕柔的吻,無比誘人。

    高漲的慾望,如猛虎出閘,再忍不住那狂猛的慾火,他放縱的拿回了主控權,吞噬她的小嘴,吮吻、恬咬,誘哄、糾纏,吃掉她每一次喘息,含住她每一聲嬌吟。

    然後,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帶回自己在隔壁的房間。

    可菲回神時,是因為他主動退開。

    他離開的那瞬間,她仍是暈頭轉向的,然後才發現她已經坐在他床上。

    那個她好像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站在床尾,看著她,喘著氣。

    他房裏,只亮著一盞昏黃的燈,他不喜歡燈,他不愛看見自己,那一回他砸壞了他的房間之後,就只裝了一盞黯淡的燈光。

    她口幹舌燥的看著他脫掉了身上已經被她解開的襯衫,然後去掉鞋襪,解開褲頭,把長褲和內褲也脫去。

    他的身體很強壯,很性感。

    光是看著他,就讓她全身一陣燥熱。

    不知是不是心跳得太快,一瞬間,有些耳鳴。

    然後,他回到了床上,床墊在他上來時,微微下陷,那一秒,她有種想逃走的衝動,可他握住了她的腳,替她脫去了那雙細跟的黑色高跟鞋。

    他的手好熱,動作輕柔,修長的手指,靈巧的解開細細的扣帶,然後撫上了她的腳背,慢慢、慢慢的往上。

    她心跳加快,害羞的收腳,卻被他握住了腳踝,然後他上前俯身,低下頭熱情的攫住她的小嘴。

    他熾熱的唇舌無比誘人,他發燙的身體也是。

    可菲一下子,忘了羞怯,只感覺到他,赤裸、火熱的他。

    但下一秒,他抓住她胸口的大V領,兩手往旁一拉,用力扯破了她身上那件過度貼身的黑色小禮服。

    唰——

    真絲的衣料,一撕就破,眨眼間,她身上只剩內衣褲,她再驚呼,伸手想遮住自己,但他拉住了她的手,低頭用牙齒咬下她的胸罩,貪婪的恬咬吮吻豐滿嫩白酥胸上的那抹嫣紅。

    「阿震……」

    她發出細碎的嚶嚀,小小聲的驚呼。

    「阿震……」

    他停下那個吻,粗喘的盯著她。

    床上的小女人,黑色的長髮披散,白色的胴體如羊脂一般,溫潤、柔軟,泛著淡淡的粉紅,她嬌羞的顫抖著,像受驚的小兔子般,瞪大了眼睛。

    有一秒,可菲以為他會退開。

    但他沒有,他只是慢慢的,低下頭來,恬著她的唇,然後恬著她的下巴,她毫無防備的頸項,留下燙人的濕滑。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她大可以推開他,但她不想,壓根不想。

    他弓身捧握、愛撫著她豐滿的,像隻大貓在炎炎夏日,不捨的恬著牛奶冰淇琳一樣,細細含恬她嬌嫩的蓓蕾,讓它們濕潤挺立,一次又一次以唇舌、牙齒,柔著、齧著、吮著。

    「阿震……」

    她羞得滿臉通紅,咬唇輕顫,嬌喘連連,還沒回過氣,就感覺到他另一隻手,來到腿間,拉掉她的小內褲。

    「等一下……」

    她瑟縮著想躲,怕他發現她早己動情,但被他這樣壓在床上,她根本無處可逃,他粗糙的手指,很快探入那暖熱的蜜源之中,愛撫著從未有人探過的禁地。

    「阿震……」

    她輕輕再抽口氣,夾緊雙腿,瞬間不敢亂動。

    但他卻回到她唇邊,盯著她瞧。

    「你濕了。」

    那羞人的真相,教她嫩臉暴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濕。」

    拜託別再說了。

    「你想要我。」他說。

    她啞口無言,沒辦法否認,只能羞窘的閉著眼,滿臉酡紅。

    他緩緩的,輕輕的,以掌心在她敏感且早已濕透的腿間柔撫,她清楚感覺到他的手指,滑入其中。

    「啊……嗯……」

    難耐的聲吟,逸出唇邊,可菲側過頭,又羞又慌的緊咬唇瓣。

    她抖顫著,既尷尬又窘迫。

    然後下一秒,他忽然拉著她的手往下,某種熱燙粗硬的東西入了手心,她吃了一驚,睜開眼,只見他緊盯著她,雙眸深幽。

    那是他。

    在她手中,微微悸動。

    她小臉火紅,心如擂鼓。

    「我也想……」他凝望著她,低啞的道:「要你。」

    剎那間,心跳停了一停。

    她屏息,然後瑟瑟握住了他。

    他眼角一抽,瞳眸收縮又放大。

    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她手心裏脹大,變得更硬。

    他鬆開她的手,親吻她的唇,告訴她,「我想了……很多年了……」

    她難以置信,但他就在這裏,半懸在她身上,讓她握著他最脆弱的地方,和她肌膚相親。

    「好多年……」

    低啞的嗓音,悄悄響起,手心裏的他,好燙、好硬,幾乎有些灼人,感覺起來,就像包著絲緞的精鋼,而且……好大……

    他有……那麼大嗎?

    她沒注意過,雖然紅眼的猛男個個大而化之,但她平常根本不敢看男人的那裏,更別提他的了。

    那一秒,又慌又好奇,忍不住,緩緩上下撫摸了一下。

    他瑟縮著,肌肉繃緊,喉嚨裏發出短促的低鳴,嚇了她一跳,飛快鬆開手。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她惶惶的問。

    「沒……」他咬著牙,閉著眼,汗水涔涔。「有……」

    這是沒還是有?

    他看起來好像很痛,就像她打了他時一樣。

    反射性的,再摸上去,他迅速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不要,別用手。」他睜開熾熱的眼,盯著她:「我要你……」

    她瞪大了眼,小嘴微張。

    「拜託……」他粗喘著,低聲懇求,「我需要你……讓我感覺你……」

    她耳朵好熱、身體好熱,一瞬間,彷彿全身細胞都因此沸騰起來,渴求著、吶喊著。

    「告訴我,你要我。」

    他暗啞的要求,迴盪在耳邊,烙印在心裏。

    顫顫的,可菲恬著粉唇,羞澀的道:「你知道……我要……」

    「要什麼?」他逼近,顫聲問。

    「你……」她鼓起勇氣,臉紅心跳的,吐出心底的渴望:「阿震……我要你……」

    他雙眸更深、更暗,然後他霍然俯身,親吻她。

    她能感覺,他強壯的大腿,擠進她雙腿之間,那沉重勃發的慾望抵著她,親匿的、誘人的,磨蹭著,擠壓著。

    那感覺,好邪惡。

    她覺得自己,好像就要融化。

    然後,忽然之間,他撐開了她的嬌嫩。

    她抽氣,敏感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排拒著異物。

    那一瞬,他的視線,和她對上。

    那一秒,他知道,她確確實實想要他。

    再痛也要,再疼也要。

    所以,他捧握住她的腰婰,挺腰衝刺。

    那很痛,好痛。

    痛到她忍不住想掉淚,但他在她身體裏了,完完全全的,和她合而為一。

    兩人的汗水飛灑交融,聲聲的嬌吟粗喘也混在一起。

    她好熱,好熱,酸麻酥軟痛,全都交織在一起,而他是那麼的讓人無法抗拒,被他觸碰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著了火。

    「阿震……阿震……」

    可菲沒有辦法思考,無法控制的需要他,在這一秒,她只能緊緊環著身上這個男人,迎合著他撩人的衝刺,感覺他一再的逼迫、催促,推她向前,帶她向上,將所有的知覺,推逼到了最敏感的極緻。

    「你是我的。」他吻著她,粗嘎的說:「屬於我的。」

    「你的。」她淚眼迷濛的看著他,本能的同意。「我是你的。」

    那一瞬,他雙眼發亮,然後他將自己,深深的埋入她身體裏。

    在那一剎,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而她所能感覺到的,除了他,還是他,也只剩下他。

    那個熱燙的、強勢的、霸道的,佔據她一切的男人。

    那個她愛了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的——

    阿震。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32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10:31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暗夜的激情,太累,太狂。

    恍惚中,還以為是夢。

    她在半夢半醒間,依稀感覺,阿震將她緊擁,這夢真好……

    真好……

    睡睡醒醒的,過了大半夜,她在將近淩晨時,夢到食物滿天飛,夢到麥德羅的嘲笑,夢到阿震從天而降,熱情的親吻她,告訴她他需要她,沒有她不行。

    豈料,夢中正在大好時光,她的肚子卻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她餓得醒了過來,胡裏糊塗的爬下了床,雖然奇怪自己怎麼在他房間,卻沒有細想,只覺得全身酸疼。

    走進廁所想脫褲子,卻找不到東西,低頭一看,才發現她全身光溜溜的,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七手八腳的,她抓了他的浴巾包裹身體,全身紅透。

    天啊,那難道不是夢?

    她還以為……以為只是夢啊!

    羞恥的掩面,她好想撞牆,卻不忘先探頭去偷看床上。

    他的雙人床上,除了柔皺的床被之外,空空如也,倒是門外,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媽呀!是誰?那人知道她在房裏嗎?

