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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任倩筠 -【王牌天神找上門之一】親愛的鴨霸先生 [打印本頁]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37 AM     標題: 任倩筠 -【王牌天神找上門之一】親愛的鴨霸先生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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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不行,她得革命!
她需要自由、她要讓燁哥哥明白她是個獨立自主的女性
當初書念得好好的,他卻硬是要她到海峽的另一端去就學
畢業之後又獨裁地要她到公司幫忙、完全不給她一點喘息的空間
他怎麼會變得這麼鴨霸、這麼奇怪?
啥!他愛她!?
不不不,他一定是錯把習慣當成愛了,這可不成
為了這個她從小崇拜、如天神般的「監護人」
她得想個辦法讓他清醒一點……

搞什麼~~她居然想把他推銷給別的女人?
沒錯!當初是他自己說要永遠照顧她
可是,他真的真的不是指他要當她一輩子的「哥哥」
她一定是愛他的,他得努力讓她發現這個事實……

【出版日期】2003/08/05
【出版社名稱】飛象文化
【系名及編號】非限定情話F1196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39 AM

第一章

  「東汛企業」的老闆于東汛前幾天淩晨因心臟病突發而去世,他的喪禮在今天早上舉行。典禮過後,本該帶著肅穆哀傷氣氛的于家,現在卻充滿了火藥味。

  引發親戚們爭執的原因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于東汛這個十歲女兒的監護權,實際上卻是他遺留下來將近五千萬元的現金,和東汛企業這家營運狀況還不錯的公司。

  為此,親戚們分成兩派人馬,于東汛本家的親戚和他已逝妻子那邊的親戚分據于家客廳兩邊,以誰最有資格領養這個十歲小女孩為主題,當場激辯起來。

  站在父親的遺照前,以超越同年齡小孩的世故觀賞了一會兒這些平時很少見到面的親戚們精采的唇槍舌劍之後,十歲的于辰莎扯了扯身邊這位三年前成為父親得力助手、比這些父親拒絕與之來往的親戚們更讓她熟悉的男子的袖口,以完全聽不出擔心的口吻低聲問:

  「燁哥哥,你覺得我最後會到哪個人的家裏去?」

  她一直很喜歡燁哥哥的眼神,那是一種自信而不張揚、對任何事情都顯得很有把握的冷靜。雖然親戚們說那是一雙銳利而無情的眼,但是比起明明陌生,卻努力對她裝出很有好感的親戚們的笑眼,她更喜歡燁哥哥這種別人學也學不來的冷歛眼神。

  現在,她喜歡的這雙眼,正以不同于看待親戚們的森冷輕蔑、以帶有他獨特風格的柔和,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

  「你哪里也不會去。」

  燁哥哥那種唇角微扯的模樣,看起來只是使得他的冷靜顯得更加深沉,這種神情十分吸引人,儘管親戚們一致認為這是一種讓人感覺到有危險的冷笑。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難道是因為自己在別人眼中也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孩,所以她對這樣一個冷得跟四周格格不入的大哥哥特別有好感?

  看著這個穿著黑色衣裙,年僅十歲卻已經有著不輸給大人的沉穩,稍嫌稚氣的五官透著自信與超齡之美的小女孩,蘊涵在裴燁眸中的光芒更溫柔了。

  「因為將來要照顧你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是嗎?還來不及將心中的歡喜傳達到臉上,于辰莎已經被這個有著很符合他冷靜外表聲音的大哥哥抱了起來,走向兩派人馬的中間。

  咦?親戚們的目光為何那樣奇特?看起來敵意深具,卻又誰也沒有勇氣對燁哥哥大聲的咆哮。嗯,燁哥哥是一個氣勢很強的男人,從親戚們畏縮的目光裏她看出來了。

  「停止沒有意義的爭論吧,辰莎將由我撫養。」

  很簡單卻深具爆炸力的一段話,讓現場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唯一還笑得出來的只有被裴燁用一隻手抱住的于辰莎。

  經過一段時間,當每個人各自消化完這個消息之後,終於有一個人打破安靜,爆發似地怒吼出來。

  「你是什麼東西!嗯?是姓于還是姓葉?這裏哪有你說話的餘地?小子,我不管東汛生前有多麼器重你,現在是我們兩家在討論辰莎的撫養問題,外人滾到一邊去,不要你來多嘴!」

  呵呵,真有趣,這個不知道怎麼稱呼的親戚臉頰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在顫動著,他看著燁哥哥的目光有一種拼命裝出來的兇惡。但是好奇怪喔,雖然他從表情到聲音都在努力裝出恫嚇的樣子,她還是能夠清楚地看見隱藏在那抹兇惡光芒之後的畏懼,燁哥哥真的有那麼令人感到害怕嗎?

  垂下視線,她看到燁哥哥笑了,跟他的不動聲色比起來,他的笑容似乎更令人感到畏懼,她看到那名親戚眼中的兇惡光芒在不自覺的退去。

  「我是什麼東西?」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令人懾服的威力,裴燁用自己獨特的銳利目光在眾人的臉上緩緩掃過一遍,最後回到對他口出輕蔑之言的男人臉上。「不出三年,你們就會知道了。」

  燁哥哥的這句話一定深具威力吧,于辰莎看得出親戚們一臉很想反駁卻又無法反駁的咬牙切齒模樣。為什麼無法反駁?燁哥哥曾經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嗎?

