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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煓梓 - 我愛珠光寶氣【單】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6:51 PM     標題: 煓梓 - 我愛珠光寶氣【單】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9-25 08:4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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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許招金一直有個煩惱──不知道如何打扮自己!
父母把俗氣當貴氣,耳濡目染之下她的眼光也跟著變差;
想來個俗女大變身,卻因為受到社交圈排斥,沒人肯幫忙!
鼓起勇氣參加珠寶展,想請單星澈幫忙改造,竟意外抽中大獎?!
這是老天在幫她,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人稱珠寶界貴公子的單星澈,有著非凡的鑑賞力!
據說被他看上眼的東西,不僅身價暴漲,還會引起流行。
但品味超群的他竟然被自己的爺爺出賣,成了牛郎?!
更糟糕的是他的伴遊對象還是個大俗女,這是怎樣?
老頭子又在使詭計亂點鴛鴦譜了嗎?他可不會上當……

【出版日期】 2011/06/09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花蝶1453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7:35 PM

第一章

  「聽說陳公子又搞大一個女人的肚子。」手塗紅色蔻丹的女子,手裡拿著高腳杯,杯底的香檳還在冒泡,也只喝了三分之一。

  「哪個陳公子?」手指同樣塗著顯眼指甲油的女子問道。

  「華夏集團的小開。」手塗紅色蔻丹的女子擠眉弄眼。「他號稱『千人斬』,這個倒楣的女人不曉得排第幾號?」

  「一定很後面。」塗著顯眼指甲油的女子聳肩。「不過他再玩下去自己也快玩完了,聽說他老爸已經下最後通牒,要他收斂一些,否則就要中斷供給,還威脅他要凍結帳戶。」

  「活該,誰叫他這麼花心?」

  「可不是……」

  鋪著紅地毯的酒會上,充斥著各種不同類型的交談。有的人聊社交圈的八卦,有些人則是熱心打聽股市明牌,更多人忙著展示身上的珠寶。

  畢竟,能收到「PURE珠寶公司」發出的邀請卡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得要是每年消費達千萬以上的VIP,才能進得了這珠寶展的大門,說難聽點就是有錢人的聚會。

  PURE珠寶公司由單見青創立,傳到單星澈手裡已經是第三代了。英文名字叫David的單星澈,其實還沒有完全掌握公司的主導權,但公司大部分的業務已經交由他承接策劃,業界預測再過兩年單見青就會完全退出公司運作,把公司交給他唯一的孫子單星澈全權負責。

  只是,就算單星澈還沒有完全接手PURE珠寶,實際上已經接手八、九成,以今天的珠寶展為例,完全由單星澈一個人策劃,單見青完全不過問,說好只關心業績。

  不過單星澈懷疑事情有這麼順利,以他爺爺愛攪局的個性,要說不沾到邊是不可能的事,只怕他會給他「意外的驚喜」,然後就該他倒楣了。

  珠寶展已經在一個小時前開始,前半個小時是以投影片的方式,說明此次展出的珠寶來自哪一個國家、由哪一位珠寶設計師設計,後半個小時則由模特兒走伸展台,走秀結束後再穿梭於賓客之間實際展示身上的珠寶。

  這場珠寶展所展出的珠寶,總價高達十億台幣,每個模特兒身上所配戴的珠寶,就算只是一隻簡單的戒指,最少也要百萬起跳,光在保全方面就大費周章,於是出現會場的保全竟然比賓客還多的有趣場面,只是這些保全都巧妙化身為賓客,外表看不出來而已。

  只是,這既是社交圈的盛會,邀請的物件又是VIP,少不了要彼此認識,枉費邵傑銳用心安排保全喬裝成客人,結果也是白忙一場。

  「David!」

  正式展出結束之後就是輕鬆的酒會,單星澈既身為珠寶展的主辦人,同時也是酒會的主人,免不了四處打招呼。

  「嗨!Mary,最近好嗎?有沒有看上眼的東西?」他一開口就是生意,態度積極又受歡迎,是業界公認的最佳推銷員。

  「我看中一對紅寶石耳環,但是價錢稍嫌貴了一些……」

  雖然在場的賓客個個都是有錢人,口袋都很深,但殺起價來不比菜市場買菜的菜籃族客氣多少,一樣是刀刀見骨。

  「Mary,貴有貴的價值,便宜的當然也有。但你的氣質天生就適合配戴昂貴的珠寶,便宜貨不適合你。」單星澈說服人的方式永遠那麼深得人心,名叫Mary的貴婦只掙扎了幾下就被收服,最後還是以高價買下那對紅寶石耳環。

  「真有你的,David!改天能不能來我的公司兼差,客串一下推銷員?我付兩倍時薪給你。」邵傑銳最佩服的就是單星澈那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產品好我才敢大聲說話。」單星澈笑著拿開邵傑銳的手臂,免得他粗手粗腳壓壞西裝的線條。「況且你給的時薪還不夠付我的停車費,我幹嘛沒事找事做?」

  「呿,虧我們還是好朋友。」沒有義氣的傢伙。「不過這次的珠寶展,你爺爺真的不插手嗎?會不會等到結束之前,他老人家才來個臨別秋波?」

  「別說了,光想我就雞皮疙瘩掉滿地。」單星澈苦澀回道,也怕他爺爺使拐子。

  「難為你了!」邵傑銳拍拍單星澈的肩膀,有同樣感慨。

  邵傑銳有個和楊門女將一樣強悍的奶奶,單星澈則有個比韋小寶還古靈精怪的祖父,永遠有餿主意,因此兩個人可說是難兄難弟,情況差不了多少。

  「Jerry!」會場那頭有人在喊邵傑銳,隔著好幾個賓客遠遠跟他揮手打招呼。

  「Charles在叫我,我過去一下。」邵傑銳隨便跟單星澈點了下頭,然後走向另一位好友。

  單星澈則是繼續穿梭於會場,到處跟人致意敬酒,看似在進行社交,其實心裡掛念的還是業績,今天的業績要是太難看,爺爺肯定饒不了他。

  「David,Jannie脖子上掛的那條項鍊,我來戴會不會太細?」又有一個貴婦詢問他的意見,這次不是為了殺價,而是求助他名聞遐邇的眼光。

  「嗯……依照你的脖子比例來看是細了一點。」單星澈打量了一下貴婦後建議。「而且綠金石對你來說也不夠耀眼,襯托不了你的氣勢。」

  「那……」

  「Anna身上那條祖母綠鑲鑽項鍊會更適合你,Anna,請你過來一下!」

  隨著單星澈瀟灑的彈指,只見名叫Anna的模特兒風情萬種地朝他們走來,幾分鐘後,單星澈又成功賣掉一條價值千萬的項鍊,算是頗有斬獲。

  「David,here!」他才剛抽空喝口酒,又有人叫他,真忙。

  「對不起,失陪。」單星澈只得將手上的酒杯交給waiter,然後加入另一群賓客,與大家從容地談笑。

  場內單星澈像隻花蝴蝶周旋於各賓客之間,場外許招金卻是一直在會場的門口徘徊,不時還伸頭偷偷打量單星澈,一邊回想人們對他的評價。

  單星澈,人稱珠寶界的貴公子,社交界最有品味的男人之一。他不僅對珠寶有非凡的監賞力,對監賞女人也有一套。他在各方面的品味都是一流,只要是被他看上的東西,不只價值瞬間翻倍,還會造成流行。

  許招金把社交界對他的評價在心裡默默複誦一遍,一邊偷看他身上那套剪裁合身的西裝,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粉紅色禮服,總覺得自己好像工廠大量生產的廉價娃娃,怎麼穿都不對勁。

  她再次探頭觀望會場,場內的賓客身上皆配戴著昂貴珠寶,許招金也是,只不過人家的珠寶是用來襯托氣質的,她的卻像是怕歹徒不來搶似地招搖,只因為她爸媽堅持輸人不輸陣,一定要她把全部的珠寶都戴在身上,說這樣才顯得出氣派。

  於是她從頭髮、耳朵、脖子、到雙手都戴滿珠寶,甚至還戴了腳鏈。

  想到這裡,她把自己從脖子以下看一遍,越看臉越紅。

  她也知道自己戴這麼多珠寶不好,可說實在話,她也不知道哪裡不好,因為她家一直都是閃亮亮的,就連車子也是bling bling,一百公尺以外就能看到她家的車。

  「哈哈哈!David,你真是……」

  場內這時傳來一陣大笑聲,單星澈不曉得說了什麼笑話,惹得旁人哈哈大笑,他自己也很開心。

  看著他恣意瀟灑的笑容,許招金好羨慕他能夠那麼自在地和大家相處,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被臺北社交圈接受。

  「小姐,你已經在門口走來走去走了快一個鐘頭,到底要不要進去?」負責門口把關的接待人員,隱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出聲抱怨,極想控告她妨礙公務。

  「要進去、當然要進去。」她趕緊回神打開手上的包包,拿出邀請卡交給接待人員。

  接待人員接過邀請卡看了一下,然後把邀請卡交還給她,有點驚訝,有點不解地請她進入會場。

  讓接待人員驚訝的是許招金居然真的有邀請卡,不解的是單星澈怎麼會發給她邀請卡?她的打扮只有一個「俗」字可以形容,和這場晚宴的格調相差太多,完全上不了檯面。

  其實不只接待人員這麼想,就連許招金自己也很懷疑party裡的那些人會怎麼看她?免不了又要取笑她一頓,她還是別進去好了……

  許小姐,期待下次再見到你。

  腦中閃過陸雅量優雅迷人的笑容,許招金用力搖頭,叫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氣餒。

  不行!許招金,為了完成你的夢想,你一定要加油!

  許招金強迫自己鼓起勇氣踏進會場,她計畫趁著這個難得的經驗,拜託單星澈教她怎麼改善自己的穿著打扮,增進品味。畢竟他是社交圈公認最有品味的男人,俗話說:只有男人才能真正瞭解男人。她想抓住陸雅量的心,就得借助單星澈的力量,徹底改變自己。

  許招金是個害羞又沒自信的女孩,但為了陸雅量她豁出去了。她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敢跨出腳步,怯怯地走進會場。

  只見會場裡的賓客紛紛停止交談,所有人的目光全停留在她身上,好像在看馬戲團珍獸似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然後開始交頭接耳。

  「她穿的那是什麼啊?」

  「配色真恐怖。」

  「品味有夠差的……」

  大夥兒果然就如同許招金事前擔心的那樣卯起來取笑她,她甚至還來不及臉紅,立刻又有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大家看,有一棵會動的聖誕樹正朝我們走來耶,真神奇!」說話的女子,大家都叫她Angel,不過她雖然名叫天使,卻有著不下於惡魔的壞心腸,嘴巴尤其惡毒。

  單星澈原本專心在和賓客討論事情,被Angel誇張的叫聲這麼一干擾,也不得不中斷談話,轉過身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看見許招金的穿著打扮時,第一個反應和大家沒兩樣,都認為她的打扮糟透了,完全不見品味。

  她身上那件粉紅色禮服,不但像工廠大量生產的便宜貨,放射狀蓬蓬裙的設計更是累贅,讓她看起來像一朵盛開的牽牛花。這還沒關係,最糟糕的是裙子上頭還鑲滿了綠色的人工小碎鑽,看起來就像無數隻蝸牛在她身上爬,既恐怖又可笑,頗具娛樂效果。

  衣服已經很誇張,她身上的珠寶更是嚇人,一顆比一顆還大,活像是剛從礦場開採出來尚未經過琢磨的原石,只看見分量,完全不見珠寶的優雅與璀璨。

  說實話,單星澈在社交圈打滾這麼久,沒見過品味比她更差的人。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出頭,二十歲的年紀應該是很會打扮自己,但她的穿著卻比四十歲的女人還要糟糕,說不定六十歲的老太太都比她會打扮,而且她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鍊……

  拳頭大小的墜子,有如基因突變的雞蛋在許招金的鎖骨下方搖晃。單星澈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胸前那顆紅玉髓墜子,上頭還有雕花,半透明的紅棕色說典雅談不上,比俗氣倒是滿分。

  他吞吞口水,默默祈禱她身上的珠寶不是跟他家的珠寶公司買的,他可不想被迫再回到學校重新學習如何鑑定珠寶。

  自四方八面傳來的訕笑聲,使得許招金的臉更紅。

  她的十指緊緊抓著裙子,一臉困窘,看大家的表情,好像都不希望她加入他們,好似跟她多說上一句話,都會降低自身的格調,連嘲笑她都跟她保持一定距離。

  許招金不知所措的模樣,勾起單星澈的同情心。

  她明顯被孤立在社交圈之外,沒有人願意跟她打招呼,遑論交談。他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事變成全民公敵,但這是他的酒會,她是他的客人,招待她是他的義務,他不能讓她產生任何不愉快的感覺,這才是一個優秀的party主人應該做的事。

  單星澈於是主動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

  「歡迎你來。」他對她微笑,發現她不只衣著糟糕,化妝技巧也有待改進,完全沒有跟上時代的腳步,就好似鐘錶的某個環節卡到,時尚的指標都沒有跳過去。

  「謝謝。」許招金沒有料到他會主動跟她打招呼,臉幾乎紅到耳根,看得Angel十分不爽。

  「我是單星澈,大家都叫我David。」他先來個自我介紹,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我、我叫許招金……」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好像很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呃,你叫……」

  「許招金。」她稍稍放大聲量回道。「允許的許,招福的招,金子的金……」說到最後,她的音量甚至比蚊子的聲音還要小,幾乎完全聽不見。

  她的聲音雖小,單星澈還是聽到了。他不得不說她的名字還真特別,以她年紀之輕,很難想像還有父母會為女兒取這種名字,感覺好像還未跨過上個世紀,難怪她不想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好像沒見過你。」他試探性地問道。「你也是我們公司的客戶嗎?」

  「我不是。」許招金搖頭。「我媽媽才是,我今天只是代替她出席。」

  「原來如此。」難怪他們沒打過照面。「我就說好像沒見過你身上的珠寶,是在我們公司的門市買的嗎?」單星澈念茲在茲在意的還是她身上的首飾,一整個珠光寶氣,俗氣得要命,如果真是出自他們公司的產品,他第一個吐血。

  「我也不知道我媽媽是在哪裡買這些珠寶。」她臉紅解釋。「她說適合我,誇我戴起來很好看,剛好今天晚上有party,我就順便戴在身上……」

  許招金每說一句話,聲量就小過一句,單星澈必須很仔細聽,才聽得見她說什麼。

  不過,雖然她沒有明確說出珠寶的來源,但單星澈有信心絕不會出自他家的珠寶公司,否則他一定開除採購人員,而最先遭殃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單星澈實在很想告訴許招金,她身上的首飾沒一件適合她,不但老氣而且誇張,完全就是上了年紀的婦女才會喜歡的樣式。她這麼年輕,沒必要把自己搞得跟慈禧太后一樣,也不會有人對她下跪喊老佛爺萬安。

  他心裡雖然是這個想法,但嘴巴上卻說不出口,但不告訴她實話又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因此而傷腦筋該怎麼斟酌用詞,會比較委婉……

  在此同時,許招金也在掙扎,如果自己直接開口請他幫忙改造自己會不會太突兀?他一定會以為她是神經病,對她敬而遠之……

  兩個人都在煩惱該怎麼把內心的想法轉化為實際的語言,正猶豫之際,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他們兩個人的注意力於是跟著大家的視線轉向門口,看是何方神聖駕到,引起這麼大的騷動。

  從門口緩緩迎面走進會場的,不是當紅的名模,也不是哪個專門跑趴的明星,而是單見青的特助王奎。

  「我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邵傑銳一瞧見王奎登場,立即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心想單見青果然沒讓他失望,就算自己不能親自前來,也一定派分身攪局。

  相對于邵傑銳的一派輕鬆,單星澈則是緊張多了,都說他在公司是一人之下,掌握全域,其實這話並不正確,有一個人他就算是搖到全身虛脫也動不了他,那就是王奎。別看王奎僅僅掛名特助,權力可不下於總經理,連他這個執行長都要懼他三分。

  單星澈已經有心理準備,王奎多半是代替爺爺來詢問他今天的業績,他承諾爺爺今天至少會賣出一半珠寶,也達成了目標,不怕爺爺半路找碴。

  單星澈以為王奎會走向他,沒想到王奎僅是隔著一段距離跟他點頭致意,然後直接走向伸展台,在眾人的注目下,站上T字形伸展台。

  王奎示意現場的工作人員將麥克風拿給他,工作人員沒敢怠慢,立刻把麥克風遞給王奎,他接下麥克風後,馬上跟現場的賓客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單董事長的特助,王奎。」他一上場就來個自我介紹,氣勢十足。

  王奎此舉果然吸引現場的賓客朝伸展台聚集,紛紛圍著伸展台四周站立,看他打算做什麼。

  這位大叔,就會喧賓奪主。

  單星額頭冒青筋,雙手握拳,不曉得是想掐死王奎或是他爺爺,或許兩個都是很好的對象。

  「謝謝各位貴賓親臨珠寶展,董事長為了感謝各位貴賓一直以來對PURE珠寶的支持及喜愛,特別於今日的酒會舉辦一個感謝活動,也可以說是意外驚喜。」王奎此話一出,現場隨即爆出一陣歡呼,他們才在嫌party太無聊,好康的就來了。

  「什麼意外驚喜?」

  伸展台下的賓客紛紛發出疑問,單星澈則是很想殺人,這哪是什麼驚喜?根本是驚嚇!他這個主辦人明明在場,他爺爺臨時辦活動卻不事先照會他,反而派愛將臨場宣告,這跟砸場子有什麼兩樣?

  單星澈額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王奎遠遠就瞧見了卻理都不理單星澈,他比較在意的是董事長屬意的女孩有沒有到場,看見單星澈身邊的許招金以後,他放心許多,看來今天晚上的使命也能輕鬆達成。

  「王叔叔,你就別賣關子,趕快宣佈今晚的意外驚喜。」邵傑銳不同情單星澈就算了,還在旁邊敲邊鼓,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單星澈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邵傑銳,邵傑銳雙手一攤,把責任撇得乾乾淨淨,用眼神告訴單星澈他有本事去找王奎算帳,他只是幫腔,只不過他這個腔幫得很爽就是。

  還說是兄弟!

  單星澈氣不過,雙手抱胸看王奎搞什麼鬼。

  「沒問題。」王奎爽快地回應邵傑銳的請求。「在宣佈活動內容之前,首先請各位貴賓把邀請卡拿出來,不過只限女士參加。」

  隨著王奎的話落下,底下又是一陣議論。

  「為什麼只有女士可以參加?我們花的錢可不比她們少!」男士們紛紛發出不平之鳴。

  「因為這是特別為女士們舉辦的意外驚喜。」王奎沉穩地解釋。「男士們如果得到這個獎品,恐怕沒有多大意義,說不定還會造成困擾,所以才會將男士排除在外,還請各位男士見諒。」

  王奎神秘的說法,又引起一陣熱烈討論,大家都在猜測到底是什麼獎品女士限定?如果是珠寶的話,男男女女都可以配戴,就算款式女性化一些也無妨。

  他受夠了!

  聽到這裡,單星澈決定不再保持沉默,去找王奎問清楚,怎麼說他都是這場珠寶展的主辦人,不想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二愣子,讓人看笑話。

  他的腳步還沒能跨出去,王奎又拿起麥克風接著說——

  「董事長為了感謝各位女性VIP長年以來對公司的支持,決定將他最疼愛的孫子,也就是單星澈執行長當作今晚的獎品,幸運抽中他的女士,可以擁有他一個星期!」

  俗話說薑是老的辣,可單見青這枝老薑已經辣得過頭,辣得單星澈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發誓非掐死他爺爺不可。

  「哈哈哈!」邵傑銳卻是在一旁笑到彎腰,豎起大拇指誇讚。「果然是單爺爺會幹的事,完全符合他老人家的風格!」

  說完他又哈哈大笑,單星澈考慮連同邵傑銳一併掐死,這個沒有良心的混帳!

  「這是單董事長的心意,希望在場的所有女士會喜歡這個驚喜。」無視于單星澈殺人的目光,王奎繼續為女VIP謀福利,大方體貼的表現深得人心。

  原本她們只是來買珠寶,沒想到還能將賣珠寶的貴公子一併帶回家,這種好康的活動,應該多多舉辦才是。

  女狼們聚集起來成群嗥叫,三百公尺以外都能聽見她們的叫聲,更何況還有流滿地的口水,等party結束以後,清潔工作方面應該很費勁。

  女VIP之間的討論說有多熱烈就有多熱烈,Angel尤其興奮。她暗戀單星澈少說也有五年的時間,這五年之中,她用盡各種方法接近單星澈,始終沒有得到很好的效果。單星澈雖然表面上對人很親切,實際上並不好接近,對於自己的隱私更是保護到家,就算想和他不期而遇都很困難,遑論擁有他一個星期。

  單星澈、言品夏、邵傑銳三個人是好朋友,也是社交圈有名的大帥哥,三個人皆是「一八○俱樂部」的成員,外貌相當,家世相當,連身高也分毫不差,剛好都是一百八十公分。

  言品夏早早死會,所以想都不用想,白白浪費口水而已。邵傑銳的長相雖然神似韓星宋承憲,又帥又有氣質,但嘴巴卻利得像吳宗憲,出口沒好話,心臟弱一點的女人承受不起,實際上也不若單星澈來得受歡迎。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一定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王特助,這一個星期之內對David做什麼事都可以嗎?」想搶這個機會的女人可不只Angel而已,別的女VIP也是個個兇猛,作風豪邁大膽,問話也很直接,擺明瞭要將單星澈吞進肚。

  「只要執行長同意,當然可以。」王奎幽默的回道,底下的女士開始熱血沸騰起來。

  「扒光他的衣服也可以嗎?」又有野獸派女士發問。

  「只要你有本事扒光的話,我沒意見。」王奎笑著回道,本來毫無動靜的男性VIP也開始吹口哨,娛樂效果十足。

  真不像話,當他是古時候的奴隸嗎?還公開拍賣咧!就算是開玩笑也已經過頭,他不可能吞得下這口氣!

  單星澈決定不再容忍王奎的囂張行徑,要他立刻停止這無聊的活動,王奎看出他的意圖,早他一步有所動作。

  「請各位嘉賓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最帥、最有人氣的執行長上臺!」王奎這一招先聲奪人,可讓單星澈吃足了悶虧,他除了帶著微笑上臺以外,好像也不能再做什麼。

  誰說不行?他就偏要做給這只老狐狸——還有他背後那隻更大的狐狸看,爺爺別以為幾個掌聲就可以把他賣掉,他不吃這一套!

  「這是董事長交代我拿給您的,請您先過目,再告訴我您的決定。」王奎左一句您怎樣、右一句您如何,感覺好像很尊重他,實際上天曉得。

  單星澈接過單見青給他的紙條,打開一看臉都綠了,必須暗暗做好幾下深呼吸,才能避免咬斷舌根。

  「所以答案是……」

  他露出一個淺淺的殺人眼神,用以回答王奎的問話,這本是預料中的事,但王奎還是免不了露出笑意。

  知孫莫若親祖父,董事長這招雖狠,但很有效,不使點小手段,執行長不可能乖乖聽話。

  「各位女士,緊張的時刻到了,請你們準備好邀請卡,馬上就要抽獎。」他邊說邊請會場的工作人員,將他事先準備好的箱子拿過來,底下的女士都萬分緊張。

  「各位女士的貴賓卡右下角,都有一個編號,我念到號碼的女士,就是今晚的幸運兒!」

  隨著王奎的高聲解釋和放進抽獎箱的手,女狼們又重新活躍起來。

  選我!選我!

  於是高貴優雅的時尚派對瞬間變成百萬小學堂,每個女人都在心裡高舉雙手,希望自己能雀屏中選。

  現場的女狼們都很興奮,唯有許招金茫然不知所措。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找單星澈幫忙,都沒能開口呢!就發生這種狀況。她再半個月就要和陸雅量見面,她得在他們見面之前,蛻變成一個有氣質的淑女,今晚是她唯一的希望,可眼看著這希望就要消失,她該怎麼辦才好……

  王奎的手在箱子底部摸了又摸,最後在角落邊找到事先摺起來的紙條,輕輕地將紙條取出,技巧性地攤平,旁人完全看不出破綻。

  「現在公佈幸運號碼……我抽到的號碼是101號!」王奎大聲念出中獎號碼,底下的女士忙著翻貴賓卡,只有許招金還在發呆。

  「101!」王奎又複誦一次中獎號碼。「請手持101號貴賓卡的女士,迅速到臺上來接受大家的祝賀!」

  臺上的王奎喊得聲嘶力竭,台下眾女狼手上的貴賓卡翻到快爛掉,就是沒有傳說中的101號。

  到底有沒有這個號碼?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尋找這101號邀請卡的主人。話說101是個奇妙的數字,不但有101大樓,還有101次求婚,現在連抽獎都能抽到101,再次證明這是個魔術數字,上頭可能依附著神奇的魔法。

  幸運女神揮動祂的魔棒,將沾上魔法的金粉灑在許招金的頭上,她渾然不覺,只會自艾自憐。

  「那位穿得像芭比娃娃的漂亮小姐,麻煩請你拿出邀請卡對一下號碼,我們正在尋找兇手,謝謝。」王奎見許招金還笨到玩一、二、三木頭人,心急之餘還得用幽默的言詞掩飾他的企圖,免得被人發現他在幫她。

  許招金起先不知道王奎指誰,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才臉紅不已地打開晚宴包拿出邀請卡,一邊道歉一邊對號碼……咦?

  看清楚邀請卡的號碼後,她驚訝地抬頭,與臺上的王奎對看。

  「看來我們已經找到這位幸運的女士——不,漂亮的小姐了,請這位既幸運又漂亮的小姐,上臺接受獎品。」

  王奎大手一揮,燈光師十分配合地把燈光打在許招金身上,她於是瞬間成為party上的焦點,人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她。

  許招金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幸運得主,這輩子也從未當過主角,一下子成為人群的焦點,相當不習慣。

  她拉起裙擺怯怯地走向臺上,總覺得背後有好幾十雙眼睛在瞪她,殺氣直接貫穿她的後腦勺,如果是子彈,她早就中彈身亡。

  單星澈同樣沒想到會抽中許招金,雖然意外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好。她的穿著打扮雖然稍嫌俗氣了些,但起碼比台下的那些女狼強,他可不想應付那些女人,搞不好她們其中真的有人大膽到扒他的衣服,到時可就糗大了。

  這時單星澈的身旁突然出現了一位工作人員,將一束紅色玫瑰花交給他,單星澈雖然未經排練,也知道這是爺爺安排的戲碼,無論如何硬要他當王子就是了。

  單星澈向來顧全大局,反正戲都開鑼了,也不能臨時喊散場,只有硬著頭皮撐下去,總會有完結篇的一天。

  他發揮王子的風範,伸手將許招金帶上伸展台,當著大家的面將手上的玫瑰獻給她,露出最迷人的笑容,大聲說:「接下來這一個星期,我將屬於你。」

  單星澈暗示的說法,如他所預測那樣,引起台下男士賓客鬼吼鬼叫和不絕於耳的口哨聲,尤其以邵傑銳鬧得最凶。

  許招金雖然明明知道他只是在開玩笑,仍忍不住臉紅,嬌羞的模樣,引起台下那些錯失良機的女性賓客的嫉妒。

  不少人眼睛噴火,Angel甚至氣得血壓飆高,但那又如何?今天晚上的幸運女郎是許招金,幸運女神選擇在她身上施展魔法,那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7:44 PM

第二章 
 
  華麗的舞台背後是辛苦的清掃和收拾,party結束,賓客也跟著散場,今日的衣香鬢影即將變成昨日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被遺忘。
  
  「你是怎麼來的?」
  
  但對於許招金來說,今天還沒有結束,或許永遠都不會結束,一輩子保留在她的記憶之中永遠不會忘記。
  
  「司機送我來的。」她回答單星澈的問題,總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司機?」單星澈愣了一下,現在的女性大多自己開車,她還在靠司機接送,完全是老派作風。
  
  「我現在就打他的手機,請他過來接我——」許招金誤以為他覺得她很煩,party都結束了還賴著不走,臉又紅了起來。
  
  「不必麻煩了,我送你回去。」單星澈阻止她翻包包,省得被迫看晚宴包裡面俗氣的繡花。
  
  「可是,你不留下來可以嗎?」她轉頭看周圍走動的工作人員,大家都好忙。
  
  「沒關係,只剩下善後工作,底下的人自己會處理,不必我操心。」她明顯在為他擔心,單星澈對她的好感度瞬間大增,若換做別的女人,老早拖著他離開party,她非但沒這麼做,還耐心等到party結束,是個體貼的女孩。
  
  不過,當他看見她穿著牽牛花蓬蓬裙,手上拿著一大束紅玫瑰,活像是花卉展的活體招牌時,忍不住發笑。
  
  「咳咳,我們走吧!」他一定要說服她,下次別再穿這件牽牛花裝出來,效果太驚人,害他都想動手抓她裙子上的蝸牛了。
  
  「好。」她害羞地點點頭,雙手提著裙擺,困難地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步出會場。
  
  意識到她行動不便,單星澈停下腳步等她,並體貼地接過她手上的玫瑰花,讓她專心應付她那件膨脹得過分的裙子。
  
  他們好不容易終於走到停車的地方,單星澈拿出車鑰匙及遙控器解除車鎖,他和邵傑銳都是跑車的愛好者,只不過邵傑銳喜歡敞篷跑車,他則偏愛有車頂的跑車,雖然沒有敞篷車那麼拉風,搭乘起來卻更舒適。
  
  以單星澈的教養,理所當然會幫許招金拉開車門,只是這麼一來他就更憋不住笑意。
  
  他很懷疑當初她是怎麼把自己塞進車子的?座椅光擺她的裙子都不夠了,何況她還得坐在上頭。
  
  單星澈小看女人的潛力了,結果她不但把自己塞進座位,裙擺也收得好好的,代價是不得動彈,但至少沒妨礙到他開車。
  
  雖然說不好活動,許招金仍是仔細看了他的車子,發現他的黑色跑車外型流線以外,車子內部的裝潢亦十分簡約時尚,讓她想起她家的大房車,臉不由得紅了起來。
  
  「你住在哪裡?」單星澈發動引擎,邊倒車邊問。
  
  許招金說出她家地址,單星澈瞄了她一眼有些驚訝,因為她家離他爺爺家很近,相差不到幾百公尺。
  
  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仔細回想整件事也真的不尋常。雖然爺爺平常就愛搞怪,但從不會拿生意開玩笑,在公司經營方面,也還算尊重他這個當事人,沒有理由辦活動不事先知會他,除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單星澈接著回想王奎指名許招金找貴賓卡的情景,越想越有可能。王奎平時不是那麼有心的人,卻特別關照許招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因為遲遲找不到得獎人而著急,實際上是怕她不上台領獎,完成不了爺爺交付給他的任務。
  
  薑是老的辣,他也許不及爺爺和王奎兩隻老狐狸狡猾,但他們若是以為他會笨到不去懷疑,那可就大錯特錯,他沒這麼容易擺佈!
  