    不管是誰,她都不敢這時出去。

    蹲縮在浴室內,她只覺身體內外,彷彿還充滿著他,她羞得關上了浴室門,決定先好好來洗個澡再說。

    但這個澡,洗得她面紅耳赤的,不管她手摸到哪裏,總會想到他也曾碰過、撫過,恬吻過。

    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是很確定,昨天晚上,事情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

    對了,他想要她證明,她不怕他。

    她確實證明了,不是嗎?

    她和他上了床,天知道,她是絕對不可能和麥德羅上床的,光是想,她就覺得全身打顫。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清楚記得他說過,這輩子絕對不會交女朋友,而且再過一百年,都不會對她有興趣。

    有那麼一瞬間,一部分的她,覺得自己做了很蠢很蠢的事,但另外一部分,卻還是暈陶陶的想,就算那樣又如何,反正她就是喜歡他啊。

    況且,上了床,不代表就不能當朋友?

    不是嗎?

    她想和他在一起,什麼身份都行,當抱枕也可以,只是床伴也沒關係。

    不可以貪心,不要貪心。

    她擦幹身體,鎮定心緒,從他的衣櫃裏,借了一件舊T恤套上,卻一腳睬在地闆上她被撕破的小禮服。

    噢,老天。

    紅著小臉,她蹲在地上飛快收拾犯罪證據,將它扔到垃圾桶裏,然後才看見她的內褲掉到了床底下。

    她趴在地上,伸手去撿,就在她終於用指尖將它撈到手心裏時,門卻在這時被打開。

    她像被逮到做壞事的小孩般,抓著內褲快速跳了起來,但起身太快,又加上太久沒吃東西,她還沒看清來人是誰,眼前已滿佈黑點。

    可對方已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是阿震。

    她可以聞到他的味道,甚至嘗到他皮膚的味道,那一秒,她差點像兔子一般跳開,只不過她根本沒有力氣。

    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怎麼回事?」他身後的男人,開口問:「小肥還好嗎?」

    天啊,是阿南。

    武哥他們回來了嗎?

    她羞窘的將臉埋進他懷裏,一時間找不出任何借口。

    「我看看。」阿南上前。

    不要不要!她還沒穿內褲啊!就算阿南是醫生,她也不想給他看啦!

    她慌張的將小褲褲攥在手裏,一手死命的將身上他的舊T恤往下扯,試圖遮掩沒穿小褲褲的事實。

    幸好他夠聰明,瞬間察覺是怎麼回事,立刻轉身將她放到床上,拉了被子蓋住她。

    「沒什麼。」他開口替她解釋:「她只是腳有點扭到。」

    驀地,一陣咕嚕咕嚕聲,忽然響起。

    他眼也不眨的補充,「大概也餓了。」

    她尷尬不已,但這飢腸轆轆的聲音,適時拯救了她,小小聲的,她害羞的在被子裏咕噥:「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我煮了一鍋粥。」阿震說。

    「真的?」阿南輕笑:「我不知道上頭還找得到任何完好的食物。」

    「南瓜是被打爛掉了,但還可以吃。」阿震看著他,暗示:「粥就在爐子上,二樓廚房裏。」

    「我想我可以自己找到它。」阿南挑眉,微笑,然後忍不住探頭問:「小肥,需要我幫你帶一碗下來嗎?」

    她才張嘴,還沒回答,只聽阿震已經搶著道。

    「不用了,我已經幫她拿下來了。」

    「是嗎?那我自己上去吃囉。」阿南轉身,朝門口走去,順手關上門時,回頭笑看著那個佔有慾超強的小鬼,道:「對了,阿震,我忘了和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小肥的胸罩掉地上了。」

    床上的小女人倒抽口氣,床邊的男人猛然一僵,俊臉微紅。

    「你們兩個,記得要睡覺啊。」

    曾劍南朝他一眨眼,帶著討人厭的笑聲,關門走了出去。

    可菲將臉埋在被窩裏,發出沮喪的聲吟,墜入了羞恥的無底深淵。

    天啊,她沒臉見人了……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胸罩,那上頭有著漂亮的蕾絲花紋,他清楚記得,昨晚它包覆著她雪白酥胸的模樣。

    他也記得他咬開它時,嘗到的甜美豐盈。

    忽地,手中的蕾絲胸罩被從旁搶走。

    他抬眼,看見她不知何時已從床上爬了起來,面紅耳赤的搶回了胸罩,一邊拉著T恤擋她的小屁股,一邊抓著胸罩和小褲褲,火燒屁股似的衝進了他的浴室裏,砰的關上了門。

    他站在原地,伸手巴著口鼻,卻嗅聞到手上沾染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瞬間感覺小腹抽緊。

    不識滋味,還能隱忍。

    可一旦嘗過,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慾望瞬間高漲數倍,變得更加難以忍受。

    剎那間,他幾乎想跟著她走進浴室,但最終還是克制了那個衝動。

    她需要吃飯,她一整天都沒吃所以才站不穩。

    深吸口氣,他轉身替她將放在電腦室的食物拿進房。

    她在浴室裏蘑菇了好一陣子,直到他去敲門,她才慢吞吞的開門,走出來。

    這一回,她穿上了內褲和胸罩,還多此一舉的拿浴巾當裙子。

    他把裝了粥的碗遞給她,可菲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輸給飢餓的腸胃,接過了手,乖乖坐到桌邊吃粥。

    他替自己舀了一碗,和她一起吃。

    沉默,在房間裏遊走。

    她有些忐忑,忍不住悄聲問:「武哥他們回來了?」

    「嗯。」

    他煮的料理,向來很好吃,她吃完了一碗粥,又添一碗。

    「天亮了嗎?」

    「還沒。」

    他簡潔的回答,讓人更加不安。

    房間裏小小的方桌,不是很大,兩人在桌下的腳,幾乎要抵在一起,他在坐下時,就已張開了腳,將她的腿包圍在其中,她可以感覺他的熱氣,緩緩輻射過來。

    雖然不敢正眼看他,但她非常清楚,他全身上下,只套了件運動褲,上半身完全赤裸著。

    無法控制的,小臉微微又熱,她偷偷將腳縮回來一些,他卻在這時伸長了腳,繼續包圍著她。

    桌子很小,除非她站起來,否則就得待在他的雙腳之中。

    那感覺,很暖昧,他最近總是這樣。

    我也想要你……

    忽然間,他昨晚說過的話,跳了出來。

    我想了……很多年了……

    不……不會吧?

    昨天晚上,她還以為那是春夢,可那不是,那不就表示,他真的說過這些話?而且她也真的摸過他?!

    噢,天啊!

    不自覺,她握緊手中的筷子,胸中那顆心,驀然一陣狂跳。

    害羞的,她抬眼偷瞄他,對面那個男人,神色自若的吃著飯。

    會不會是她記錯了?應該是她記錯了。

    沒錯,他怎麼可能想要她,絕對不可能,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

    她紅著臉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吃著粥,卻食不知味,只能一再告訴自己不要亂想。

    好不容易,她吃完了粥,等他也吃完,她匆匆站了起來,收拾著碗盤。

    誰知,他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問:「吃飽了?」

    「嗯。」她愣愣的點頭,道:「我把碗盤收上去。」

    「不用。」他將碗盤從她手中拿開,放回桌上。

    她眨了眨眼,紅著臉說:「可是,樓上很亂,我得上去整理。」

    「現在還早,天還沒亮,你先睡覺。」

    說的也是,她退開一步,順從的道:「那……那我先回房了。」

    「你的床垮了,你睡這裏就好。」他泰然自若的說。

    「咦?」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攔腰將她抱起,往床走去。

    「阿震——」她驚呼出聲,緊攀著他的脖子。

    不會吧?難道他想再來一次?可是武哥他們都回來了啊!

    可菲心頭如小鹿亂撞,又慌又羞的道:「等一下,你放我下來——」

    他如她所願,卻是將她放到床上,然後也上了床。

    她驚慌的爬起來,試圖下床,但他長臂一伸,一把將她撈了回來,鉗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在身下。

    幾乎在那瞬間,感覺到他熱燙的硬挺,她羞得不敢再動。

    他俊美的臉,就在眼前,長長的睫毛,幾乎要刷到她。

    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

    「你說你不怕的。」他啞聲說。

    她羞窘的看著他,有些結巴:「你……你明明知道……我我證明過了……」

    「不夠。」

    他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她傻眼。

    他以唇摩挲著她的唇瓣,雙瞳深幽的低語:「不夠。」

    輕輕兩個字,鑽入心,讓她全身發熱,腳趾蜷曲。

    她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感覺他胸膛裏那顆心,一次又一次的,有力的撞擊著她的胸口。

    「你說你是我的。」他看著她,悄聲再道。

    「什……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

    「我、我……」她滿臉窘熱,結結巴巴的想否認,卻說不出口。

    「你喜歡我?」他問。

    不對,不行,她不要讓他知道,他只能接受是朋友!