  她只知道燁哥哥有個在世人眼中很了不起的學歷,他是跳級升上大學,又跳級念研究所,為了做一份關於企業研究的報告才來到爸爸的公司,後來就經常出現在他們家了。

  「就、就算你是使東汛的事業起死回生的人,也沒有資格來跟我們爭奪辰莎的撫養權,你不要忘了,我們可是跟辰莎有血緣關係的人。」

  「就是,你這個跟于家沒有關係的人,快點把辰莎還給我們。」

  法律是什麼?血緣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每個人一提到這個就好像握住什麼厲害的武器一樣,不僅在口氣上、連肢體語言也跟著激烈起來。

  面對眾人伸過來欲強行抱走于辰莎的手,裴燁只是冷靜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從黑色西裝的暗袋裏抽出一張紙,制止了他們更進一步的動作。

  「這是于先生的遺囑,有什麼問題我們法院見。」

  「遺囑?什麼時候……」

  紙張唯美地飄落到最先對著裴燁怒吼的那個人手上。

  那張紙裏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呢?于辰莎好奇地自上往下張望,卻發現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管寫了些什麼,它肯定是一張能夠讓所有親戚閉上嘴巴的紙。瞧,那個親戚的手在發抖呢,其他湊在一旁觀看的人,表情也隨著閱讀了那張紙而難看到了極點,不過,她看不出他們的表情究竟是生氣還是傷心。

  「東、東汛這個、這個……」這個可惡的老怪胎!人死為大的想法總算讓他忍住對死者不敬的謾駡。這個老怪胎生前就莫名其妙,不曉得為了什麼原因拒絕跟他們來往,死後居然還把遺產和自己唯一的女兒交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年紀二十出頭的陌生人,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怎麼能把辰莎交給你?你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怎麼能照顧好她?」

  裴燁不知道這種說法到底有什麼根據,寄養在親戚家的孤兒遭到輕視、冷落,甚至虐待的事情,在這個社會不是時有所聞嗎?他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懶得與這些心口不一的人爭辯,裴燁漠然地轉身離去,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等、等一等!請等一等……」

  裴燁側過那張缺少溫暖神情的臉,只因為這次的聲音是來自一位對他還算客氣的女性,她也許是辰莎眾多的親戚裏,唯一除了財產之外還真心關心辰莎教養問題的人了。她是已經過世多年的于太太的妹妹。

  「請原諒我這麼問,但是……但是裴先生,你一個才二十多歲的男人怎麼有辦法照顧辰莎這麼小的小女孩呢?」

  裴燁用那雙在眾人眼中顯得野心勃勃的眼,沉靜地注視紮著兩條麻花辮的辰莎。

  「這是我跟辰莎之間的問題,你不需要擔心。」

  「但是你還這麼年輕,萬一你結婚了,那、那辰莎……」

  「我不會結婚,我會永遠照顧她,永遠。」看著于辰莎那雙清澈雪亮的眼,裴燁用近乎發誓的口吻說。

  于辰莎覺得燁哥哥堅定的眼神裏有某種東西在閃爍,那是什麼,她並不清楚,但是她喜歡燁哥哥這樣說,更喜歡他像現在這樣看著自己,專注而執著,彷佛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她更重要。

  未來也是如此嗎?

  親戚們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因為她被裴燁抱著往自己的臥室去。

  「你害怕嗎,辰莎?以後這間屋子就只剩下我和你。」踩上大理石梯,裴燁看著她的眼問,聲音已經沒有剛才與她的親戚們對峙的銳利。

  于辰莎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古怪的小孩,關於未來,她是好奇大過於害怕。

  「我不怕啊,因為燁哥哥會保護我。」

  淺淺的笑容出現在裴燁總是冷峻的嘴角,柔化了他向來冷酷的輪廓線條,他把那張對他露出全然信賴表情的小臉輕輕壓在自己胸膛,用溫柔的聲音低聲道:「對,我會保護你,一輩子保護你。」

  因為他背對著樓下的那些人,所以沒有人看到裴燁清冷的眼睛裏正逐漸凝聚一種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感。

  一定沒有人見過燁哥哥的笑,就連她也是頭一次,所以一定沒有人知道,燁哥哥笑起來居然有點靦腆。

  于辰莎偎在裴燁平整的黑色西裝上,輕輕地打了一個呵欠,然後在這個透著溫熱的胸口找尋舒適的地點。

  低頭注視著在自己胸前蠢蠢欲動的小腦袋,裴燁的目光不知為何變得溫柔無比。

  他想要照顧她,不讓她跟自己一樣被親戚們爭來奪去,到最後卻被拋棄。

  他不會拋棄她的,永遠不會。

  「想睡覺了嗎?」

  她今天早早就被他叫醒,參加父親的喪禮之後又立即被捲入爭奪她的漩渦中,難得她不哭不鬧,不但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模樣,還始終有一種大人般的鎮定神情,她的親戚們認為她這種沒有小孩天真爛漫的性格,絕對是她孤僻乖張的父親多年來單獨教養她所致,他卻有不同的看法。

  他認為辰莎比別人更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所以她的表現自然比同年齡的小孩要來得成熟許多。這點跟他很像,這種因為失去雙親而被迫必須提早長大的小孩,通常會因為表現得太過世故而無法讓人真心喜愛,于先生也是看透這點,才會把辰莎託付給氣息相近的自己吧!