  單星澈轉頭就要質問許招金,是不是和他們串通起來設計他和她談戀愛?誰知道這時剛好發現她在偷瞄他,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沒有錯。
  
  他很想直截了當告訴她,就算她費盡心機接近他也沒有用,他不可能喜歡她,他最怕沒有品味的人,她還沒開始就已經出局。
  
  問題是他心裡雖然是這麼想,嘴巴卻說不出口,先不說他本來就紳士,就說她一副害羞善良的樣子,就算是Jerry也會收起他那根歹毒的舌頭,更何況是他?
  
  正當單星澈傷腦筋該怎麼拒絕,這時候沉默了一路的她卻說話了。
  
  「那個……今天也算一天嗎?」
  
  奇特的問題問得他一愣一愣的。
  
  「什麼?」
  
  「因為你給我的時間只有一個星期,扣掉今天,只剩下六天,我怕六天會不夠。」她看他一臉茫然急忙解釋,單星澈越聽越糊塗,額頭開始冒冷汗。
  
  「為什麼說六天不夠?」該不會真的……
  
  「呃,因為……呃,因為我……」她支吾了半天,臉也紅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口。
  
  單星澈耐心等待她和自己的羞恥心搏鬥,本來以為等不到答案,沒想到竟從她的小嘴竄出——
  
  「我怕六天不夠上床!」
  
  隨著她這句驚天動地的告白,單星澈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往下滑了一下,車身也跟著往右傾斜,單星澈連忙把方向盤轉正,才不至於發生車禍。
  
  「你、你說什麼?」他不可思議地問許招金,感覺自己好像九宮鳥,只會一直重複相同的問句。
  
  「其實我本來就有事情想要拜託你,只是沒有想到我運氣這麼好,可以擁有你一個星期。」她解釋很多,但聽不到任何一個重點。
  
  「所以呢?」她該不會聽信王奎的話,以為真的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他可不是牛郎。
  
  「所以……」她深吸一口氣,大聲說出她的願望。「拜託你在這個星期內徹底改造我,讓我變成一個有品味的淑女!」
  
  許招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每一次發言都可以讓單星澈驚訝到說不出話,或是淪為低等物種。
  
  「改、改造你?」他不想當九宮鳥,卻一直老是在重複她的話,看起來非常可笑。
  
  「我有一個非常喜歡的人,但是他的品味很高,我想要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她笨拙的解釋,聽在單星澈耳裡非常清楚,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懂。
  
  「所以你才找我幫忙?」他大大鬆一口氣,還以為她暗戀他,原來不是。
  
  「嗯。」許招金點頭。「聽說你是社交圈最有品味的人,我想你一定能夠幫我。」
  
  「幫你是沒有問題。」只要不是要他以身相許,什麼都行。「但是你為什麼不找同性友人幫忙,眼光應該會比我還要準確。」
  
  「呃……」她聞言頭垂得低低的,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全家剛搬到台北不到一年,對台北還很陌生,沒有什麼機會交朋友……」
  
  單星澈看她困窘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沒有機會交朋友,而是交不到朋友。
  
  也對,社交圈那些自以為高尚的嬌嬌女,是不會輕易打開心扉接納外來者,況且她的穿著打扮在她們的眼裡,恐怕還不如實際的芭比娃娃,她被排斥在社交圈外,也是意料中的事。
  
  對社交圈生態十分瞭解的單星澈,十分同情許招金的處境。台北的社交圈很小,許多企業家的第二代、第三代幾乎從小就互相認識,成長期間也多有接觸,外人很難打進,遑論真心交往。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樂意幫忙。」總要有人改變這樣的環境,他就跨出第一步好了。
  
  「真的?」許招金一聽見他願幫忙,眼睛都亮起來。
  
  「反正接下來一個星期,我也做不了事,就陪你玩改造遊戲。」他肯定回道。
  
  「你不用上班嗎?」她好奇地問他。
  
  「暫時不用。」說這話的同時,單星澈的腦中浮現出爺爺給他的字條。上頭寫著從現在開始強制他休假一個星期當伴遊,他若想違抗命令,將解除他在公司的所有職務。
  
  「那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許招金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但一想到要耽誤他一個禮拜害他不能工作就覺得很抱歉,頻頻跟他道歉。
  
  「跟你無關。」該譴責的是爺爺那臭老頭,明明知道公司對他的意義,還用工作威脅他,等送她回家以後,他非去找那臭老頭算帳,問清楚他的用意不可。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願意幫我,接下來這一個星期麻煩你了。」她對他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單星澈發現她真的很不一樣,社交圈那一些嬌嬌女幾乎都是帶刺的玫瑰,她卻像是茉莉散發出自然的清香,教人為之駐足神往。
  
  「這也算是我的工作,你不必客氣。」察覺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對她產生好感,單星澈乾咳兩下,暗暗發誓絕不上當,他相信那就是老頭子的企圖。
  
  許招金聞言再度綻開笑容,宛如扇貝般潔白整齊的牙齒隨之顯露,使得她的笑容意外燦爛甜美。
  
  看慣了各類型美女的單星澈,竟會因為這個單純的笑容而閃神,太不可思議。
  
  對,這一定是臭老頭的陰謀!他想利用這個機會把他們湊成一對,一定是這個樣子!
  
  「請問……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就在他想著怎麼揭穿爺爺的陰謀時,她突然出聲。
  
  「沒有啊,你為什麼這麼問?」從頭到尾她就很有禮貌,是個教養很好的女孩。
  
  「呃,因為你的臉色不太好,所以我想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惹你生氣。」她笨拙的解釋。
  
  「我每次看見人家的臉色不好,都會想自己哪裡不對……」她越說越小聲,肩膀縮到幾乎快看不見。
  
  「你想太多了。」單星澈發現她真是很沒自信。「很多時候都是個人的問題,跟你無關,你沒有必要責怪自己。」
  
  「嗯……嗯。」許招金嘴巴上雖然同意,但只要一想起party上那些女人嘲笑她的模樣,信心全失,她們明顯瞧不起她,根本懶得理她……
  
  「你家快到了吧!」單星澈轉動方向盤,將車子轉進一條斜坡,許招金連忙點頭。
  
  「就在前面。」她指著前方的建築物,這附近一帶都是獨立別墅,規模大小不同,地勢越高別墅的占地越大,價格也越驚人。
  
  「哪一棟?」他問。
  
  「那棟一閃一閃的房子,就是我家……」許招金的頭低到不能再低,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單星澈愣愣地看著五十公尺以外的別墅,半天說不出話,他知道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換做他也無法大方介紹自己的家。這一帶的別墅有外型簡單素雅如他家,也有夢幻似城堡比如品夏的家,更有像地中海那般寬敞愜意比如他爺爺的家。
  
  但無論是哪種風格的建築,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優雅,只有她家搞得像汽車旅館。
  
  他清清喉嚨,勉強自己出聲讚美:「還真是金碧輝煌。」
  
  單星澈嘴巴上這麼說,但內心真正想說的話是俗氣,只是面對她說不出口,不想讓她更尷尬。
  
  「我爸媽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她不好意思地解釋。
  
  單星澈把車開始她家門口,還沒來得及踩剎車,就被迎面而來的刺眼光線,照得他差點睜不開眼睛。
  
  害他短暫失明的罪魁禍首,正是她家的門牌。B4大小的黃銅制門牌上寫著「許公館」三個大字,門牌的四周鑲滿了各種顏色的水晶,亮度百分百,俗氣程度也是百分之一百。
  
  單星澈從來沒見過這麼驚人的組合——比汽車旅館還要誇張的燈泡和閃瞎人的門牌,只能說這一切都超乎他的想像,他甘拜下風。
  
  他將車子停下,等待許招金下車,許招金的手握住門把,感覺上想要下車又不想下車,模稜兩可的態度令人著急。
  
  「還有什麼事嗎?」他還要去找他爺爺,沒時間可耗。
  
  「今天……」
  
  「今天不算,明天才開始。」他相信她是想要問他這個問題,主動先說。
  
  聞言,許招金立刻露出燦爛笑容。
  
  「我們明天再聯絡。」他隨口再補上一句,許招金這才高高興興地跟他道晚安,然後開門下車。
  
  單星澈坐在車內看著許招金的背影,不禁歎氣。
  
  唉!她前面看起來像一朵牽牛花,後面看起來還是像一朵牽牛花,那件禮服到底是誰挑的?簡直慘不忍睹,可怕透頂……
  
  不對,現在不是關心別人的時候,得先去找老頭子算帳。
  
  轉動方向盤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把車子開進另一條更長的斜坡,單星澈感覺今天的夜就和這條斜坡一樣漫長,似看不到終點。
  
  「喲,星澈!現在都幾點了你還回來,是太想念我這個爺爺了嗎?真教人感動!」
  
  夜已經夠長,讓單星澈覺得明天永遠不會來到的罪魁禍首,反倒笑盈盈,完全應驗他的猜測。
  
  「少裝蒜了,臭老頭。」單星澈氣得咬牙切齒。「你明明知道我會來找你,不然早就上床睡覺!」
  
  「你今天晚上的火氣很大,是遇見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嗎?」單見青完全不把孫子的怒氣當回事,還是笑嘻嘻。
  
  「廢話,你明知故問!」單星澈氣的。
  
  「爺爺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你在氣什麼?」單見青打定主意當彌勒佛,無論單星澈怎麼生氣,他都不動如山。
  
  「我問你,你為什麼把我當成獎品送出去?」這隻老狐狸!以為裝傻就可以混過去,他可沒有那麼好打發。
  
  「當然是為了提高業績。」單見青理所當然地回道。「既然是辦patry,總要來點特別活動,這也算是回饋長久以來對公司的支持,相信經過這次的活動,她們以後會更樂意掏錢出來買珠寶。」
  
  「你把你孫子當牛郎?」這臭老頭算盤倒是打得精,反正獻身的人不是他,他樂得輕鬆。
  
  「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嘛!」哪有這麼嚴重。「我只是覺得你工作得太辛苦,想讓你休假一個星期而已。」
  
  哼,話說得好聽。平時把他當成牛馬一樣使喚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他的辛苦?現在突然高唱感恩的心,他會相信這其中沒有問題才怪,他又不是白癡!
  
  單星澈冒著青筋,極想親手掐死單見青又怕成為社會版頭條新聞,只得先忍下來。
  
  「多虧爺爺體貼,害我必須陪一個老女人一星期。」跟他玩把戲,看他怎麼拆穿他的把戲,這只老狐狸!
  
  「咦,不是抽中許招金嗎?」單見青沒想到單星澈會來這一招,反射性說出許招金的名字,被單星澈逮個正著。
  
  「你怎麼知道是抽中許招金,難道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總算露出馬腳,他就不信他爺爺能拗到什麼時候。
  
  「我幹嘛做這種無聊的事?」單見青見招拆招的功夫一流,想逮住他豈是那麼容易。
  
  「是王奎打電話告訴我的,我也怕會抽中老女人,害你真的變成小白臉,仔細想想,我這個爺爺也當得不輕鬆啊!」
  
  這簡直就是打人喊救人的終極版!不愧是有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即使露出尾巴也能臉不紅、氣不喘的瞎掰到底。
  
  「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單星澈沒那麼好騙,但是爺爺死不承認他也沒有辦法,又不能把他拖去測謊。
  
  「真的不是我安排的。」單見青搖頭否認到底。
  
  「最好是。」狡猾的老狐狸。「我醜話說在前頭,不管這是不是你的安排,我都不會喜歡上許招金,她不是我的菜!」
  
  單星澈撂完話轉身就走,單見青可沒被他的氣勢嚇著,畢竟姻緣這事月老說了才算數,不是他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得月老決定才行,呵呵!
  
  單見青有信心,等單星澈跟許招金實際相處以後,一定會喜歡上許招金,所以也不急。
  
  不過,才一個星期夠他們培養感情嗎?是不是再多一些時間比較妥當?算了!
  
  如果時間不夠,再想辦法延長就是。
  
  一想到再過不久,許招金便會成為他的孫媳婦,單見青不禁眉開眼笑,快樂得不得了,巴不得今天趕快過去。
  
  次日,太陽比平常還早升起。
  
  燦爛的光線遍及大地,照亮了城市的高樓大廈,也照亮了公園裡的椅子,和坐在椅子上悠閒度日的老人家。
  
  公園中的老人們,有的聚集起來下棋,有的蹲在草地上喂鴿子,有的互相搭訕聊天,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這是城市的一隅,某個意義上也是最美的風景。
  
  單見青獨自坐在椅子上觀察來往人群,也成了風景中的一部分。自從他把公司交給孫子管理以後,他就經常來這個地方,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可以借機觀察人性。別看公園好像是人們休閒的地方,許多人生的喜怒哀樂都會在此上演,相當有意思。
  
  他抬起手腕看錶,心想許招金也該出現了,果然過不了多久就看見她手腕上掛著一個白色塑膠袋,開心地跟他揮手。
  
  單見青也跟她揮揮手,許招金快速向他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
  
  「早安,爺爺。」她不知道她正面對的長者,正是台灣珠寶界的大人物,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失智老人,對他格外親切。
  
  單見青點點頭,看著她在他身邊坐下,對他露出全世界最美的笑容。
  
  「好幾天沒看見爺爺了,爺爺的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她一開口就是關心他的健康,讓單見青好感動,可惜他只能裝傻。
  
  「啊、啊?」他裝傻的功夫倒是不錯,每回裝每回有效。
  
  「爺爺你又開始糊塗了。」她可惜呢!前些日子爺爺明明很正常,說什麼回什麼,今天又開始變癡呆,不過爺爺一直是這樣,情況時好時壞,她也習慣了。
  
  我可從來沒有糊塗過!
  
  單見青在心裡糾正許招金的話,表面卻還是繼續裝傻,說實話相當辛苦,他卻樂此不疲。
  
  「爺爺,這是你愛吃的包子,我排好久的隊才買到,你趁熱吃,小心別噎著。」許招金從塑膠袋中拿出熱騰騰的肉包,還幫他買了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連同包子一起遞給他。
  
  單見青接過包子和牛奶,心想她就是這麼體貼,他明明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只是一個偶然認識的老人,也對他這麼好,這麼善良的女孩不把她娶回家當孫媳婦,他死都不會甘心,說什麼都要設法把她和單星澈湊成一對。
  
  就如同單星澈的猜測,單見青會在昨晚party臨時安插抽獎活動,都是為了把他們兩個送作堆。他堅信單星澈一旦開始接觸許招金,就會迅速喜歡上她,因為她是那麼討人喜歡。
  
  之前他就一直苦思該怎麼讓他們自然相遇,好不容易才逮到昨晚那麼好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也盡了全力,現在就看他們小倆口怎麼發展。
  
  「爺爺,你知道嗎?我昨天遇上一件好事。」她一邊小心看護單見青進食,一邊同他聊天。
  
  來了!她要跟他說昨晚的事。
  
  單見青小心翼翼的吞下包子,一邊豎起耳朵就怕漏聽一句,錯過幫她的機會。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要去參加一家珠寶公司舉辦的party嗎?」
  
  單見青完全沒有反應,許招金也不灰心,對他笑一笑以後繼續說。
  
  「我昨天晚上去參加那個party,連發票都沒中過的我,居然中獎了!」許招金一想到昨晚就笑個不停。「而且獎品還是patry主辦人伴遊一個星期耶!很離譜吧?竟然還有這種獎品。」
  
  普通當然沒有,誰會把自己的孫子送出去當獎品,沒弄好的話,說不定會被那群饑渴的女狼生吞活剝,仔細想想也挺危險的,難怪星澈那麼氣憤。
  
  「但是我很高興,因為我早就想拜託單星澈幫我改進品味。」想起自己奇差無比的眼光,許招金就忍不住歎氣。
  
  「爺爺,你說,我的品味是不是很差?」
  
  確實有必要改進,而且找星澈幫忙也算找對人,那小子的品味確實沒話說。就是不知道那混小子有沒有心幫她,那小子的心地雖然不錯,但拗起來的時候很難對付,就怕他挑這個時候發脾氣。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的品味很差。」許招金知道單見青不會回答,她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物件,只要有人肯聽她說話,她就很高興。
  
  「……打電話!」單見青這個時候突然冒出這一句話,嚇了許招金一跳。
  
  「爺爺你怎麼突然……對了,打電話!」她想起來了。「單星澈說今天要跟我聯絡,我就是在等他的電話。」
  
  這才對,時間寶貴,不去約會,一直待在公園陪他這個糟老頭子做什麼?應該趕快採取行動才是。
  
  「慘了,他沒有我的電話。」許招金說著說著,肩膀都垮下來。「我忘了留手機號碼給他,他也沒有跟我要,這還要怎麼聯絡?」
  
  許招金拼命怪自己糊塗,什麼事都做不好,單見青則是在心中大罵單星澈沒誠意,竟然沒記下許招金的手機號碼,分明是想要逃避責任。
  
  「我好不容易才抽中大獎,看樣子恐怕又要泡湯了。」她真的很沒用。「我果然沒有中獎的命。」
  
  誰說你沒有中獎的命?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她明明就中了大獎,運氣好得很。
  
  說穿了,都是星澈那兔崽子粗心惹的禍,他如果敢惹他未來的孫媳婦傷心,他絕對饒不了他!
  
  許招金只顧著自艾自憐,抬頭後才發現單見青的臉色有異,以為他身體微恙,於是急忙問單見青。
  
  「爺爺,你還好嗎?」臉色很差呢!「你身體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單見青搖搖頭,心想她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孩,她的笑容尤其美麗,他就算身體再不舒服,只要看見她美麗的笑容,全身的病痛立刻跑光光,她本身就是一貼良藥。
  
  「真的不要緊嗎?」許招金還是不放心。
  
  單見青又搖頭,許招金看他的臉色確實好了一點了,才繼續和他聊天。
  
  由於單見青今天裝癡呆,多餘的話也不能說,只能說些單詞或是用簡單的動作表達意思,即使如此,許招金還是跟他聊得非常開心,單見青也聽得很快樂。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驚覺快到中午,許招金連忙起身。「爺爺請保重,過兩天我再來公園找你。」
  
  許招金猶如來時跟單見青熱情揮手後,才轉身離去。單見青凝視她嬌小纖瘦的背影,不禁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天,同樣是在這座公園,他一樣閒來無事裝癡呆,除了好玩之外還可以順便測試人性。他發現台灣人的人情味雖濃,但多數人還是怕惹麻煩上身,如果他是正常老人,還比較多人關心,他一裝失智,關心的人數銳減一半,有些人還會故意繞路,避免與他接觸。
  
  他進一步假裝迷路,看會不會有人過來幫他,公園裡大多數是帶小朋友來玩的婦人,他怕嚇到小朋友,就到公園的人行道進行他的人性試驗,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沒有人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正當他大歎人情淡薄的時候,前面一輛大型賓士車突然在他身邊停了下來,閃亮的車身引人注目。
  
  他做了一輩子的珠寶生意,還沒有見過哪一輛車子會在車身鑲滿水晶,四道車門的門把中央並且各自鑲了一顆二十克拉大小的人工鑽,連輪胎的鋼圈也鑲滿水晶,整輛車子blingbling,完全掩蓋賓士車原來的優雅。
  
  單見青看車子看到恍神,沒有注意有一個女孩子正推開另一邊的車門下車,朝他走來。
  
  「爺爺,你還好嗎?」許招金遠遠就看見單見青兩眼無神,在人行道上閒晃,心想他可能是失智老人,於是要司機把車子停下來。
  
  「啊,什麼?」單見青內心大受感動,晃了這麼久終於有人過來關心他,不過他暫時還不打算收手,繼續偽裝下去。
  
  「你一個人到處亂跑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家。」她以為單見青的聽力不好,很大聲說話,差點震破他的耳膜。
  
  「回家?」他重複她的話,呆滯的表情相當具有說服力。
  
  「對。」她點頭。「你家在哪裡,我請司機送你。」
  
  「我家……」單見青假裝思考。「我家在……我忘了我住在哪裡。」
  
  他果然是失智老人,連自己住在哪裡都記不得。
  
  「阿金,怎麼回事,幹嘛突然叫司機停車?」許招金的父母在車子裡等候半天,原本以為她遇見熟人,搖下車窗發現她和一個老人在說話。
  
  「媽,這位爺爺說他忘了自己住在哪裡,我們要怎麼幫他?」她回頭看母親,許陳昭枝打開車門下車,許光土也跟著下車,全家一起傷腦筋。
  
  「這個老爺爺可能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先將他送到警察局,請員警先生幫忙尋找家人。」許光土建議。
  
  「這個辦法不錯,把老爺爺送到警察局,讓員警先生處理。」許陳昭枝附和。
  
  許家人一人一句,穿著打扮雖然俗氣,心地卻很善良。令單見青驚訝的是許氏夫婦不但沒把女兒拉走,還一起動腦筋想怎麼幫他,讓他十分感動,當下對這一家子產生好感。
  
  「我想起來我家住在哪裡了!」單見青為了避免進警局,只得想辦法脫身,假裝一下子清醒。
  
  「老爺爺,你想起來了哦?太好了!」許陳昭枝不疑有他用力點頭,回頭吩咐女兒。「阿金,趕快把老爺爺扶上車,免得他又到處亂跑。」
  
  「好。」
  
  單見青是在許家人的簇擁之下,坐上blingbling的賓士車,為了怕曝露身份,他隨便說了一個位址,許爸爸要司機特別繞路,讓單見青在他說的地址下車。
  
  「老爺爺,這是我的名片。」臨別之前許光土不放心,拿出皮夾抽出一張名片,交給單見青。「你把名片帶在身上,萬一要是又迷路了,打名片上的電話給我,我會立刻派司機送你回家。」
  
  單見青接過名片愣了一下,加倍感動。
  
  「爺爺,你一定要把名片收好,千萬不要弄丟哦!」許招金怕單見青健忘,很體貼地幫他把名片放進夾克口袋,順便幫他整理儀容。
  
  「對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打電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們都會幫忙,不要客氣。」許陳昭枝最後再補上一句,一整個就是助人真快樂的家庭。
  
  單見青跟他們道謝,對許家人的印象極好,尤其喜歡許招金,她非但心地善良,還是一個清秀佳人。
  
  「再見,爺爺!」
  
  許家人對他揮手道別,單見青直到許家人走遠以後,才掏出許光土給他的名片,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王奎,要他調查許家的背景。
  
  一個星期後,他拿到一份完整報告。報告內容顯示出許家來自南部鄉下,許招金的父親自親戚手上意外繼承一大筆土地,所繼承的土地又因為被開發商相中買下,成了暴發戶。
  
  意外發財以後,好運似乎跟著來,許招金的父親從此做什麼生意都賺,後來更決定北上發展,一年前才搬到台北,而且很巧的買下他家附近的別墅,和他成了鄰居,只是許家住山腳,他住在更高的山坡,相差不過幾百公尺,開車沒幾分鐘就到了,與他甚是有緣。
  
  單見青同時還注意到,許家只有一個獨生女,也就是許招金。她試圖打入社交圈,但一直被社交圈排除在外,至今尚未交到任何一個朋友。
  
  單見青決心幫她,卻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況且只見一次面就判定一個人,也不是他的作風,他決心長期觀察她一陣子以後,再做打算。
  
  無獨有偶,許招金也不放心單見青,怕他又走丟,因此常去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公園找他,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為了更進一點瞭解許招金,單見青有時假裝清醒,有時裝迷糊。許招金以為老人癡呆症本來就是這樣,什麼心事都跟他說,就算他沒反應也沒關係,只要有人肯聽他傾訴,她就非常高興。
  
  經過兩個月的觀察,單見青確定許招金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並開始著手安排她和單星澈見面,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還是經過王奎提醒,他才驚覺可以利用這次的珠寶展把他們送作堆,而他們的計畫也進行得非常順利。
  
  只不過……
  
  氣沖沖地拿出手機打給王奎,單見青一邊指示特助發簡訊給單星澈,一連罵單星澈,發誓他若是害他未來的孫媳婦跑掉,真的要解除他的職務,讓他吃一輩子的閒飯。
  
  另一方面,單星澈收到王奎發給他的簡訊臉都綠了,心想這臭老頭未免也做得太明顯,還說跟許招金沒有任何關係!
  
  狠狠地瞪著手機螢幕上的十個阿拉伯數字,他一點都不想和許招金聯絡,但他向來注重信用,況且這也算是他的工作,即使他再沒興趣,都要完成。
  
  萬般無奈下,他撥打許招金的手機,和她約定一個鐘頭後過去接她。
  
  許招金切斷通話後欣喜若狂,不敢相信他真的聯絡她了。
  
  不過,他怎麼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她偏過頭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最後決定不想了,趕快上樓換衣服才是上策。
  
  想到一個星期之後,她就會蛻變為另一個人,許招金彷彿看見陸雅量對她伸出手,露出王子般的微笑。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7:50 PM

第三章  

  許招金有一整間更衣室的衣服,但她每次要換衣服之前就好煩惱,不知道該換上哪一件衣服比較合適。
  
  她想留給單星澈好印象,怎麼說這一星期內,他都算是她的老師,對老師一定要尊敬不能隨便,她父母從小就灌輸她這個觀念,所以她每次見到老師一定立正站好,是相當乖巧的學生。
  
  許招金的衣服由許媽媽統一採購,她自己幾乎沒買過衣服,就算偶爾逛街也只買些小東西,對流行不是很有概念,偏偏許媽媽是以自己的眼光挑衣服,未曾考慮到她的實際年紀,所以她每次穿出去的衣服不是太正式,不然就是太花俏,再不就是過分老氣,和她清純的外表完全不搭。
  
  她從更衣室的前面走到後面,再從左邊挑到右邊,最後決定穿旗袍,因為她媽媽說過旗袍大方又貴氣,適合各種場合。
  
  她費了很多力氣,才把旗袍穿好,剛好單星澈也在這個時候抵達她家門口,夜晚的霓虹燈退去,但是亮到可閃瞎眼睛的門牌是不會隨著夜晚消失的。
  
  看著閃亮亮的門牌,單星澈重重歎了口氣,感覺連舉手按電鈴的力氣都沒有。
  
  叮咚!叮咚!
  
  最後他還是按下電鈴,許招金立刻出來開門。
  
  「來了!」她沒問來人的名字,就把門打開,對單星澈微笑。
  
  單星澈頓時說不出話,不是因為她的笑容太美,而是因為她的穿著,她竟然穿旗袍——不,不是大家熟悉的那種合身旗袍,而是清朝格格在穿的那種大到不像話的旗裝,她甚至還穿上坎肩,只差頭沒有戴上大拉翅,腳踩盆底鞋,就可以去演清宮劇了。
  
  一般而言,單星澈不算容易受驚嚇,但自從昨天他和許招金相遇以後,不得不改變他對自己的看法。
  
  他這兩天清喉嚨的時間比過去兩年加起來都多,說不出話的次數也破了以往的記錄,更別提他一再重複她的話,這對口若懸河的他來說,根本是天方夜譚。
  
  但是……
  
  「咳咳!」他真的難以置信。「你——咳咳!」老天,這要怎麼說?「你穿這麼多,不熱嗎?」
  
  「不會啊,今天蠻冷的。」許招金先是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門外陰暗的天色,過午以後的氣溫驟降,穿太少無法禦寒。
  
  唉!單星澈的頭快痛死了,這不是夠不夠冷的問題,她怎麼就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我們不是在演清宮古裝劇,你穿成這副德行,不覺得太誇張了嗎?」幾經掙扎,他決定實話實說,不再繞圈子講話,反正她也聽不懂。
  
  許招金聞言愣愣地看著他,他點頭,她的臉倏地轉紅,低頭說:「那我去換掉……」
  
  「快換掉。」單星澈命令道。
  
  「是!」許招金提起腳便往二樓衝,絲毫不敢怠慢。
  
  單星澈雙手抱胸,靠坐在引擎蓋上等她更衣,一邊等一邊抱怨。
  
  真是!他不該開車來的,應該改抬八人大轎才對。都什麼時代了還穿旗裝,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原來她穿得太誇張啊,她都不知道,還以為很合適呢!
  
  在更衣間手忙腳亂脫衣服的許招金,算是受到震撼教育,因為以前她每次穿上這套旗袍一定受到讚美,都說很合她的氣質……不過,如果旗袍太誇張,那她該穿什麼?
  
  許招金用眼睛將更衣間所有衣服掃了一遍,最後瞄到另一套她媽媽說也很適合她的套裝,連忙將套裝連同大衣從衣架上取下來,火速換裝……
  
  「讓你久等了。」許招金怕單星澈等太久會不耐煩,帽子還沒戴正就衝出來,氣喘吁吁地報到。
  
  單星澈又一次說不出話,他不想過度反應,但此時此刻他也很想喘氣。他是叫她去換衣服,沒讓她搬去俄羅斯,她穿貂皮大衣也就算了,還戴上俄羅斯貂皮氊帽,真的穿這一身出去,他們不被路人用手機拍起來,製成影片放在YouTube才怪!他可不想成為熱門搜尋,雖然他本來就很出名。
  
  「你……」他連喉嚨都懶得清了,感覺體溫一直上升,好像快發燒。「小姐,我們在台北,不是莫斯科,再說今天沒有冷到需要穿貂皮大衣的程度。」今天的氣溫是有點偏低,但沒下雪,OK?她穿成這樣是想嚇誰?
  