    可菲心慌的張嘴:「我沒——」

    「你說你愛我。」

    「咦?我我我才沒說過……」

    這句否認,讓他挑眉瞇眼:「所以,我手機裏的簡訊是力剛傳的?」

    她愣住,小臉暴紅,這才曉得,原來那封簡訊,真的有傳出去。

    「那是……是意外……我以為……」她羞紅了臉,焦急的掰著理由,「我以為我要死了,所以傳了簡訊給所有人,不是……不是只傳給你而已……」

    「你傳給了所有的人?」他眼角微抽,下顎緊繃。

    「嗯。」她恬著唇,心虛的移開了視線。「我們……我和大家都是朋友啊……」

    「我不想和你當朋友。」

    什麼?

    心頭一抽,她小臉刷白,猛地拉回視線,驚慌的問:「為……為什麼?因為我們不小心上了床嗎?上了床也可以當朋友啊,我知道我之前說我不想失去你,講得好像我很喜歡你,但那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真的只把你當朋——」

    他低下頭,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退開,她又張嘴,「我沒有——」

    他捧著她的臉,再吻下去。

    「阿震——」

    「我真的——」

    「我們是——」

    每當他稍離,她就想辯解,然後他就再親她,打斷她的話。

    她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只換來一次比一次更加熱情又飢渴,濕潤且火燙的吻。

    當他再一次退開,她只能頭暈目眩的輕顫著,不自覺微張小嘴,將他的氣息,吸進心肺裏。

    她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弄不懂他到底想幹嘛,又擔心他連朋友都不讓她當了,莫名的委屈上了心頭。

    「我沒有……」小小聲的,她抬手推著他強壯的胸膛,哽咽的再說:「我沒有喜歡你啦……」

    看著她含淚的大眼,酡紅的嫩臉,微顫的粉唇,他既心疼又不捨。

    她每句急切的辯解,都讓他胸口抽緊發疼,都是他活該,才讓她一再否認,才讓她不敢面對他。

    對這小傻瓜的情感,充塞心胸,滿溢而出。

    「我不想和你當朋友……」他撫著她暈紅的小臉,她濕潤的紅唇,沙啞的道:「我不可能和朋友做這種事,我不會和朋友這樣親吻或上床,那不是朋友之間會做的事。」

    「可是……」她憂慮的張嘴。

    他伸出手指壓住她的小嘴。

    「我不會抱著朋友睡覺,不會替她暖床按腳,不會限定她的髮型,不會趕跑每一個想追她的男人,不會懊惱好朋友送她禮物,不會討厭她穿著別的男人的衣服,不會擔心她吃了沒、睡了沒,不會日日夜夜都想和她在一起……」

    什麼……什麼意思?他是什麼意思?

    心臟,大力跳動著,因為那些話語,激動狂跳。

    可菲杏眼圓睜,屏住了氣息,停止了呼吸,懷疑自己聽到的話,懷疑自己理解的能力。

    他抵著她的額,撫著她微張的小嘴,輕輕在那粉嫩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我不會……嫉妒靠近我朋友的男人……」

    她看著那個半瞇著美目,俊臉緊繃的男人,心口微悸。

    「我吻你,是因為我想要。和你上床,是因為我想要。我不想和你當朋友,是因為……」

    他深吸口氣,悄然吐出真心。

    「我愛你。」

    她睜大了眼睛,粉唇微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什……你說什麼?」

    「我愛你。」他的雙眸好藍好藍,沙啞的聲音,悄悄響起,重複。

    「這……是個玩笑嗎?」

    她試圖牽扯出微笑,卻笑不出來,只能抖顫著,連心都在抖,「阿震,你不要和我開玩笑……」

    話到一半,淚水驀然奪眶,她抬手遮住自己扭曲的臉,哽咽道:「這一點都不好笑……我不喜歡這個玩笑……」

    她那笑不成笑的模樣,害怕受傷害的表情,讓一股熱氣上湧,充塞全身。

    天啊,他真的是個豬頭!

    「不是。」他拉開她遮臉的小手,吻去她眼上的淚,道:「這不是玩笑。」

    心口驀然又抽,她混亂不已,嗚咽著:「可是……可是……你說過,再過一百年也不會……喜歡我……」

    「我不敢承認。」

    所以……他的意思是?

    她錯愕的睜開淚濕的眼,看著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卻又不敢開口確認。

    她那膽怯的模樣,讓他心口,浮現一抹疼痛。

    「我喜歡你。」緊握著她的小手,他告訴她:「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

    她震懾不已,怎樣也沒想過,他竟然會喜歡她。

    可菲遲疑著,囁嚅著,自卑的道:「可是……我又胖又笨……」

    「一開始,是有點胖。」他同意。

    她咬著唇,莫名尷尬。

    「但現在很剛好……你……」他看著她的眼,手指緩緩撫著她的臉,她的頸項,她在他衣服下,難以一手掌握的酥胸,然後是柔軟的腰,的婰,悄聲說:「很溫暖……很好抱……」

    可菲微顫,小臉又紅,羞紅,發燙。

    「看起來,很好吃,好好吃……」他渴望的看著她,悄悄刷過她的唇:「我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

    她又羞又窘,身體在他的撫摸下輕顫。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說……?」

    「因為我不正常。」

    他深吸口氣,陰鬱的看著她,啞聲坦承:「從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但我不知道問題在哪裏。七歲的時候,麥德羅試圖綁架我,我當時還是不懂,他那麼做是為了什麼,但我記得他,記得他說過的話,記得小時候的生活,記得那個冰冷的研究所。後來,等我大了一點,上了國中,看了書,查了資料,才發現什麼叫複製人,才發現我是麥德羅的複製人。」

    國中?

    她瞪大了眼,恍然過來。

    雖然過年她不敢和他回老家,但嵐姐、屠勤、屠鷹婚禮時,她也有跟著一起,是朋友嘛,參加婚禮很正常的,幾次下來,也多少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他就是從國中開始染髮的。

    「所以,你才開始染髮、戴隱形眼鏡?」

    他沒有否認,美麗的眼裏充滿苦痛,可菲忍不住伸手,撫著他的心,悄聲說:「你不是他……」

    他覆住她在他心口上的小手,藍眸微暗:「我知道。」

    「你是阿震。」她認真的說:「不管你外表長什麼樣,你都和他不一樣。我不會錯認你們,只是昨晚太暗了,可我還是分出來了,對不對?你要相信我。」

    他喉頭一緊,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我相信。」

    小小的火,從指尖被他點燃,她有些羞澀,但仍是道:「我不怕你,你不是他,我知道。」

    顫顫的,他吸了口氣,懷疑自己如何能失去她。

    可是他已經太超過,他對她是如此的不公平,她必須清楚所有的情況,這是他欠她的。

    而他需要知道,他需要真正完全擁有她。

    「小菲……」他緊握著她的手,撫著她柔順烏黑的長髮,俯視著她,啞聲開口:「我的身體隨時可能會出狀況,我的基因也許會異變,發病的機率很高,所以我不敢交女朋友,我不敢要你,才說我們當朋友就好。」

    她愣住了。

    「我以為當朋友就夠了,我以為你會在我當兵時把我忘掉,我以為這樣很好,我們可以當朋友,當好朋友就好。」

    她水亮的雙眸,再次因愕然而睜大,倒映著他陰鬱的臉。

    「可是,你沒有。」他看著她,吐出幹啞的字句:「而我發現,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我嫉妒那些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的男人,所以我告訴你他們心懷不軌,我暗示他們你已經名花有主。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知道我這麼做很卑鄙,但我沒辦法放棄,我不想看你和別人在一起……」

    一顆心,因他的話,抖顫發熱。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以為可以當朋友就好,但那只是自欺欺人,我只想要把你藏起來,只想把你佔為己有。當我失去你的消息時,我才發現我沒辦法再忍下去,我不要、不能,沒有辦法失去你。」

    她無言,只能含淚以雙手捂唇,全身抖得如風中落葉一般。

    「我應該要戴保險套,但我沒有。」

    可菲眨著淚眼,臉上的紅暈,往全身擴散。

    他看著她,道:「我告訴自己,是因為耿叔給我的保險套過期了,但其實不是。」

    「那……是為什麼?」

    他溫柔的捧著她的臉,親吻她的唇,凝望著她,苦澀低語:「因為,我想要擁有你,我想要你變成我的,我想要感覺你是我的,我想要你記得我,就算哪天我死了,你還是會記得我,會為我傷心哭泣,會一輩子想著我,不管你和誰在一起,你都會想著我,想著你第一個男人是我,想著我有多麼無恥可恨、多麼惡劣過分——」

    那沙啞又激昂的言語,是如此直接又嚇人。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燃著火,深深敲入她的心,烙印在其中。

    她喘息著,幾乎難以承受,他緊握著她的手,懸在她身上,告訴她:「我想要霸佔你的心,直到你嚥下最後一口呼吸,直到你最後一次閉上眼睛,都還會想著我,都還是我的。」

    「我就是這麼一個任性、卑鄙又自私的人……」他將她的髮纏繞指間,捧著她淚濕的小臉,親吻著她的唇,深深看著她,嘎啞的道:「但是,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她無法呼吸,淚濕滿襟,然後聽見他暗啞的開口問。

    「現在,你再告訴我一次,那封簡訊,你傳給了誰?」

    他說的,不是甜言蜜語;他問的,不是一個問題。

    他把一切都攤開,攤在她眼前,將他的自卑,他的痛苦,他的愛戀,他黑暗的那一面,全都給她看。

    他剖開自己,挖心掏肺,讓她看他那顆漆黑的心。

    然後讓她選,選擇當朋友,還是情人。

    明知她會怎麼選,明知她喜歡他,明知那封簡訊是真,卻還是擔心、害怕,她會吐出另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回答。