  「我可不可以在你這裏睡?」于辰莎的小手指了指透著讓人感到舒適的溫熱胸口。

  「要我抱著你睡嗎?」畢竟才十歲,她一定也有屬於這個年齡的恐懼與不安。

  她點點頭,眼皮已經忍不住逐漸合上了。燁哥哥的胸膛為何這樣溫暖?別的哥哥也跟他一樣有這麼溫暖的胸膛嗎?

  「好,那我就抱著你睡。」他俯下頭輕輕地吻了她白嫩的臉頰一下,同時緩緩收緊手上的力道,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體溫。

  完全無視於群聚在樓下的眾人們驚愕的目光,裴燁抱著年僅十歲的于辰莎緩步上樓,走出親戚們的視線、走向自己的未來。

  未來,只會比現在更好。

  由於裴燁敏銳的商業嗅覺加上機敏的判斷力和明快的實行力,「東汛企業」在經濟不景氣中逆流而上,將企業多角化經營、跨足不同領域、不斷與各大企業共同投資,所以事業版圖快速擴大,終於在七年後成立「東汛集團」,旗下公司總共有十一家,成為臺灣商業界的一匹黑馬,而裴燁也成為商場上閃閃發亮的新貴,名字和照片經常出現在報章雜誌上。

  低調、冰冷、沉靜、神秘是他給人的印象,犀利、敏銳、大膽、果決則是報章雜誌對他的評語。

  七年,于辰莎也由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蛻變成一個臉龐閃耀著知性光輝的美麗少女,她的世界早就不再只是繞著她的燁哥哥打轉,水瓶女子不喜歡受到任何束縛的自由天性不斷催促著她往外拓展自己的交友圈。

  她獨特、理智、冷靜卻又溫暖的人格特質,使她經常是人群簇擁的中心,在團體中她總能以豐富的話題和敏銳的思考獲得同儕的喜愛。走出人群,她卻又以超脫年齡的獨立不羈吸引陌生人驚豔的目光,愛慕者的告白書信如雪片般的飛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裴燁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變得充滿獨佔欲,那種想要一輩子照顧她的心情因她日漸脫俗的美麗而轉化成想要一輩子佔有她的偏執情緒。

  儘管心情沸騰,裴燁卻表現得不動聲色,對她日益熾烈的感情全都仔細地隱藏在他剛冷的外表下。

  表面上,他仍然是于辰莎眼中那個冷歛沉靜、渾身充滿銳利商業氣息、總是給她高度自由、尊重她的自主性、在適當的時候會有所堅持的裴燁。

  但是實際上,他卻日以繼夜、不斷地在思考著,要怎麼樣才能收歛她吸引人的光芒、將她永遠納於自己的羽翼之下?如何才能留住她逐漸向外賓士的心,讓她甘心只為自己停留?

  終於,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即使身處同樣穿著棗紅色西裝制服的女生群中,于辰莎依舊顯得那樣突出。她引人注目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她修長的身材,絕大部分還是來自於她身處嘈雜中心時那份旁觀者的超然和令人安心的冷靜。

  在接近接送區時,裴燁習慣性地輕按一下喇叭,當于辰莎那雙靈動的眼從同學身上拉回來投注在他身上時,滿足感會立刻溫熱他冰冷的眸。當她隔著半透明的擋風玻璃對他露出慧黠的微笑時,他也會在車內對她報以平常絕不對人展露的淺笑,灼熱的目光總在她拉開車門的那一剎那適當地歛起。

  這七年來,他不曾間斷地接送她上下學,以為這樣的日子至少能持續到她高中念完,但是現在卻不得不停止了,他想出的辦法基本上得先踩疼自己的心才能進行。

  他伸出手,像往常一樣摸了摸她的臉頰。

  于辰莎喜歡燁哥哥修長的手指輕觸著臉頰的感覺,他的手總是那樣乾淨又那樣溫暖;還有他那不言而喻的關懷,總讓她覺得溫馨。

  這七年來,他總是用行動代替他想說的話,讓她充分感受到來自於他的關心。

  儘管同學們覺得燁哥哥雖然英俊,卻給人一種難以靠近的冷漠感,但她相信那是因為她們沒跟他相處過的緣故。

  「燁哥哥,你知道遠揚科技嗎?」把他的手拉下來讓他專心開車,她照慣例跟他講著學校發生的事情。

  他點了點頭,相關的商場資料在他腦海裏一掠而過。「是一家表現還不錯的公司,今年預估稅後純益一點二億元,應該可以達到。」他的評語向來毫不留情,並且總是一語挑出弊病,能讓他說出表現不錯的話,這家公司已經是水準之上了。

  于辰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欣喜的微笑,燁哥哥果然是一台會走動的電腦。

  「那是我同學她爸爸的公司,明天是她哥哥的生日,他們要在家裏開生日慶祝會,她哥哥有給我邀請卡,今天還特地跑到學校來找我,請我明天一定要去。」她停下來,煩惱地皺了皺眉,「真傷腦筋,我本來跟另外一個同學約好要去逛街、看電影的。」

  注視著前方路況的銳利黑眸瞬間變得陰暗無比,這已經不是裴燁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別的男生特地到學校來找她了,然而這一次,他依然無可避免的被一股無名的妒火掌控,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將這股妒火壓下來。

  這是一所名校,是很多高官名流的子女就讀的學校,校風開放,像辰莎這種氣質獨特的女孩當然免不了被異性追求。

  但是他無法忍受她被異性追求愛慕,再怎麼門當戶對他也無法忍受,辰莎的視線所仰望的方向只能是他所在的位置,在她成長到足以明瞭自己對她的熾熱愛戀前,他不會讓別人有機會闖入他們兩人的世界。