  「我穿這樣不行嗎?」許招金聞言低頭看自己身上的黑色貂皮大衣,真的看不出哪裡不妥。
  
  「也不是不行。」單星澈喉嚨乾澀地回道。「但是我不想路人都看著我們,我比較喜歡輕鬆逛街。」
  
  沒想到她精心打扮的結果,還是被打上一個大叉,她甚至戴上帽子,但他還是不滿意。
  
  「那我再去換衣服……」她的話還沒說完,手腕就被單星澈握住,將她往屋裡帶。
  
  許招金被他的舉動嚇一跳,神情顯得非常慌張。她是這個年代少見的純情派,從沒和男生牽過手,更別提接吻。這次決定勾引陸雅量,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只是沒想到她還沒有碰到夢中人的手,就先跟單星澈牽手,這可怎麼辦才好?
  
  嚴格說起來,他並沒有真的牽她的手,他只是「抓住」她的手腕,但已足夠讓許招金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單星澈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表情,牽女性的手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先別說他從事珠寶生意,經常有機會接觸女性的身體,就說他周遭的「名媛淑女」,表面上看起來時尚高貴,暗地裡成人遊戲玩得比誰都瘋,像許招金這種純情又純潔的女孩,已經名列絕種動物。
  
  單星澈一進到許家,第一句就問:「你的房間在哪裡?」
  
  許招金差點沒有當場嚇昏。
  
  「你、你要做什麼?」她緊張地看著單星澈,被黑色貂皮大衣高領包圍的小臉,有如被捕的台灣黑熊,臉上寫滿了恐懼。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他事先聲明,免得她誤會。「我只是好奇你的衣櫥裡面,到底放了些什麼衣服?」
  
  「衣、衣櫥?」她支吾反問。
  
  「帶我去看你的衣櫥,我才知道怎麼幫你。」他不耐煩的回答,已經快失去耐性。
  
  許招金只得帶他上樓,一邊打開門一邊膽顫心驚,怕他只是口頭上的君子,一關上房門就會變成狼。
  
  只不過,她多慮了。
  
  單星澈連她的床都懶得看一眼,就直接走向更衣室。
  
  「單星澈……」許招金跟在他後面無力呼喊,單星澈理都不理她,一進到更衣室立刻就發揮他鑑定珠寶的本事,把她更衣室裡的衣服快速掃描一遍。
  
  許招金緊張到十根手指都攪在一起,好像犯錯的小學生在等待老師處罰,連呼吸都會發抖。
  
  就單星澈的立場,反倒認為這是對他的處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真是少女的更衣室嗎?
  
  「真是令人歎為觀止。」蓬鬆俗氣的禮服、縫滿亮片的外套、花花綠綠的長裙、整件都是蕾絲制的大披肩,和繡滿大花的棉襖。
  
  雖說每一件衣服的質料都很好,價格都很昂貴,但價格和品質並不一定成正比,另外款式上也大有問題。
  
  「不、不好嗎?」許招金鼓起勇氣問他的意見,得到的答案令人洩氣。
  
  「我以為我走進戲班的後台。」不只衣服,連配件都誇張。「你的衣服只適合拿來作秀,平時根本派不上用場。」
  
  他越說越火大,難怪她要跟他求救,他光看就想喊救命,更何況實際穿出門。
  
  「呃……」
  
  「這些衣服都是誰挑的?」品味太可怕。
  
  「我、我媽媽。」她怯怯地回道。「我的衣服,都是我媽媽買給我的。」
  
  「你沒有自己買過衣服嗎?」他追問。
  
  許招金遲疑了一下,點頭。
  
  「我懂了,原來是個媽寶。」單星澈重重歎氣,完全敗給她。
  
  「什麼是媽寶?」她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媽媽的寶貝。」
  
  單星澈的回答簡單明瞭,許招金的雙頰倏地漲紅,想反駁又沒有立場,因為她的確很聽媽媽的話。
  
  「老實告訴你,男人最怕交到媽寶。」他說。「沒有自我主張的女人令人厭煩,唯父母之命是從的年代已經過去,你若想討好你喜歡的男人,最好有自己的想法。」
  
  許招金聞言呆若木雞,單星澈猜她大概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也許她被排斥在社交圈之外也是好的,社交圈的某些女人嘴巴歹毒的程度,可不輸電視上的名嘴,膽怯如她,恐怕會受不了。
  
  「單星澈先生……」
  
  「如果你聽了這些話不高興,我也沒有辦法,但這是事實。」他也想過用婉轉一點的說辭,但是以她的情況,他對她越好,只會把事情搞得越糟。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讓她認清現實,否則光是外表改變,內在不變也沒有用,一樣吸引不了男人。
  
  這是單星澈給她的震撼教育,殘忍卻很有用。許招金再一次愣住,就像單星澈猜的那樣,這是她第一次聽見如此赤裸裸的話語,說不傷心是騙人的。
  
  但如果深入去想,至少他願意殘忍,有太多人選擇躲在一旁遠遠嘲笑她,也不願走近跟她說實話,他是第一個肯這麼做的人。
  
  「我說話太直接了嗎?抱歉。」看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單星澈開始反省自己藥是不是下得太猛、太快。
  
  「不,這是第一次有人肯對我說實話,真的很謝謝你。」她雖然不習慣他的說話方式,卻也很感謝他,至少他沒敷衍她,還認真幫她找問題。
  
  許招金甚至嘗試微笑,單星澈看她明明受傷,卻依然勇敢面對自己的問題,努力止住眼淚,難免產生罪惡感,一方面又頗為感動。
  
  「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跟你說實話,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他乾咳了兩聲說道,心中莫名湧上一股暖流。
  
  「我會努力的。」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哽咽。
  
  單星澈不曉得該說她傻氣,還是純真?她跟社交圈的女孩完全不同,最後會綻放還是枯萎,就看她個人的努力和運氣。
  
  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她的衣櫥,每看一次歎氣一次,她的更衣室是所有造型師的噩夢,雖然他不是造型師,但一樣做噩夢。
  
  他挑來挑去,最後勉強挑中一套縫滿亮片的運動服。
  
  「就穿這套運動服。」他把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來,放到她手上。「你的衣服必須重新買過,而且我勸你最好不要把這些衣服穿出門,免得引起圍觀。」
  
  「好。」她抱著衣服臉紅點頭,才知道自己的衣服有多可怕,難怪她每次穿出門都會引起側目。
  
  「我先下樓等你,你換好了衣服再下來。」單星澈說完隨即下樓等許招金,剛才進門的時候沒空多瞄客廳,現在才有空好好參觀。
  
  許家的客廳……怎麼說呢?貫徹俗氣的美學,從裡到外俗到底。屋子的外觀搞得像汽車旅館也就算了,內部裝潢也是驚人的沒品味。
  
  金色可以是很高貴的顏色,也可以成為俗氣的基調,杜拜的帆船飯店運用大量的金箔,創造出奢華的感覺,飾以大膽的配色,只要看過的人都永生難忘。
  
  相較之下,許家的內部裝潢也採用大量的金色,只不過多為金漆,而且塗在很怪的地方,牆壁上掛著一張很大的壁毯,上頭縫滿了各色人工寶石,活像國慶日放煙火,令人眼花繚亂,又看不出美在什麼地方。
  
  令人歎氣。
  
  單星澈的頭痛死了,近年來風行全世界的低調奢華,在許家完全看不到,只看見珠光寶氣所堆砌出來的俗氣……不過,她家還真是乾淨,可以說是一塵不染。
  
  雖說這一帶的別墅,每一棟都有請傭人,不過要維持得這麼乾淨,應該要花不少力氣,起碼需要好幾個傭人吧!
  
  透明發亮的玻璃窗,閃亮刺眼的鏡子,和遠遠就看到亮光的餐具。許家的一切都是亮晶晶,唯獨上述的光亮令人愉快。
  
  「讓、讓你久等了,我已經換好衣服了。」許招金換好衣服下樓,還是一副她做錯了什麼似的退縮模樣,讓人忍不住歎氣。
  
  單星澈轉身面對許招金,很好,繼發亮的玻璃之後,她身上的衣服也是BingBing。
  
  「我們走吧!」品味差還不是最大的問題,她還有另一個問題等著他幫忙矯正,真是棘手。
  
  許招金點點頭,折騰了大半天總算出門。
  
  這是許招金第二次搭乘單星澈的跑車,白天看來感覺他的車子更有品味,和她家的車差得更遠。
  
  「我們現在要去買衣服嗎?」她一想到家裡那輛閃亮亮的賓士,肩膀不由自主地往下垂,又開始臉紅。
  
  「不急。」他搖頭。「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改掉你的壞毛病,買衣服的事可以暫緩。」
  
  「壞毛病?」許招金不解。
  
  「對,你這個毛病不改,做什麼都沒有用。」他回道。
  
  單星澈說得振振有詞,可說實在話,許招金根本不知道她有什麼毛病非改不可,不過她也沒有膽子問他就是了。
  
  也許是因為出身寒微的關係,許招金一直很自卑,對於出身好的人懷有一種莫名的憧憬,認定他們高貴,他們說什麼都不敢反駁,對單星澈也是如此,就算對他的說法有意見,也不敢說出來。
  
  她坐在駕駛座旁邊,偷偷打量他的側臉,他的側臉十分立體,鼻子高挺,整體線條卻很柔和,有如少女漫畫中的白馬王子,非常吸引人。
  
  察覺到自己竟然注視陸雅量以外的男人,許招金不安地挪動身體,微微譴責自己。
  
  單星澈沒有發現到她的臉色有異,只是雙手握著方向盤,輕鬆駕駛,車子經過熱鬧的市區,往關渡的方向駛去,最後在漁人碼頭停下。
  
  許招金不明就裡的看著單星澈,他沒有多做解釋,自顧自推開車門,許招金只好也跟著下車。
  
  由於今日是假日,來此地遊玩的人相當多,整個淡水漁人碼頭無論是觀景平台或雕像公園都擠滿人,有更多遊客坐在觀景木棧道上欣賞美麗的淡水河風光,感覺既悠閒又愜意,還帶有幾分浪漫。
  
  許招金跟在單星澈的後面,不安地打量左右兩邊的人群,她很容易緊張,尤其是人多的時候,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她來這個地方,但她總覺得快要窒息了。
  
  單星澈走到觀景木棧道的欄桿前停下腳步,轉身看許招金她果然毫無意外又是垂著肩,一副喪氣的模樣,這樣子春天怎麼會降臨?
  
  「這就是你的壞毛病!」他伸出雙手抓住許招金的肩,把她嚇了一大跳,連眨了好幾次眼睛才有辦法出聲。
  
  「什麼?」怎麼突然……
  
  「你沒注意到自己的肩膀總是下垂嗎?」他表情嚴肅地提醒她。「這代表你很沒有自信。」
  
  許招金想說點什麼反駁,卻又找不到任何立足點為自己平反,因為她真的很沒有自信,非常、非常沒有自信。
  
  「你說得對,我的肩膀總是下垂。」她以為沒有人發現,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
  
  「那就抬頭挺胸。」他命令道。「你又不比別人差。」
  
  相反地,她比社交圈那些虛偽的女人好多了,清新自然不做作,當然也有許多缺點需要改進,但只要改正這些缺點,她必定會成為一位出色的淑女。
  
  「那是你不知道而已。」她喃喃自語,聲音小得跟蚊子叫沒兩樣。
  
  「什麼?」單星澈聞言眉頭皺了一下,極討厭她這種沒自信的模樣。
  
  「沒什麼,這樣可以嗎?」她低頭笑了一下,努力把肩膀抬高。
  
  現在她確實抬頭挺胸,但他懷疑一旦他把手從她的肩膀上拿開,她的肩膀會立刻垂下來,僅僅靠幾句鼓勵的話是不可能讓一個人成長的。
  
  「還不夠。」他將她的身體轉向河面,挑眉說道。「雖然我一直覺得這麼做很蠢,又沒什麼創意,但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矯正你這個壞毛病。」
  
  這招偶像劇好像用過,他崇尚創新,不喜歡追隨,但事到如此也只好這麼幹了。
  
  「你對著淡水河大聲喊『我不比別人差』!」大聲喊叫可以發洩,更是壯膽的一種方式,此時她正需要。
  
  「啊?」她張大嘴巴望著他,以為他在開玩笑,直到接觸到他認真的眼神,才知道他是說真的。
  
  「這樣不好吧?」她還沒有開始嘗試就先臉紅。「大家都會看我……」
  
  「就是要讓他們看。」他答道。「你若能克服面對人群的恐懼,就能變得更有自信。」
  
  這真的很神奇,他是從哪邊看出她怕面對人群的?許招金一方面欽佩單星澈敏銳的觀察力,一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上小學時,因為家裡窮,只能穿別人不要的衣服,同學知道了都看不起她,她尤其怕被老師點名上台,總覺得大家都在嘲笑她,雖然這也許只是她單方面的想法,可她確實只要看到人群聚集就會緊張。
  
  「我、我試試看。」可是,夠了。她再也不想這麼過活,她想要變堅強,為了完成她的夢想,她非踏出這一步不可。
  
  「很好,開始喊吧!」他雙手抱胸,等待她的表現。
  
  許招金深吸一口氣,雙手緊緊抓住欄桿,大聲喊:「我不輸給任何人!」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果然引起其他遊客的側目,她一接觸到人們的視線,肩膀又垂下來。
  
  「單星澈先生——」
  
  「繼續喊:我會變得更有自信!」他的雙手再一次搭上她的肩膀,給她力量。
  
  許招金轉頭看他堅定的表情,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變得跟他一樣自信。
  
  「我會變得更有自信!」她朝著河面大聲喊。
  
  「很好。」他點頭嘉獎她。「把兩句合起來,大聲喊出你的心聲。」
  
  「我不輸給任何人,我會變得更自信!」她嘶喊。
  
  一回生,兩回熟。
  
  她發現只要多做幾次,就不會那麼害羞,人們的注目也會一次比一次減少,到最後已經是見怪不怪,隨便她喊了。
  
  「呼呼!」許招金這一生很少提高音量說話,更何況是放聲大喊?喊完以後她氣喘吁吁,喉嚨痛到像要裂開。
  
  「你做得很好,每一句話我都聽得非常清楚。」單星澈沒料到她真的能夠堅持到最後,他以為她會喊不到兩句就落跑,結果她竟然還喊到聲音沙啞。
  
  得到他的讚美,許招金笑了,媲美牙膏廣告明星的燦爛笑容真的會教人晃神,單星澈莫名其妙又被閃了一次。
  
  他收起目光,假裝欣賞淡水河風景,這時河面捲起一陣冷風朝著許招金迎面吹來,她的身體突然打顫,接著打噴嚏。
  
  「哈瞅!」音量絲毫不輸給方才的喊叫,許招金不禁臉紅。
  
  單星澈這才注意到她只有穿著運動服,穿得這麼單薄,難怪噴嚏打個不停。
  
  「你怎麼沒穿大衣?」他皺眉打量她頻頻顫抖的身軀,她肩是不垂了,卻抖個不停。
  
  「因為你說貂皮大衣太誇張,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轉頭環看四周,大家不是穿羽絨衣就是一般外套,難怪他會要求她的衣服都得重買。
  
  單星澈聞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算是他的疏忽,他不該只忙著教訓她,而沒有注意到她未穿大衣。
  
  既然是他的失誤,當然就得彌補。
  
  單星澈當下脫掉大衣,披在她的肩膀上。
  
  不期然被一股溫暖包圍,許招金驚訝地轉頭看著單星澈,只見他挑眉說道:「穿好,別感冒了。」
  
  她感激地點點頭,拉近大衣抵禦自河面吹來的寒風,氣溫雖低,她的內心卻異常溫暖,感動得不得了。
  
  今天不過是他們兩個人第二次見面,他就對她這麼好,她能抽中大獎真是太幸運了。
  
  許招金在內心不斷感謝老天爺賜給她好運,恰巧單星澈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雖說他的口德是比邵傑銳好一些,但心地可沒有他來得好,然而自從遇見許招金以後,他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全都爭先恐後冒出來,實在是始料未及。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先撇開他不說,就說當他問爺爺有什麼企圖時,爺爺一副「你在冤枉我」的模樣,這其中就大有問題,爺爺通常不會這麼緊張。
  
  他不想疑神疑鬼,但種種巧合讓他怎麼也無法釋懷,總忍不住懷疑許招金。
  
  「你真的不認識我爺爺嗎?」為了日後相處無芥蒂,他索性開口問她,問得她一愣一愣的。
  
  「你爺爺?」
  
  他點頭。
  
  「你爺爺是哪位?」她認識的爺爺只有一位元,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失智,只有少數幾天清醒。
  
  「單見青。」他說。
  
  「我不認識耶,抱歉。」她對於自己對社交圈知識的匱乏感到不好意思,她只知道他爺爺是珠寶大亨,不知道其尊姓大名。
  
  「是我搞錯了,你別在意。」單星澈看她一臉真誠,不像在說謊,聳聳肩當自己沒問過。
  
  許招金一頭霧水,想再進一步問他,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時候,單星澈突然說話了。
  
  「你今天很努力。」超出他的預期。
  
  「謝謝。」她自己也覺得很興奮,這都是他的功勞。
  
  「為了獎勵你,你想吃什麼?我請客。」單星澈好人做到底,不但幫她建立自信,還照顧她的胃,做人真是好極了。
  
  「什麼都可以嗎?」應該是她請他才對,她反而成了客人,真的很不好意思。
  
  「什麼都行。」他猜想她大概會要求吃法國料理之類的,而他也大概想好是哪幾家餐廳,都是社交名媛常去的那些地方。
  
  「那……我想吃冰淇淋。」她說。
  
  冰淇淋?
  
  「不行嗎?」見他遲遲不說話,她開始緊張起來。「還是只喝一杯珍珠奶茶就好?」
  
  許招金誤以為是自己要求太多惹他生氣,事實正相反,她是他見過最不貪心的女孩,明明可以要求昂貴的套餐,她卻只要區區一客冰淇淋。
  
  他的內心倏地流過一道暖流,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融化,他無法確切說出是什麼東西在融化,只知道心頭暖暖的,一股莫名的感動充斥在胸口,讓他喉嚨縮緊。
  
  「咳咳!」他竟然得清喉嚨才說得出話。「這麼冷的天氣還吃冰淇林,你不怕會更冷嗎?」
  
  「不怕!」她燦爛的笑容,驅散了陰暗的天氣,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
  
  「算你走運,我剛好知道有一家義大利進口的冰淇淋很好吃。」他裝成一副意外的樣子,許招金眼睛都亮起來。
  
  「真的嗎?」
  
  「你懷疑我的品味?」他挑眉。
  
  許招金搖搖頭,如果她不認同他的實力,就不會找他幫忙了。
  
  一個鐘頭後,他們在一家裝潢簡單卻不失優雅的專賣店品嘗冰淇淋,單星澈挑了比較成熟的蘭姆酒葡萄口味,許招金則是點了草莓口味,被單星澈譏笑還沒長大。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吃冰淇淋,經過半天的相處,許招金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說話的節奏流暢不少,甚至還能開簡單的玩笑。
  
  但也可能是太放鬆了,她沒發現自己吃到滿嘴都是冰淇淋,跟她對面而坐的單星澈很自然地抽出放在桌上的紙巾,幫她擦掉嘴邊的冰淇淋,卻因為沒喬好角度,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嘴唇,兩人因此而愣住。
  
  這本來是一個失誤,單星澈只要說聲對不起,然後縮回手就好,可他卻遲遲無法反應。
  
  讓他突然變成木頭人的原因很簡單,一道不曉得打哪裡來的電流從手指通過他的全身,害他不得動彈。他懷疑是靜電惹的禍,太乾燥很容易產生靜電,問題是今天一點都不乾燥,甚至稱得上是濕冷,他也不是容易產生靜電的體質,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突如其來的觸電讓單星澈的腦子短暫空白,許招金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嘴唇也是麻麻的。
  
  他們兩人像電影停格那樣靜止不動,遲遲無法進入下一個畫面。
  
  「啊?對不起!」
  
  這時候一個路過的冒失鬼不小心撞到他們桌子的桌腳,兩人才回神。
  
  「吃東西還像個小孩一樣掉東掉西,這毛病也得改。」單星澈收回手,表面上鎮定,內心卻充滿疑惑。
  
  「好。」許招金微笑,心兒怦怦跳。
  
  兩人都試圖保持平常心,但那股奇異的感覺不時糾纏他們,害原本香濃的冰淇淋頓時變得索然無味,差點就吃不下去。

  吃完冰淇淋之後,單星澈因為還有別的約會,於是直接送許招金回家。
  
  唉……
  
  他甚至未曾熄火,就當著她的面把車開走,和他一貫紳士周到的作風大相徑庭。
  
  對於他反常的舉動,許招金並不覺得突兀,只覺得很可惜,照理說他應該陪她一整天,可他只陪她一個下午,說實話不算盡責。
  
  但是許招金一點都不在意,今天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收穫,她不但克服對人群的恐懼,還大聲喊出自己的願望,這比什麼都重要,因為改變自己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對自己有信心,她已經跨出第一步,她相信接下來會一直這麼順利。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7:57 PM

第四章
  
  太好了!
  
  她高興到想跳舞,而她也真的一路蹦蹦跳跳爬上二樓,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嘴巴還在唱歌。
  
  只是,當她一看見更衣室,唱歌跳舞的心情全沒了,瞬間轉為沮喪。她看著閃亮無比,又花哨到令人瞳孔轉圈圈的衣服,開始歎氣。
  
  她的衣服真的有這麼糟嗎?
  
  許招金納悶。
  
  可能是她看這類衣服看慣了,不覺得有那麼難看,但既然單星澈把它們批評得一文不值,那就表示真的很難看,畢竟他是社交圈品味最好的男人,應該相信他的眼光才對。
  
  離開更衣室,回到床上躺下,許招金猜想明天單星澈就會帶她去買衣服,她的衣服沒有一件合格。
  
  接著她翻身面向落地窗,透亮的玻璃映出疲倦的面容,她才發現自己有多缺乏運動,才不過跟單星澈出去玩幾個鐘頭就累成這個樣子,實在很沒用……
  
  想起單星澈,她的腦海倏地浮現出他的長指掠過她嘴唇時的畫面,然後從此停格。
  
  呼呼!呼呼!
  
  腦中的畫面雖然靜止不動,她的心跳卻未曾停止,隨著浮上胸口的熱氣越跳越快。
  
  當時那股酥麻的感覺是什麼?不會是傳說中的觸電吧!
  
  她越想心跳得越快,雙頰自然跟著發燙。伸手觸摸自己的臉頰,許招金被臉頰的熱度嚇一跳,才驚覺到自己竟然想了不該想的事,於是急忙搖頭,把腦中的影像搖掉。
  
  不行,不能再胡思亂想,她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陸雅量,千萬不能動搖。
  
  從床上爬起來坐好,許招金伸手拿起小熊抱枕放在肚子上作為依靠,每當她心慌沒有安全感的時候,總會想要靠東靠西。
  
  讓她心慌的原因她不願去想,但是她倒可以清楚回想起自己和陸雅量第一次見面的情形,那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她永遠記得那一天……
  
  優雅的琴聲充斥在裝潢高雅的西餐廳,許招金身穿一件紅得發紫、上頭還綴滿珠子的禮服,隨雙親前去赴宴。
  
  她很緊張,她身上的禮服寬大不說,因為縫滿亮片和珠子整件禮服變得很沉重,裙擺長到拖地很不好走,加上她的高跟鞋也是綴滿大片水晶,本來就很重,再加上衣服的重量,許招金整個人被身上的行頭壓得喘不過氣,幾乎快要窒息。
  
  「呵呵!」她光提裙擺手就發酸,但同樣的衣服,她媽媽就穿得很有心得,大氣都不喘一個。
  
  「啊,不好意思厚,我們和陸雅量先生有約,請問他來了沒有?」許陳昭枝也是一身珠光寶氣,身上的行頭甚至比許招金還要多、還要閃亮。
  
  「陸先生已經到了,我帶你們過去。」負責招呼客人的領班被他們一家三口的誇張打扮嚇得差點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回神。
  
  「謝謝厚。」許陳昭枝不知道自己的穿著打扮成了餐廳的焦點,自顧自地大聲說話,許招金覺得很不好意思,趕快拉媽媽的手臂提醒她。
  
  「媽,小聲點。」大家都在看他們……
  
  「我又沒有說得多大聲,有什麼關係?」
  
  「對啊,哪來這麼多規矩?」
  
  許陳昭枝大嗓門習慣了,許光土也是,夫妻倆都不認為他們的音量有多大,但在輕聲細語的高級餐廳,他們每一句話外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許招金的雙頰立刻脹紅,她很愛她的爸爸媽媽,但他們的舉動,有時候真的讓她覺得很尷尬……
  
  「許先生、許太太。」陸雅量遠遠就看見許氏夫婦,趁他們還沒引起更大的騷動前,走過去迎接他們,並悄悄招來經理要求更換獨立包廂。
  
  「陸先生!」許光土瞧見陸雅量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陸雅量跟許光土握手,鬆開手後自然地把視線轉移到許招金身上。
  
  「這位想必是你的千金。」陸雅量對許招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許招金害羞地點點頭,十根手指絞成一團,她本來就不擅長應付陌生人,況且陸雅量實在長得太好看,讓她不知所措。
  
  「我是陸雅量,很高興認識你。」陸雅量對她伸出手,她原以為是要握手,怯怯地把手伸出去,沒想到陸雅量直接把她的手放進胳臂,像個紳士一樣對待她。
  
  許招金嚇了一跳,他們搬到台北都快一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她。
  
  「我、我叫許招金,你好……」她緊張到說不出話,這好像是在西洋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情節,竟發生在她身上,她除了感動之外心臟同時怦怦跳,這瞬間她好像成為一個真正的淑女,感覺好極了。
  
  陸雅量彷彿也感受到她的緊張,一直對她微笑,無聲地鼓勵她放鬆,即使如此,一整個晚上她都像小提琴上的弦一樣繃得緊緊的,生怕自己會出錯。
  
  今天由陸雅量做東宴請許光土一家三口,吃的是高級法國料理,隨便點一客套餐至少五千元起跳,這家餐廳在台北非常有名,許多社會名流都是這裡的常客。
  
  因為高級,所以高貴,更注重禮儀。
  
  許家不缺錢,但嚴重缺乏常識,對於國際禮儀尤其一竅不通。對許家兩老來說,吃得飽遠比吃得巧來得重要,也沒什麼耐性琢磨用餐的規矩,反正只要東西好吃,該上的菜沒有漏掉,那就行了。
  
  總的來說,許光土就是個大老粗,老婆許陳昭枝也不遑多讓,大嗓門又愛開玩笑,即使陸雅量已經更換隱秘的包廂,也依然抵擋不了許陳昭枝的音量。
  
  面對父母的大聲喧嘩,許招金除了臉紅以外,也想不到辦法制止。倒是陸雅量人如其名真的很有肚量,向來注重品味的他,不慌不忙把話題導向生意,轉移許家夫妻的注意力,成功降低兩老的音量。
  
  至此,許招金總算能稍稍鬆口氣,她真的很怕隔壁包廂的人跑來向他們抗議。
  
  由於出身的關係,在許家還沒有發達以前,他們吃得很簡單,難得上館子,更何況吃高級法國料理。
  
  也因為如此,許氏夫婦完全不懂得如何吃西餐,從第一道沙拉開始就手忙腳亂拿錯叉子,接下來的前菜情況也差不多,把主餐的叉子拿來用就算了,本該攤開好好放在腿上的餐巾,也被許氏夫妻拿來當成圍兜圍在脖子上,看起來既滑稽又可笑,許招金都快羞死。
  
  話雖如此,許招金對正確的西餐禮儀也不是那麼清楚,只求不要拿錯刀叉,或像她父母一樣鬧笑話,她就很滿足。
  
  相較于許招金的笨拙,陸雅量的西餐禮儀可說是完美無缺,從刀子下刀的角度,到刀子沿骨插入切開一氣呵成,看他使用刀叉,彷彿看到芭蕾舞者在台上跳舞,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優雅。
  
  許招金看到入迷,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從頭到腳都高貴……
  
  鏘!
  