    所以,他還是步步算盡,還是故意要問,就是要在她心裏留下一個位置。

    現在,她再也不會忘記他了。

    她知道,他更清楚。

    我就是這麼一個任性、卑鄙又自私的人……

    那一秒,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那一瞬,她也曉得,他一直都在算計她。

    這個男人,從頭到尾把她耍得團團轉的,真的好過分、好過分。

    可是,就是因為如此,所有那些過去的疑問,才全都有了答案,他的陰晴不定,他的喜怒無常,他的若即若離,他那些暖昧的行為,都是故意的,卻也都不是故意的。

    我愛你。

    他說第一次時,她不相信,說第二次時,她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然後他說了第三次,直到此時此刻,那些愛語才真正落了心,才真正的有了真實且具體的感覺。

    熱淚,莫名盈眶,泉湧。

    「告訴我,你是傳給誰?」他瞳眸幽幽,神情緊繃,沙啞卑微的懇求,「傳給誰?」

    看著那個靠得好近、好近的男人,聽著他壓抑的聲音,她的心抖了又抖。

    他一直是自信的、高傲的、冷靜的男人,他聰明又俊美,幾乎不曾犯錯,總是不疾不徐的,掌控著一切。

    她從來不曾見他如此沒有自信,這麼急切憂慮。

    而這,竟只是為了她?

    「誰?」他再問,逼問。

    都是為了她。

    「拜託你,小菲,告訴我……」

    她可以感覺他急促的心跳,可以看見他眼中混雜著渴望的恐懼。

    「你……」她含著淚,哽咽承認:「我只傳給你。」

    他藍眸一縮,微緊,忍不住要確認,再確認:「只有我?」

    「只有你……」她抬起手,撫著他緊繃的臉龐,親吻他因為緊張而幹澀的唇,「只有你而已,一直都只有你……」

    她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在乎她,從未想過,他竟會真的愛上她。

    對他的情愛,泉湧上了喉,她鼓起所有的勇氣,翻越了自卑的高牆,將真心也袒露。

    「阿震,我愛你……」

    深深的,他吸了口氣,卻止不住微顫。

    他的雙瞳擴散、再擴散,爆出晶燦的光芒,然後他低下頭,以無比的熱情,親吻她。

    一個吻,如燎原星子,點燃一切。

    他就像火,似烈焰,讓她融化,使她燃燒。

    這一回,他熟練許多。

    他的手在她身上遊走,他的唇也是,不知怎地,他似乎知道該如何觸碰她,曉得怎麼樣能讓她喘息,清楚她身上每一個敏感的部位。

    她搞不清楚衣服是何時被脫光的,沒有注意他是怎麼樣解開她身上所有的束縛,她滿心都是這個她愛了好久好久的男人。

    他要她,而且愛她。

    阿震愛她。

    她害羞不已,卻又如此迫不及待,她的身體早已情潮洶湧,為他濕透。

    這些年,她一直以為她是單相思,現在才曉得,原來不是。

    不是。

    當他再次進入她的身體,她擰眉發出小小的聲吟,那仍有些疼,可是她卻萬分歡迎。

    他是她的,他正和她在一起。

    她敞開自己,雙臂緊緊的環著他,攀著他,感覺他。

    如此強壯,這麼美麗,而且是她的。

    她的阿震。

    「對不起……」他恬著她臉上的淚痕,小小聲的,暗啞的道著歉,滿心都是疼惜:「我很抱歉……」

    「為什麼?」她睜開氤氳的雙眸,羞澀的瞅著他。「為什麼道歉?」

    「所有的……」屠震看著她,悄聲說:「一切。」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她羞怯的告訴他:「我只要你……」

    這個小女人,如此神奇,不可思議。

    「我需要你……」她抬起手,撫著他的臉,在這如夢低幻的神奇時刻裏,吐出真心:「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

    她的話,抓住了他的心,溫柔的包裹住他,撫平了長年的不安。

    他很卑鄙,他知道,一直曉得。

    但他沒有辦法不這麼做,他不想再忍,他需要她,需要她在乎他、渴望他、崇拜他,他需要她和他在一起。

    當他失去她的消息,當他在萬丈高空裏駕駛阿帕契,除了趕到她身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一輩子沒這麼害怕過,不曾如此恐懼憂慮。

    如果她不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他失去了她,他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只有她,能讓他安眠;只有她,能使他微笑;只有她,能教他動心。

    這個好傻好傻的女人……讓他好愛好愛……

    「我愛你。」

    他弓身親吻她,緊抓著她的小手,開始綠動。

    「阿震……」她咬著唇,嚶嚀。「等等……」

    「我愛你。」愛戀的,他告訴她,一次次的告訴她。「我愛你。」

    她水亮的眸子,漾著春光,映著他,全身上下都被染紅。

    每當他埋入她溫暖熱情的身體裏,每當他告訴她那句話,他都可以感覺到,她變得更熱、更緊。

    「阿震……別那樣……別那樣看我……」

    她羞怯的試圖遮住他的眼,但他拉開她的手。

    他喜歡看她,因他而火熱,為他而迷亂。

    「阿震……阿震……」

    「我愛你……」

    緊緊的,抓著她的小手,他貪婪的,看著她羞怯又無措的陷入難耐的激情之中,本能的回應著他、需索著他,嬌喘的喊著他的名字,和他一起攀上高潮。

    「我愛你……」

    他睡著了。

    睡得好熟好熟。

    全身赤裸,光溜溜的,擁抱著她,一寸也不肯稍離。

    這樣毫無遮擋的緊密交纏,讓她有些害羞,卻又好愛好愛。

    他強壯的身體,溫暖、結實、光滑,有力的心跳,緊貼著她跳動。

    我愛你……

    他說了好多次、好多次。

    那聲聲的愛語,包圍著她,浸潤著她,充滿她每一個細胞。

    心跳怦然,莫名又加快。

    不自覺,小手悄悄撫上他的臉,他的眉上,有著讓玻璃劃破的舊疤,那個疤很淡很淡,淡到幾乎看不出來,可每回她總能一眼看見,總是會忍住感到心疼。

    他有一雙黑眼圈,白皙的皮膚,讓他的眼窩看起來好深。

    他一定好久沒睡了,沒有好好睡,還敢說她呢。

    這些年,她始終只敢將愛偷偷藏在心中,總覺得當抱枕也甘願,怎麼樣也沒想到,竟然能有這一天。

    忍不住,貼近他的唇,輕輕的,偷了一個吻。

    臉紅,心又跳。

    明明和他什麼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而且他甚至還是昏睡狀態的,她也只是偷一個吻而已,竟然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渾身燥熱,莫名害羞。

    他仍在睡,一副安穩的模樣。

    輕咬著偷吃的唇,她將羞紅的臉埋入他懷中,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揚起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然後,和他一起,乖乖睡覺。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32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10:35 P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敲門聲,輕輕響起。

    他很快高睜開眼睛,眼前的女人,吐氣如蘭,睡得正熟。

    怕吵醒她,他迅速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抓起一旁皺成一團的浴巾圍上,大步走去開門。

    門外,阿南站在那裏,嘴角噙著笑。

    「睡飽了?」

    「嗯。」他有些尷尬,仍是微一點頭。

    「肯恩情況不太好,Rain和我決定把手術時間提前。」

    「什麼時候?」他低聲問。

    「現在。」阿南看著他,告訴他情況:「我找了紅紅當助手,她已經到了,但我們還需要一個人。你可以嗎?」

    他冷靜的瞧著眼前那個男人,想也沒想的回答。

    「你知道我可以。」

    過去數年,他一直跟著這個男人學習,原本是為了他自己的身體,但他像塊海棉一樣,吸收著所有相關,甚至不相關的醫學知識。

    他們兩個都沒想過,有一天,他學習到的知識與技術,會用在這個地方。

    曾劍南,是個不良天才外科醫生,雖然品性不良,但醫術真的十分高超。

    「你確實可以。」阿南笑看著他,「洗個澡,把衣服穿一穿,過來討論一下,我們會告訴你需要注意什麼。」

    阿南走了,他關上門,走回床邊。

    他床上的小女人,依然在睡。

    她粉唇微張,裸著身子,睡在他的床上,明明他起來時,才順手把被子拉到她肩上,短短幾分鐘,她已經翻到了他原本睡的地方,半抱著他的枕頭,將被子踢到了腰間,露出大半的雪白嬌軀。