  不同於內心的沸騰,沉靜的聲音從他口中逸出:

  「不要念這裏的高中了,到上海去吧,我幫你找了一所很好的學校。」

  上海有一所著名的貴族學校,除了費用昂貴之外,校風嚴謹、管理嚴格更是此校的特色,最重要的是——那是一所女校。這所學校采全體師生住校制,除了寒暑假之外,平時的例假日都得待在學校。

  這是一所包含了高中部和大學部的貴族學校,將辰莎送到那裏,基本上可以確保在她大學畢業、跟自己共同經營東汛之前,不會有令他不愉快的異性追求事件發生。這意味著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見不到她了,但是比起讓她投入別人的懷抱、永遠的失去她,這種分離對他來講算是短暫的。

  「上海?」于辰莎睜著她那雙清澈靈動的眼看向裴燁沉靜的側臉。七年的相處使她知道他並不是隨便說說,「為什麼要我到上海去?我在這裏念得好好的。」

  這裏有她的朋友、她的生活圈,到上海去的話,一切都得重新開始。

  裴燁沒有向她解釋原因,只是不疾不徐地重複:「到上海去吧,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個月一號我會親自送你過去。」

  確定的日期代表這件事已無可轉圜,一向理性的她也不免陷入激動的情緒中。

  「我不懂,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安排?」她稍稍停頓,忽然想起一個可能的理由,這個可能的理由讓她稍微恢復冷靜。「你要把事業重心移到上海去嗎?所以才要我先過去。」

  東汛在幾年前就進軍大陸了,只不過事業重心仍然擺在臺灣。

  「不,跟事業無關,讓你到上海是要你專心學習。」

  「我在這裏也可以專心學習啊,燁哥哥——」突然安靜下來是因為他的手正無言地按在她的馬尾上。這七年來,每當她對他的安排有不同意見時,他總會這樣做,而很奇妙的,當他寬大的手掌用力地按著自己的後腦勺時,那種想要與之辯駁的心情就會莫名的沉澱下來。

  「聽話。」

  這兩個字有著奇異的魔力,或許是裴燁本身的氣勢給了這兩個字魔力,她並不容易臣服於別人,但是卻總是輕易地臣服於他。

  儘管他的選擇一直是那樣正確,但知道自己即將離開熟悉的地方,仍然使得十七歲的于辰莎忍不住輕輕地蹙起眉。

  收回按在她馬尾上的手,裴燁命令自己忽視她那張憂慮的臉。伸手將她座位前的置物箱打開,他把上海學校寄來的資料拿給她。

  「看一下,有什麼問題我們回家討論。」

  這麼多年來,他從不曾對她疾言厲色,卻總是有辦法讓這個偶爾會有些叛逆的女孩聽他的話,這次也是如此。

  在封閉的校園裏成長、將她引人注目的獨特美麗封鎖住,不讓別人有機會窺見靠近,等到她離開校園、等到她有能力與自己一起經營東汛的那一天,也就是他永遠將這份美麗收藏的那一天。

  于辰莎向來清澈閃亮、總有一抹自信光芒閃爍的眼中,現在難得地染上黯然。她有點沮喪地將牛皮紙袋的線繩打開,抽出裏面的文件,才看了幾張她就忍不住地叫了起來。

  「什麼?連寒暑假你都要我參加學校舉辦的國外研習營,那我不就都沒有自己的時間了?」

  女校、住宿制,寒暑假還得參加學校跟國外姊妹校的研習活動,每一樣都在限制她的自由,讓她光是想像就覺得窒息。

  故意漠視她的話,裴燁以慣有的冷然淡淡地開口:

  「這是一所很優秀的學校,她們的經營管理科辦得很好,大學部在當地的排名是前十名以內,你到那兒會受到很好的教育。」

  「但是為什麼連寒暑假都要我接受學校安排的活動?我以為寒暑假我可以回來跟你一起過的。」閃爍著疑問的澄淨黑眸投向他冷峻的側臉,要求一個解答。

  住宿這點她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連寒暑假都必須參加研習活動的話,她真的沒有辦法忍受。一向十分尊重她的燁哥哥為什麼突然做這樣的安排呢?

  她的話讓他嘗到被依賴的愉快滋味,至少到目前為止,辰莎仍是以他為中心,為了讓這種情形持續下去,他只好犧牲她部分的自由。

  他需要辰莎專注的目光,但她早熟又獨立的性格卻常常使她往開闊的天空飛翔,他必須在還能阻止之前,消除她這種傾向。

  「別忘了你的責任,辰莎,東汛集團在等你長大。」他也在等著她長大。

  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她沉默了數秒鐘,過了一會兒,像是要掙脫這種壓力一樣,她煩躁地道:「我還是覺得沒有辦法接受。燁哥哥,寒暑假我可以回來跟著你學習,這樣難道不好嗎?就跟你當初利用寒暑假到爸爸的公司打工一樣啊,為什麼我非得參加學校的活動到國外研習呢?」

  裴燁輕輕地側過臉,注視著于辰莎那雙有著強烈個人風格的眼中閃爍著堅持的光芒。

  「我有做過對你不好的安排嗎?」

  「沒有。」她氣悶地低下頭。

  正因為他的眼光一直是如此獨到,才能讓東汛起死回生,才有辦法在短短的七年間成立東汛集團。不用看報章雜誌的報導、不需要同是商人子女的同學讚美,于辰莎知道她的燁哥哥究竟有多麼不平凡。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很少違逆他的決定,可是這次……