  金屬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將許招金從失神狀態拉回來,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阿金,你是怎麼吃的?吃到連刀子都掉了。」許陳昭枝轉頭看女兒腳邊的刀子大聲罵她粗心,忒大的音量,隔壁房間都聽得見。
  
  「我、我馬上撿起來!」許招金尷尬到臉都快燒起來,她竟然在陸雅量的面前出糗,他一定覺得她沒救了,連基本的刀叉都不會使用。
  
  「別緊張,許小姐。」他伸出手優雅地阻止她起身。「這些小事交給服務生處理,不需要自己動手,這也是一種禮貌。」
  
  接著就看見他動手按呼叫鈴,請餐廳的服務人員另外拿一副乾淨的刀叉過來更換,三兩下就解決她的難題。
  
  「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許招金再三道歉,他如果知道她是因為看他看到閃神才沒拿好刀子,不知道要怎麼笑她。
  
  「不,是我的錯。」陸雅量搖搖手指。「是我挑錯餐廳,這家餐廳的牛排太老,不容易切斷,害你的刀子掉下去,我才應該道歉。」
  
  他不但沒有取笑她,還反過來責怪自己,幫她的失誤找藉口。
  
  這一瞬間,陸雅量在許招金的眼中,不但閃閃發光,簡直就是個聖人,他挽救了她的自尊心,也觸動了她的少女情懷。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雙頰酡紅、心跳加快,陸雅量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沒有發覺,竟然還進一步問她是不是不喜歡吃牛肉?因為他看她沒什麼動到盤子裡的牛肉。
  
  許招金傻傻地點頭,說她喜歡吃龍蝦,陸雅量聞言微笑,請她一定要給他補償的機會,下次他會單獨請她吃龍蝦。
  
  這一切的一切猶如夢幻,她覺得自己戀愛了,當下決定要嫁給他,但她同時又覺得陸雅量只是在說場面話,不會真的邀請她,沒想到他竟然在一個月前打電話給她,說等他一個月後從歐洲回來,想單獨請她吃飯,說明他是一個認真的男人,不會信口開河。
  
  是啊,像他這麼風度翩翩,又高又帥的男人要到哪裡找?偶像劇的男主角都沒他長得好看,她不好好把握住機會,才是天理不容。
  
  獨自一個人看家帶給許招金很大勇氣,少了雙親的干擾,她更能放心說出自己的心聲——就算必須脫光衣服誘惑陸雅量,她也一定要爬上他的床,成為陸太太。
  
  不過,問題來了,她連初吻都還沒發生,要怎麼誘惑男人?市面上有沒有這類專業書籍,教人怎麼誘惑異性啊?其實這種事最好有人教,可是她又找不到同性的朋友請教……啊,對了!單星澈可以教她,他幾乎就和陸雅量一樣優雅時尚,一定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打動陸雅量的心。
  
  不到一秒鐘,單星澈又多了一項任務,速度真快。
  
  許招金沒有考慮到單星澈的意願問題,一心認定他心底好,一定很樂意幫她,只不過今天才是他們第二次碰面,等他們再熟一點,再跟他提出這項要求好了。
  
  她越想越興奮,在有關她和陸雅量的無止盡幻想中,看見希望。
  
  話說單星澈、邵傑銳、言品夏「帥哥三人組」有不少共同點,注重隱私即是其中之一。他們不喜歡去音樂開得震天價響、有穿著清涼的辣妹在台上跳舞的夜店,喜歡去安靜的bungebar喝酒聊天,一來可以避免狗仔偷拍,二來可以暢所欲言,過去他們三個帥哥三不五時就會約出來小酌一下,順便聯絡感情。
  
  只不過自從申小愛回家以後,言品夏就很少參加聚會,只剩下單星澈和邵傑銳兩個人苦撐場面,感覺有些淒涼。
  
  單星澈拿起酒杯搖晃了幾下,酒杯裡的冰塊互相撞擊發出聲響,在安靜的酒吧中聽起來有些突兀,一如他矛盾的心情。
  
  回想今天下午整個經過,單星澈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他好像對許招金太好,不太像他。
  
  單星澈自認做人還不錯,不好不壞走中庸之道,一可以避禍,二可以博名聲,三可以探消息,一舉數得。可他今天先是刺傷許招金的自尊心,把她的穿著品味批評得一文不值,緊接著又帶她到漁人碼頭鬼吼鬼叫練膽,事後還請她吃冰淇林,等於是壞人好人一起做了,實在不像是他的風格。
  
  因為太鬱悶了,晚上本來應該繼續陪許招金,硬是被他找藉口推卻,另外打電話找好友出來喝酒,因為他的心情真的煩到最高點,想找人說說話,而Jerry通常滿口胡言亂語,最適合聊天打屁。
  
  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酒,這時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不必回頭看就知道是邵傑銳。
  
  「來了嗎?」他從冰桶裡夾出兩塊冰塊放在杯子裡用力搖晃,酒差點因此而溢出來。
  
  「幹嘛不等我來再一起喝,怎麼,有心事?」邵傑銳在他身邊的位子坐下來,酒保立刻遞上一個空酒杯。
  
  單星澈無力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也不知道自己沒事喝什麼悶酒?無聊。
  
  「對了,今天是你當牛郎的第一天,感覺如何?」邵傑銳也夾了幾塊冰塊放在杯子裡,看見酒瓶空了,再請酒保開新酒,帳當然算單星澈的。
  
  「你說呢?」單星澈搶過邵傑銳手上的威士卡,幫他倒了一杯,也為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拿起來又乾了一杯。
  
  「有這麼糟嗎?」見他的表情不對,邵傑銳收斂起玩笑,換上嚴肅的表情。
  
  許招金近乎天使的純潔笑容,霎時閃過單星澈的腦海,他的身體很神奇地跟著溫暖起來。
  
  「這要看你怎麼想。」他咕噥抱怨,邵傑銳聽得一頭霧水,壓根兒不曉得他在說什麼。
  
  「不談我的事了。」再想下去他的頭要爆炸了。「你今天過得怎麼樣,還在和黑魔女玩空中大戰?」
  
  「大丈夫寧死不屈,就算只剩一兵一卒,我都要戰到她舉白旗投降為止。」邵傑銳戰鬥力十足,死咬住網路上的敵人不放,決心和對方戰到底了。
  
  「你還真無聊。」單星澈搖搖頭,搞不懂有什麼好吵的?人家只不過寫了他最恨的恐怖小說,就跟人結仇,天天到人家的部落格去鬧。
  
  「哼!」他就是這麼無聊。「不過,我們兩個不愧是難兄難弟,你知道我今天差點發生車禍嗎?」
  
  「怎麼回事?」
  
  於是邵傑銳就把他早上開車差點撞上孫曉艾的事仔細說了一遍,單星澈聽完後不禁瞪大眼睛。
  
  「她不要你送她去醫院,而要你送她去銀行?」這真是聞所未聞,難道現在銀行也有急診服務?太不可思議了。
  
  「她就是個怪女人,肯定腦袋有問題。」邵傑銳撇嘴。「反正以後不會再見面,不管她了。」
  
  邵傑銳非常肯定,但命運女神非常愛開玩笑,稍後他便會嘗到苦頭。
  
  「也是。」單星澈不得不贊同邵傑銳的話,他們果然是難兄難弟,什麼怪事都給他們碰上。
  
  「還剩五天,你就能解脫了吧?」單老爺子真狠,竟然把自己唯一的孫子當成那群女狼的大餐,但是過程很有趣就是了,嘻嘻。
  
  「不,還剩六天。」單星澈憂鬱地更正好友的話,想不透自己幹嘛自找麻煩。
  
  「六天?」邵傑銳愣了一下。「珠寶展那天不算嗎?」
  
  「她怕時間不夠,我看她這麼急切,就答應多給她一天。」現在想想自己真是雞婆,當初就該拒絕,也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鬱悶。
  
  「她為什麼怕時間不夠,莫非她早就看上你?」如果是的話也不稀奇,David可是珠寶界的貴公子,不少名媛都想要跟他結婚,她好不容易才有這次接近他的機會,還不好好把握?
  
  「她看上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男人。」單星澈搖頭。「她希望我能幫她改進品味,幫助她誘惑那個男人。」
  
  邵傑銳聞言瞪大眼睛,話都說不出來。
  
  「這倒是有趣。」完全顛覆經驗法則。「一般女人如果有機會和你相處一個星期,巴著你撒嬌都來不及了,她居然會為了誘惑別的男人請你幫忙。」
  
  這跟早上差點被他的車撞倒的女人一樣瘋狂,不去醫院去銀行!這個世界是怎麼了?還是只有他們帶衰二人組才會碰見這麼離譜的事?
  
  單星澈本來沒多大感覺,經邵傑銳這麼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對啊!這不是很傷他的自尊心嗎?虧他還被稱為社交圈最有品位的男人,珠寶界的貴公子,竟然淪落到幫約會對象引誘別的男人,這還像話嗎?
  
  「不過也好啦!」邵傑銳沒注意到單星澈臉上表情的微妙變化,自顧自地往下說。
  
  「她的品味那麼差是應該改進,我打賭等經過你的巧手改造以後,她一定能脫胎換骨,變成真正的淑女。」David的品味沒有話說,就他記憶所及,許招金也長得不差,只是不會打扮自己,像她那種本身條件好的女孩,只要做出正確的裝扮,就會很出色。
  
  到底自然美女永遠比人造美女來得吸引人,像那種戴兩層假睫毛和瞳孔放大片讓自己變得跟假人一樣僵硬的辣妹他沒興趣,也不想受驚嚇,誰知道卸妝以後是什麼鬼樣子?想到就毛骨悚然,讓人全身發抖。
  
  對於美女的標準,單星澈和邵傑銳是一致的,都不喜歡女人打扮過度。
  
  「希望如此,不然枉費我這麼努力幫她。」單星澈苦澀的回道。要知道大冷天站在淡水河邊吹風的滋味可不好受,他竟陪了她一下午,說他沒有發瘋他自己都不信。
  
  「不過,她心儀的對象是誰?不會是我們周遭的人吧!」邵傑銳不愧是好奇寶寶,凡事追查到底,連人家喜歡誰也不放過。
  
  「我沒問,也沒興趣知道。」單星澈挑眉。「我現在唯一的願望,是趕快度過這一個星期,然後脫身。」
  
  「那就祝你明天一早醒來,發現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而我,也順利解決掉萬惡的黑魔女。」邵傑銳拿起酒杯欲跟單星澈乾杯,單星澈雖然覺得他在說天方夜譚,還是拿起酒杯跟邵傑銳互碰。
  
  「乾杯!」
  
  「乾杯!」
  
  鏘!
  
  玻璃酒杯互相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就是不知道兩個人的願望是否能夠達成?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8:06 PM

第五章
  
  邵傑銳的願望能不能達成未可知,但單星澈的願望已經先行幻滅,隔天醒來日曆只是多撕掉一頁,還有五頁等待解決。
  
  他差不多已經認命,早知道Jerry只會胡扯,幸好他不是古代的國王,否則一定要他的命,罪名——欺君犯上。
  
  唉!
  
  儘管不情願,單星澈還是換上衣服,拿起車鑰匙開車去接許招金,打算繼續他的伴遊任務。
  
  有始有終,是他做人的原則。除了堅守原則之外,他也得兼顧公司的信譽,再說如果讓老頭子知道他沒有乖乖做完一個星期的牛郎,一定會開除他,他不能冒這麼大風險。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他沒有當太子的命,倒是有個比皇帝還要霸道的爺爺,出賣自己的孫子還理直氣壯。
  
  單星澈一路開車一路生悶氣,直到他按下許家的電鈴,氣還沒有消,在心裡不斷詛咒他爺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他連按了四下電鈴,可見他的心情有多糟。
  
  在他等待許招金應門的時候,黃銅制門牌閃個不停刺痛他的眼睛,害他的心情更惡劣,益發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公司批公文,或和供應商談生意,或是接見哪個急於出頭的珠寶設計師,而不該像個傻瓜一樣,面對一塊閃到嚇死人的門牌,上頭鑲的各色水晶數量已經多到幾乎快算不出來,可見有多誇張。
  
  可惡,怎麼還不開門?
  
  等了許久都沒有反應,單星澈原本打算再多按幾下電鈴,這時對講機傳來許招金虛弱的聲音。
  
  「請問找誰?」
  
  「找你的。」他雙手抱胸等著她開門,他知道她看得到他,這一帶的別墅都裝有影音保全系統,一半由邵傑銳的保全公司承接安裝,另一半則是被他的死對頭龐玄武搶去,兩人可說是勢均力敵。
  
  鐵門果然如單星澈預想中馬上開啟,他推開鐵門走到主屋,許招金已經站在門口等他。
  
  「早安。」她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開門請他進屋。
  
  「早安。」他偏過身進入客廳,感覺今天的客廳似乎比昨天還要乾淨。
  
  「你怎麼——哈、哈啾!」她講不到幾句話就狂打噴嚏,單星澈皺眉。
  
  「你感冒了?」難怪聲音那麼虛弱。
  
  「一點點。」她點頭,接著又打了一個噴嚏。
  
  「誰叫你昨天吹風之後又吃霜淇淋,難怪會感冒。」他已經事先警告過她,她就是不聽。
  
  「我也沒想到會感冒,否則就不吃霜淇淋了。」她不好意思地低頭認錯。
  
  單星澈的腦海不曉得怎麼搞的,竟浮現出昨天她的嘴巴四周沾到霜淇淋,他幫她擦嘴,手指卻不小心碰到她嘴唇的畫面,和所引起類似觸電的感覺。
  
  ……不對,單星澈,振作點!不要被奇怪的感覺牽著走。
  
  對自己心裡喊話以後,單星澈彷彿又找回冷靜,比較能夠客觀的發現問題。
  
  「你都感冒了,怎麼還是自己來開門?」他昨天就想問這問題。「你家的傭人呢,在忙別的事嗎?」
  
  「我們沒有請傭人。」許招金解釋。「只有請一個阿姨一個星期來兩天幫忙打掃。」
  
  「怎麼不請固定的的傭人?」這附近一帶的別墅哪一間不是雇用兩個以上的傭人,她家卻連一個傭人都沒有。
  
  「因為我爸媽很少在家裡吃飯,沒有必要請傭人,請了也是浪費。」根本用不著。
  
  「可是你家幾乎是一塵不染。」就算是家裡有傭人都不見得能夠這麼乾淨。
  
  「因為我平常就有打掃。」她說。「就算阿姨來也只是幫忙換床單做些雜務,每次來掃四個鐘頭就回去了。」
  
  「又不是請不起傭人,幹嘛還要自己動手?」這附近一帶的別墅,每一棟都是以億計價,她家的規模比起附近人家雖然是小了一些,也有這個價值,不至於沒有這方面的預算和財力。
  
  「對不起,這是我的壞毛病,我喜歡打掃。」她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歉,單星澈挑眉。
  
  「你最大的壞毛病是動不動就道歉,愛乾淨是好事,你幹嘛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那些外表華麗,連自己用過的碗都不洗的大小姐,而不是像她這種勤奮的好女孩。
  
  「可是我不只是愛乾淨而已,而是變成一種……」
  
  「癖好?」
  
  「嗯。」她尷尬地點頭。「我喜歡乾淨,但又好像不只是單純的有潔癖……」
  
  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只是有潔癖,那是怎樣?」既然要說,就把話說清楚,不要吞吞吐吐。
  
  「就、就是每當我感覺有壓力的時候,就會想要打掃……」她越說越小聲,總覺得好丟臉,他一定會笑她。
  
  單星澈才不會笑她,這很平常,現代人壓力太大了,都需要排解。他猜她是借由掃除來減緩壓力,就和有些人一緊張就不斷翻書或洗手是同樣道理,都是一種不受控制的行為。
  
  他接著又想到邵傑銳只要看恐怖片,就會引起類似幽閉空間恐懼症發作,嚴重的時候甚至會休克,不禁感慨這個世界真是什麼毛病都有,自己沒這方面的困擾,真是太幸運了。
  
  「這算是一種強迫症,你有沒有去看醫生?」他環看連接院子的落地窗,每一片玻璃都光可鑑人,她的壓力到底有多大,才會把玻璃擦得這麼光亮?
  
  「沒有。」她搖頭。「並沒有很嚴重,不需要看醫生……」
  
  「你是醫生嗎?還自己診斷病情。」欠揍!
  
  「你、你不笑我嗎?」她鼓起勇氣抬頭看單星澈,他的臉上寫滿關心,沒有任何嘲笑之意。
  
  「我幹嘛笑你?」他一臉莫名其妙。
  
  「因為一般人聽到我有這毛病,都會笑個不停。」她臉紅解釋。
  
  「那些人少見多怪。」無聊。「我有個朋友的毛病更奇怪,相較之下,你已經算很正常,所以你也別太在意了。」
  
  出賣邵傑銳,照理說他應該覺得抱歉,可單星澈只要想到那小子在珠寶展上猛扯他後腿,突然間一點歉意也沒有,反正他又沒指名道姓。
  
  許招金一直以來就覺得單星澈是個大好人,心地善良,人又溫柔,能被他喜歡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我們今天要做什麼,是不是去買衣服——哈、哈啾!」她說著說著又打一個大噴嚏。
  
  「你都已經感冒了,還想出去?」單星澈冷冷看著她四處找面紙,搞不懂她在急什麼。
  
  「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如果今天再休息,那就只剩五天,會來不及的!」
  
  她很急,非常急,再過十天左右陸雅量就會回國,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脫胎換骨,讓他對她二見鍾情。
  
  是,他差點就忘了她找他的真正目的——幫她引誘男人。他居然得在同一時間擔任伴遊順便兼做戀愛顧問,還收不到任何酬勞,這算盤怎麼撥都不劃算,虧他還是一家公司的CEO,簡直虧大了……
  
  一般女人如果有機會和你相處一個星期,巴著你撒嬌都來不及了,她居然會為了誘惑別的男人請你幫忙。
  
  耳邊響起邵傑銳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單星澈越想越不舒服。
  
  就像Jerry說的,哪個女人不把握機會使勁誘惑他,唯獨她想利用他引誘別的男人。
  
  不過,她心儀的對象是誰?不會是我們周遭的人吧!
  
  邵傑銳一向就是個好奇寶寶,單星澈本來不感興趣,被他這麼一說,也跟著開始感興趣起來。
  
  他一方面好奇,一方面覺得不是滋味,想問許招金嘛,感覺上又好像他在吃醋,不夠雍容大度,有失他的面子。但是不問她,腳下又好像有幾千萬隻螞蟻在搔他的腳,站著都痛苦。
  
  單星澈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投降,開金口問許招金。
  
  「先說明,我只是好奇。」他問就問,還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喜歡的男人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
  
  這是打從許招金拜託單星澈幫忙以來,單星澈第一次關心她喜歡的物件,對她來說是個好兆頭。
  
  「陸雅量。」她興奮的回道,好希望能夠從他身上多獲得一些陸雅量的情報,才知道怎麼配合他的喜好做改變。
  
  她喜歡的人竟然是陸雅量?
  
  單星澈原本就不太舒服,聽見「陸雅量」這名字以後,感覺更差。倒不是他和陸雅量有什麼過節,而是她確實選了一個非常傑出的男人作為暗戀物件。
  
  陸雅量出身的陸氏家族,堪稱台灣商界最神秘的家族,也是最富有的家族,當家的陸老爺子受日本教育,年輕的時候在日本讀書,學業完成之後滯留日本一段很長的時間,期間活躍於日本政界以及商界,建立龐大人脈,回國後創立「東名企業」,而後更進一步更名為「東名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集團。
  
  「東名集團」旗下擁有數十間大小規模不一的子公司,從製造、經銷貿易、物流、到航運各個環節一氣呵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儼然自成一個商業王國。
  
  如此龐大的商業王國,如今面臨挑選繼承人的難題,其中一位候補就是陸雅量,他同時也是陸家的長孫,最有希望繼承「東名集團」。
  
  「你知道他嗎?」見他久久不說話,許招金小聲追問,好怕造成他的困擾。
  
  單星澈看著她,懷疑她根本從頭到尾就清楚陸雅量的來歷,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就怕他氣不死。但只要一想起她是如何受到社交圈的排擠,就知道她不可能說謊,因為就連社交圈都沒有人真正瞭解陸雅量,他總是非常優雅,非常神秘,遙遠有如天邊的星星。
  
  「呃,單星澈先生……」
  
  「無名小卒,聽都沒聽過!」基於一種難以啟齒的竟爭心態,單星澈第一時間否認陸雅量的實力,不想承認陸雅量無論是外貌或家世都贏過他,他跟他根本沒得比。
  
  「原來你不認識他啊,真可惜。」許招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不免覺得失望。
  
  幸好她對社交圈不熟,不然他這謊言一下子就會被戳破——雖然他並不認為那是謊言。
  
  「聽說他是一個很低調的人,也許是因為這樣,你才沒有機會認識他。」她幫陸雅量辯解,聽得單星澈更火大。
  
  低調、低調個頭!單單陸家那座媲美日本皇宮的日式莊園,就已經引起全世界的注目。還有國外的電視台想進去採訪被拒於門外,當初建造的時候,更有記者企圖混進去偷照相被保全人員當場抓到,連同派遣的報社一起挨告,如果這也能稱做低調,他早就人間蒸發。
  
  「你為什麼喜歡陸雅量?」雖然早知道答案,但單星澈還是不免要問,不希望她的答案跟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一樣膚淺。
  
  「因為、因為,我——」她腦中有一堆答案,可真正要她說又說不出來。
  
  他雙手環胸等她,多少已經習慣她這種溫吞的個性。
  
  「我……」許招金的答案絕不膚淺,卻也不夠深奧,因為若說她不是因為陸雅量的外表,僅和他有一面之緣,又如何看穿他的內在?根本是天方夜譚。
  
  「你連自己喜歡他什麼地方都說不出來,就想引誘他上床,會不會太跳tone了一點?」他等了半天等不到答案,乾脆自己解題,順便反過來考她。
  
  許招金被他考得滿臉通紅,覺得自己很丟臉,什麼事都做不好。
  
  單星澈看她一副為難情的樣子,開始覺得自己已經從好人變成壞人,再壞下去他就要變成惡魔了。
  
  「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他管那麼多幹嘛?「我只要負責把你改造成絕世妖姬,送到陸雅量的床上,就算交差了事,然後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多爽!」
  
  他說話絕不客氣,許招金可以從他尖銳的語氣感覺到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她很想問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又不敢開口,怕萬一不是會更丟臉,天曉得她已經沒有面子可丟。
  
  但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氣氛會變得很尷尬。
  
  「我、我身體感覺好多了,也不再打噴嚏,我們可以去買衣服了嗎?」為了避免尷尬,她將話題拉回到最初,卻惹來單星澈嘲諷的一瞥。
  
  「你還真是心急。」他諷刺說道。
  
  「因為只剩不到兩個星期,我就要和他見面了,所以……」
  
  「你們什麼時候見面?」原來他們連見面的日子都約好了,難怪態度這麼積極。
  
  許招金說出日期,單星澈聽著聽著挑眉,又是滿口酸言酸語。
  
  「那的確沒剩多少時間,我必須懂得魔法,才能在這麼克難的時間之內,把你從灰姑娘變成公主。」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衝,許招金就算再遲鈍,也可以感覺得到他在生氣,納悶自己做錯什麼事惹得他不高興。
  
  她沒做錯任何事,單星澈比誰都清楚她很無辜,反常的人是他,她只是受氣包。
  
  真是活見鬼了,他幹嘛要說這些難聽的話?他幹嘛管她喜歡的人是陸雅量還是哪號不得了的人物?就算她喜歡賓拉登也不關他的事,他幹嘛那麼雞婆?
  
  把情緒從頭開始再整理一遍,單星澈總算漸漸冷靜下來,甚至可以客觀檢討自己的缺失。
  
  「既然你的身體沒有問題,我們就去買衣服吧!」他已經決定維持單純顧問身份,不涉入個人感情,也不過分關心她,這樣應該會好很多。
  
  「嗯。」看他的心情回復,她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
  
  單星澈故意調過視線看落地窗外的庭院,不想他剛建立的決心又被她的笑容動搖。
  
  事實證明許招金找對人幫忙,單星澈對於時尚的嗅覺真的很敏銳,不單是對男性時尚了若指掌,連哪裡有合適的女裝店也一清二楚。
  
  在前往女裝店之前,單星澈先打電話給女裝店的店長,通知對方他們一個鐘頭以後到,請對方一個鐘頭以後不要再讓其他客人入店。
  
  一個鐘頭後,他們到達位於巷子內的女裝店,許招金好奇地看著女裝店的招牌,感覺似曾相似,好像在哪個時尚節目看過。
  
  「好久不見,David,最近很忙嗎?」他們一走進服裝店,店長就上前迎接,並囑咐另一位店員把CLOSE的牌子掛上。
  
  「剛忙完珠寶展,正在休假。」他不好意思說他正在當免費伴遊,他丟不起這個臉。
  
  「真好,我也想休假。」店長笑嘻嘻,淨說些場面話。
  
  單星澈反倒比較習慣這樣的應對方式,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退,不會像對許招金的時候那樣進退兩難,生活節奏乃至心情都被打亂。
  
  「這位是許招金小姐。」他向店長介紹許招金。
  
  「你好,許小姐,希望你會喜歡我們店裡的衣服。」店長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她靦腆的點點頭。
  
  「說到休假……」店長對她笑了笑,接著又轉身面向單星澈繼續剛剛的話題。
  
  許招金在旁邊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非常愉快,羨慕之餘不免心生疑惑,這家店明明連一條男用領帶都沒賣,他怎麼表現出一副天天上這兒報到的模樣?
  
  「那麼,我先去準備下,失陪。」店長跟單星澈哈啦了一陣子,終於想起正事。
  
  「麻煩你了,Lucy。」單星澈跟店長隨便揮了下手,然後把手插進褲袋,模樣瀟灑迷人,同時非常愜意。
  
  「你好像跟店長很熟?」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胸口感覺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她,直到他的話將這奇異的感覺解除。
  
  「我有七個表妹,每一個表妹都喜歡找我陪她來這裡買衣服,七個表妹輪下來,一個月要來好幾趟,就算原本不熟也混熟了。」
  
  難怪當她要求他幫忙改造的時候,他會那麼爽快的答應,原來是平時訓練有素的關係。
  
  得知此事之後,許招金再次慶倖自己找對人,單星澈真的很有經驗,改造她對他只是小菜一碟,畢竟他有七個表妹!不可能不上手。
  
  許招金原本陰鬱的心情,瞬間變得有如夏日的天空一樣晴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說他是陪表妹來,而不是女朋友的時候,心情會變得輕鬆,但她就是很開心、很快樂、很想微笑。
  
  「David,還是像之前那樣,由我來幫忙挑選衣服嗎?」店長將一整排衣架推到他們面前,每一件的款式、顏色都不同,共同點是都很有特色。
  
  「不,讓她自己挑。」他要知道她的眼光如何。
  
  「啊,我自己挑?」許招金嚇了一跳,他明明知道她沒有自己買過衣服,還為難她。
  
  「對,我要知道你的眼光有多糟,才能決定怎麼幫你改進。」他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讓許招金的肩膀又垮了下來,對自己的眼光極度沒自信。
  
  事情不出單星澈所料,她選的衣服不是樣式過於保守,不然就是過於華麗,只要是有刺繡或是鑲亮片的衣服就拿,完全不考慮自己的年紀和外型。
  
  「夠了,我大概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了。」她簡直就是一個時尚災難,得從頭教起。
  
  「啊?」許招金手上還拿著一件混色狐狸毛小外套,很時髦,但是不適合她,她穿起來會像雞毛撣子,穿不出衣服的特色就算了,還會被恥笑。
  
  「抱歉,Lucy,我們下次再來。」他也不多做解釋,直接拿走許招金手上的狐狸毛外套,交還給店長。
  
  「慢走。」店長忍住笑意,看著他把許招金拉出去,從許招金呆愣的表情來看,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David有得忙了。
  
  「我們不是要買衣服嗎?」她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回頭,服飾店招牌離他們越來越遠。
  
  「原本是。」他不該叫她自己挑衣服,他可憐的心臟,差點被她的眼光嚇出病來。
  
  「可是我們還沒有買到衣服。」她不懂他幹嘛急著走。
  
  「在開始買衣服之前,得先糾正你那可怕的時尚觀念。」他的頭快痛死。「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是亮晶晶的東西就很好看?」
  
  「是啊!」她家用的東西,每一樣都會發亮。
  
  「你還真敢說。」真佩服她的天然呆,他都快掐死她了,她還毫無知覺。
  
  「可是你賣的珠寶,不也是亮晶晶嗎?」她無助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喜歡亮的東西有什麼不對,他這根本就是雙重標準……
  
  「完全不一樣!」竟然把他和她相提並論,簡直找死。「你以為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只要是發亮的東西一定好?」
  
  「不是這樣嗎?」她看不出差別在哪裡……
  
  「當然不是!」他毅然否決。
  
  許招金這下子更糊塗了,如果亮晶晶的東西不好看,那什麼東西好看?她完全沒有概念。
  
  「你得從頭學起。」看她一臉茫然,他忍不住歎氣。
  
  「學什麼?」
  
  「什麼都得學,先從配色開始。」他說。「你沒有任何美學觀念,我只好從基礎開始教起,顏色搭配是最重要的,也是你首先要學的。」
  
  「哦!」他解釋了半天,她還是不懂,他又歎氣。
  
  「走吧!」看樣子剩下的五天他會很不好過,他已有心理準備。
  
  「去哪裡?」上車前她問他目的地,他不回答就算了,還惡狠狠地瞪她,她開始覺得他的人也許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好,脾氣更壞。
  
  也難怪他心情不好,因為他要破例開放他的聖地讓她入內參觀,除了他的死黨以外,沒有人能夠進到那個地方。
  
  單星澈口中的「聖地」,其實就是他的公寓,打從老家搬出來以後,他一直住在這間公寓,至今已有十年。
  
  「進來吧!」公寓這個說法也不甚準確,應該說是大樓,只不過找不到更好的辭彙,就湊合著用。
  
  「這裡是?」許招金看著白色鐵門,一臉疑惑。
  
  「我家。」他拿出鑰匙開門,一推開門客廳的燈立刻自動亮起來,省去摸黑開燈的麻煩。
  
  她覺得很不安,這是她第一次到男人的家,雖然說她並不害怕,但還是會尷尬。
  
  「到這裡來!」
  
  她連坐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單星澈已經在一扇白色門前向她招手,她趕緊過去。
  
  「放心,我不會吃掉你。」他看她緊張到快扯破包包,忍不住出聲抱怨,她以為他是色狼嗎?見到女人就撲上去,他沒那麼饑渴。
  
  許招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是很緊張沒錯,但她相信他是位君子,不會對她動手動腳。
  
  他是不會對她動手動腳,只是很想掐死她,因為她害他不得不開放他的聖地。
  
  單星澈不甘願地轉動門把,白色的門扉後面是聖地中的聖地,就連邵傑銳和言品夏都沒進去過。
  
  許招金跟著進房間,迎面而來的是整面牆的書籍,什麼類型的書都有,最多的還是寶石類書籍。
  
  「你隨便找張椅子坐下來,我找本書。」他一邊交代許招金,一邊走向書櫃,許招金四處看了一下,都沒看見椅子,最後在工作桌附近看到一張黑色的椅子。
  
  她走過去搬椅子,眼角不經意瞄到一張已經上色的圖畫,忍不住好奇彎下腰仔細觀看。
  
  「找到了!」單星澈在書海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他要的書。
  
  「這本書寫得很好,簡單又易懂,你可以——」他才剛轉身,就看見她盯著他的珠寶設計圖猛瞧,氣得邁大步走過去抄起桌上的圖,像小孩子一樣藏在背後。
  
  「誰允許你偷看我的草稿?」可惡。
  
  「對不起。」她唯唯諾諾的道歉,好怕他發脾氣。「我只是好奇,我從來沒看過珠寶設計原圖。」
  
  「這、這也不算原圖,只是我無聊時的消遣。」一向口若懸河的單星澈,竟然也有舌頭打結的時候,讓許招金感覺格外驚奇。
  
  「我還以為是你設計的珠寶,我還想問你什麼時候上市,很想買呢!」他設計的是一枚戒指,整個形狀有如飄散的雪花,感覺上很浪漫,她很喜歡。
  
  「真的嗎?」單星澈一臉疑惑的問她。「你該不會是故意講場面話安慰我吧!」
  
  「我不會講場面話。」她好冤枉。「我是真的覺得你設計得很好,圖也畫得很漂亮。」
  
  ……也是,她連正常話都不太行,一緊張就說話開始結巴,哪還懂得說場面話安慰他?
  