    烏黑的長髮圈圍披散在她身後,其中一綹卻在身前,圈著她豐滿的酥胸。

    慾望,驀然上湧,在腿間隱隱悸動發燙,勃發昂揚。

    他懷疑自己,永遠要不夠她。

    克制著緊繃的慾望,他走上前,將被子拉上,小心的幫她蓋好,塞到她身下。

    她歎了口氣,小臉在他的枕頭上蹭了兩下,又吸了口氣,才滿意的露出微笑,安靜下來。

    好像小豬一樣。

    他的,長髮性感小白豬。

    每次看著她睡覺,都讓他感到莫名平靜。

    悄悄的,他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

    不知是夢到了他,還是感覺到這個吻,她唇邊漾出了甜美又羞怯的微笑。

    「阿震……我愛你……」

    小小的呢喃,飄浮在空氣中,熱了耳,暖了心。

    他費了一點功夫,才強迫自己起身離開她,走進浴室洗冷水澡,讓自己完全冷靜下來。

    然後,他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間,悄無聲息的關上門,讓她安眠。

    他不適合參加這場手術。

    紅眼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對麥德羅沒好感。

    當他出現時,紅紅一挑眉,但沒說什麼。

    阿南說他可以參加,他就可以參加,紅眼的手術室裏,阿南最大。

    那場低溫手術,非常困難。

    他們的時間很少,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在一定的時間內完成,否則會造成腦部缺氧,但夏雨和阿南都是高手。

    紅紅當阿南的助手,他則協助夏雨。

    阿南會找紅紅不是沒有原因的,她曾經是FBI的探員,待過屍體農場,做過法醫助手,見血完全不驚不慌。

    不過基本上,她和他一樣不適合出現在這裏,她應付死人比活人厲害。

    這個團隊,怪異卻默契十足。

    所有的流程,順暢的嚇人。

    他們兩個一個指令,他和紅紅就一個動作。

    阿南和夏雨,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們沒有浪費一分一秒,所有的動作都精準確實,他們的專注力超乎常人,快速的躁作著手中的手術器具、刀剪針線,接好了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所有的一切幾乎都同步開始,同步完成。

    手術到了後半,麥德羅老化的身體,突然出現了心室顫動。

    負責麥德羅的夏雨,愣了一秒。

    在那一秒,他和她對上了視線。

    就那一眼,他知道這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在想什麼,她也清楚他在想什麼。

    要不要救他?有沒有這個必要?

    他們己經將肯恩和麥德羅交換回來,奪回了他的身體。

    在那長長的一秒,屠震可以看見她眼裏的痛苦與掙紮,也從她眼裏看見自己的痛苦與掙紮。

    約翰.麥德羅是個瘋子,死有餘辜,不足惜!

    阿南和紅紅在忙,沒有注意這裏,而麥德羅已經很老很老,就算手術中死亡,也很正常。

    一秒鐘,無數的念頭閃過。

    當那很長很長的一秒過去,他和她,同時伸出了手——

    十一點時,可菲醒了過來。

    屋子裏,很安靜,阿震不見了,但她赤裸且酸痛的身體,告訴她所有的一切,並不是夢。

    雖然如此,她還是有些莫名的慌。

    她沖了澡,綁好頭髮,重新套上他的T恤,又從他衣櫃裏,借了一件短褲穿,然後才有些心虛的探頭出去看。

    電腦房裏沒有人,走廊上也是。

    她躡手躡腳的,溜過走廊,爬上樓梯。

    辦公室依然有些淩亂,她聽見武哥和嵐姐的說話聲,她繼續往上走,看見雙胞胎和力剛在健身房裏摔角,那扭在一起的一大兩小又笑又叫的,和Discovery裏非洲幼獅,互咬玩耍糾纏在一起翻滾的德行一模一樣。

    屠勤和屠鷹各自在三樓和四樓拆著滿是彈孔的門,她在五樓撞見嚴風,他手上拿著一大袋的垃圾。

    看見她穿著阿震的衣服和短褲,那高大的男人,眼也沒眨一下,只微揚嘴角,開口說了一句。

    「早安。」

    「呃,早安。」她羞得滿臉通紅,匆匆繞過他,又忍不住回頭問:「那個,嚴風,你有看到阿浪嗎?我好像沒看見他。」

    「昨晚一下飛機,他就和伊拉帕先回老家了。」

    「飛機?我以為你們是搭船。」

    「後來改搭了小飛機。」當然透過了某些關係,少不得又花了韓一筆錢,但至少他們是在午夜前趕回來了。

    「喔。」她應了一聲,然後才問:「呃,你有看見莫森嗎?」

    「他在天台。」

    「那……那阿震……」

    這一個,顯然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嚴風瞧著那緊絞著雙手,羞窘的連腳趾頭都染紅的小女人,忍住了到嘴的笑,好心的回答她,道:「他在地下室的手術房裏,幫阿南和Rain。」

    「手術?」她呆了一呆。

    「麥德羅和肯恩。」他提醒她。

    「現在嗎?這麼快?」她瞪大了眼。

    「阿南說遲早要做,遲一點不如早一些,加上肯恩的狀態不太穩定,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所以將手術提早了。」他看了下腕上的表,道:「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

    「喔,我知道了。」知道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可菲只能紅著臉,極力鎮定的道:「謝謝你。」

    「不客氣。

    「那個,我只是要確定有多少人要吃飯而已。」她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卻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我知道。」他忍著笑,再點頭。

    「我,呃,我馬上就去煮飯,等一下就能吃飯了。」

    她羞窘的邊說邊後退,一說完就溜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他忍到她進門,才放肆的揚起嘴角,有那麼一瞬間,他有考慮要叫紅紅提醒她,遮住她脖子上的吻痕。

    但那位置太顯眼,他很快就確定,那是某人故意留在那邊的證據。

    那小子,真的是太故意了。

    搖著頭,他笑著下樓去倒垃圾。

    屠震從手術室裏走了出去。

    他是第一個出去的,然後是紅紅。

    阿南和夏雨各自脫下了手套,走到洗手台再次的洗手消毒。

    「你做的很好。」他告訴她。

    「我盡力了。」夏雨抬起眼,看著他。

    阿南脫下口罩,微微一笑:「我知道。」

    看著這個男人的眼,她心頭一顫,懷疑他知道什麼。

    深吸了口氣,她移開視線,看向那兩張病床上的兩個人。

    他們,各自接著維持生命的系統,只是一個人的生命才正要開始,另一個卻將枯萎凋零。

    她看著那個躺在床上,影響她一生的男人,想到那一秒,想到曾經浮現的念頭。

    她知道,屠震也有同樣的想法。

    可他做出了和她相同的決定,在那一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該怎麼做,但他和她一樣,他和她伸手拿的,是同樣的東西。

    「尼克?」忍不住,她開口問。

    「嗯?」

    「屠震他真的是第一次動這種大手術?」

    「嗯,算是吧。」阿南笑笑的瞧著她,問:「怎麼了嗎?」

    他的回答,超級含糊其詞,看著這個雖然技術高超,但顯然沒什麼醫德,幾乎就像密醫,還私自教學的學長,她有些無言。

    在某一個小小的瞬間,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坑。

    但,力剛相信他,而她相信鳳力剛。

    「他的縫線很漂亮。」事實上,那幾乎是完美的。

    「名師出高徒嘛,我教得好啊。」阿南眼也不眨,自吹自擂的笑著說,然後才道:「去吧,到樓上去吃個飯,休息一下,有什麼狀況,我會再通知你。」

    「我晚點過來和你輪班。」

    「小雨妹妹。」他開玩笑的叫住她。

    她回過頭,只見他笑看著她,臉上的微笑,很溫柔,一雙黑眸有著難得的真摯,不是開玩笑。

    「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然後,她知道,這個男人,真的什麼都知道。

    那瞬間,心頭驀然一鬆。

    在這之前,她不確定她做的是對的,可是現在,她知道她是對的。

    「謝謝。」她沙啞開口,幾乎是有些感激的和他道謝,這才轉過身,推門走了出去。

    她在更衣間裏,脫掉自己的手術衣和口罩,簡單的沖了澡,換上衣服,然後才離開。

    這個地方,真的設備齊全到讓她傻眼,她實在很難想像,韓武麒到底在這個地下室裏,砸了多少錢。

    她推開第二扇門,然後看見走廊上,一個男人站在那裏。

    看見她,他揚起微笑,朝她伸出了手。

    淚水,驀然上湧,她走上前,讓他擁抱,也擁抱他。

    如果之前她的心中還有些許不確定,現在也再無任何疑慮。

    她不知道屠震為什麼會那麼做,但她知道她是對的,懷中這個男人,讓她做出了對的選擇。

    而現在,她清楚自己,終於能和他相守到老。

    二樓,廚房。

    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那些邪惡的歹徒,竟然沒有淩虐破壞這間廚房,這裏的損失,僅次於不曾被入侵的地下室。

    確實,廚房裏是有破了幾個碗,還有一個鍋子中彈身亡,櫥櫃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但除此之外,基本上都還算完好。她猜想可能是因為他們餓了,因為地上和桌上都有吃到一半的水果和麵包,被咬了幾口的那種。

    紅眼的人沒有人會浪費食物,那一定是外人吃的。

    為什麼吃東西只吃一半啊,真是可惡!這些食物加一加要上百元耶!