  「生氣了嗎?」

  溫暖的手掌再度按上她的後腦勺,很奇異地再度消除了她蠢蠢欲動的憤怒。

  熟悉的冷靜重新回到身上,她原本就不是個會讓情緒控制的人。她外表雖然顯得主動而積極,其實卻慵懶又被動,這樣的性格使得她很快地便接受了他的決定。

  她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微笑。

  「如果你希望我早點獨立的話,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辰莎……」車子已經轉入于家住宅的私人車道,在等待鐵門開啟的空檔,裴燁傾過身,目標不是粉嫩的臉頰,而是她漾著青春光澤的嘴唇。

  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親吻自己的嘴唇,于辰莎清澈的眼中有著詫異的光芒。

  燁哥哥……

  因為不知道該不該拒絕,所以也就任由他進入。當他含住自己的舌頭、輕輕吸吮時,她只覺一種異樣的感覺穿透背脊,使她忍不住輕輕顫抖。

  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應他逐漸熾熱的吻,她只感到自己在瞬間跳脫了軀體,彷佛有另外一個自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為何突然這樣吻她?這一點也不像他平常如父兄般的輕吻。今天的吻很特別,有種她從來不曾在燁哥哥身上見到的東西存在,那是什麼呢?

  在她還沒有想出答案之前,這個吻就結束了,裴燁在她的唇上依依不捨地舔了兩圈之後才離開她的唇。

  這時,她想到了。

  「燁哥哥,你捨不得我對嗎?」他的吻那樣眷戀、那樣不舍,一定是不忍心讓她離開吧!

  濃烈的愛意突破自製的防線,裴燁凝視著她的黑眸中有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

  相較於他充滿佔有欲的凝視,于辰莎回望他的眼顯得那樣單純。

  蘊涵著狂熱與深情的視線落在棗紅色的西裝制服下、米白色襯衫領口的白皙肌膚上。在她察覺到他視線的落點而疑惑地低下頭去時,裴燁冷不防地抬起她線條柔和的下巴,在她的頸子上烙下印記。

  「啊……燁哥哥……」刺痛使她輕叫出聲,並且戰慄地縮起肩膀。

  在帶有齒痕的印記上輾轉舔吮之後,裴燁將她摟入懷中,按著她柔滑的馬尾,讓她的臉頰緊貼著自己頸部的脈動。

  「辰莎,等你大學畢業,我們就……」不行,太早了,在她還不清楚愛情是怎麼一回事前,告白只會令她迷惑。

  「燁哥哥?」頸部的輕微刺痛提醒她裴燁今天的不尋常,好像從他沉靜自製的軀殼裏跑出了另一個她不熟悉的、如火焰般熱情的燁哥哥一樣。

  感覺好怪……

  當她的身體被輕輕推離他溫熱的胸膛,于辰莎抬起眼,映入眼簾的赫然又是她平日熟悉的燁哥哥。

  裴燁伸出一隻手輕觸著她的臉頰,從指尖傳來的觸感是那樣柔嫩,彷佛要讓手指頭記住這樣的觸感,他眷戀地來回輕撫著,但是從他幽深的黑眸裏顯現出來的,卻是與體內沸騰的溫度完全相反的淡然。

  「乖乖的完成學業,我等你回來。」

  語氣上倒是很符合平常的燁哥哥,寵溺中帶有一絲獨特的清冷,只是肢體上的接觸跟以前點到為止的摟抱或親吻差很多,也許離別的痛苦對他而言是遠大於她的。

  大概是因為誕生在冬天與春天交接時,所以她的個性中有著悲觀與樂觀兩種特質,熱情與冷漠經常交替地在她身上出現,體內屬於情感的那一部分經常被理性掌控著,所以大部分的時候,人們認為她是個冷漠多過於熱情的女孩。

  她並不是不會感到悲傷,而是即將離別的悲傷就像風吹過所帶起的漣漪一樣,雖然的確有那樣的情緒,但是很快便恢復了,速度快到她根本來不及表現在臉上。

  她是外熱內冷的個性,而燁哥哥也許剛好相反,是外冷內熱的人。

  車子駛入車庫,在推開門下車前,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使她的臉上閃爍著促狹的笑意。

  「燁哥哥,你該不會是想要交女朋友,所以才把我這個包袱丟到上海去吧?」

  冷峻的臉輕輕側過,覺得她的想法很有趣。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我同學說的啊,她經常陪她媽媽參加社交活動,她說有很多名門千金都會拿你當話題,她們好像都對你很有意思。」她伸手抓住裴燁被深灰色西裝包裹著的手臂,語氣充滿鼓勵意味,「怎麼樣?燁哥哥,你是不是也有意思跟她們交往?」

  裴燁的表情跟語氣都顯示出他的興趣缺缺。「一點意思也沒有。」

  在她企圖繼續這個話題時,他及時伸出手揉亂她的頭髮,並在她柔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別胡思亂想。」她那種鼓勵的語氣讓他覺得心痛,但是轉念一想,她還年輕,還不明白他之所以對別的女人不屑一顧,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感情全給了她。等時候到了,他會讓她明白的。