  「這只是我畫著好玩,不會上市。」他把設計圖放回工作桌,許招金才發現他不只設計戒指,還有墜子、別針,每一款樣式都很特別。
  
  「我覺得很好看啊,為什麼不上市?」那多可惜。
  
  「你的眼光不準。」看她挑衣服就知道。「再說要是真的上市,萬一賣不好那怎麼辦?」他可不想砸掉招牌。
  
  「不可能賣不好。」她保證。「你想想看,像我這麼沒眼光的人都覺得漂亮,其他人會怎麼想?」一定說讚。
  
  「可是……」
  
  「聽我的話準沒錯。」絕對。「只要你肯讓它們上市,一定大受歡迎。」
  
  許招金努力說服單星澈,一向果斷的單星澈反倒猶豫,雖然他也想過上市的反應應該會不錯,但事關面子問題,總是無法下決心。
  
  他們的立場好像突然間顛倒,意識到這一點,單星澈忍不住笑出聲,嚇了她一跳。
  
  「我、我說了什麼笑話了嗎?」他怎麼突然這麼開心。
  
  「沒有。」他試著收起笑意,但還是笑個不停。「我只是突然覺得很好笑,你不要管我,就讓我笑。」
  
  「好……好。」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笑,但只要他不要再像之前那樣板著臉,她就開心。
  
  單星澈足足笑了一分鐘,才漸漸收起笑意。
  
  「你真的會買嗎?」平靜下來後他問她。
  
  「啊?」
  
  「你真的會買我設計的珠寶嗎?」他追問。
  
  「……會,我會買,我一定會買!」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許招金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單星澈搖搖頭,心想他會被她的笑容害死,他似乎對她的笑容沒有免疫力,一開始便陷落。
  
  「其實我應該感謝你。」如果沒有她的鼓勵,他也不會下定決心實現多年的夢想,成為一名珠寶設計師。
  
  「什麼?」她沒聽清楚他的話,他說得太小聲,根本聽不到。
  
  「我說,該開始上課了!」他把書塞進她的手裡,要她坐下來,他要教她基本的顏色搭配,還要教她最新的流行趨勢,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接下來五天,她幾乎都是在他的書房兼工作室度過,不但得聽他講課,還得看一堆影片,回家還得跟著影片學怎麼化妝,單星澈還特別介紹一家只會對會員開放的私人髮廊給她,還好心幫她做預約,每天每天她都過得非常忙碌。
  
  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天——
  
  「現在,就算沒有我陪在你身邊,你也有信心自己挑衣服了吧!」站在週末的台北街頭,四周盡是往來人潮,單星澈伸出手,跟她做最後道別。
  
  「嗯。」許招金握住他的手,對他盡是感謝。「謝謝你這一個星期這麼努力幫我,我會好好表現,不教你失望。」
  
  單星澈聞言淡淡地微笑,內心五味雜陳。他這麼努力幫她的結果,是將她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想了。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許招金刺探性地問他,得到的答案讓人沮喪。
  
  「不會再見面了。」當了一個星期的牛郎,夠了。明天開始,他要回歸正常生活,好好衝刺事業。
  
  凝視他的臉,許招金哀傷的微笑,不希望他們的緣分如此短暫,她會不會太貪心了?
  
  他們都明白該放手,但彼此好像都放不了手,一直牢牢握住。
  
  「再見。」最後還是單星澈先放開她的手,往後倒退一步,然後轉身離開。
  
  「再見。」她對他的背影行注目禮,是不捨,也是感謝。
  
  命運女神讓他們短暫交會,卻也讓他們各自前往不同方向。
  
  霓虹閃爍的街頭,路上的行人皆各自擁有各自的命運,誰也無法抵抗。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8:18 PM

第六章 
 
  星期一,上班族一早就搭乘各種交通工具趕著上班,單星澈不必和人擠公車,也不必趕搭捷運,卻也是一大早就到公司報到,連他的男秘書都被嚇一跳。
  
  「執行長,你今天來得真早。」男秘書連卡都沒來得及打,就看見他的上司已經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喝咖啡,心情看起來相當不錯。
  
  「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摸到這張桌子了。」好懷念。「對了,我休假的這個星期有沒有事情要我處理?」
  
  「報告執行長,王特助都處理完了,沒有什麼緊急業務需要你裁決。」男秘書也知道單星澈急著工作,問題是真的沒有工作可讓他做,全被王奎解決掉了,連渣都不剩。
  
  「可惡,那隻老狐狸,真的想害我失業是不是?動作這麼快!」單星澈聞言頭都快氣到爆炸。
  
  他第一恨他爺爺,第二恨王奎,他要嘛乾脆升上總經理跟他對幹,只占特助的缺算什麼?簡直是故意糟蹋他!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我連一份可以批示的公文都沒有吧!」這也太扯了。
  
  「呃,王特助都批完了。」男秘書汗流浹背地回道。「但是如果執行長堅持的話,好像有一份購買清潔用具的公文還沒有批示……」
  
  「不必了!」單星澈氣到舌根都快咬斷。「我都已經快被當成廢物,再管那些芝麻小事,真的會比清潔用具還不如。」
  
  面對怒氣沖沖的上司,男秘書除了點頭附和以外,也找不到別的話安慰單星澈,到底王特助不是一般的強勢,也沒有人敢背著他說壞話。
  
  「算了,你出去吧!」倒楣,幹完了牛郎換當閒人,他這輩子還沒這麼窩囊過。
  
  「是,執行長。」男秘書溜得比小偷還快,就怕無端掃到颱風尾。
  
  忙碌的星期一,他竟無事可做,單星澈無法相信爺爺竟然這麼對他,起碼也該留一半的公文給他批。
  
  單星澈搖頭打開抽屜,拿出紙和鉛筆開始畫圖,十分鐘後,一只戒指已經基本成形。
  
  我覺得很好看啊,為什麼不上市?
  
  他畫著畫著,居然想起許招金,他承諾不再見面的女孩。
  
  只要你肯讓它們上市,一定大受歡迎。
  
  她對他的作品是那麼有信心,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了,她卻言之鑿鑿,好像他是哪位國際級珠寶設計大師,其實他連珠寶設計學院的門把都沒碰過。
  
  單星澈突然間好想見許招金,她怯弱的表情,現在想起來都可愛。
  
  唉,瘋了!
  
  悶悶地把手稿和鉛筆丟進抽屜,單星澈真是無聊到斃,偏偏時間又過得忒慢,好不容易挨到午餐時間,他已經變成薑餅人,全身僵硬。
  
  哼,去吃飯吧!今天的心情太差,要吃好料的。
  
  單星澈決定上高級餐廳吃大餐,報公帳報復臭老頭,若要認真計較,過去一星期所花的錢他也可以拿發票去報公帳,但那樣做對許招金太不敬,想想還是算了。
  
  他拿起車鑰匙,走進電梯按下地下一樓的按鈕,一邊在心裡想今天中午吃什麼?就吃法國料理好了,很久沒吃了,今天可以好好大吃一頓……
  
  在同一時間,許招金也坐在車子上,吩咐司機將車子開往同一間餐廳,她要趁父母都還在美國遊玩,獨自去高級餐廳用餐,這次可不能再鬧笑話。
  
  她從皮包拿出鏡子,反復檢視自己的儀容。她換了一個新髮型,在名師的指導下,也學會了最新的化妝技巧,臉上的妝自然粉透,看上去非常舒爽。
  
  嗯,不錯。
  
  將鏡子收進皮包,許招金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建立自信。
  
  「小姐,餐廳已經到了,請下車。」司機將車子停在餐廳門口,許招金跟司機道謝以後下車。
  
  她今天所選的餐廳,正是上回陸雅量請他們全家吃飯的地方。在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這是單星澈教她的,為了不辜負他的期待,她要抬頭挺胸走進餐廳吃完這一餐,向自己證明,只要她有心,就一定做得到。
  
  帶著自信走進餐廳,許招金跟服務生說明她只有一個人,服務生立刻將她帶向另一頭的雙人桌,心裡嘀咕今天怎麼來了這麼多單獨吃飯的客人,小桌子都快不夠用了。
  
  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連身洋裝,完全顯出她身材的優點,絲質的裙擺每走一步就如同花瓣在風中搖曳,看起來分外柔媚。為了配合今天的穿著,許招金還特地把頭髮綰上去,看起來就更有味道了。
  
  許招金就如一縷春風,吹拂的同時亦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坐上位子。
  
  隔著一層板子,單星澈比她早一步來到餐廳,看見許招金走進來,第一時間揉眼睛,問自己正迎面走過來的美麗佳人是她嗎?確定是許招金之後,又為自己感到驕傲,他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創造奇跡。
  
  他下意識抬手欲跟她打招呼,才有這個想法,手馬上放下來。他已經說過兩個人不再見面,以他們的狀況也確實不宜再見面,這對他們兩個人都好。
  
  單星澈決心做個隱形人,把自己隱藏起來不讓她發現。正好他們中間隔著一層木板,想發現他也不容易,單星澈決定在一旁默默關心她,那就夠了。
  
  許招金儼然脫胎換骨,變成窈窕淑女,不少男子都對她行注目禮,對此她十分緊張。
  
  她跟服務生點了一份單人套餐,主菜則和上回一樣點帶骨牛肉。她不愛吃牛肉,但需要練習,她已經發誓下回再和陸雅量一起用餐,一定要展現完美刀法,讓他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許招金預先設想好一切,唯獨沒想到在場的不只有單星澈,還有Angel一行人,她們也來同一家餐廳用餐。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許招金自認沒有得罪Angel,但在Angel狹隘的想法裡,她中獎就是不對。她暗戀單星澈許久,除了禮貌性的微笑以外,他什麼都不曾給她,遑論陪她一個星期!
  
  Angel本來就想找機會好好教訓許招金一頓,剛好碰到許招金落單,立刻就帶領一票姐妹上前找碴。
  
  「喲,這位小姐是誰啊?好像很眼熟。」Angel和兩位同樣勢利、排斥許招金的嬌嬌女,把許招金的小桌子圍住,放肆的模樣比小太妹還不如。
  
  許招金聽見聲音抬頭,不期然看見Angel那張濃妝豔抹的臉,嚇了一跳。
  
  「你是……」她曾在珠寶展上看過她,當時她就對她很不客氣,現在又來找碴。
  
  「我是Angel,你不需要記住我的名字,因為你不配。」Angel一貫傲慢態度,隔著一層木板的單星澈,聽見了Angel的聲音,愣了一下,想不透她和人湊什麼熱鬧。
  
  「有什麼事嗎?」許招金想起她是誰了,她是某家上市公司的千金,在家排行老麼,家裡很有錢,以驕縱聞名。
  
  「你那是什麼口氣,憑你也敢這樣跟我說話!」Angel自以為是女王,憑著父母有幾個臭錢到處看不起人,許招金就是她最新找碴的物件,因為她出身寒微,又來自鄉下。
  
  「我沒有……」
  
  「Angel,她上次穿得像聖誕樹,今天倒打扮得滿好看,好像經過高人指點。」Angel的朋友Tina,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Angel已經很嫉妒許招金的好運,還提醒她許招金外表的改變,差點沒氣壞她。
  
  「猴子穿衣服還是猴子,別忘了她的出身。」Angel的心地壞,嘴巴更壞,不把人刺得渾身是傷絕不甘休。
  
  「請你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許招金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也相當自卑,但不需要她們在公開場合大聲宣傳,徒增難堪。
  
  「我只是說出事實,誰不知道你以前連餐廳都進不來——不,是連飯都吃不起,現在倒跑來吃法國料理。」Angel越說越過分,連她的隱私都公諸於世。
  
  許招金的眼眶立即泛紅,她極力忍住不哭,不願意在Angel面前掉淚,她不會同情她,只會更瞧不起她。
  
  「灰姑娘就算穿上漂亮的禮服還是灰姑娘,一輩子都不可能變成公主,也休想王子會來找你!」Angel只要一想起珠寶展上單星澈送花給許招金的樣子就一陣子火大,好想抓花許招金的臉,看她還敢不敢裝清純。
  
  「夠了,別再說了!」單星澈丟掉餐巾站起來,再也聽不下去。
  
  「Da、David!」Angel完全沒料到單星澈也在餐廳,嚇得花容失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單星澈推開椅子從另頭繞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拉起許招金的手,將她從座位上拉起來,一臉不屑地對Angel說。
  
  「如果她是灰姑娘,你就是惡毒的後母。」單星澈當面教訓Angel,完全不留情面。「還有,誰說沒有王子會找她,我不就是嗎?」
  
  語畢,他馬上將許招金帶走,見義勇為的行徑,比真的王子更像王子,頃刻獲得眾人的掌聲。
  
  至於惡毒的後母呢?不但沒有人鼓掌,囂張的行徑還被人用手機拍起來PO上網,點閱率當晚就破千,成了現代後母最佳代言人。
  
  正所謂惡有惡報,Angel總算遭到報應。
  
  因為單星澈適時出手相救,許招金才沒有陷入更尷尬的處境,對此許招金很感謝他,心情卻沒有因此而放下,反而越失落。
  
  單星澈看她魂不守舍,不放心她一個人落單,怕她發生危險,堅持要送她回家,許招金再三推卻也沒用,只好搭免費便車。
  
  經過一個星期的來回接送,單星澈對許家已經很熟悉,不用許招金邀請就直接進門,而許招金似乎也沒有阻擋他的心情,一進到客廳放下皮包就忙著找抹布,跪著擦大理石茶幾。
  
  單星澈知道這是一種本能反應,每當她受到壓力就會做出這種無意義的舉動,借此降低傷害。
  
  「不要擦了。」他不知道她這麼做是否有用,但他真的不忍心看她再這麼折磨自己。
  
  「不行,桌子很髒。」她無意識的呢喃,單星澈懷疑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桌子已經很乾淨,你不要再擦了。」他看著光可鑑人的大理石桌面,沒有鋪上玻璃墊也能這麼明亮,說明她承受很大壓力,只是無從發洩。
  
  「不能不擦,桌子很髒。」她不停重複相同的話語,單星澈開始擔心她的精神狀態。
  
  「不要擦了。」他命令道。
  
  「不能不擦,桌子很髒。」她彷彿沒聽到,不斷重複擦拭動作。
  
  「不要擦了!」
  
  「桌子很髒……」
  
  「我叫你不要擦了!」他走過去奪下她手中的抹布,將它丟到地下,雙手握住她的肩用力猛搖,試著將她搖醒。
  
  許招金果然因此而清醒,她愣愣看著單星澈,彷彿到這一刻才發現他的存在,才看清他的面容。
  
  「單、單星澈……」
  
  一股難以抑制的情感充斥在他的胸口,是憐憫也好,是疼惜也罷,都促使他將她擁入懷中。
  
  「想哭就哭吧,我在這裡陪你。」他可以聽見她心中的淚水在奔流,就怕它找不到出口。
  
  許招金壓抑了許久的淚水,在他溫柔的話語中成形,先是一滴、兩滴、最後彙聚成河。
  
  她無法抑制地發抖,儘管她並不想。她抖得很厲害,好像這輩子從來沒顫抖過似地抖個不停,單星澈始終沒有放開她,一直默默支持她。
  
  不知道經過多久,許招金的身體終於不再抖了,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窩在他懷裡,於是急忙抽身離開他的胸膛。
  
  「對不起——」
  
  「沒關係,就這樣。」他的大手壓住她的柔背,不許她擅自離開。
  
  許招金先是愣住,而後放鬆身體,他的胸膛是全世界最安穩的港口,能抵擋住任何風浪。
  
  他們默默的擁抱,單星澈的心跳從加快到平穩,又從平穩到逐漸加快,如此不間斷的回圈,他都快搞糊塗自己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明明說過不再見面。
  
  單星澈若是聰明的話,此刻就該放開她,說些場面話告退,繼續過他的太平日子。可是他偏不,圈住她的手臂收攏得比什麼時候都緊,真是莫名其妙。
  
  「……我想改名字。」許招金不曉得在想什麼,突然說出這句話,真正嚇到單星澈。
  
  「什麼,你想改名字?」他放開她,一臉不可思議。
  
  「你不覺得我的名字很難聽嗎?」她點點頭,越想越心動。「又俗氣又跟不上時代,只有我爸媽才會為女兒取這種名字。」
  
  也是,這年頭誰不儘量把兒女的名字取得詩情畫意?就算功力不及瓊瑤阿姨,也不能相差太遠,她的名字真的取的很古意,讓人聯想到民初。
  
  「當初你父母怎麼會給你取這個名字?」他好奇的問。
  
  「我的名字是我爸爸取的。」說到這個,她不由得喪氣。「因為一開始我家很窮,媽媽生我的時候,聽說差點連醫院的生產費都付不出來。爸爸窮怕了,原本想幫我取名招弟,臨時改為招金,看能不能招來財富。」
  
  「結果招到了沒有?」
  
  「招到了。」她點頭。「在我升國中那一年暑假,有個沒見過面的叔公過世,把財產都留給我爸爸,我爸爸從此大發,做什麼生意都賺錢,過幾年後就搬來台北。」
  
  「所以說,你確實為家裡帶來好運。」單星澈做出結論。
  
  「嗯。」至少爸爸深信不疑。
  
  「既然你的名字這麼好,為什麼還要改?不要改了。」他本來也覺得她的名字俗氣,這麼一路聽下來,反而覺得她的名字很可愛,還很吉利。
  
  「可是,Angel一直笑我……」
  
  「那個女人你就不必管她了。」他皺眉。「她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她的話沒有任何價值。」
  
  一直以來,許招金就容易被別人的話左右,因為她沒有自信,然而單星澈的話帶給她力量,讓她開始相信,她真的不比別人差。
  
  「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朋友。」她感激不已地看著單星澈,心想他是她的守護天使,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刻出面幫她。
  
  好朋友?
  
  她單純的說法,讓單星澈發愣,也讓他笑出聲。
  
  沒錯!他們本來就是朋友,感謝她的提醒,讓他能夠及時和她劃清界線。
  
  「我們會再見面吧?」她忘不了當他說不見面時,她內心有多痛,像被撕裂了一樣難受。
  
  「會再見面。」他相通了,既然只是朋友關係,偶爾約出來吃吃飯什麼的,有什麼不好?反正傑銳剛去了英國,一時半刻不會回來,他也需要找人聊天,省得待在家裡悶死。
  
  許招金伸出手,跟他約定。
  
  單星澈握住她的手,兩人相視而笑。
  
  說好不見面又見面,就當作是命運的安排,順著安排走嘍!
  
  只是他們交握的十指一直糾纏,就像圖騰,就像戀人。
  
  魔術數位來到一,明天就是許招金和陸雅量相約見面的日子,為了能夠充分應付即將到來的約會,她特地請單星澈幫她特訓。
  
  她和陸雅量約在RELAX百貨公司頂樓餐廳用餐,RELAX百貨公司為龐氏家族擁有,負責掌管的是人稱「現代四聖獸」中的龐青龍,單星澈跟他頗有交情,雖然他的好朋友邵傑銳和龐青龍的堂弟龐玄武,在商場上是敵對關係,但對單星澈來說沒差。
  
  畢竟一碼歸一碼,況且龐青龍和龐玄武向來不和,他和他交好也不算對不起兄弟,此外,PURE珠寶在RELAX百貨有設專櫃,還有一層業務往來關係,因此他只要撥一通電話,頂樓餐廳的經理就會幫他保留位子,就算沒位子也會硬喬出位子給他。
  
  自從單星澈和許招金說好當朋友以來,他們幾乎天天見面,比一般情侶還要親密。單星澈說服自己是因為邵傑銳不在,他為了避免無聊才會這樣,但其實他如果有心,還有更多有趣的娛樂活動等他嘗試,不一定非和許招金攪和在一起不可。
  
  比如今天晚上,他明明很忙,還答應要幫她做最後檢視,簡直是自討苦吃。
  
  坦白說,單星澈也不瞭解自己的心態。明天她和陸雅量的約會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天晚上兩人就會上床,他這麼做等於是把清純的小羊推入虎口,罪大惡極,但是他又無法拒絕許招金的請求,只得硬著頭皮陪她練習。
  
  既是練習,就得從頭做起,所以他也不去許家接許招金,而是直接到餐廳等她。
  
  他是個好老師,她更是個出色的學生。短短半個月,她和之前判若兩人,現在的她不但穿著得宜,偶爾還會有一些驚人的創意。
  
  學生表現出色,照理說他應該要感到欣慰,但他的心情卻陰鬱得隨時會下雨,至於個中原因,他不願去想,怕自己會想出病來。
  
  他和許招金約好八點鐘見面,這也是她和陸雅量約定的時間,據說他一向都很晚用餐,習慣和歐洲人沒兩樣。
  
  噥!那個假洋鬼子,既然生在台灣、住在台灣,就該遵守台灣的習慣,幹嘛還惺惺作態?
  
  單星澈發現他對陸雅量越來越沒好感,不單只是因為他樣樣比不過人家,陸雅量要人事事遷就他的惡習也令單星澈厭惡,完全不尊重對方。
  
  他就這麼一邊檢討陸雅量,一邊等許招金,餐廳入口不時傳來服務生喊「歡迎光臨」的聲音,但進來的人都不是許招金,一直等到八點半,她才姍姍來遲。
  
  「星澈!」她遠遠就跟他揮手大聲喊他的名字,完全忘了他現在的角色是陸雅量,她的動作不可以這麼大,要裝淑女。
  
  「這個小傻瓜!」他免不了歎口氣,有種白來一趟的感覺。
  
  他跟她比了一個小心走路的手勢,她才想起必須文雅,一舉一動都要符合淑女的規範。
  
  她於是慢慢走,很優雅地前進,趁著她前進的空檔,單星澈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為她的外表評分,以分數的高低斷定她和陸雅量有沒有希望。
  
  她的身形本來就纖細,比例也好,所以穿起合身禮服來其實相當出色耀眼,她今天晚上選擇鵝黃色系的小禮服,襯托她的膚色更為白皙,看起來也年輕,可以打滿分。
  
  至於她的髮型,可以看得出是交由專業打理,這是相當明智的決定,畢竟她的手不是太巧,自己弄很容易出差錯。她臉上的妝倒是毫無瑕疵,這也是她學得最好的部分,大概凡是女人都有這方面的天分,至於最重要的珠寶——
  
  當單星澈看見許招金脖子上那一串超粗、超大串的珍珠項鍊時,都快昏倒了,就算是他已過世的祖母都不會配戴那麼粗大的項鍊,她會直接吞了它。
  
  「你覺得我今天的打扮怎麼樣,可以過關嗎?」許招金走到單星澈面前,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自己及格,其實她剛被打一個大X。
  
  「你脖子上那串項鍊……從哪裡弄來的?」他幾乎說不出話。
  
  「他媽媽去日本觀光時買給我的。」她回道。
  
  「……我想也是。」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這半個月來她的美感突飛猛進,唯獨對他的專業感覺遲鈍,是想氣死他嗎?
  
  「不好看嗎?」她媽媽一直強調這條項鍊有多貴,又說一大堆同團的歐巴桑搶著要買,所以她想應該很好看。
  
  「拿來磨成珍珠粉應該不錯,至少可以裝一大瓶。」這一看就知道是劣質貨,騙外行人或許可以,他這個內行人可不會上當。
  
  「咦?」有這麼糟嗎?
  
  「你……脫下來。」他氣到連舉手都沒力氣。
  
  「脫什麼?」她聞言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他要她當場脫衣服?
  
  「項鍊。」那種俗氣的便宜貨不戴也罷,戴了只會減損氣質。
  
  「可是我脖子空空的,會很沒有安全感。」她被她媽媽訓練到出門一定要戴珠寶,不戴就渾身不對勁,好像自己少穿了一件衣服。
  
  「你如果再繼續戴著那條項鍊,的確會有安全上的疑慮,我可能會第一個掐死你。」他的耐性已經磨光,他還想好好吃頓飯,不想邊吃邊吐。
  
  許招金知道他對珠寶的堅持,不敢再多言,可她又不想拿下項鍊,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單星澈推開椅子站起來,牽起她的手說。
  
  「走!」他再也受不了,她脖子上那條項鍊非換掉不可!
  
  「走去哪裡?」她四處張望,大家都用興味盎然的目光看著他們,好像誤會他們在拍偶像劇。
  
  「跟我走就對了。」他管別人怎麼想,他看得順眼比較重要。
  
  他跟服務生隨意打了一個招呼就帶著許招金去搭電梯,服務生趕緊擺上預約席的牌子,免得他們的桌子被其他客人訂走。
  
  許招金不曉得他要帶她去哪裡,也沒膽子問,她脖子上的項鍊很明顯惹火他,雖然她覺得並沒有那麼差。
  
  電梯門在二樓開啟,這一樓下是國際名品,要不然就是國內知名設計師進駐,每一個品牌都有獨立空間,PURE珠寶的專櫃就設在這一樓。
  
  「執行長!」女店員看見單星澈嚇一跳,以為他來巡櫃。
  
  「貴賓室有人用嗎?」他隨口問店員,走近玻璃櫃開始挑項鍊。
  
  「現在沒有使用。」女店員戰戰兢兢,最怕他突襲,應付不好會死得很慘。
  
  「很好。」他點頭。「把這一串、這一串,還有那一串拿到貴賓室,記住要馬上拿過來,我趕時間。」
  
  單星澈吩咐完店員後拖著許招金走進貴賓室,女店員手忙腳亂地將單星澈指定的三串項鍊從玻璃櫃中取出來,放在黑色的絨布托盤上,然後像進貢似地捧進貴賓室放在桌上。
  
  「項鍊已經拿過來了,執行長。」
  
  「辛苦了,你可以出去了。」他對女店員點點頭,表示不必她服務,他自己來。
  
  「是,執行長。」女店員對他鞠躬以後退出貴賓室。
  
  至此,許招金總算知道他的意圖,他要她換掉脖子上的項鍊。
  
  單星澈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樣,放開她的頭一件事就是撥掉她的珍珠項鍊,可見他有多恨這條項鍊。
  
  「你各方面都改進了,就是對於珠寶的鑑賞力還停留在老年人階段。」他不會說她是小學生,因為連小學生都不會把珍珠項鍊戴在脖子上,只有老人家才會拿它當寶。
  
  許招金被說得臉都紅起來,在大師面前沒她反駁的份,只能乖乖認錯。
  
  單星澈搖搖頭,拿起盤子中的珍珠項鍊對著她比了一下,一分鐘之內就決定好她該配戴哪條項鍊。
  
  他為她挑選的是一條色澤偏黃的珍珠項鍊,搭配她今天的服裝。小巧的珍珠經過嚴格篩選,每顆珍珠的直徑都是零點七公分,大小剛好、款式優雅,最重要的是符合她的外型和年紀。
  
  單星澈拿起項鍊,走到她身後為她戴上,重複做過幾千次的動作,本該順利完成,卻因為她緊張亂動,害得他的手指不小心碰觸到她頸後的肌膚。
  
  一股強烈的刺痛感貫穿她的全身,她無法確切形容那種感覺,又痛又麻,和那次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嘴唇很像,當時她也是感到酥麻,只是這次的感覺更強烈。
  
  許招金當場愣在原地,單星澈的反應更強烈,他不只是觸電而已,他想伸出手環抱她,親吻她柔嫩的小耳朵,狹小的空間頓時變得親密起來。
  
  他們兩個人的心臟在同時間狂跳不分你我,兩個人都可以清楚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一樣的情愫在他們之間擴散。
  
  他們就這樣僵持,彼此都不敢動,直到單星澈的手機響了,才解開這個魔咒。
  
  「餐廳經理在催我們了。」他和對方短暫通話以後,隨即切斷通話。
  
  拜這通電話之賜,兩人總算又恢復正常。
  
  「那,這串項鍊……」
  
  「是我送你的。」他阻止她掏信用卡。「就當作是預祝你明晚約會順利的禮物,你就大方收下。」
  
  單星澈說這話時心裡很不舒服,但他還是勉強自己給她祝福。
  
  「嗯,謝謝你。」許招金同樣也覺得怪怪的,但這是他給的祝福,她必須接受,否則對他不禮貌。
  
  「走吧,去大吃一頓。」她把手交給他,一如過去兩個星期,對他百分之一百信任。
  
  當晚他們談天說地,就是沒有提起陸雅量,下意識將他排除在外。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8:25 PM

第七章 
 
  星期五,俗稱小週末,這天是上班族一個星期中最盼望的日子。
  
  因為只要挨過白天,晚上就可以解放,就可以狂歡,許多人在很早之前就安排好晚上的約會,也有許多人晚上還得加班,單星澈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本來大家都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逃難去,王奎偏偏在下班前的最後一刻頒佈聖旨,要業務部的人留下來討論明年度的銷售計畫,並提出報告,業務部頓時一片哀鴻遍野,許多人因此被迫取消約會。
  
  單星澈雖然貴為執行長,但業務部基本上由他負責,所以他也一樣逃不掉,也得乖乖開會。
  
  只不過他屬於督導性質,真正的重頭戲還是在業務部同仁身上,他頂多就是插花,偶爾發表一下意見,等到大家討論出結果,再做最後裁示。
  
  王奎早已是大家心中公認的惡魔,然而單星澈非常清楚他只是魔鬼代理人,真正可惡的是他爺爺那個大魔王,躲在王奎背後翻雲覆雨,操死一桿子人。
  
  會議從七點半開始,人家吃完晚餐就躲進會議室開會,雖然是臨時決定開的會,但大家顯然是有備而來,每一個人上台都是滔滔不絕,就怕自己的點子不被採用。
  
  畢竟,銷售是一門技巧,更是一門大學問,每一個環節都要顧及,萬一沒做好銷售計畫導致業績下滑,別說績效獎金,連工作都會不保,所以每一個參與會議的同仁無不卯足了勁,絞盡腦汁為公司出力,只有單星澈一個人心不在焉。
  
  她應該已經抵達餐廳了吧!兩眼直視牆上的圓形掛鐘,上面的時針指向八點的位置,正是許招金和陸雅量約會的時間。
  
  單星澈的手指無意識地輪流敲打會議桌上,彷彿在彈鋼琴,其實這只更加顯現出他的心沒用在會議上,而是用在別的地方。
  
  腦中浮現出許招金身穿鵝黃色露肩小禮服,和陸雅量愉快談笑的畫面,他的心用在什麼地方不需要加以說明,單星澈此刻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在許招金身上。
  
  如果他們的約會進行順利,今天晚上就會上床了吧!
  
  單星澈猜想。
  
  她努力改變自己,就是為了陸雅量,她甚至願意為了他鼓起勇氣參加珠寶展,天曉得她有多害怕面對人群。
  
  好啊!如今她終於可以美夢成真,他也完成當初對她的承諾,有什麼不好?
  