    可菲不甘心的把那些沾了口水的食物統統丟到廚餘桶,決定之後拿來做堆肥。

    爐子上,她已經重新燉了一鍋蘿蔔排骨湯,冒著白煙的電子鍋正在蒸煮白飯,水槽裏正沖洗著青菜,大同電鍋裏熱著她之前先煮好放冷凍庫裏冰存備用的滷牛肉。

    但今天人很多,這些一定不夠,她匆匆擦好了地闆,整理好被翻亂的櫃子,然後迅速把紅蘿蔔、馬鈴薯、洋蔥都丟到水裏清洗,再一邊將剛剛衝去前面超市買回來的雞肉拿熱水汆燙。

    啊,對了,還要椰奶。

    她將汆燙完的雞肉放好,回頭正要拿椰奶,卻看見阿震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上拿著已經幫她開好的椰奶罐頭。

    看見他,她嚇了一跳,小臉瞬間紅熱一片。

    「你……忙完啦?」接過了那罐椰奶,她力持鎮定的問。

    「嗯。」他走上前,替她把燙過雞肉的熱水倒掉,然後拿起刀子,將那些沖洗好的蔬菜,切成塊狀。

    看著那個主動過來幫忙的男人,她有些害羞,但仍不忘繼續熱鍋,並把油倒入鍋中。

    他似乎很清楚她要做什麼,先給了她大蒜,然後是洋蔥,她把洋蔥炒到半透明,然後接過他遞來的紅蘿蔔和馬鈴薯,全都炒熟了,才把燙去血水的雞肉也丟下去快炒,再加水燉煮。

    水滾了,她還沒說,他也早已把咖哩塊都準備好。

    他總是知道她想幹什麼,像是住在她腦袋裏一樣,話說回來,她的廚藝一開始就是他教的。

    廚房裏沒有說話聲,只有水滾的聲音,切菜、洗菜的聲音,他沉默的幫她一起準備午餐,只是準備午餐而已,她卻從頭到尾紅著臉,心一直跳。

    食物的香氣盈滿一室。

    好不容易,她終於比較鎮定下來,也在他的協助下,將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然後打內線電話叫大家吃飯。

    雙胞胎跑第一個,男人們也陸續出現,力剛和夏雨姍姍來遲,他很慎重其事的和她介紹那個漂亮的混血美女。

    「她是夏雨,我老婆。」

    可菲瞪大了眼,小嘴微張,下巴差點掉下來。

    鳳力剛竟然娶得到老婆,有沒有天理啊?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吧?

    「小肥,你嘴張那麼大幹嘛,沒禮貌。」

    力剛瞪她一眼,可菲臉一紅,猛地回神,連忙把嘴閉上。

    話說回來,對力剛的宣告,那女人好像沒反對耶,而且偏冷的面容上,還浮現了紅暈。

    「你真的要嫁給他?」才進來的封青嵐剛好聽到力剛的宣告,好奇的看著夏雨,脫口問:「還是他信口胡說的?」

    這個問題,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在眾人的注視下,混血美女的臉更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他……剛剛求婚了。

    「你答應了?」封青嵐本能的再問:「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沒錯沒錯,最好再考慮一下。

    一瞬間可菲超想張嘴同意,忍不住想點頭,但武哥卻在這時晃了過來,滿心喜悅的道:「不用考慮了,力剛是個好男人,再好不過了,對不對?小肥?」

    咦?怎麼問她?

    那一秒,她差點本著良心搖頭,卻又緊急煞住。

    不對!力剛好不容易才有人願意嫁他耶,他要是娶了老婆,她就解脫了,再也不用整理他那人神共憤的房間了——

    雖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俗話說得好,要死死道友,不死貧道,而且武哥笑成那樣,還直看著她使眼色,擺明著就是要她說謊啊。

    所以,即便覺得對這個混血美女很不好意思,但心念電轉間,她終於還是昧著良心,張開嘴:「力剛人不錯啦,他……呃……很活潑?」

    「什麼很活潑?你這是稱讚嗎?而且為什麼是疑問句啊?!」鳳力剛大眼一瞪,不滿的朝她逼近:「臭小肥!虧我平常對你這麼好,你竟然連一句關於我的好話都說不出來——」

    「咦?我、我不知道啦!我有說你人不錯啊——」她嚇得連忙往阿震身邊退跌,因為驚嚇而口不擇言的張嘴辯解:「我又沒說你食量大又花心,還——」

    阿震抱住了差點又跌倒的她,一把摀住她的小嘴,阻止她吐出真相,然後看著鳳力剛吐出一句話,成功的阻止了他的逼近。

    「力剛是個好兄弟。」

    這句話,沒有人反對,每個人都贊同。

    他轉而看向夏雨,道:「你不會後悔的。」

    鳳力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回頭沾沾自喜的迎向那個美女道:「你看,連阿震都替我掛保證,你不會後悔的啦。」

    一瞬間,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微微一僵。

    她抬頭往後仰,看見他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抿著唇忍住了想張嘴抗議的衝動。

    不由自主的,她悶笑一聲。

    他垂首,眼裏眸光一閃,透著警告,攔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緊。

    可菲心頭噗通,膽小的移開視線,在那一秒,真怕他又低頭吻她。

    幸好,他最終只是鬆開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餐桌上的眾人,聊了開來,邊吃邊談論這兩天發生的事。

    她隱約聽見武哥抱怨什麼飛機很貴,好像又聽到市區裏昨晚有棟大樓發生了爆炸意外,雙胞胎笑得前俯後仰,直說什麼開車很好玩,阿震哥好厲害,回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是綠燈之類的……

    她沒有注意聽,那些談笑的話都好模糊,只有坐她對面的阿震是清楚的。

    他又在桌下,把腳伸得好長好長,佔據著她腿邊的位置,將她夾在中間。

    低著頭,她羞怯的吃著飯,只感覺兩耳燒熱熱的燙。

    一餐飯,她吃得迷迷糊糊的,連怎麼洗完碗的,她都搞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全靠她長年的習慣,反射性在動作。

    吃完了飯,大家各自散開,但他仍留了下來,幫著她收拾善後,幫著她整理廚房,甚至一路跟了上來,幫她一起清掃亂七八糟的房間。

    她始終清楚的注意到他,當他跟進房裏來,她真是有點想逃跑,可確實有很多東西她自己收拾不來,只能強忍著羞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任他幫忙她一起打掃。

    兩個人四隻手,整理起來當然比較快,只是因為他的存在,她總覺得呼吸困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好像怪怪的,不知哪裏怪怪的。

    跟著她才發現,從他忙完出現在廚房之後,他一直跟著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一直跟著她。

    每次她一轉身,他就在那裏,她幾次都差點撞到他。

    然後,她突然想到他原先在忙的事,不禁抬眼瞅著那個因為要替她換燈管,才終於爬到了梯子上,不再緊跟著她的男人。

    他換好了壞掉的燈管,下了梯,把破掉的燈管扔到紙箱裏。

    「阿震,手術一切還順利嗎?」

    他微微一僵,沉默了好久。

    「阿震?」忍不住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手:「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只道:「小時候,有一次,麥德羅曾經綁架我。」

    她知道,他曾經和她說過。

    「當時,因為之前海洋他們爆破了他的研究所,他有半邊的身體,都殘了。」他深吸口氣,眼角微抽,道:「左眼也是。」

    他仍低垂著眼,沒有看她。

    「我記得很清楚,他在那裏鑲了一顆鑽石。但是,他那個行將就木的身體,現在有眼睛了,雙眼都有。」

    慢慢的,他抬眼看著她,喉頭緊縮的道:「他移植了別人的眼睛,在很多年前就這麼做了,我甚至不敢想,有幾個受害者。」

    可菲心頭一緊,不由得抬手撫著他的臉,再一次的,告訴他:「阿震,那不是你的錯。」

    「他是個很該死的人。」他說。

    「我知道。」她靠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擁抱他:「我知道。」

    她好溫暖,這麼溫暖。

    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抬起手,將她緊擁在懷中。

    這麼溫暖……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心跳與呼吸,還有她無止境的溫柔。

    難以抗拒的,他將臉埋進她發中,埋在她頸窩,深深呼吸,將她溫暖的氣息,吸進心肺中。

    然後,才啞聲繼續道:「手術到後半,出了一點意外。」

    「他……死了?」她小小聲的問。

    「沒有。」緊擁懷中單純的小女人,他啞聲說:「只要不管他,他就會死掉。」

    「但你沒有。」

    那是句陳述,她很確定,沒有任何疑問,他微微一愣。

    「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那樣的人。」她環抱著她,撫著他的背,說:「而且,他還活著,不是嗎?」

    「也許夏雨或阿南阻止了我。」他悄聲說。

    「才不是。」她篤定的道:「你不會那樣做。」

    「為什麼?」他自己都不曉得,他會這麼做,她怎能如此確定?