  因為明白至少還有六年才能向她傾訴自己的心情,裴燁突然變得有些焦躁,恨不得時間可以在剎那間快轉六年。他低啞又痛苦地脫口而出:「快點長大吧!」與聲音一樣痛苦、卻含有深深期待的目光,直直地望進于辰莎澄澈的眼底。

  冰雪聰明的她立刻就聽出他的話背後有另一層涵義,只是她想到的卻與他的意思完全相反。

  「其實,燁哥哥不用在意我,如果你想……」

  她的唇被重重地壓住,裴燁以唇封住了她想話的話。

  「我等你,就這樣。」他的語氣因為氣惱而變得冷淡。

  幹嘛等她?想交女朋友隨時都可以去啊,雖然他當年在阿姨面前許下那樣的承諾,可是說真的,根本沒有人在監督他實現這個承諾。阿姨移民到國外去了,其他的親戚們則被他長年拒於門外,以他現在的成就,就算他真的違反諾言結婚了,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但是這些話她也只敢在心裏想想,剛剛的吻已經讓她明白他不喜歡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既然如此,那就等她長大再來幫他好了。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39 AM

第二章

  上海「英滬女子學院」遠近馳名,是許多政商名流的女兒們擠破頭想進入的學校。最初創辦這所學校的是英國人,原來並沒有刻意標榜它是一所貴族學院,但是因為學校采英文教育,所以在開辦當初就吸引了許多政商名流注意。後來,創辦人退休,改由財團經營,引進中外一流名師、增加高級硬體設備、調漲學費,這才確立了它貴族學院的地位。

  五月中旬,炙人的陽光到下午四點過後就威力大減,一群身著英滬黑色體育服的女子們嘻笑地走到排球場,準備在六點用餐時間前來點娛樂活動。

  相同的服裝使得每個人看起來都有幾分相似,但其中卻有一位女孩顯得特別醒目,她用手臂慵懶地圈著排球,雖然被簇擁在隊伍中央,看起來卻又好像與他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雖然她也與同伴有說有笑,但當她停止說話時,便有一份超脫這個環境的冷靜。

  她既與周圍的人保持著和諧愉快的關係,卻又巧妙地與她們保持一定的距離;看起來好像很熱情,卻又有些冷漠。

  斜射過來的陽光使她長長的黑色馬尾閃爍著光澤,襯托著雪白的肌膚,一雙幽黑清澈的眼眸充滿知性,看起來彷佛隨時準備吸收並且分析進入腦中的所有資料。

  黑色緊身短褲下,正在移動著的雙腿曲線優美。她看起來有點漫不經心,並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大聲說笑,但是在這整個正在行進的小團體中,她是如此與眾不同。

  忽然,她停下腳步,輕輕地舉起纖細的手擋住側面射過來的陽光,一雙靈動的眼梭巡著什麼似地往四周張望。

  她有一種被人凝視的感覺……

  「于學姊,怎麼啦?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一個同樣來自臺灣,也是商人之女的學妹好奇地問。她向來視這位有著強烈個人風格的學姊為偶像,而且不只是她一個人如此。

  「不,沒什麼。」為什麼她會有被人凝視的感覺?于辰莎困惑地想著。以前也有過這種情形,那是剛到英滬、她還在高中部的時候,大約每個星期會發生一次,但是仔細搜尋又找不到凝視她的人。

  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習慣還是麻痹,她逐漸可以比較不在意這種感覺。上了大學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校地更廣闊,這種感覺沒有再來困擾她。

  但是今天,那種被凝視的感覺特別強烈,好像就來自校長室所在的那一棟大樓,因為那棟大樓離排球場最近,從那個角度剛好可以俯瞰整個排球場。

  她乾脆轉身面向那一棟大樓,但是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大片弧形、不透光的玻璃,以及刺眼的反射光線。

  「到底怎麼啦,辰莎,你在看什麼啊?」一位跟她同班的同學何麗珊問。

  于辰莎困惑地咬了咬唇,也許是校長吧,她一向對自己關愛有加,也很注意排球隊的情況。

  「沒什麼,打球吧!」再一次,她把這個困惑留在心中。

  正因為外表熱情、內心冷漠、向來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她通常不會表達出自己真正的感覺。但是不表達並不代表不在意,直覺告訴她,今天的凝視比之前都要強烈,強烈到使她的背脊發麻。

  是校長嗎?她在球賽進行中不知不覺地轉過頭去、往校長室的方向看。

  當她注意到危險時,是因為隊友高聲的尖叫。

  「啊!」她舉起雙手抵擋強烈的撞擊,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把球擋開,因為瞬間她只覺得天旋地轉。

  「辰莎!」

  一道低沉心慌的男性嗓音在校長室裏響起,這聲音來自一位身穿黑色西裝,打扮嚴肅的男子。

  由於他發出的聲音跟他平常冷靜沉穩的形象大相逕庭,使得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女校長不禁側目。

  暈眩感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著地的屁股卻有點痛,于辰莎把雙手從臉上拿開,有點火大地看著手臂背面的紅色痕跡,要是這一球直接打在臉上的話……

  她慍怒地咬著唇,該死!到底是誰在窺伺她?