  這麼棒的日子,應該普天同慶,全民都來施放煙火,恭喜她終於成功把自己推銷出去……
  
  「明年的代言人還是田真玲嗎,要不要換人?」
  
  「她的代言效果不是很好,我贊成換人。」
  
  「我反對,有不少VIP特別喜歡她,指定要買她配戴過的珠寶,不能隨便換掉。」
  
  「可是她很不敬業,上次拍CF還遲到三個鐘頭,氣得導演拒拍。」
  
  「可以找她的經紀人溝通。」
  
  「溝通有什麼屁用?她根本不聽……」
  
  同仁彼此激烈交鋒,對於要不要沿用原先的代言人,意見分為兩派。通常這個時候單星澈會出面排解,然而他整個腦子都被許招金占滿,根本聽不見同仁之間的討論和對話。
  
  許招金在河邊大叫……
  
  許招金的嘴巴沾著霜淇淋……
  
  許招金抱著他痛哭……
  
  他們共同經歷的種種影像在他腦中反覆播放,有如故障的膠捲,一直播放同樣的鏡頭。
  
  我不會講場面話,我是真的覺得你設計得很好,做得也很漂亮。
  
  他們共同經歷的豈只是生活中的小細節?更是彼此心靈的交流,他教她放開自己,她提供給他擺脫自我束縛、走向夢想的力量。她真心的話語觸動他的心弦,間接鼓勵了他,她對他是如此重要,為什麼了到現在才發現?
  
  這串項鍊……
  
  是我送你的,就當作是預祝你明晚約會順利的禮物,你就大方收下。
  
  昨天他送給她一份他根本不想送出去的祝福,我無法忘記當時自己差點抱住她,那流竄在指間的悸動,早已深深刻入他的身體裡面,也刻入他的心底。
  
  ……見鬼!他不能讓她戴著他送的珍珠項鍊見別的男人,不能眼睜睜看她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他要去把她搶回來!
  
  「執行長,你認為是不是應該換代言人——嚇!」
  
  同仁爭執不休,正想請教單星澈的意見,沒料到他會突然推開椅子站起來,嚇了一大跳。
  
  「執行長……」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們繼續開會。」他匆匆拿起及膝風衣穿上,一邊摸口袋找車鑰匙,一邊走向門口。
  
  「可是王特助說——」
  
  「跟那隻老狐狸說有本事開除我,我隨時準備遞辭呈。」他話剛說完隨即消失在門口,同仁一陣錯愕。
  
  同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不可思議,公司可以說是他的命,他居然毫不在乎說要遞辭呈,這還是他們熟悉的單星澈嗎?
  
  不過當然他們都不會跟王奎轉述單星澈的話,比起魔鬼王奎來,單星澈是更好的上司,他們可不希望執行長的位置換成王奎來坐,光想就發抖。
  
  「來,繼續開會,今天一定要討論出結果,做成報告。」
  
  「哦!」
  
  眾志成城,為了不換上司大家拼了,就算熬夜工作也要抱住單星澈。
  
  拜託,一定要來得及,絕不能讓陸雅量把她帶走!
  
  就在業務部同仁拼命保住單星澈職位的同時,單星澈拼命飆車,希望能夠趕得及阻止許招金離去。
  
  轟隆!已經是十萬火急,老天爺這時又來湊熱鬧,雷沒響幾聲雨便淅瀝瀝地落下。
  
  「可惡!」他不得已只好啟動雨刷,將費事的雨刷掉。
  
  單星澈一向小心開車,但他現在顧不了這麼多,就算違規也只能說對不起。
  
  RELAX百貨距離公司不遠,離他住的公寓更近,再加上他狂亂飆車,十分鐘就抵達目的地。
  
  顧不得會不會被拖吊,他把車停在百貨公司對面的紅線上,一路用跑的跑進百貨公司搶搭電梯。
  
  「呼呼!」
  
  電梯門本來都要關了,結果硬是被他攔下,大家都被氣喘吁吁又被雨淋得一身濕的單星澈嚇一跳,以為發生什麼事。
  
  「頂、頂樓!」他請電梯小姐幫他按下頂樓的按鈕,在電梯往上爬升的短短幾分鐘內,每一秒對他都像一年一樣難挨。
  
  電梯最後終於在頂樓停住,電梯門還沒有完全打開,單星澈便衝出去,用跑的跑向餐廳。
  
  「歡迎光臨……」
  
  他直接閃過服務生,衝進用餐區找人,奇怪的是餐廳就這麼大,他怎麼找也找不到許招金和陸雅量,他們明明約好今天晚上在這裡用餐。
  
  「David,你在找什麼人?」餐廳經理看他左顧右盼、十分著急的模樣,連忙走過來關心。
  
  「Hans,昨天和我一起來的小姐,你安排她坐那一桌?」怎麼四處找不到她?
  
  「你是說許小姐嗎?」餐廳經理問道。
  
  「她坐在哪裡?」他沒有時間哈啦,快告訴他!
  
  「她已經走了。」餐廳經理回道。
  
  「走了?」陸雅量的動作未免也太快,現在才八點半,他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和她上床?
  
  「許小姐接到一通電話以後,馬上就走了。」餐廳經理說。「許小姐走的時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我猜和她接到的那通電話有關。」
  
  「陸雅量呢?」他就讓她一個人走,到底在搞什麼?
  
  「陸先生?」餐廳經理一臉疑惑。
  
  「他應該和她一起走的,他沒送她嗎?」
  
  「陸先生根本沒來。」餐廳經理恍然大悟。「原來許小姐等的人是陸先生啊,我還以為她跟你有約。」最近看他們時常出雙入對,還以為他們兩個在交往,看來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走多久了?」可惡的陸雅量,居然爽約,還算不算是男人?
  
  「不到三分鐘,你錯過她了。」餐廳經理遺憾地看著單星澈,他和許招金很明顯錯身。
  
  「我知道了。」可惡!「謝謝你,Hans,我欠你一次人情。」單星澈拍拍餐廳經理的肩膀,轉身跑出餐廳去追許招金。
  
  餐廳經理希望他追得到,因為他們真的很相配,雖然陸雅量的外表也一樣出色,但他的個性不適合許小姐。
  
  餐廳是吃飯的地方,也是交際的場所,餐廳經理借由敏銳的觀察力可以輕易判斷一個人,唯獨陸雅量他觀察下來,因此判定他不適合許招金,她太單純,應付不來陸雅量那樣複雜的男人。
  
  另一方面,在電梯前等候電梯的單星澈,左手不斷地按按鈕,右手伸進風衣口袋拿出手機撥打許招金的手機,很擔心她的狀況。
  
  他知道她有多盼望今天的來臨,為了今天她做足準備,為的就是和陸雅量的見面,可那該死的傢伙居然爽約,她一定受到很大打擊。
  
  許招金的電話是撥通了,但他只聽見鈴聲,鈴鈴鈴聽得他的心情更加煩躁。
  
  您撥的號碼,目前沒有回應——
  
  他一聽見機械化的語言,立刻切斷通話,將手機放回風衣口袋,在電梯門開啟的第一時間衝進電梯。
  
  她到哪裡去了,回家了嗎?
  
  單星澈心急如焚,怕她受受不了打擊,他可以想像,她回家第一時間一定是做清潔工作,上次她在餐廳被Angel當面羞辱,回去以後就拼命擦桌子,今天遭受的打擊更大,說不定她會把她家所有的玻璃都擦過一遍。
  
  每當我感覺有壓力的時候,就會想要打掃……
  
  他想起當許招金吐露她有這個毛病時,害羞的模樣,也想起當她提起陸雅量的時候,有多興奮。
  
  他是她的理想,而今理想背叛她,她會有多難過?單星澈光想就心疼。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電梯終於到達一樓,單星澈走出電梯,再度拿出手機打給許招金,結果依然是語音留言系統。
  
  現在他只希望他的車子沒有被拖吊大隊拖走,他要開車去她家找她,阻止她反復做那些無意義的動作。
  
  雨勢比他剛抵達百貨公司時,明顯得大一些。
  
  淅瀝瀝……
  
  透過雨織成的水簾,他看見他的跑車還停在對面的紅線上沒有被拖走,不禁鬆了一口氣。
  
  單星澈打算一口氣衝向車子,才跨出第一步,一道纖細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百貨公司的騎樓下,吸引他的視線。
  
  許招金!
  
  他收回腳步,轉而走向許招金,她全身都淋濕了,鵝黃色的露肩小禮服因為吸飽水分變成一件厚重的窗簾,頭髮整個塌下來,外表狼狽不堪。
  
  她是如此狼狽落魄,他的心卻在這一刻陷落——不,也許在更早以前他就喜歡上她,只是這份喜歡,隨著時間的推進由淡轉濃,累積到今日,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他在她面前站定,許招金像一縷幽魂,根本沒有察覺前方有人,直到她幾乎碰到他的胸膛,她才停下腳步,抬頭仰視是誰擋住她的路。
  
  「星澈!」她見到他,心情並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更加激動。
  
  「你的大衣呢?」他注意到她並沒有穿大衣,這寒冷的十二月天,她竟然連最基本的禦寒工作都沒做,是存心凍死嗎?
  
  「我忘了穿。」她似乎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天氣嚴寒,身體開始發抖,一直抖個不停。
  
  單星澈不文雅地詛咒一聲,脫掉身上的風衣披在她身上,她無助地看著他,顫抖的嘴唇吐出傷心的話語。
  
  「他、他沒來。」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沒有來!」許招金雙手緊抓住單星澈的手臂,奔流的淚水彷彿無止境。
  
  「他沒有來!嗚……」她是那麼盼望今天,他怎麼可以……
  
  單星澈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在心裡默默告訴她:「陸雅量沒來,但我在,我永遠都在!」
  
  雨淅瀝瀝地落下,許招金哭成淚人兒,單星澈的內心彷彿也在下雨。
  
  因為許招金渾身濕透,單星澈怕她感冒,加上他的公寓離百貨公司又近,於是乾脆把她帶回家過夜。
  
  對於他的安排,許招金一點意見也沒有,她信任單星澈,他既是君子,也是好朋友,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伸出援手。
  
  她已經洗過澡,也換上他借給她的睡衣。他的睡衣對她來說過大,卻很溫暖,穿在身上好像他隨時在身邊,而他也確實在她身邊。
  
  「把這杯牛奶喝掉。」單星澈同樣也洗好澡,換上睡衣,雖然是樣式簡單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就是很有味道。
  
  「謝謝。」許招金接過他遞來的熱牛奶,很聽話地全部喝掉,喝完以後全身都暖起來。
  
  「不哭了?」他在她的身邊坐下,挑眉問她,許招金覺得很不好意思,陸雅量也不過是爽約沒來,她就哭成那個樣子。
  
  「對不起。」她一想起自己當時的模樣就覺得好丟臉,她每次丟臉的模樣都被他看到,他會怎麼想她?一定會覺得她很笨吧!
  
  「不是叫你不要動不動就道歉嗎?又忘了。」他輕輕地打她的頭,以示懲罰,她頑皮地吐了一下舌,不曉得怎麼搞的,在單星澈面前就是很放鬆。
  
  「對不起。」她難改老毛病一犯再犯。單星澈搖搖頭,認為她沒救了,這麼愛道歉。
  
  「好一些了嗎?」他不想提起,他只要一想到陸雅量就渾身不舒服,但為了她好,他又不能不提。
  
  「好多了。」許招金點點頭,情緒總算穩定下來。
  
  「怎麼回事?」那混帳做了什麼事讓她這麼傷心,她得好好解釋清楚。
  
  「其實也沒什麼。」許招金不好意思地解釋。「他只是打我的手機,說他人還在歐洲,趕不回來赴約,我一時情緒激動,就……」
  
  「你就為了他趕不回來赴約,像個傻瓜一樣淋雨——」他氣到說不出話,乾脆不說了,省得真的氣死。
  
  「因為我真的很難過嘛!」好像夢想硬生生被人奪走一樣。「我準備這麼久,就是為了在他面前呈現最完美的一面,可是他卻沒有來。」
  
  也是,換做他為了對方改變穿著、改變髮型,甚至連內在都做了大改變,對方卻放他鴿子,他一定會不爽到極點,她只是淋雨自虐,算客氣了。
  
  只是,天殺的!此刻他也是不爽到極點。憑什麼陸雅量什麼都沒做,就能得到她愛慕?而他做牛做馬,卻連一句「我喜歡你」都不能說?這還有天理嗎?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黃小琥那首《不只是朋友》唱起來有多心酸,他好不容易才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她卻不知不覺,一個勁兒地為別的男人哭泣!
  
  「星澈。」
  
  就在他火冒三丈,快要被醋意淹死的時候,她突然呼喚他。
  
  「幹嘛?」
  
  「你在生氣嗎?」臉色很難看。
  
  「沒有!」他一片真心換絕情,他不生氣才有鬼。
  
  「你明明就在生氣。」就算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到他的怒氣,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許招金無助地看著他,單星澈只要一接觸到她有如小鹿般無辜的眼神,再狂暴的怒氣都不會朝她發洩,論追根究底,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問題,與她無關。
  
  「我先回房間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他不想再待在她身邊,免得感情氾濫,莫名其妙把她淹死。
  
  「我再待一會兒。」她要想些事情。
  
  「晚安。」他不需要為她帶路,反正她常常來,知道客房是哪間。
  
  單星澈先回房睡覺,留下許招金一個人縮在沙發沉思,外面的雨滴滴答答落個不停,一如她的思緒,時不時閃過一些奇怪的想法。
  
  她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魅力不夠,陸雅量才會覺得爽約無所謂?
  
  這個結論再詭異不過,卻完全符合她的邏輯,她的想法本來就跟一般女孩有些許不同。
  
  如果她不只是時尚,還能夠再有女人味一點,說不定今天他就會排除萬難趕回來與她碰面。
  
  許招金老毛病再犯,別人的過錯淨往自己身上攬,明明就是陸雅量,她卻一直想成是自己的問題。
  
  但是要怎麼做才能有女人味?這方面她完全不懂。
  
  許招金煩惱不已。
  
  ……啊!她不懂,單星澈懂,請教他就對了!
  
  其實許招金還有另一件事想拜託單星澈教她,只是一直沒機會說,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一併提出要求,她相信以他的為人之好,一定不會拒絕她才對。
  
  打定主意,許招金走向單星澈的房間,想敲門,又怕萬一單星澈沒有回應那該怎麼辦?如果拖到明天,她一定沒有勇氣說出口,那她的夢想真的幻滅。
  
  為了完成最初的夢想,許招金豁出去了,伸出手握住門把就直接推門進去。
  
  「星澈——」
  
  他的房門像她預料中一樣沒上鎖,可呈現在她眼前的畫面,可就大大出乎她的想像之外。
  
  「你怎麼沒敲門?」單星澈剛脫掉睡衣,正想脫睡褲的時候,她突然間闖進來,害他不得不把褲頭拉回去。
  
  「對不起!」她嚇得出去把門關上,背靠著房門喘氣。
  
  「可惡!」單星澈詛咒連連,幸好他才剛開始做動作,不然真的要被她看光了。
  
  「進來吧!」重新穿好睡衣以後,他把門打開,她怯怯地跟他說對不起,不確定該不該進去。
  
  「你不是有事找我?」他沒好氣地問她。
  
  許招金這才想起她確實有事情找他,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她走進他的房間,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那張黑色柚木做成的大床。許招金愣愣地看著鋪在上面的白色床單,還沒開口要求臉就紅成一片,緊張到都快說不出話。
  
  「你有什麼事情找我?」他注視她的柔背,她一動也不動,一直盯著他的床,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個……」她緊張到狂吞口水,幾乎發不出聲音。
  
  「你想跟我說什麼?」已經好久沒看過她說話結巴了,怎麼今天一天之內老毛病全犯,一樣都沒有落下。
  
  單星澈納悶。
  
  「我想……」她用力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轉身。「我想請教你怎麼誘惑男人!」
  
  很好,她總算把話說清楚,單星澈卻沒聽懂。
  
  「你說什麼?」他差點又退化為九官鳥,一再重複她的話。
  
  「我想請你教我誘惑男人。」她紅著臉說,好怕他會拒絕她。
  
  「你想勾引的男人是陸雅量是吧!」他說不出有多嫉妒陸雅量,在她的眼裡他什麼都不是,只是她可茲利用的工具。
  
  「嗯。」許招金點點頭,認了。她沒必要說謊,就算說謊他也不相信,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懂得騙人。
  
  「你有時候真的很殘忍。」不明白他的心意也就算了,還若無其事的對他提出要求。
  
  「我很殘忍?」這話怎麼說?
  
  「算了。」他搖搖頭,陷入對牛彈琴的困境。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一是把她的請求當作笑話,然後一腳把她踢出去,就當她沒來過。二是把她擁入懷裡,關上門,認真回應她的請求,結果恕不負責。
  
  他決定選擇第二個選項,該是教她不能一抓到機會就亂求人的時候,求錯人很容易出問題的。
  
  「你真的想學嗎?」他給她最好脫逃的機會。
  
  「想學。」她的表情堅定到他都想歎氣。
  
  「好啊,我教你。」既然她不知死活,他也就不必客氣。
  
  「真的嗎?」她聞言喜出望外,天真得教他哭笑不得。
  
  他走過去把門關上,已經懶得回答她,男女之間的事情常常都是無聲比有聲來得幸福,否則怎麼會有「無聲勝有聲」這句名言?
  
  他慢慢走回到她面前,還沒開始接觸就可以感覺到她很緊張,看樣子這個學生不好教,他得費些心思。
  
  「把我的睡衣脫下來。」他略帶沙啞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帶有一絲淡淡的誘惑。
  
  「什麼?」叫、叫她幫他脫衣服?
  
  「你不是想誘惑男人嗎?快動手啊!」他微微勾起嘴角的模樣好性感,教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可是,我以為只是用嘴巴說就可以了……」沒想到還要親自動手……
  
  「既然你只需要嘴巴隨便講講,幹嘛找我?」他反問許招金,問得她一愣一愣的,一時間也分不清自己為什麼這麼衝動,只覺得機會難得,沒多想就過來了。
  
  「後悔快滾,我時間寶貴,明天還要上班。」他決定嚇嚇她就夠了,不打算再進一步,經過這次教訓,她應該學乖了,不敢再亂提要求。
  
  許招金看他一副打算把她驅逐出境的模樣,知道他是認真的,她若是再不動手,他什麼都不會教她。
  
  沒辦法,她只好伸出小手開始解單星澈睡衣的鈕扣,這次換他愣住。
  
  「你在幹什麼?」聽不懂他的話嗎?
  
  「幫你脫睡衣啊!」她的臉紅得比蘋果還紅,雙手雖然一直發抖,卻還是努力在解扣子。
  
  簡直胡來!
  
  他應該推開她,然而單星澈的雙手卻做不出反應,彷彿寄放在異空間忘了拿回來,只能睜大眼睛,看著她把自己睡衣的鈕扣全部解開。
  
  許招金的身高不高,頂多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單星澈如果不幫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幫他脫掉睡衣,只好抬起臉凝視他,無聲請他合作。
  
  單星澈的手依然寄放異空間,不,他連反應都一起寄放了,直到她噘起小嘴輕輕地說了聲「拜託」,他的手才開始恢復知覺、才能動。
  
  「……你是認真的嗎?」想從他這裡學會怎麼勾引男人?
  
  「只有你能教我。」她雙手掐住他的睡衣,是拜託也是請求,看在他的眼裡卻像在撒嬌。
  
  他一向就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從一開始就輸了,輸在她認真的眼神和有如春風的笑容之下。
  
  單星澈微笑,認了。
  
  他和她一樣都是傻瓜,仔細想想,他比她更傻,喜歡她卻不敢告訴她,一直戴著名為朋友的面具,什麼時候才能脫下來他不知道,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
  
  「既然如此,你最好有心理準備。」這也許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她如此親密接觸,他必須好好把握。
  
  許招金點點頭,只要他肯教她,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配合。
  
  在單星澈幫助下,許招金總算順利脫下他的睡衣。單星澈將脫下來的睡衣丟到旁邊的椅子上,牽起許招金的手和她十指緊扣,將她慢慢拉近,隨著兩人身體慢慢靠近,許招金的心跳速度也突破極限。
  
  她看著單星澈低下頭,性感的唇慢慢朝她的嘴壓近,想尖叫聲音卻卡在喉嚨。
  
  「閉上眼睛。」他在她的耳邊說話,性感低沉的嗓音融化她全身。
  
  她很聽話地閉上雙眼,雙唇卻不受控制地顫抖,單星澈的嘴唇竟也微微發抖,因為他知道這極有可能是她的初吻,她竟然獻給他。
  
  兩顆心、四片唇在這一刻交會。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卻是許招金的初吻。
  
  他的唇冰冰的、涼涼的,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跟她的想像大不相同。
  
  小嘴不自覺地張開接受更多的吻,許招金可以感覺到單星澈的吻逐漸變得有攻擊性,嘴唇也不再那麼冰涼。
  
  他吸吮她的粉唇,由淺入深、由鬆到緊,再慢慢放開。
  
  逐漸原先淡粉的櫻唇頓時轉為豔紅,在她還沒能適應他的節奏之前,他的舌已經侵入她的芳腔,在裡面翻雲覆雨了。
  
  她嚇了一跳,同時感到非常刺激,這就是所謂的舌吻嗎?
  
  不,不是。
  
  單星澈挑弄她的舌頭,要她和他一起共舞那才叫舌吻,許招金似懂非懂地與他交纏,單星澈壓根兒就沒想到她的學習能力這麼強,一下子就學會了,驚訝之餘更為激動,吮吻更加激烈。
  
  他們吻到幾乎不能呼吸,胸口上下起伏不住喘息,卻還是停不下來。
  
  單星澈順勢將她整個人拉倒在床上,許招金整個人俯趴在他身上,十指依然與他緊扣。
  
  「呼呼!」
  
  他們都氣喘吁吁,但誰也沒有停手的意思。許招金是不懂得喊停,單星澈是根本不想喊停,兩人就這麼一直吻、一直吻,直到單星澈再也藏不住生理反應。
  
  「夠了!」再下去他就要失控了。
  
  許招金不明就裡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把她推開,他看起來明明就很享受跟她接吻。
  
  「這樣就可以了,你表現得很好。」可惡,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待會兒得再去沖一次冷水。
  
  許招金依然坐在床上,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似的看著他,凌亂的頭髮和微腫的紅唇,不像孩子倒像引人墮落的妖精,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自制力太好,早就撲上去奪取她的純潔。
  
  「今天晚上的課就上到這裡,晚安。」不對,不能再繼續上這種鬼課程,他一定會死,會因為欲求不滿而翹辮子。
  
  「……晚安。」她慢條斯理地下床走出他的房間,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星澈——」她想問他是否有同樣的感覺,才剛轉身,門就當著她的面關起來,無論她怎麼喊他的名字,他就是不開門。
  
  「你不會覺得奇怪嗎?」她對著門板喃喃自語,右手撫摸胸口,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呼呼!」該死,他好想要她,怎麼辦才好?
  
  整個晚上,兩人都睡不著。
  
  胸口那把欲火,跟隨他們一直燃燒到天亮,怎麼都澆不熄。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8:32 PM

第八章  

  隔天一早,單星澈就去上班,因為是週六,一般上班族都不上班的,所以許招金懷疑他是在躲她,不想跟她見面。
  
  單星澈外出不久,許招金也回家了。家中依然是冷冷清清,雙親還滯留在美國不肯回來,而她也已經習慣了。
  
  她的爸媽有個奇怪的觀念,出國就是要玩夠本,因此他們只要一出國玩,沒有十天半個月不會回台灣,特別是她爸媽有個朋友住在三藩市,一直邀請他們去玩,這一待又要十天半個月,加起來剛好一個月,所以她判斷她爸媽年底前不會回國,搞不好還會去紐約時代廣場,跟人家瘋跨年。
  
  唉!
  
  她從未發現家裡如此冷清,可能是單星澈進出太頻繁,她很習慣在家裡看到他的身影,一下子少了他在旁邊監督,她真的很不習慣。
  
  放下皮包,許招金第一時間就是拿出抹布擦桌子,擦著擦著又想起單星澈,急忙丟下抹布。
  
  如果讓他知道她又開始擦桌子,他一定會很不高興。
  
  不知不覺中,許招金已經以他的意見為意見,她自己沒有發現這其實是一種愛情的表現,就像整晚充斥在她胸口那把火,都是止不住的。
  
  她拿起皮包,正想上樓回房間補眠,皮包內的手機響起,她趕緊從中拿出手機,沒看來電號碼就按下通話鈕。
  
  「喂!」她以為是單星澈打來的,沒想到卻聽見陸雅量的聲音。
  
  「我是陸雅量。」他第一時間報上大名,許招金有些錯愕,他不是說不能赴約嗎,為何還打電話給她?
  
  「你還在聽嗎,許小姐?」陸雅量顯然不習慣被人忽視,她不過沉默了一秒鐘,他便出聲追問。
  
  「在,我在聽。」她抓緊手機,緊張回應。
  
  「很抱歉昨天晚上無法赴約。」陸雅量致歉。「昨晚登機的時候突然下大雪,航空公司被迫取消班機,因此而爽約真的很抱歉。」
  
  昨天晚上由於手機通訊不佳,他只說了趕不及沒再多說什麼,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是班機延誤,他並不是因為看不起她而故意放她鴿子。
  
  「沒關係。」都過去了,只要不是因為不尊重她,任何理由她都能接受。
  
  「為了表示歉意,今天晚上我請你到Paradise用餐,請你務必賞光。」Paradise是台北市最高級的餐廳之一,以沒有menu聞名,當天菜色全由主廚決定,客人只有吃的分,即使如此,還是大受饕客歡迎。
  
  「我……」
  
  「今晚八點,我會準時在Paradise等你。」跟她約好時間後,陸雅量立刻切斷通話,不容許她拒絕。
  
  許招金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心想陸雅量還真是霸道,跟她對他的印象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她猶豫該不該赴約,畢竟這是陸雅量單方面的決定,她又沒有答應,然而許招金只要一想起自己為他所做的改變,就覺得非去不可,她要讓陸雅量見識全新的許招金,雖然不見得會因此完成夢想,但至少已勇敢跨出一步,這也是單星澈教給她的。
  
  想起單星澈,許招金的心情立刻變得很矛盾,不知道是該跟他道謝還是生氣?
  
  他明顯在躲她,如果他真的無法接受她的請求,他可以拒絕啊!幹嘛擺臉色給她看?
  
  想起昨天晚上他當面給她吃閉門羹,許招金氣得不想跟單星澈聯絡,也不告訴他陸雅量今天晚上要請她吃飯的事。
  
  也對,她不能一直麻煩他,凡事都要問他的意見,他一定覺得很煩,她從單星澈身上學到那麼多東西,就算他現在無法再幫她,她自己也能應付。
  
  一方面也是賭氣,一方面也是真的不想再麻煩單星澈,許招金決定自己搞定和陸雅量的約會。
  
  陸雅量似乎習慣在八點用餐,上次他們也是約同樣時間,她抬起手腕看錶,沒問題,現在才十一點,她還有整整八個鐘頭可以打扮,她不但有時間去做頭髮,甚至還有多餘的空閒shopping。
  
  拿起手機,請司機到家裡載她,許招金認真考慮去學開車,總不能老是靠司機接送,不方便還要麻煩司機,他也是有家人要照顧的。
  
  兩個鐘頭後,許招金已經在百貨公司挑今天晚上要穿的衣服和鞋子。
  
  四個鐘頭後,她進入香奈兒買手拿包。
  
  六個鐘頭後,她坐在美髮沙龍的椅子上,和髮型設計師討論今天晚上該做什麼髮型。
  
  八個鐘頭後,當她從美髮沙龍走出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俗到爆的許招金,而是一個無論誰充當她的男伴,都會引以自豪的清秀佳人。
  
  她晚上八點準時出現在Paradise,陸雅量只早她一步,他對時間要求的精準度,是連走路的時間都計算在內的,當他拉開椅子,剛好八點整。
  
  許招金遠遠就看見陸雅量,他仍然像三個半月前那般從容優雅,舉手投足間皆流露出一股有別於尋常人的貴族氣息,那是出身寒微的她沒有的,也是她所嚮往的,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一直把他當成一個夢。
  
  她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踩著三寸高跟鞋向他走去,陸雅量第一時間沒有認出正盈步朝他走來的清秀佳人是許招金,等他意識到她已經完全不一樣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他面前,對著他微笑。
  
  「晚安,陸先生。」她盡可能表現出自信,在陸雅量看來她的外表毫無瑕疵,自信滿點,卻不是他要的。
  
  怎麼搞的,她那身大紅大紫哪裡去了?還有那令人眼花撩亂的亮片呢,怎麼連一片都沒看到?
  
  雖然失望,陸雅量還是保持紳士風度,幫她拉開椅子,請她坐下。
  
  「昨天晚上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爽約。」他招來服務生幫他們倒水,順便致意。
  
  「沒關係。」她再次重申。
  
  「不過今天清晨我一找到飛機,立刻就趕回來赴約。」他補充。
  
  「不是說飛機不飛嗎?」他怎麼能夠回來……
  
  「我搭私人飛機。」他說得輕鬆,好像私人飛機和計程車一樣便利,教許招金大開眼界。
  
  「原來如此。」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知道他們之間的差異,不是只有出身那麼簡單而已,光財力就有如天壤之別。
  
  「許小姐,你跟三個月之前相比,好像有些改變。」他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聳聳」的許招金,如果不是他的眼力太好,根本認不出來。
  
  「是有一些。」她點頭,心想不只一些,而是很多,包括她的心情。
  
  「我們開始用餐吧!」他看得出來她改變了不少,不再容易臉紅,說話也不再結結巴巴,應該是找到了一個好老師。
  
  好的老師帶你上天堂,不好的老師帶你住套房。
  
  這是股市名言,放在她身上好像也適用,她確實有很大改變。
  
  陸雅量拿起水杯,從水杯的邊緣觀察許招金,心裡抱怨她早不改變,晚不改變,偏偏挑這個時候來個俗女大變身,他才剛想把她帶回去見他爺爺,現在報銷了,他只好另找他人。
  
  不過不用急,還有孫曉艾,她勉強也算是個備胎,等她從英國回來以後,再找她一起出來吃飯,請她幫忙好了。
  
  陸雅量四處物色可以帶回家見長輩的物件,只不過他需要的條件和一般人不一樣,這稍後再談。
  
  許招金同樣觀察陸雅量,發現他也一不樣了。他的臉部線條有如刀刻一樣完美,卻缺少了她要的柔和,他的一舉一動皆流露出貴族的風采,但她要的是能夠陪她在河邊大叫的夥伴,不是連喝水都不留下一絲痕跡的夢中情人。
  
  她想見的人不是他,她想親吻的人也不是他!陸雅量只是她作夢的物件,為何她現在才看清楚?
  