    可菲抬起頭,瞧著他,理所當然的說:「因為你是阿震啊,你又不是麥德羅。」

    她萬分的信任,讓他心頭微顫,忽然間,慶幸自己做對了選擇。

    「我很想殺了他。」他嘎聲道。

    真的很想,他記得那一秒鐘所有邪惡的念頭。

    在那很長很長的一秒,對那男人的恨如黑潮般上湧,抓住了他,但後來……

    「後來,我忽然想到你。」

    「我?」可菲呆了一下。

    他垂眼凝望著她,說:「我離開的時候,你在我床上睡覺,睡得像小豬一樣。」

    她微窘,臉再紅。

    「你抱著我的枕頭,說了一句夢話。」溫柔的、眷戀的,他撫著她的臉。

    「夢話?」她睜大了烏溜溜的大眼睛。

    「你說,」他微歪著腦袋,嘴角微微一勾,柔情低水的道:「阿震,我愛你。」

    熱氣層層上湧,薰得她直冒煙。

    那個甜美的畫面,驅散了所有的黑暗思緒,他想要再次擁抱她,問心無愧的擁抱她。

    麥德羅是該死,但不會死在他手上。

    「我很想殺了他,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值得你愛的人。」他撫著她熱燙的小臉,看著她純淨烏黑的大眼:「我不想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你本來就不是。」雖然很害羞,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張嘴道:「而且,那……那不只是夢話啦,我……我愛你……」

    光天化日之下,這句話聽起來更讓人不好意思了。

    可是,他的眼亮了起來。

    「再說一次。」他要求。

    「我愛你……」應聽眾要求,她羞怯再開口。

    「再一次。」

    「我愛你。」

    一次又一次,這句話,越來越順口。

    他美麗的眼睛,藍得驚人,像他老家的大海一般藍,一般深。

    身體,變得好熱好熱。

    然後,他吻了她,輕輕的一個吻,讓她的心狂奔。

    大手探進她的發,他加深那個吻,一次又一次的,他親吻她的唇瓣,溫柔的、深情的吻著她,廝磨著她的唇,暗啞的道:「我好希望、好希望,自己是正常的……」

    「你是正常的,你當然是……」仰望著這個美麗卻又沒有自信的男人,可菲心疼的撫著他的心口。

    他胸口一緊,想著她是多麼天真。

    「我不是,我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病,然後我會死,你懂嗎?」他深吸口氣,嘎聲和她坦白的說:「到時候,你會剩下一個人,我不應該這麼做,我不應該和你在一起。」

    她震懾不已,忽然間,瞭解這些年,他為什麼都不說;忽然間,懂得,他的掙紮與苦痛。

    我想要你記得我,就算哪天我死了,你還是會記得我……

    忽然間,領悟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死,一直都認為自己會死。

    她可以看見,他眼裏複雜的情緒,痛楚與不捨,貪婪和渴望,盡在其中。

    以前,因為心虛,因為怕被他看透,她總不敢仔細看他的眼,不敢直視他的眼,直到今天……直到今天……

    才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看似冷若冰山,但不是冰山,一直不是,他是火山。

    平靜的外表只是他的偽裝,他的情感就如火山熔岩一般滾燙。

    深深的,她看著他,忘了羞怯。

    「可是你在這裏了。」

    「可是我在這裏了。」他沙啞的說:「我是個自私的人。」

    一直知道,他不是無情的人,可她不曉得,他的情,那麼深,似海深。

    看著他的眼,那深邃湛藍的眼,這一瞬,什麼都瞭解。

    「不,你是個溫柔的人。」可菲昂首看著他,撫著他的臉龐,萬般心疼:「如果你自私,你就不會為此痛苦了,你不交女朋友,是怕有人為你傷心吧?離開老家也是,對不對?離得遠一點,感情不會那麼深,你不想大家太喜歡你,不想如果哪天你死了,他們會為你難過太久。」

    他沒有否認,眼裏,只有疼。

    「阿震,你錯了,這樣不對,我沒有家人,我好羨慕你們,你的家人都愛你,不會因為你離開,就愛得少一點,不會因為你走遠,就忘掉曾經相處過的一切。你這樣對他們很不公平,你這樣對我很不公平。」

    她深情的凝望著他,溫柔的告訴他。

    「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甯願你在身邊,也不要你離得那麼遠,偶爾才回來一遍。昨天,我看見雙胞胎出現,一直奇怪他們為什麼會來,為什麼在這時出現,我問他們,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

    他知道,他很清楚,他也有聽到回答。

    「他們擔心你。」他沙啞的說。

    「對,他們擔心我,但我是誰?不過是個哥哥們公司裏的打雜小妹。」可菲告訴他,問他:「我只有參加婚禮時,才跟著你們回去過幾次,我是個外人。可是,你是誰?你是他們的哥哥。如果他們連我都會擔心,你覺得他們不會擔心你?」

    他一怔,微愣。

    這男人這麼聰明,卻在這件事上鑽了牛角尖。

    心疼的看著他,可菲輕聲再問:「你以為,屠勤和屠鷹,為什麼在這裏?阿浪和帕哥回家了,因為急著見老婆,屠勤和屠鷹也有老婆,屠鷹和水淨還有孩子,可是他們兩個還在這裏。」

    他的臉,熱了起來。

    「他們擔心你。」可菲認真的說:「所以在這裏。」

    他是個,讓人擔心的任性小弟。

    「他們愛你。」她告訴他,發自內心的道:「我也愛你。」

    「就算我會死?」他的眼裏,浮現水光。

    「阿震……」心疼的,她告訴他:「我也有可能先死啊,紅眼是意外調查公司,你應該比誰都還清楚,意外天天都在發生,不是嗎?我昨天,就差點死掉了啊,對不對?」

    話一出口,她就發現她嚇到他了。

    他的表情,在瞬間刷白,變得好兇狠,好嚇人。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額冒青筋,斬釘截鐵的宣告:「不會。」

    這是極為任性的發言,她卻覺得心好暖,好熱。

    「那你不要想著你會死,要想著怎麼樣讓我們活久一點啊,我喜歡活著,我想要活得很久很久,和你一起,很久很久……」

    說著,有些羞,臉紅紅,卻還是瞧著他,盯著他,沒有閃躲。

    「很久是多久?」他嘶啞輕問。

    「很久就很久啊……」她羞赧的咕噥。

    「多久?」忍不住,又逼問。

    瞧著他熱情如火的眼,知道他非要聽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她只好強忍著害羞,悄聲吐出內心的渴求:「一輩子……」

    說了,又覺得好羞,感覺自己好貪心,好不要臉喔,忍不住又補充:「……會不會太久?如果你覺得太久的話,不要那麼長也沒——」

    「不會,不會太久……」他熱血沸騰的打斷她,話未完,已再次俯首親吻她,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她。「不會太久……不會……」

    這個吻,如此溫柔,那般愛憐,讓她難耐輕喘,情潮洶湧,連心都在發抖。

    「丁可菲,我愛你。」

    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只聽他說,暗啞的說。

    他眸中,有水光閃動。

    「那我們活久一點,好不好?阿震?」

    這也是任性的發言,她少有的任性,幾乎像是在撒嬌。

    她看起來,是那麼可愛,這麼嬌羞。

    胸臆中,充滿對她的愛戀,再一次的,他親吻她柔嫩的唇瓣,將她緊擁,開口許下承諾。

    「好。」

    他會活久一點,更久一點,再久一點,和她一起,很久很久……

    懷裏的小女人衝著他,漾出開心的笑容。

    午後三點,陽光輕輕。

    這個女人,是他的救贖,他一生的摯愛。

    他知道,他會珍惜這一刻,珍惜能夠擁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愛她到永遠。
作者: yobm    時間: 2011-2-28 10:34 AM

本帖最後由 yobm 於 2011-2-28 10:36 PM 編輯

過年

除夕夜,可菲和阿震,一起回到了他的老家。

    他的老家,就在海邊,是一間餐廳,叫「藍色月光」。

    餐廳很美,前方過一條馬路,就是海濱公園,再過去就是長達好幾公裏的單車道和港口。

    以前,她只來參加過婚禮而已,他的家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那些長輩,總是對她特別關切,每回她來這裏,總是有吃又有拿。

    前幾次,她不知道是為什麼,還以為是因為她是孤兒,他們才對她特別好,後來才知道,是因為他們曉得,阿震喜歡她。

    他們似乎一直知道,她對他是特別的,據說他表現的很明顯?

    她都不覺得。

    可紅紅笑著說她是身在其中鬼遮眼,不然早該曉得阿震對她很特別。

    桃花和海洋,是他的父母,她之前就見過好幾次了,這一回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還要緊張。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的家人一起過年。

    她緊張得要命,結果到後來卻因為太忙,完全忘了自身的緊張。

    他的家人,全都回來了。

    耿屠莫三家,一向是一起過年的,每年除夕,藍色月光都會休息,所有的人都會回來,一起在這裏吃團圓飯。

    他家很多人,食物只要一上桌就會消失,她忍不住主動去幫忙,忙到都差點忘了吃飯。

    當然,只是差一點。

    她最後還是吃了,吃了很多很多,吃到撐。

    那一夜,很熱鬧、很好玩。

    紅眼的人都到齊了,屠勤和屠鷹帶著靜荷學姐和水淨一塊,武哥和嵐姐理所當然一起回來過年;嵐姐快生了,挺著個大肚子,卻依然身手非常,早上還在市區裏遇到個不長眼的搶匪,被她痛毆一頓,送警嚴辦。

    阿南與恬恬,嚴風和紅紅都早已習慣要到這裏來吃年夜飯,阿浪則本來就算耿叔的半個兒子,阿浪在,當然茵茵也會在,就連力剛也在意思意思吃完家裏的團圓飯,也帶著夏雨往這裏鑽,帕哥和初靜因為住在當地,更是一早就在這兒幫忙了。