  看到她被人拉起來,一雙眼似乎還有點惱怒地往校長室的方向望來,在六樓觀看的裴燁這才放心地把視線收回來,將心思重新投注在未結束的話題上。

  「你說的事情基本上沒有問題,但是我有個不情之請。」

  「是,當然,請說。」

  裴燁不自覺地又把視線投向排球場,膠著在那個他唯一在意的身影上。

  六年了,等了六年,這一天終於到了。辰莎……

  「希望你暫時不要發佈這個消息,我想給辰莎一個驚喜。」

  因為轉過臉來面對著自己的輪廓忽然閃耀著溫柔的光彩,使得上了年紀的女校長不由得眨了眨眼,有種站在眼前的董事被掉了包的感覺。

  是她看錯了嗎?這位四年前成為新董事、並且在三年一選的董事會上繼續當選董事、很有可能即將接辦英滬的裴燁,他那總是冷冷地歛起的唇角現在居然帶著一抹輕淺的笑意。

  她不記得曾在這個年輕人的臉上看過笑容,自從于辰莎這個學生進了大學部以後,她就固定在每個星期的這一天秘密接待這位董事,這個似乎天生不會笑的年輕人也只有在看著于辰莎時,表情才會不那麼冰冷,像今天這種笑,她倒還真是頭一次看見。

  因為詫異,女校長的回答變得有點不自然。「呃,當然,如果您這麼希望的話,那我就以神秘嘉賓的方式來處理。」

  「那就麻煩你了。」

  他又變回原本那個董事了,剛剛的笑容是否只是她的錯覺?

  「我會在上海待到畢業典禮結束,校長如果有什麼問題就跟我的秘書聯絡。」

  「好的。」

  送走他之後,上了年紀的女校長忍不住輕輕地籲了一口氣,覺得重新吸入肺部的空氣有種自由的氣味。

  真是的,一個年輕人怎麼會給人這麼大的壓迫感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與生俱來的氣勢應該就是這個年輕人在這種年紀就擁有非凡事業的原因吧!

  但是他對辰莎似乎……怎麼說呢?總覺得他看著辰莎的目光不像是一個單純的監護人,倒像是一個深情的男人在看著他心愛的女人。

  這個念頭一起,上了年紀、自小接受英國教育而在行為舉止間自然流露一股英國貴婦般優雅的女校長還真是嚇了一跳。會嗎?這……可能嗎?

  唉,想那麼多做什麼?還是專心的把下星期的畢業典禮辦好再說,畢竟這直接關係到新董事長上任後,她還能不能再繼續被聘任為校長。

  上海的「私立英滬女子學院」所舉行的畢業典禮向來很有看頭,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在這裏除了引人注目的畢業生之外,打扮入時的政商名流也是畢業典禮的一大特色。為了自家女兒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學畢業典禮,許多大有來頭的政商都會夫妻連袂出席,甚至是家族總動員,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在這裏都可以看見他們的身影。

  今天畢業典禮的話題有兩個,一個是神秘嘉賓,另一個則是氣質清雅,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畢業生代表。

  這兩件事都剛好跟于辰莎有關,因為那個引起台下一陣騷動的畢業生代表就是她,而在之後引起另一陣驚呼的則是裴燁。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她愣在原地,她根本不知道燁哥哥已經是學校的董事,並且還以董事的身分來向畢業生代表獻花。

  在錯愕與震驚間,她接受了裴燁分別印在兩頰上的吻。

  他不是說他沒有空來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嗎?怎麼會……台下的掌聲熱烈地響起,而她這個應屆畢業生則是一臉被困住的表情。

  因此,她在畢業典禮之後被幾個要好的同學圍剿。

  「有這麼英俊的哥哥居然暗杠起來不讓我們知道,你還真是夠朋友啊你!」香港升升珠寶集團總裁的二千金何麗珊氣憤地說,要不是因為自己的父母就在附近跟別人寒暄,她早就不客氣地揮舞她的拳頭了。

  就跟男生聚集在一起常會提到女生一樣,住在學校宿舍裏,她們的話題也是會繞著男生打轉,除了讓人心動的俊帥明星,各家的哥哥弟弟、表兄堂哥的也是話題的重點。

  于辰莎不喜歡談論自己的私事,通常都以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姊妹可供討論而草草帶過。

  「我說那是我親哥哥了嗎?」用沒有捧花的那只手爬梳著令眾人羨慕的柔滑長髮,她無奈地看著不肯甘休的同學。

  「表哥堂哥也是哥哥啊,為什麼你以前從來都沒提起過他?虧我們還把自己的哥哥介紹給你,你真是不夠意思!」開口的是嘟著嘴巴、活像一隻金魚的女子,她是上海亞東建設的三小姐周徽。

  介紹?好像是她們硬把自己的哥哥推銷給她吧?她從頭到尾就對這種事情興趣缺缺。

  「我記得辰莎說過她有一個監護人吧?」

  太好了,總算有一個人記性比較好,記得她說過她有個監護人。這個跟自己來自同一個國家的同學——薰就是不一樣。

  「可是……」

  薰忽然變得陰沉的聲音讓于辰莎不得不警戒起來。

  「你根本沒說過他長得這麼英俊!」

  雖然及時舉起手護住耳朵,但是尖銳的聲音仍然傳入耳中,讓她不得不眯起眼。真是敗給她們,想交男朋友也不用這樣吧?燁哥哥跟她們相差至少十二歲,她們竟然完全不考慮年齡問題,真不愧是外貌協會的忠貞成員。

  真是受不了她們,把裴燁送的花束換到另一隻手,她把頭髮撥到腦後去,決定不回應這個問題。愛生氣由她們去生氣吧,她不會也不願意去解釋什麼,反正她這個人本來就不太在乎別人的看法或想法。