  那麼,誰才是她真正想見的人?
  
  單星澈的臉龐倏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就算只是幻影,都比坐在她對面的陸雅量真實。
  
  ……她真正想見的人是單星澈!他才是她的夢中情人,不是陸雅量。
  
  「在開始用餐之前,許小姐……」
  
  她要去找單星澈,她必須讓他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急事,必須先離開!」推開椅子,鄭重跟陸雅量鞠躬道歉以後,許招金旋即離開餐廳。
  
  陸雅量皺眉打量她的背影,雖然覺得受到侮辱,卻同時鬆了一口氣。
  
  也許,不必勉強自己跟她跳舞。
  
  陸雅量原本基於禮貌,問許招金要不要跳舞,因為Paradise不單只是料理好吃,舞池也頗負盛名,是餐廳用來吸引消費者的另一項利器。
  
  為什麼他會這麼熟悉?因為他是Paradise的股東,持有不少股份。
  
  滿好的,可以安靜用餐。
  
  陸雅量招來服務生把許招金的餐具收掉,他一向是這麼處理事情的。
  
  對他有利,留。
  
  對他不利,想辦法收拾掉。
  
  他只留有用的人,不適用的人一律排除。
  
  週末的夜晚,狂歡的夜晚。
  
  大部分喜歡熱鬧的年輕人都會上夜店尋歡,手拿小瓶啤酒,一邊看台上的辣妹熱舞,或是和隔壁的年輕美眉搭訕,偶爾來場豔遇。這些事每個週末都會發生,一夜情更是見怪不怪。
  
  單星澈自嘲老了,才去夜店不到半個鐘頭,就受不了混濁的空氣逃回家,或許這跟他的心情太糟有關,在認識許招金之前,他至少還能挨上兩個鐘頭。
  
  還是家裡好!
  
  他一回家立刻衝進浴室沖澡,把一身的煙臭味洗掉,順便把疲勞一起沖走。
  
  連續工作十個鐘頭,把自己操得半死的結果是一樣好處也沒撈到。他既沒有忘掉許招金,他們昨晚熱吻的鏡頭,更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阻礙他工作,一天下來,他的工作進度幾乎等於零,擺明是在浪費時間。
  
  關掉蓬蓬頭,嘩啦的流水剎然停止,單星澈隨手拿起白色浴袍穿上,繫好腰帶,再從毛巾架上拿下毛巾擦頭髮,然後打開浴室門,走出浴室。
  
  他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向客廳,總覺得洗完澡以後精神好很多,不再萎靡不振。
  
  他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事情,看DVD是不錯的選擇,他收藏一些有關恐龍滅絕的片子不錯看,滿符合他現在的心情。
  
  把頭髮擦到大概有七分乾,單星澈覺得差不多了,於是把擦頭髮的毛巾丟到洗衣機附近的洗衣籃內,準備去書房拿DVD。
  
  叮咚!叮咚!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按門鈴,他皺起眉頭,猜想會是誰在週末夜來找他,邵傑銳現在人在英國,所以不可能,言品夏不上班的日子,整天和申小愛黏在一起,都快變成連體嬰,也不可能單獨找他,那還會有誰?
  
  單星澈猜來猜去,就是沒有猜到許招金,理由很簡單,他們雙方正在嘔氣,而且是由他開始的。
  
  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這麼小心眼,昨晚的事嚴格說起來是他佔便宜,但他就是無法收斂自己的嫉妒心,她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
  
  叮咚!叮咚!
  
  到底是誰電鈴按個不停——
  
  他打開門,躍入眼簾的正是他嘔氣的物件,單星澈第一時間毫無反應,反而是許招金比較主動。
  
  「我可以進去嗎?」她羞怯地問他。
  
  單星澈側身讓出位置讓許招金通過,隨手關上門,同時關注到她今天晚上打扮得特別漂亮,好像剛從哪個party過來。
  
  「我、我剛剛和陸雅量見面了。」見他一直打量她的服裝以及髮型,許招金主動爆料。
  
  她今天身穿一件魄蕾絲繡花洋裝,裙擺的部分為鏤空設計,繡花的部分和底色一致,都是白色繡線,整體感覺既優雅,又帶著些許俏皮,非常適合她的外形,完全凸現出她的氣質。
  
  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他交出一張非常漂亮的成績單,成功把她從俗女轉變成淑女。問題在於她並非為他裝扮,所以他並沒有覺得特別興奮,只覺得憤怒。
  
  「恭喜你終於夢想成真。」他很想維持好風度說些漂亮的話,但很抱歉他做不到,只好繼續潑硫酸。
  
  許招金尷尬地笑一笑,不曉得該怎麼告訴單星澈,因為他,她已經親手扼殺自己的夢想,她和陸雅量已經不可能在一起。
  
  「既然你都已經跟他見面了,沒有理由再來找我。」只要順勢而為應該可以輕易構到陸雅量的床,到時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更穩固了。
  
  「我有些話要跟你說。」她深吸一口氣,儲備告白的力量。
  
  「這些話不能留到以後再說嗎?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他要找瓶酒麻痺自己,很忙。
  
  許招金以為他是指他目前衣著不整,不宜見客,確實他身上只穿著一件浴袍,是讓人挺尷尬的,但她怕她今天若不把話說出口,一輩子都不會說。
  
  「我很快說完。」她把身體轉過去,不看他。
  
  單星澈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再一次覺得天真可以殺人,他已經被砍得逼體鱗傷。
  
  「我在聽。」他其實真正想做的是抱住她,但是他並沒有這個資格。
  
  「我、我和陸雅量見面以後,才發現我想見的人不是他。」說這話時,許招金的心臟跳得非常快,他卻遲遲沒有反應。
  
  「我說,我想見的人並不是他。」她鼓起勇氣再說一次,依然不敢轉身看他。
  
  「所以?」單星澈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仍是反應慢半拍。
  
  「所以我到這裡來。」她緊張到猛舔嘴,好怕他聽不懂她的意思。
  
  「這跟你來找我有什麼關係?」他一時不能意會,等他領悟她話中的意思又手忙腳亂。
  
  「難道說……也就是說……」他手比來比去比了半天,怎樣都無法相信。「你想見的人是我?」
  
  「就是這個意思,再見!」她飛快地點完頭以後就想落跑,被單星澈撈了回來。
  
  「等等!」他從後面抱住許招金,牢牢將她箝住。「話沒說清楚之前別想跑,我不會讓你走。」
  
  「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她臉紅說道。
  
  「那就是我的耳朵有問題,我怎麼覺得你說得不清不楚?」既然要表白就乾脆點,別婆婆媽媽。
  
  「我就說我想見你了嘛!」這還不夠清楚嗎?
  
  「然後呢?」他沒這麼好打發。「見到我以後,總會想要跟我說點什麼,你幹嘛不說?」
  
  「我已經在說了。」她已經主動來找他,他應該知道其中的意思。
  
  「我沒聽到。」暫時耳聾,「除非你說得再大聲一點,意思再清楚一點,否則我一律聽不到。」
  
  單星澈擺明耍賴,她從來不知道他有這一面,話說回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膽,敢主動對他表白。
  
  「我、我喜歡你!」她豁出去了,說清楚就說清楚。「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你可以不必理我,再見!」
  
  許招金嘴巴說要豁出去,其實她還是很愛面子,怕她只是單相思,只好先消失。
  
  她照例撂完話就想落跑,照例被單星澈抓回來。
  
  「等一下,我還沒有回答你之前,你怎麼可以走人?」他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她終於願意說出口,他終於可以不必隱藏。
  
  許招金全身僵硬地等待他的答應,感覺這一輩子沒有這麼緊張過,每一秒都是折磨。
  
  他故意讓她等待,算是她對他種種不合理要求的一點小小報復,昨天晚上為了控制自己不變身為大野狼,他可是吃盡苦頭,半夜起床洗了幾次冷水澡,這口怨氣不吐不行。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就在許招金以為自己永遠等不到回答的時候,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我也喜歡你。」他的答應早就刻在心中,現在才敢讓它完全浮出檯面。
  
  許招金轉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單星澈,她只是想誠實面對自己,沒想到他竟然也有同樣想法。
  
  「真的嗎?」她總是那麼沒自信,即使他已經說得這麼清楚,還要一再確認,很明顯需要教訓。
  
  「你懷疑我?」這麼重要的事他沒有必要說場面話,她這麼問是嚴重侮辱他,該罰!
  
  「對不起嘛!」她高興到眼淚都掉下來。「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喜歡我,我以為你覺得我很煩,根本不想理我。」
  
  「你是很煩啊!」成天纏著他要幫忙東、幫忙西,累死了。「但是如果沒有你會更煩,我今天就煩了一整天,工作了十個小時一事無成,你要賠償我。」
  
  「要、要怎麼賠償?」她的臉頃刻脹紅,想什麼一目了然。
  
  「待在我身邊。」他說。
  
  「哦……哦!」她有些失望,照理說像這種情形,不是都會提出接吻之類的身體接觸當作交換條件嗎?小說都這麼寫的……
  
  「你以為我會對你提出限制級的要求嗎?」她想什麼他明明都知道,忍不住消遣她。
  
  「我沒有這麼想……」許招金慌亂的辯解,雙頰紅得可疑。「我只是……」她舔舔嘴唇,緊張得不得了。「我、我先回去了,晚安……」
  
  「又想落跑!」他老早看穿她的企圖,擺好架勢等她。
  
  「啊——」身體不期然懸空,她反射性地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尖叫。
  
  單星澈將她抱到沙發上,許招金還沒完全坐好,他的嘴唇就跟著落下來,連同單星澈沉重的身軀,將她禁錮在他與沙發之間,柔軟的沙發因為兩個人的重量而下陷。
  
  他的唇一如她記憶中的那麼冰涼,但她知道再過幾秒鐘它就會變得火熱,因為昨天晚上就是這個樣子。
  
  單星澈果然在下一秒鐘攻佔她的芳腔,她只是微微開啟他的舌就乘機而入,強悍地在她的芳腔內大肆搜刮,許招金只是一個弱女子,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他要什麼,她就給什麼,儼然就是個小可憐。
  
  「現在開始上課了。」他欺負良家婦女欺負上癮,差點把她吞下肚就算了,現在更進一步學起江湖惡霸來。
  
  「上、上什麼課?」她兩隻小手緊緊抓住他浴袍的領子,心臟跳得像要飛出胸口一樣猛烈。
  
  「昨晚我們的課只上到一半,你忘了?」他咬她耳垂,輕聲細語誘惑她,許招金的小手越掐越緊,非常小聲的說。
  
  「但是你說夠了。」還推開她。
  
  「此一時,彼一時。」他舔她的耳朵內側,很卑鄙的招式卻很有用,許招金頃刻融化。
  
  「現在情勢已經變了,我們也要跟著改變。」人本來就是見風轉舵的動物,他只是順從本能而已。
  
  「可是,我已經不需要引誘——陸雅量,應該可以不必再上課。」她那三個字說得特別小聲,怕他生氣。
  
  「可是我想被引誘。」聽見情敵的名字,他果然雙眼冒火。「所以,課還是要繼續上,知道嗎?」
  
  「知道了。」許招金點點頭,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愛模樣,他不痛下殺手都說不過去。
  
  「現在開始從頭複習一遍。」他命令道。
  
  「啊?」她愣愣地看著他,他肯定的點頭,不許她打混。
  
  「第一個步驟是什麼?」他的教學態度相當嚴厲,許招金根本不敢忘記。
  
  「幫你脫衣服。」說這話時,她害羞到不敢看他,低頭卻又隱約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目光都不知道擺哪兒才好。
  
  「不要只會光說不練。」他執起她的下巴,她的臉早已紅通通一片,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尷尬。
  
  她深吸一口氣,小手順著他的浴袍慢慢移動,最後在中間的地方停下。
  
  真的要解開嗎?
  
  她知道他浴袍底下什麼都沒穿,她若真的解開,他就等於全裸,她真的有這麼勇敢承受如此刺激的課程?這是第二課。
  
  「星澈……」她不敢解開浴袍的帶子又怕他生氣,只好撒嬌,殊不知這只會帶來反效果。
  
  「沒得商量。」他的意志堅定,非教會她怎麼勾引男人——更正,怎麼勾引他不可,絕不能敗在她的嬌嗔下,草草鳴金收兵。
  
  協商失敗,許招金咬緊下唇,閉上眼睛解開他的帶子。
  
  潔白的浴袍頓時散開成為一朵情欲之花,為他們兩個人而盛開。
  
  許招金始終不敢睜眼,單星澈也不過分逼她,不要說許招金,他自己也挺尷尬的。
  
  要解決這尷尬的狀況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她變得跟他一樣赤裸。
  
  單星澈低頭再次覆上她的嘴唇,她驚訝地睜開眼睛,看見他的裸體之後趕快又閉上,樣子有些好笑。
  
  單星澈氣歸氣,可沒有空笑她,他知道她介意的是什麼,決定以牙還牙,大手掀起她的裙擺,直接扯下她的蕾絲小褲褲丟到沙發下。
  
  許招金尖叫一聲,試圖併攏雙腿,單星澈早料到她會有這個反應,在她還沒來得及收腿之前,已經先把她的腿抬起來分別架在他兩邊的肩膀,她就是想併攏也做不到。
  
  這突襲來得又快又狠,許招金都快嚇哭了。
  
  她扭動粉臀試著拿回雙腿的控制權,洋裝的裙擺卻因此往下溜到她的腰際。
  
  許招金的下半身頓時變得和單星澈一樣赤裸,只是單星澈還擁有她身體的主控權,只見他的長指略過她幽谷上方的濃密毛髮,下探入她守了二十多年的禁地。
  
  她忍不住發顫,蕊葉受到擠壓搓揉的感覺是如此陌生,教她興奮,也教她害怕。
  
  單星澈由她的反應感覺到她很緊張,上前吻她並輕輕告訴許招金他不會傷害她,要她把自己交給他,如此不斷的在她耳邊反復呢喃,許招金的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
  
  一旦不再緊張,許招金開始能夠體會男女之間情欲的奧妙,和借由彼此探索不斷擦出的火花是如何的璀璨。
  
  他們就在這燦爛的火花下度過一整個夜晚。
  
  單老師情欲講堂第二課,解釋得十分詳細,內容也十分精彩,許招金受益匪淺。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8:40 PM

第九章 
 
  越是接近耶誕節,過節的氣息越濃厚。
  
  各大百貨公司在門口擺上巨大的聖誕樹,櫥窗內展示各式各樣的禮品,就連一些小型商店也趁這個檔期大搞促銷活動,雖然是西洋節日,商人為了賺錢一樣有辦法搞得很熱鬧。
  
  對於珠寶業來說,耶誕節是僅次於母親節和情人節的大檔期,各大珠寶公司無不卯足勁做促銷,PURE珠寶是國內三大珠寶公司之一,近幾年穩坐龍頭寶座。單星澈貴為執行長,得帶頭打這場硬仗,想當然必定是忙得不可開交。
  
  距離耶誕節還有兩天,明天就是平安夜,這兩天照理說是單星澈最忙碌的時候,可他卻特地抽空陪許招金,還說要給她驚喜。
  
  「你不去公司,真的沒關係嗎?」他能抽空陪她,許招金當然很高興,但也怕耽誤他的工作。
  
  「我的年假休不完,就算是整年都不進公司,也不會怎麼樣。」他跟她開玩笑,她看他好像真的無所謂,才露出笑容。
  
  「小心被開除。」她漸漸也學會開玩笑,有時候玩笑還開得不賴。
  
  「是有這個危險。」他想起王奎,那隻老狐狸!有一天他一定要報仇。
  
  「真的嗎?」看他說得這麼認真,她又緊張起來。
  
  「假的。」他笑著擁緊她,想不透她為什麼這麼好騙,隨便說說她也信。
  
  許招金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不痛不癢,就連報復都這麼無力,難怪被單星澈吃得死死的。
  
  十二月的台北街頭,冷風颼颼卻充滿詩意,往來的行人穿著大衣走在紅磚道上,或是像他們一樣談笑,或是忙著低頭趕路,無論是聊天或是趕路,入了鏡頭以後都成為明信片的風景。
  
  「你要給我什麼驚喜?」許招金和單星澈十指緊扣在紅磚道散步,也成了街景的一部分。
  
  「現在說就不叫驚喜了。」哪有人這麼問的,果然是小笨蛋。
  
  「可是我真的好奇嘛!」她以為他要送她耶誕節禮物,但他否認,還說他根本沒準備,差點沒有氣壞她。
  
  「我也很好奇啊!」他打死不說,許招金也拿他沒轍,只好繼續跟著他散步。
  
  她走著走著,越走越熟悉,這附近她曾來過,也是跟他一起過來的。
  
  「發現了嗎?」終於,「我給你的驚喜就是衣服買個夠!上次你的眼光太差,挑的衣服沒有一件適合你,這回我要考考你,看你的眼光有沒有進步。」
  
  「我一定會通過考試。」明明就是想買衣服給她,硬是找一堆藉口,個性這麼彆扭還好意思指責她不乾脆,他自己還不是一樣。
  
  「我等著評分。」要過他這關可不簡單,她最好不要拿零分,否則回去有她好受。
  
  雖然他送禮送得不乾不脆,但她還是很感激他。
  
  兩人走了一陣子,終於來到位於巷子內的服飾店,店門口卻掛上CLOSE的牌子。
  
  「服飾店今天沒開。」許招金好失望,難得他想送她禮物,卻遇見人家休假。
  
  「怎麼會這麼巧呢?」他故作驚訝狀,許招金更沮喪了。
  
  「運氣不好。」她還以為自己轉運了呢,原來沒有。
  
  「讓我想想看能不能變出鑰匙。」他學魔術師逗她開心,許招金笑出聲,覺得他好好笑,怎麼可能變得出鑰匙……
  
  「看,我變出來了!」他從大衣口袋摸出一串鑰匙,上頭繫著一個蝴蝶形狀的鑰匙圈,上頭印著這家服飾店的店名和電話。
  
  「你怎麼能夠變出鑰匙?」她瞪大眼睛,被他的神奇魔術嚇呆了。
  
  「是Lucy借我的。」真的當他會變魔術啊?笨蛋。「他們店裡所有員工都去香港旅遊,要到下個星期一才會回來,在他們回來之前,由我暫時幫Lucy保管鑰匙。」
  
  話是這麼說,但是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能夠不在乎別人目光,毫無拘束地挑衣服,才拜託Lucy讓他們這個時間進來,如果不是交情夠深,一般店家大概不會答應吧!
  
  「謝謝你。」她踮高腳尖,親了一下單星澈的臉頰,單星澈頓時覺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因為她看起來相當高興。
  
  Lucy交給他的鑰匙有三把,幸好她之前已經教過他要怎麼開門,他依照指示不到兩分鐘便把三道門都打開。
  
  因為店裡頭賣的衣服都是高級舶來品,在保全方面特別謹慎,單星澈在第一時間便解除店內的保全系統,免得觸動警鈴被誤認為小偷。
  
  這當然也是Lucy教他的,她還告訴他店內每一盞燈全部打開,接著拉下鐵門再關上店門,如此一來,路人就不會以為今天有營業,闖進來打擾他們。
  
  單星澈把一切都設想好,如此大費周章只為了讓許招金開心,實在令人感動。
  
  「好了,現在整間店都是我們的了!前置作業完成。你愛怎麼試穿,就怎麼試穿,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給你意見。」
  
  聽起來滿好的,問題是他的意見特別多,光是他一個人的意見就聽不完。
  
  不過,只有他們兩個的感覺真好,雖然她現在對於時尚的嗅覺敏銳許多,但有時候還是會挑錯衣服,她不希望她出錯的時候有外人在場。
  
  比起她上次光顧這間服飾店時,服飾店又進了不少新貨,供她挑選的衣服比上次還多。
  
  許招金偏愛洋裝和小禮服,單星澈也喜歡看她穿洋裝和小禮服,既能突顯女性的特質又不失柔媚。
  
  只是就算是洋裝和小禮服,也不見得每一件都適合她,只有一件一件試,才能找到令她滿意的衣服。
  
  「別忘了,我還要評分。」他大少爺學起偶像劇的男主角,坐在沙發上蹺腳等她換好衣服出來讓他鑑賞。
  
  這換成女性主義者一定馬上掉頭就走,誓死捍衛女性尊嚴,但不巧許招金是那種任人揉捏的個性,尤其單星澈其實很關心她,因此就算要她做不支薪的模特兒她也甘之如飴,衣服一件接著一件換得不亦樂乎。
  
  第一件出場的是翠綠色絲質洋裝,裙擺有些拖地,單星澈對裙擺的長度很在意見,她只好再進入更衣室換上第二件小禮服。
  
  接下來上場的是黑色露背禮服,剪裁無可挑剔,唯獨太性感踩到單星澈的底線,於是又遭他否決。
  
  第三、第四件安全過關,第五、第六件又遭到他否決。
  
  許招金悻悻然地回到更衣室,一邊脫掉身上的衣服,一邊抱怨單星澈太嚴格。
  
  到現在她連一半的分數都拿不到,再這麼下去,到天黑之前她都別想走出這間服飾店,說不定天黑也走不掉……
  
  「嚇!」
  
  突然間闖入更衣室的人影截斷她的思緒,她抬頭一看,單星澈已經在她面前。
  
  「嚇了我一跳!」她嚇得站都站不穩,單星澈很好心的伸手扶住她,順便佔便宜。
  
  「你不會覺得很無聊嗎?」他的笑容帶著些許淫蕩,每當他露出這個笑容,她就知道他準備幹壞事。
  
  「我、我正在換衣服。」她無助地拿這個藉口作為抵擋,知道他發起情是不管地點的,更何況現在整間店只有他們兩個人,對他來說是更方便了。
  
  「那不是正好嗎?」他對她眨眨眼,暗示他正是算好時間才進來。
  
  「拜託,這裡是人家的店。」她抵擋不了他的攻勢,只好道德勸說,但效果不大。
  
  「Lucy她不會介意。」她敢把店借給他就表示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他搞,反正到最後他統統會買單,她也不吃虧。
  
  「可是……」許招金才剛想進一步說服他,單星澈的嘴唇就覆上來,雙手伸到她的背後把她的蕾絲胸罩扣子解掉,捧起她的酥胸用力搓揉。
  
  她立刻明白道德勸說無效,而且他也不會讓她有機會開口,他一直在她芳腔遊走的火舌霸道且積極,不斷地挑逗她,逼她和他一起跳動,剛開始她還會抗拒,但他實在太強大,她根本無法逃避,只好跟著他一起沉淪。
  
  他們激烈的舌吻,每一次唇舌交纏帶動一次沉重的呼吸,從他們開始接吻到現在已經不下十次,早已氣喘吁吁。
  
  單星澈不耐煩地脫掉她的蕾絲胸罩,將它丟在地上,然後捧起她的酥胸,低頭吸吮她的蓓蕾,在他的挑逗之下,許招金的蓓蕾昂然挺立,紅豔有如盛開的玫瑰,把她的臉頰瞬間染紅。
  
  「星澈!」她嬌喘一聲,兩腿開始打顫,快要支撐不住。
  
  「你真沒用,才剛開始呢!」他抱起她,讓她坐在靠牆的貴妃椅上,原先用來讓客人休憩的椅子,於是變成他們的臨時床鋪,但因為寬度不夠寬,只能給許招金一個人享用,沒單星澈的份。
  
  他跪下來,伸手將她的內褲脫下來,溫柔地扳開她的大腿,然後低頭親吻她的芳穴,用唇舌汲取幽谷中的芳液。
  
  由身下傳來的酥麻感,瞬間貫穿許招金的全身,她開始發抖,不停地發抖,他卻越吻越深。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瘋掉的時候,他的嘴離開她的幽谷,回頭吸吮她的蓓蕾。
  
  她的身體變得加倍瘋狂,雖然他不再逗弄她的芳谷,甘泉卻不斷汩出,溫溫熱熱的,讓她感覺好難受。
  
  「星澈!」她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向他求饒。
  
  單星澈並沒有因此而心軟,大手覆住她的三角地帶,慢慢的搓揉施壓,帶給她的感受幾乎比直接吸吮她的柔穴還要猛烈。
  
  她的身體開始冒出細汗,被體內不斷湧出的熱浪推向崩潰的邊緣。許招金突然好想吻他,但單星澈卻一直在拒絕她,所得她不斷地捶他的胸膛,都快哭出來。
  
  受不了他的惡意作弄,許招金決定不玩了,轉身順勢縮回腳,就要從貴妃椅爬起來,這次單星澈並沒有攔她。
  
  她氣到不想看他,撿起地上的內衣褲,隨便找件洋裝穿上,毅然決然走出更衣室,決心脫離他的魔掌。
  
  相對於她的氣急敗壞,單星澈卻是悠悠哉哉、慢條斯理地脫掉身上的衣服和褲子,反正到最後她一定會回頭求他,沒有什麼好急的。
  
  一分鐘後,許招金果然又回到更衣室。
  
  「單星澈,門要怎麼開——」當她看見他渾身赤裸,就知道這根本是他的預謀。
  
  「過來。」他只不過是沒依她的要求吻她,她就發大小姐脾氣,會不會太任性了一點?
  
  「我才不要!」她往後退,沒走幾步就被他抓回更衣室,罰她面壁思過。
  
  「你最近越來越不像話。」他俐落地脫掉她的洋裝,剝掉她的內褲,打她的小屁股以示懲罰,只是力道太輕,不像懲罰,反而比較像是愛撫。
  
  「你才是越來越不疼我。」她好委屈,明明是他欺負她還把責任賴在她身上,她不服。
  
  「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他由後面抱住許招金捏她的酥胸,在她耳邊說些好聽的話。
  
  「……嗯。」點點頭,接受他的道歉。
  
  他們雖然口頭和解,但單星澈對她的懲罰卻是從現在才開始。
  
  「呼呼!」
  
  「呼呼!」
  
  一直到夜幕低垂,他們才走出服飾店。
  
  遠處的教堂傳出歌聲,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有許多活動正在各地舉行,單星澈不去跟人狂歡,卻選擇窩在工作室設計珠寶,只因為他決定聽從許招金的建議,將他設計的珠寶量產上市。
  
  他一邊畫畫,一邊想該怎麼說服爺爺同意他的計畫,他爺爺是個精明的商人,生意上從不感情用事,就算他是他的親孫子,也一樣得經過嚴格考驗,加上他又沒有珠寶設計的背景,也沒有這方面的正式文憑,爺爺會不會同意他的計畫還是未知數,最有可能是被打回票。
  
  「星澈,要吃霜淇淋嗎?」許招金捧著桶裝霜淇淋到工作室找單星澈,自從他們上床之後,她就被單星澈扣留成了人質,兩人等於是同居狀態。
  
  「到這裡來。」單星澈把鉛筆丟在桌上,拍拍自己的大腿,她立刻捧著霜淇淋走過去,將霜淇淋放在桌上,坐上他的大腿。
  
  「這是什麼?」她注意到他又完成好幾張設計圖。
  
  「你看不出來嗎?」他捏她的大腿,才發現她竟然沒有穿底褲,這小妞!越來越懂得怎麼誘惑他。
  
  「這是戒指和胸針,對不對?」她現在對服裝已經很有概念,唯獨對珠寶還不熟悉,正在努力學習。
  
  「拜託,隨便猜也猜得出來。」他是要她提出個人意見,不過以她對珠寶的鑑賞眼光,還是算了,省得他還沒有正式出道就因為聽從她的話而陣亡。
  
  「對不起嘛!」她真的覺得他的設計很好,雖然有時她看不懂。
  
  「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就餵我吃霜淇淋。」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副欠人餵食的模樣。
  
  許招金連忙打開霜淇淋,用湯匙挖霜淇淋一口一口餵他吃。
  
  「草莓口味。」他吃了幾口霜淇淋後評論,好像不是很滿意。
  
  「對不起,我忘了你比較喜歡吃蘭姆酒葡萄。」她不該買草莓的。
  
  「無所謂,我什麼口味都吃。」沒有必要遷就他。「把湯匙給我,換我餵你。」他雖然有時候會比較大男人主義,但基本上還算公平。
  
  許招金把湯匙給單星澈,他挖霜淇淋的動作比她俐落多了,不過也由於他的動作過快,害她來不及吞咽,導致她滿嘴都是霜淇淋。
  
  他看她吃得髒兮兮,趕緊找紙巾幫她擦嘴,一邊叨念:「又吃到滿嘴都是。」
  
  許招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趕緊低頭看他桌上的設計圖假裝認真,省得又挨駡。
  
  這讓單星澈想起有一回他去言品夏家作客,申小愛不小心掉了湯匙,言品夏幫忙撿起來,申小愛挨訓的情景,都是一種平凡微小的幸福。
  
  他突然明白品夏為什麼堅持等待申小愛,他等待的不只是愛情,更是充斥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幸福。
  
  「阿金,你爸媽什麼時候回國?」他也想擁有同樣的幸福,如果能夠每天和她一起這樣開心過生活,他的人生一定會很充實快樂。
  
  「我媽昨天傳簡訊給我,說他們要在紐約跨完年才回來。」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父母堅持玩夠本,不玩到來年絕不回家。
  
  「我知道了。」這也是他為什麼堅持扣留她的原因,當他知道她父母留她一個人在別墅,無論如何都不放心,乾脆要她搬來跟他一起住,等她父母回國以後再搬回去。
  
  「你怎麼突然問起我爸媽?」還一臉很認真的模樣。
  
  「我不該問嗎?」他挑眉。「畢竟我綁架了他們的女兒,總要打一聲招呼。」
  
  「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帥的犯人?」現在許招金也會開玩笑了。
  
  「你到現在才知道。」他捏捏她的鼻子,摟住她和她一起笑,心想也該是結婚的時候了,不能落後言品夏太多。
  
  「我爸媽如果知道得等到他們出國以後,我才能交到男朋友,以後一定會經常出國。」她父母其實一直很擔心她無法適應台北的生活,尤其怕她交不到男朋友,現在可好了,她不但交到男朋友,她的男朋友還非常出色。
  
  「你當初的目的不只是想交男朋友,而是引誘特定物件上床吧!」他話說得很酸,沒有指名道姓,但一聽就知道他在說陸雅量。
  
  「幹嘛一直虧我?」小器的男人。「反正最後也是你得到好處,你別一直跟陸雅量計較。」
  
  「我警告你,別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當心我翻臉。」他就是不爽陸雅量,怎樣?
  