    少了麥德羅的陰影,就像去掉了多年的塵埃,這個年,過得特別清爽開懷。

    那場手術,非常成功。

    約翰.麥德羅,在手術後,又活了幾個月,不過卻是生不如死,因為他才清醒過來,沒多久就被阿南氣到中風,只能生生的躺在病床上,有怒不能言、想動不能動,加上他的身體本來就已經過於衰敗,最後幾個月,只勉強靠著機器存活。

    不過,武哥可沒浪費這個好機會,才剛裝潢好的公司被麥德羅的人毀了大半,他和恬恬差點抓狂,恬恬剛回到公司,看到那個慘況時,真的是大發雷霆,還跑去地下室把麥德羅臭罵了一頓。

    總之,武哥把已經中風的麥德羅賣給FBI,順便和所有相關人等全都敲詐了一筆。

    少了約翰.麥德羅,加上武哥透過記者,公開了麥德羅的罪行,麥德羅科技算是毀了。

    那個月,新聞報得沸沸揚揚的,佔據了所有版面,但她注意到,各國的網路新聞,都同時小小的報導了一下,世界各地許多孤兒院,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匿名的大筆捐款。

    雖然阿震和武哥都沒說,但她知道那是他們做的。

    麥德羅科技的錢,被駭客盜走了,FBI敢怒不敢言,只有中情局的狄更生打電話來碎念了一下,不過他也沒念很久,因為他很快就被武哥收買了。

    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世界上,有麥德羅那種瘋子,當然也會有武哥這種奸商。

    她有時候會想,武哥其實也算是某一種天才吧,這種事真的不是什麼人都幹得出來的。

    至於肯恩,他早在半年前,就被送到了老家休養,當然年夜飯,少不了他一份,他的氣色看起來很好,但眉宇之間,仍有些難以抹滅的憂鬱。他和大家的互動不多,依然有些生分,可是她想這情況會慢慢好轉的,他畢竟是住在這個用愛養大阿震的家族裏。

    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真正的,對人敞開心房的。

    十二點整,耿叔帶著孩子們,在前院放了燦爛的煙火,連附近的人都跑來看。

    她和他的家人一起守歲,一起聊天,一起吃著年夜飯,聽男人們告訴她,阿震年少的歲月,看女人給她看,他兒時的照片。

    她被好多人、好多人包圍著,她知道他們因為他,所以也愛她。

    然後,夜深了。

    孩子們終於累了,被趕上了床。

    女人們收拾著廚房,男人們幫忙整理混亂的餐廳。

    陸陸續續的,他們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一度喧嚷的餐廳裏,再次安靜了下來,她幫著桃花,留到了最後,然後聽見前面傳來鋼琴聲。

    因為好奇,她走到前面探看。

    餐廳裏的大燈,已經被關掉了。

    大家都走了,但平台鋼琴那邊,還有一個人。

    那個男人,測試的,按了一個音符,又一個音符,再一個音符。

    然後,開始彈奏起來。

    那樂音,好輕、好柔,悄悄的,蕩漾在夜色中。

    月光,淡淡從窗外灑落,像在他俊美的臉上,鑲了一層薄薄的銀光。

    他修長的手指,優雅的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流動。

    音符一個接著一個跳動,分開再相擁,交纏著,舞動著,包圍著在黑夜中的每一對戀人。

    這一曲,好美,好溫柔,沒有半點壓抑,儘是愛戀在其中。

    深夜的琴音,淡淡,幽幽。

    他的表情,莫名動人,很放鬆。

    剎那間,知道這才是他原來的模樣。

    然後,他看見了她,那一瞬,琴音更輕、更柔,更讓人心動。

    他看著她,一直看著她,讓她怦然心動。

    不由自主的,被他愛戀的眼神勾引,走向他,來到他身邊,如飛蛾撲火。

    他奏出最後一段節奏,溫柔的敲下最後一個琴鍵,然後無聲朝她伸出手。

    她將小手放到他手中,讓他握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會彈鋼琴。」

    照片中,彈著鋼琴的,都是初靜或海洋,不曾有他在其中。

    認識那麼久,以為早已對他瞭若指掌,現在才曉得,原來還有那麼多不熟。

    「海洋教我的。」他輕輕將她拉到身前。

    屠海洋,是個多情的男人,才教出他這麼多情的孩子。

    「這是什麼曲子?」她好奇的,悄聲問。

    「藍色月光。」他將她因為洗碗變得冰冷的指尖,拉到唇邊親吻。

    天氣有些冷,他說話時,總有些許白煙,當他吻她,嘴裏熱氣隨著那個吻,熱了指尖,暖了血。

    「好好聽。」她垂眼撫著他的唇瓣,他的眼角眉梢,「我從來沒聽過。」

    「海洋寫的曲子。」他扶著她的腰,讓她站在腿間,仰望著她,勾起嘴角,露出溫柔的笑:「為桃花寫的。」

    那抹笑,讓心,偷偷的跳。

    不自禁的,她低頭,親吻他。

    一次,輕輕的,她刷過他的唇。

    然後,悄悄張嘴偷取他變得沉重的呼吸,羞澀的伸舌探進他熱燙的嘴。

    她能感覺他洶湧的慾望,感覺他擱在她腰間的大手,微微用力,感覺他的身體因此緊繃。

    他忍著,再忍著,然後不再隱忍,他張開嘴,和她唇舌交纏,強勢的掠奪著她的甜蜜。

    她能清楚感覺他的體溫與心跳,熱情和需要。

    這個男人總是能……讓人暈眩……迷醉……

    但他的衝動,讓她壓到了琴鍵,好幾個鍵。

    寂靜的暗夜裏,失控的琴聲好響,傳得好遠。

    她驚醒過來,羞紅了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坐到了他腿上,若非她穿的是長褲,此刻他恐怕早已在她身體裏。

    「阿震……別在這裏……」

    他的呼吸,有些不穩,眼裏儘是慾火,但他忍住了。

    這裏是公共區域,還有落地窗,只要有人經過,就會看見。

    而他比她還清楚,家裏有多少人,到現在還沒睡。

    他一把抱起她,帶她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一夜,無盡纏綿。

    他在月光下,和她作愛。

    屋外,依然很冷,但天是清的,月是明的。

    她和他,依偎著,廝磨著,互訴愛語。

    她已經習慣他了,早就習慣他在身邊,但對他的需要,低乎永遠是不夠的。

    不夠。

    他說過,她如今才懂。

    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自己能夠影響他,如此深。

    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有一天,她能擁有他。

    這個美麗又任性的男人……

    她在他的懷抱中睡去,在他的懷抱中醒來。

    窗外,天已大亮。

    冬日的暖陽,在椰子樹頭閃爍。

    從他的房間,可以直接看見湛藍的海,他卻沒有看那美麗的景緻,只是側躺著,看著她睡覺的模樣,都不知看了多久。

    她有些羞怯,卻捨不得移開視線。

    陽光下的他,那麼強壯,這麼美。

    「你為什麼……」沙啞的,他開口問:「愛我?」

    她紅了臉,卻仍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你是個好人啊……」

    「什麼意思?」

    「我剛來時,你對我好兇、好冷淡喔。」

    「你有被虐待狂嗎?」

    「才沒有。」她輕推了他胸膛一下,紅著臉嗔道:「大家都對我很好,巴不得我留下,即使我笨手笨腳的,煮的菜又難吃得要命,他們還是努力忍耐我,只有你一副想趕我走的樣子。」

    「我剛開始,真的好討厭你,好討厭好討厭。」她用力的強調,看見他臉上浮現微惱的神色,才撫著他的心口,笑了出來,說:「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只是擔心我。你知道武哥在幹什麼,曉得在紅眼工作會有危險,也清楚那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你擔心我沒有辦法應付這些事,所以才想趕我走,對不對?」

    藍眸很深,好深。

    以為她不知道,她卻都懂。

    「你看似冷淡壞心,實際上卻很溫柔。」她瞧著他的眼,微微一笑:「我愛你,是因為只有你,才是唯——個,打從一開始,就真正在乎我,且替我著想的人。」

    都說她笨,其實這小女人聰明得很。

    他懷疑,這世上,還有誰懂他,比她更多。

    低下頭,他俯身親吻她,在冬日暖陽下,和她求婚。

    「小菲,我們結婚吧。」

    她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

    「嫁給我。」他悄聲說。

    「你……你確定?」

    「反正你的存款也沒了。」

    「咦?你怎麼知道?你偷看我存折?」

    「沒有。」他眼也不眨的說。

    他看起來不像在說謊,不是存折,那是——

    「你偷看我日記?」她驚呼。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只是低下頭,堵住了她喳呼的小嘴。

    「阿震,等一下,你說清楚……呀……」

    「你怎麼可以……啊……嗯……」

    「等等……慢一點……慢點……」

    他聽話放慢,放得很慢很慢,她卻再也無法思考,只能在他邪惡的逗弄下,嬌喘聲吟著,忘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他聲聲在耳畔訴說的愛語。

    「小菲,我愛你……」

    「很愛你……」

    「最愛你……」

    當激情過後,他再求婚時,除了投降,她也沒有其他選擇。

    她愛這個男人,即便他自私、任性又霸道,但他愛她,而且她知道,他會愛她直到吐出最後一口氣,直到最後一次閉上眼。

    很久很久以前,她以為自己只剩下一個人,到老都只會一個人,但現在,她有他。

    她的男人。

    她的阿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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