  「不提就不提。」反正只是徒增感傷,她也不想提。
  
  「哼!」單星澈冷哼,氣到現在還在氣。「不過,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他不許她說到陸雅量,自己反倒一直提,許招金簡直哭笑不得。
  
  「我也無法說出正確的原因。」她想了很久回道。「大概因為他是第一個把我當成淑女對待的男人,而且不可否認他的條件真的很好,嗯……我也不知道。」她本來就不擅言詞,別一直問她啦!
  
  「什麼嘛!搞了半天,原來是鴨子情節。」他白嫉妒了一場。
  
  「什麼是鴨子情節?」她不懂。
  
  「醜小鴨孵化以後,第一眼看見的是誰?」
  
  「鴨媽媽。」
  
  「所以它就以為自己是只鴨子。」
  
  「嗯。」正常不都是這樣嗎?
  
  「但它其實是只天鵝。」
  
  「它是天鵝沒錯。」後來還展翅高飛,很美麗的故事。
  
  「這就對了。」他撇嘴。「你會以為自己喜歡陸雅量,也是因為他是第一個對你伸出友誼之手的男人,是一種不合理的迷戀。」
  
  被他這麼一說——好像是哦!所以當陸雅量爽約時,她才會哭得那麼傷心,因為她感覺被鴨媽媽背叛,感覺夢已不再,為自己的傻而悲傷難過。
  
  「原來我是醜小鴨。」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角色,原先她還以為自己是灰姑娘。
  
  「現在是天鵝了。」真正做到俗女大變身。「所以你趕快忘了陸雅量那個爛人,投入我的懷抱。」
  
  「我已經在這麼做了。」她抱他抱得好緊。「其實當醜小鴨的感覺也不錯,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喜歡我的?」
  
  都說她不擅言詞,倒很會乘機拷問,這妞越來越精,他都快招架不住。
  
  「下雨的那一天。」他不正面回答,就喜歡左躲右閃。
  
  「幾乎每天都在下雨,你到底是指哪一天?」
  
  他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不知道台北的冬天經常下雨嗎?用這招閃躲也太狡猾了吧!
  
  「就是你和陸雅量第一次約好見面的那一天!」好啦好啦,他全招總行了吧!
  
  「我怕你真的和陸雅量上床,趕去餐廳阻止,卻發現你像傻瓜一樣淋得渾身濕透,連大衣都忘了穿!」
  
  之後發生的事不必重複,他們對彼此的感覺在那一夜蘇醒,許招金才發現自己真正渴望的人不是陸雅量,而是從頭到尾就在旁邊幫忙她、支持她的單星澈。
  
  「幸好你這麼做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賴在他懷裡撒嬌。
  
  「如果當時你沒趕去餐廳,我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幸福。」說不定還不會在一起。
  
  單星澈十分贊同她的話,幸福靠衝動,偶爾衝動一下也不錯。
  
  「我也該帶你去見我爺爺了。」他父母目前暫居在紐西蘭,春節以前才會回家,在此之前先帶她去見老狐狸,爺爺見到她不知道會說什麼?可能吃驚的成分居多。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一想到要見長輩,許招金不由得慌張,怕他爺爺對她不滿意,阻止孫子跟她交往,到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放心,他會喜歡你的。」他爺爺不是一般老人家,也不要求他的交往物件一定得是只天鵝,醜小鴨他可能還比較喜歡,因為比較樸實。
  
  「可是、可是!」她一緊張就結巴,這點倒是沒變。
  
  「就這麼決定。」等她準備好人類可能已經滅亡,她超會胡思亂想。
  
  「不過……你是不是沒有穿內褲?」他隔著長棉T摸她的粉臀,越摸越不對勁。
  
  「被你發現了。」她滿臉通紅,第一次嘗試就被抓包,好糗。
  
  「許招金,你也太大膽了吧!在我面前居然敢不穿內褲。」擺明瞭挑逗他,放心,他會好好待她,絕不讓她失望。
  
  「那是、那是——」啊,丟臉死了,乾脆不說了。
  
  「不知道這張椅子,有沒有辦法承受我們兩個人的重量?」他喃喃自語,想做什麼全寫在臉上。
  
  實驗的結果椅子還算堅固,但如果經常激烈搖晃,最好多買幾張備用。
  
  平安夜,聖誕夜……
  
  遠處教堂傳來美妙歌聲,那是來自天上的福音。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5 08:47 PM

第十章  

  度過了平安夜,隔天就是熱鬧的耶誕節。
  
  許招金對耶誕節沒有什麼特殊感情,不過單星澈昨天的話提醒她,她已經許久沒有看過公園的爺爺,覺得對老人家很不好意思,正好今天單星澈要工作也沒空陪她,她索性來公園碰運氣,說不定能遇上公園爺爺。
  
  天氣冷再加上特殊節日,到公園散步的人潮反而沒有平日來得多。
  
  許招金手拿著剛出爐的肉包子,興沖沖地來到公園,一看見三三兩兩的遊客心都涼了半截,心想她白來一趟,今天人這麼少,爺爺可能沒來。
  
  「阿金!」
  
  結果她猜錯了,公園爺爺不但有來,而且很清醒,還能主動跟她打招呼。
  
  「爺爺!」她跟單見青揮揮手,很高興地跑到單見青身邊。
  
  「這是你喜歡的包子。」她依舊是包子、飲料一樣不缺。「我剛剛沒看見你,還以為你今天沒來,正考慮要回家呢!」
  
  她笑得很甜,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單見青,很想念他,再加上她和單星澈兩人正甜蜜,好心情全寫在臉上,清秀的臉龐比平時更加動人。
  
  「我已經來很久了。」單見青充分掌握一切有關她和單星澈的情報,當然知道現在她和自己的孫子有多要好。雖然他早就料到單星澈一定會喜歡上她,但兩人的感情發展得如此迅速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感到很欣慰,也不枉他當初費心安排。
  
  「真的嗎?」許招金微笑。「那就是我的眼力太差,虧我還沒有近視。」
  
  她的眼力是不好,連男朋友的爺爺都沒認出來,還真的相信他是失智老人。
  
  「爺爺,包子要冷了!」許招金見單見青發愣,催促他快趁熱吃,那可是她大冷天排了十幾分鐘才買到的包子,搶手得很。
  
  「好……好。」單見青今天之所以來,是因為有話要跟她說,但在她熱切的眼神下,他只得把想說的話擱一旁,先吃包子再說。
  
  「爺爺,你今天的精神很好呢!」是她認識他以來,精神最好的一次。
  
  「是啊!」單見青一邊啃包子,一邊想要如何告訴她自己是單星澈的爺爺,她一定會嚇一跳。
  
  「希望你的精神天天都這麼好,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打從他們認識以來,她就一直擔心他的病情會惡化,如今看來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可能爺爺的家人有帶他去醫院做治療,病情很明顯有所改善。
  
  「爺爺以後的精神都會這麼好。」單見青覺得該是結束扮演失智老人,回家含飴弄孫的時候。等星澈跟她結婚生了孩子,他就有曾孫可抱,生活也不會無聊。
  
  「一定會的。」她的笑容一如以往那般燦爛,看得單見青的心頭都暖起來,能夠娶到這麼好的孫媳婦,是他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爺爺,我這麼久沒來找你,你不會生氣吧?」許招金只要一想到自己為了忙著和單星澈戀愛而忽略單見青,就覺得對他很抱歉,她太自私了。
  
  「不會。」他高興都來不及,哪會跟她生氣?
  
  「謝謝爺爺。」她壓根兒不知道她面對的正是單星澈的爺爺,單見青則在考慮該怎麼說才不會嚇到她,為此而大傷腦筋。
  
  許招金猜上次她跟他說有關自己抽中大獎的事,他應該一句話也不記得,只好放棄跟他談論單星澈,改聊一些別的話題。
  
  單見青暫也想不到如何開口,只好附和她聊些有的沒有的雜事,兩人聊得非常愉快。
  
  同一時間,單星澈一邊開車,眼角則不時瞄向身邊座位上的黑色絲絨盒,盒子裡面裝著他要用來跟許招金求婚的戒指,樣式當然是他自己設計的,為了趕在今天向許招金求婚,他花了兩倍的工資,軟硬兼施請熟識的師傅幫他趕工,終於趕在最後一刻交貨。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單星澈拿起盒子打開來看,他不得不讚美師傅的手藝高超,竟能以高低不同的鑲工,以及利用鑽石的顆粒差異表現出不同層次,比他設計的原稿還要準確。
  
  將盒子合上放入米色風衣的口袋,單星澈只要一想到許招金驚喜的表情,心情好到吹口哨。
  
  他騙她說今天要工作到很晚,其實是在等師傅交戒指,現在等到戒指了,理所當然回家跟她求婚。
  
  單星澈也考慮過,要不要搞些什麼特別的花招向許招金求婚,但仔細想一想,還是老老實實跪下來,拿著三克拉的鑽石跟她說一聲:「我愛你,請跟我結婚。」比較實在,畢竟誠意最重要,而且她也不是那麼注意形式的人,搞太多花招反而會嚇壞她。
  
  交通號誌由紅燈切換成綠燈,單星澈踩油門加速通過十字路口,他記得再過去有一座公園,據說臭老頭很愛在那邊閒晃,假扮失憶老人到處騙人。
  
  ……反正還有時間,就過去看看吧!說不定真的能碰上爺爺。
  
  單星澈本來就打算跟許招金求婚之前,先知會爺爺一聲,既然都路過他常出沒的公園,就順便下車找找看,看不到頂多走人,又不會花多少時間。
  
  可能是因為耶誕節大家不是去購物,就是去狂歡,公園附近的停車格大部分都空著,所以很好停車。
  
  他將車子停好,回頭按下遙控器上鎖之後,走向公園外的人行道,邊走邊找入口。這一帶他很少來,若不是他的男秘書向他密報爺爺經常在這公園出入,他還真沒想到爺爺對演戲這麼感興趣,他不去當演員真是太可惜了,最少也能拿座金鐘獎。
  
  單見青和單星澈祖孫兩人,經常上演諜對諜,但由於助理的功力有差,單星澈通常只有落敗的分。不過這回單星澈小贏,因為單見青的秘密基地被他查出來,只是他覺得爺爺的舉動很無聊,所以就算單見青時常在這座公園出沒,他也從來沒想過要抓包,今天純粹是意外。
  
  只不過意外往往最要命,殺傷力往往勝過事前安排。
  
  單星澈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公園的入口,一進到公園便開始尋找單見青,他左顧右盼都沒找到單見青,本來想放棄,卻看見單見青坐在椅子上和一位年輕女孩聊天,兩人有說有笑,聊得非常開心。
  
  他瞇起眼睛打量那位年輕女孩,那位正和他爺爺一起開心大笑的女孩不是別人,正是他打算求婚的許招金!從她和他爺爺互動熱絡的情形看來,他們不像是第一次見面,這裡離他住的地方遠,她也不可能散步散到這裡來,換句話說,他們早就認識,而且可能時常約在這裡見面!
  
  你真的不認識我爺爺嗎?
  
  你爺爺是哪位?
  
  單見青。
  
  我不認識耶,抱歉。
  
  他回想起最初的疑慮,他嫌她是爺爺為他安排的物件,一開始就想搞清楚她的身份,當時她否認,馬上就和爺爺撇清關係,他也沒有再追問,因為他相信單純如她是不會騙他的,他會當她的伴游都是巧合,她只是幸運被抽中而已。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預謀呢?也許他一開始就掉入她設下的陷阱而不自知。
  
  單星澈不願相信許招金是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於是跨大步走向正在談笑的一老一少,打算當面詢問清楚。
  
  「這是怎麼回事?」
  
  他像一尊威武的門神站在他們正前方,許招金和單見青同時站起來,不約而同地喊他的名字。
  
  「星澈!」
  
  「星澈!」
  
  許招金喊單星澈不稀奇,但單見青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令許招金驚訝。
  
  她睜大眼睛看單見青,無聲要求解釋,但單見青並沒有看她,一心想該怎麼跟孫子解釋這個狀況,他一定會誤會阿金。
  
  「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我爺爺?」單星澈果然就如同單見青擔心的那樣,第一時間質問許招金,他也不想相信,但眼見為憑,他不相信也得信,他們明明很熟。
  
  「星澈,你聽我解釋——」
  
  「我是不認識你爺爺啊!」許招金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惹單星澈生氣,他也沒有多做解釋,劈頭就問她一些奇怪的問題。
  
  「到現在你還不肯承認?」都被他當場抓包了還硬拗,比Angel更可怕。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我承認什麼。」她只是和爺爺在公園聊天,這有什麼不對,他憑什麼指責她?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就是我爺爺!」見她死鴨子嘴硬,單星澈乾脆當面撕開她的假面具。
  
  「他……他是你爺爺?」聽見他的話後,許招金都慌了,怎麼也不敢相信。
  
  「如假包換。」單星澈氣憤難當地看著單見青,第一次這麼恨她。
  
  「我不知道他是你爺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清楚,只當他是一般失智老人。
  
  「演技真好。」他很想相信她,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分明就是共犯。
  
  「星澈,你冷靜一點。」單見青原本想讓兩個年輕人自己去解決,但照這個情況看是不可能了,還是必須由他出面調解。
  
  「冷靜?」這是在講笑話嗎?被騙的人是他,他有什麼資格叫他冷靜?
  
  「阿金她確實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沒讓她知道。」單見青幫許招金解釋,單星澈冷笑。
  
  「你要我相信你的話?」他都能喊她的小名了,可見他們的交情不是一般的好,要不表明身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休想騙他,他已經被騙過一次,不會再被騙第二次。
  
  「這是事實。」單見青見單星澈一直無法冷靜下來,開始著急,單星澈拗起來可是比西班牙鬥牛還要兇悍,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刺傷。
  
  而他此刻想狠狠傷害的物件,毫無疑問是許招金。
  
  他認定許招金和他爺爺聯手欺騙他,如果他沒對她動心那也就算了,他還能忍受他被自己的爺爺耍了。問題是他已經愛上許招金,想跟她結婚,卻在求婚的前夕,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個容易上當的傻瓜,教他情何以堪?
  
  「你真的誤會阿金了。」單見青在一旁乾著急,怕他媒人沒做成,反而拆散了一段良緣。
  
  「是不是誤會,我自己會判斷。」單星澈全然不聽解釋。
  
  完了!
  
  單見青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傷害了兩個年輕人。
  
  「你一點都不覺得抱歉嗎?」他轉向許招金,她還是一臉無辜。
  
  「對誰抱歉?」她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只覺得茫然。
  
  「你先是欺騙我,現在又裝無辜。」果真是演戲的高手。「該不會連陸雅量都是你計畫裡的一步棋,只是你用來接近我的手段。」
  
  「星澈!」
  
  「你在說什麼?」胡言亂語。「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利用他接近你……」
  
  「你只是找了一個很好的藉口鬆懈我的心防。」手段之高,令人歎為觀止。
  
  「而我居然傻傻上當,以為自己能夠幫你,其實你一點都不需要幫忙。」
  
  「不是這樣的。」他真的誤會了。
  
  「現在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他太心痛了,沒辦法相信她竟然是這種費盡心機的女孩。
  
  「星澈……」
  
  「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被相中的獵物,竟然還想要跟你求婚。」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忍不住笑出聲。
  
  「星澈,你不要這樣。」聽她解釋。「我真的不知道爺爺就是你的爺爺,這一切只是偶然……」
  
  「你在玩繞口令嗎?」他嘲諷地打斷她。「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了。」
  
  許招金聽了他的話,臉當場發白,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相信,也不肯聽她解釋,在他的心裡,她的話就這麼沒有價值,不值得一聽?
  
  「你已經無話可說了嗎?」他看她像個木頭人一樣發愣,以為她又絞盡腦汁想要辯解。
  
  「你要我說什麼?」她茫然回道。「現在無論我說什麼話,你都不會相信。」
  
  「你說得沒錯,我是不會相信。」他的微笑比什麼時候都殘忍。
  
  「這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戒指。」單星澈從風衣口袋拿出黑色絲絨盒,往空中丟了幾下,接住後嘲弄地看著許招金。
  
  「本來是應該在今天晚上給你的,看來用不著了。」他牽起她的手,將她的手掌攤開,殘忍撂話。
  
  「不過,看在你這麼用心良苦的份上,還是給你吧!」他故意高高舉起黑色絲絨盒,讓它掉在地上,擺明羞辱她。
  
  「你這臭小子!」單見青在一旁看見單星澈這麼對待許招金,氣得快要心臟病發。
  
  單星澈冷冷看單見青一眼,冷哼轉身走人。
  
  單見青氣得跳腳,發誓非拔除單星澈的執行長頭銜不可,許招金則是茫然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直看著地上的黑色絲絨盒。
  
  「阿金,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都是他老糊塗,導致今天的局面。
  
  許招金慢慢彎下腰將地上的黑色絲絨盒撿起來,打開來看,半天不發一語。
  
  盒子裡頭放的,正是他自己設計的戒指,宛如飄落雪花的獨特設計,她一眼就認出來。
  
  她的眼淚也像雪花般涓滴落下,滴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無聲無息。
  
  「阿金!」單見青看她這個樣子,除了愧疚和抱歉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話可說。
  
  「都是爺爺的錯,爺爺沒有想到——」
  
  「爺爺,你不需要解釋。」已經沒有必要。
  
  她搖搖頭,哀傷的笑容任誰都不忍心看。
  
  「爺爺,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她用袖子擦掉眼淚,轉身面對單見青。
  
  「你說。」她提出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
  
  「幫我把這枚戒指交還給星澈。」她把盒子交到單見青手上。「這是他親手設計的戒指,星澈他一直夢想能當一名珠寶設計師,請你讓他的美夢成真。」她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件事了。
  
  單見青低頭看著手中的戒指,才知道原來單星澈如此充滿才華。
  
  「阿金……」她的心就同雪花一樣純淨美麗,為什麼星澈就是不懂得珍惜呢?
  
  「拜託你了,爺爺,一定要成全他的夢想。」她的眼淚也如同雪花,飄落在台北這座不會下雪的城市。
  
  這場雪下得好久、好久,久到彷彿永遠不會停。
  
  叮咚!叮咚!
  
  電鈴聲響個不停,單星澈躺在沙發上,動都不想動。
  
  叮咚!叮咚!
  
  來人電鈴按個不停,單星澈打定主意無論是誰按電鈴他都不會開門,識相的人最好自己滾。
  
  門外果然安靜下來,不過時間很短暫,才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門就「咯嚓」一聲,自己自動打開。
  
  單星澈皺眉,心想不會是小偷吧?
  
  當他看見單見青時,並不會太意外,如果是小偷的話還比較好應付。
  
  「你怎麼進來的?」他明明有鎖門。
  
  「區區一道門還難得倒我嗎?」單見青拿出手帕捂鼻子,一邊罵人。「整間屋子都是酒臭味,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用你管。」單星澈根本不想理他爺爺,單見青也不見得想要理他這個孫子,不知好歹。
  
  「如果不是阿金拜託我,我才不想來。」一失意就把自己泡進酒桶,這像什麼話,他何時變得這麼沒志氣?
  
  單星澈一聽見許招金的名字,身體立刻僵住,表情變得十分僵硬。
  
  「她拜託你什麼事?」他掙扎著爬起來坐好,用手扒了一下頭髮,不自然地問道。
  
  「你到底幾天沒洗澡了?」頭髮亂七八糟,鬍子也沒刮。
  
  「她到底拜託你什麼事?」單星澈懶得回應這個問題,只想知道許招金說什麼。
  
  「阿金要我把這枚戒指還給你。」單見青拿出絲絨盒,放在單星澈面前的茶幾。
  
  「看不出你還有這方面的才華,不要客氣,儘管把你的設計圖交給設計部,我會交代設計部經理,讓你的作品量產上市。」
  
  「爺爺……」
  
  「這也是阿金拜託我的,一定要讓你美夢成真。」單見青說。「雖然你不值得她關心,但是我既然已經答應她,就一定會做到。」
  
  單星澈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以他自己的實力,要做到同樣的事並不難,卻得多花好幾倍心血,還不見得會成功。
  
  「阿金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孩,你卻不分青紅皂白把她往外推,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笨的孫子?真是氣死人了!」因為這件事,單見青也連續氣了好幾天,直到今天的血壓比較穩定,他才過來辦許招金交代的事,順便教訓孫子。
  
  「她欺騙了我。」他知道她心地善良,但無法原諒她的行為。
  
  「她沒有欺騙任何人,嚴格說起來她也是受害者。」單見青歎氣。「你要怪都怪我好了,是我一口氣欺騙了你們兩個人。」
  
  「怎麼回事?」單星澈不明就裡的看單見青。
  
  「冷靜下來了嗎?」在說明事實前,單見青要確認他是否清醒,以免白費唇舌。
  
  單星澈點點頭,經過這幾天的沉澱,他確實冷靜許多。
  
  「早一點這麼做,你也不會變得這麼落魄。」還說是貴公子,都快變成犀利哥了。
  
  「爺爺!」臭老頭,也不想想看是誰害他變得這麼落魄,還敢在那裡大放厥詞。
  
  「別發火。」單見青舉手讓單星澈聽他把話說完,要吵以後再吵。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三個月前我在那個公園認識阿金,她以為我是失智老人,擔心我找不到路回家,用車載了我一程。」單見青回憶道。「當時在場的還有阿金的父母,他們也沒看出我是在演戲,阿金的爸爸還留給我一張名片,要我下次再迷路的時候打電話給他,他會派司機來載我,你說,他們全家都對我這麼好,我會不會感激他們?」
  
  一定會的,換做是他也會感激涕零。
  
  「當然爺爺也不是笨蛋,不會因為人家一次對我好就認定他們是好人,我是觀察很久,才確定阿金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值得你跟她交往。」
  
  她有多好無須贅言,連他這麼羞辱她,她都能不計前嫌請他爺爺幫忙讓他設計的珠寶上市,換成別的女孩根本做不到。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告訴阿金我的身份。」單見青進一步解釋。「事實上在那天之前,她還一直以為我是失智老人。」
  
  「我應該早一點跟她表明身份的,我真後悔。」說得這裡,單見青又歎氣。
  
  「因為扮演失智老人,清醒的時間不多,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聽她說話,發現她日子過得很寂寞。」
  
  這是真的,單星澈早就發現她是個不擅與人交際的女孩,也許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和爺爺成為好朋友,因為她可以放心說話,不必害怕說錯話遭受恥笑。
  
  「我真的很喜歡阿金,你又是我唯一的孫子,我自然想把你們湊在一起。」人之常情,不能怪他,換做別家的爺爺也一樣,他並不是特例。
  
  「所以你就搞了一個抽獎活動。」想到這件事,單星澈就咬牙切齒,他甚至用他的職位威脅他。
  
  「我承認我作弊。」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你得承認後來你和阿金確實發展得不錯,直到你把事情搞砸前,你們一直過得很幸福。」
  
  看來爺爺不只當媒人還全程監控,難怪她和陸雅量第一次約好吃飯時,他會突然要求業務部開會,想來就是給他更多時間,思考他該不該趕去阻止他們,因為爺爺若不想辦法絆住他,他一定靜不下來,說不定還會像這幾天一樣泡在酒桶裡,醒後再來捶胸頓足,罵自己傻。
  
  薑是老的辣,爺爺不愧是老江湖,什麼都算好了。
  
  「如果你是真心想放棄,爺爺不會勉強你。」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姻緣,他學乖了,不會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如果你只是跟爺爺嘔氣,那大可不必,自尊心值不了多少錢,就算你贏了爺爺又怎麼樣?你的日子會過得比過去那一個月還快樂嗎?」
  
  單見青的每一句問話,都是智慧的結晶,就看單星澈能不能領悟。
  
  其實在把戒指丟棄的第一時間,單星澈就後悔了,只是自尊心不允許他低頭認錯,當時他也太激動,無法靜下心思考。
  
  「想通了就趕快去找阿金。」單見青看得出來單星澈已經後悔,亦不吝推他一把。「不過……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搞不好她已經走了。」
  
  「走,走去哪裡?」單星澈聞言開始驚慌,她不能離開他,絕對不能!
  
  「美國。」單見青答道。「她這一去可能要好幾年才會回來,說不定從此定居在美國,再也不回台灣。」
  
  「怎麼可能?」美簽有那麼好拿嗎?臭老頭一定是在騙他。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阿金,我是這麼聽說。」單見青狡猾得很,把責任全推給許招金,只承認自己是包打聽。
  
  他當然會去找她,他絕不能讓她走,別說是美國,就算是到天涯海角,他都會把她找回來!
  
  「不過你去找阿金之前,是不是該洗個澡,順便把鬍子刮一刮?」單見青見大事已定,壓在心頭的大石總算能夠放下,還有心情消遣孫子。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單星澈惡狠狠地瞪單見青,再次落入他的陷阱。
  
  單見青可一點都不覺得抱歉,媒人就是要這麼當的,奸詐狡猾外加心狠手辣,這才是現代媒婆的真諦。
  
  再怎麼說,薑都是老的辣啊!他都活到這把歲數了,論辛辣的程度,可不能輸給別的老人家,呵呵。
  
  十一點整,時間差不多了,應該準備出門。
  
  下午兩點的飛機,現在不出門會來不及,從台北到桃園機場,少說也得耗費一個多鐘頭,還要提前去航空公司櫃檯check in,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消磨。
  
  她打電話通知司機先把她的行李搬上車,把家裡檢查了一遍,確定電器都關了,還沒握到門把門就自動打開,她以為是司機,沒想到卻是單星澈,第一時間都嚇傻了。
  
  「星澈……」
  
  單星澈沒有回答,只是一直注視她的臉,一秒鐘都不願移開。
  
  「是不是爺爺發生什麼事?」她能想到的只有單見青出事,他才會這麼快來找她。
  
  單星澈移動視線看她腳下的登機箱,頓時緊張起來。
  
  「你要離開?」他問。
  
  「去美國。」她點頭。
  
  臭老頭沒有騙他,原來她真的要去美國。
  
  「……不可以,你不可以離開我!」他不能忍受看不見她,儘管是他先傷害她。
  
  「星澈,你怎麼……」
  
  「都是我的錯!」他不給她質疑的時間,用力抱住她。「臭老頭全告訴我了,這一切都是他計畫的,你和我一樣都是無辜的受害者,我錯怪你了。」
  
  都怪他當時太激動,氣昏頭說些傷害她的話,請她原諒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通。」她一直對他有信心,等他氣消之後就能看清楚事實,所以她只是傷心,並不怎麼生氣。
  
  「請你原諒我——啊?」單星澈看許招金不氣不哭也不鬧,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禁愣住。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只是太生氣,才會對我說一些不好聽的話。」她說。
  
  「但是……」等等,他被搞昏頭了,現在是什麼狀況?「你、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嗯,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她點頭。「我還以為是爺爺出事,嚇一大跳呢!」幸好爺爺沒事,太好了。
  
  「但是、但是!」他說話結結巴巴。「既然你沒有生我的氣,為什麼還要去美國?」
  
  「我爸媽要我去美國跟他們會合啊!」
  
  「什麼?」
  
  「我爸媽在美國的朋友,說很久沒有看到我,想見我一面。」許招金解釋。
  
  「我想反正也沒事,就答應去美國。」
  
  ……原來如此,追根究底,他又被他爺爺騙了一次,那個臭老頭!不整人是會死啊?每次都把他騙得團團轉!
  
  「星澈?」怎麼突然發呆。
  
  「……哈哈。」因為太荒謬,單星澈忍不住笑出聲。「那個臭老頭真的是——」
  
  他不會形容,但很感謝爺爺為他所做的一切,雖然他快被他整死。
  
  「星澈!」幹嘛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怪嚇人的。
  
  「我和你一起去美國。」他收斂起笑意認真說道。
  
  「你要和我一起去美國?」這次換她搞不清楚狀況,好端端的,他怎麼突然要跟她去美國?
  
  「我要去向你父母提親。」他正經八百地說明,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你、你……」許招金已經驚訝到說不出話,這太讓人意外了。
  
  「當然先決條件是你願意嫁給我。」他拿出原先的戒指,正式向她求婚。
  
  「許招金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他單腳跪立,彷彿真的王子,尋尋覓覓終於找到公主,一生都跟她在一起。
  
  「……我願意嫁給你。」她知道自己很沒用,都被他那樣發脾氣了還不生氣,但在名為愛情的堡壘中,她需要王子保護,即使這個王子脾氣很壞。
  
  「我愛你。」他把戒指套進她左手的無名指,從此把她訂下來。
  
  許招金臉上頓時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光彩奪目,耀眼非凡。
  
  「我爸媽如果見到你,一定會很驚訝。」她可以想像她父母的反應,一定是呼朋引伴,叫大家都來看女婿,然後七嘴八舌爭著讚美他有多帥。
  
  「我知道。」他已有心理準備。
  
  「你見到我爸媽,一定也會很驚訝。」光他們身上的行頭就可以把他的眼睛照瞎。
  
  「啊?」
  
  三天後,當單星澈見到許家二老,才知道許招金為什麼這麼說。
  
  「他們是不是一身珠光寶氣?」許招金沮喪地問單星澈,無論她怎麼勸父母收斂點都沒有效果,乾脆放棄。
  
  只見許家兩老,十隻手指都戴滿各色寶石戒指,脖子上的金牌項鍊閃閃發光,手腕不是戴金環,就是戴玉環,他都快閃瞎眼睛。
  
  這在以前,他一定受不了,但是現在——
  
  「無所謂,我愛珠光寶氣。」他已經學會人心最重要,外表只是其次。
  
  「嗯。」許招金點點頭,笑了。
  
  畢竟愛情無罪,俗氣萬歲!
  
  所以許家兩老,儘管繼續俗氣下去好了,沒有人會在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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