  「不管,我不管他是你的什麼人,總之你得介紹給我們認識。」

  「沒錯,就像我介紹我哥哥給你認識一樣,你還得把他的喜好告訴我們。」

  「以彌補我們這些日子以來的損失!」

  于辰莎眨著靈動的雙眼,看著這一群對自己怒目相向的好同學,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真是,她們有那麼饑渴嗎?連她的監護人都不放過。

  「辰莎。」

  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她轉過身,看見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不那麼冷銳的裴燁,因為典禮上的震撼還沒有從心裏完全退去,所以她看著他的表情仍帶著遲疑。

  他們已經整整六年沒有見過面了,當然她不會知道裴燁每個星期都悄悄地飛到上海來看她。她只知道,為了讓她在畢業後能立刻投入「東汛集團」的營運,她連寒暑假都得在學校的安排下出國進修,連過年也沒有回去。

  時間在曾經相依為命的兩人之間畫出的距離,大到連于辰莎都感到吃驚,或許在她既冷漠又熱情的個性裏,冷漠的那一部分是大過於熱情的吧!

  然而對裴燁來說,除了于辰莎身高長高了些之外,一切都沒有改變。

  就像以前一樣,他伸出手觸摸她的臉頰,旁若無人地凝視著她。

  從指頭傳來的觸感依舊如此美好,不,甚至比以前更好。這張臉屬於一個成熟的女性,一個足以明瞭並且接受他藏在心裏多年情感的成熟女性。

  于辰莎清澈的眸被迫只能仰視裴燁更加深沉冷靜、但此刻泛著一層柔和光芒的眼睛,她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雖然說以前燁哥哥也經常這樣無言地凝視著她,但是那是在家裏或在車上,今天人那麼多,好像不太適合這樣。更何況她已經長大了,這種舉動令她感到尷尬。

  「燁哥哥,這幾個是我的同學,我介紹你們認識。」

  乘機轉頭擺脫了臉頰上的手,卻發現剛才還對她怒目相向的三雙眼睛早就躍躍欲試地等在那兒了。實在是……就算她的燁哥哥真的長得很英俊,她們也用不著這麼迫不及待吧?

  她簡單地替雙方做了介紹,卻發現比起同學們的熱情,裴燁的態度冷得有點傷人,但是當他對著她說話時,卻又是那麼溫柔專注。

  「走吧,我在滬東酒店訂了位子,慶祝你今天畢業。」裴燁完全沒理會何麗珊的畢業舞會邀約,逕自拉著于辰莎的手就想離開。

  「等一等……」

  望著自他掌心抽離的手,裴燁的眼中有著說不出的詫然。

  「我不能跟你去。」她帶笑的眼中有著強烈的自我主張。退到同學群中,于辰莎拉起何麗珊的手向他解釋:「因為我已經答應麗珊要去參加他們家為她舉辦的舞會,之前你說你不來,所以我已經答應好幾個同學的邀約了。對不起,吃飯的事恐怕要延後幾天了。」

  「辰莎。」他以為她的世界仍是以他為中心,難道不是這樣了嗎?

  望著那雙原本閃爍著溫暖的黑眸,于辰莎的態度顯得那樣不在意。他心裏有點小小的不快是自然的,但是就像父母得習慣孩子長大一樣,她的燁哥哥也得面對她已經成長,並且有權利支配自己生活的事實。

  「你哪兒也不能去,你必須跟我去酒店。」于辰莎那帶笑卻不打算妥協的表情,使得他沉靜的語氣中不自覺地出現了一絲命令的味道。

  她正想再度開口拒絕,身旁的何麗珊就叫了起來。

  「來了,我哥還有我表哥來了。喂,這裏啊!」

  于辰莎的目光立刻放棄與裴燁對抗,她看向何麗珊所指的方向。

  她這個舉動不知怎麼地令裴燁感到一陣憤怒和刺痛,而當同樣西裝筆挺,卻有著清新氣息的年輕人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那種受到冷落的感覺更是幾乎讓他失去冷靜。

  從辰莎熱絡的態度看來,他們並非第一次見面,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以為辰莎在這裏應該沒有機會認識異性的,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在耀眼的陽光下、在綠意盎然的草地上,穿著雪白長襯衫的辰莎是如此的醒目突出,甚至比她手中的花束還要亮麗搶眼。這本該只屬於自己一人的獨特之美,現在為何看來顯得如此遙遠?他是哪里做錯了?

  「我走羅,過幾天去酒店找你。」

  「辰莎!」裴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一群年輕人的簇擁下逐漸遠離。

  推開酒店房門前,于辰莎並沒有預期會看到裴燁,不過,當她瞥到沙發上正在翻閱文件、穿著黑色西裝的側影時,她也沒有感到很意外就是了。

  經典的黑、剛毅的藍、冷峻的鐵灰,印象中的燁哥哥總是以這樣冷銳的形象出現,好像這樣才能凸顯他的冰冷氣質。

  「燁哥哥。」連續狂歡數天的聲音聽起來就是一副疲倦得快要睡著的樣子。

  她繞過深黑色沙發椅的背面,還沒有聽到他回答就逕自依著他坐下。

  裴燁連頭都沒有抬,他還沒有想到方法可以消除辰莎在畢業典禮當天撇下他、隨同學離去的憤怒,只有專心地看著公司的報表時,他才有辦法暫時忘記那件事。

  但是當她的頭靠著自己的肩膀,雙手自然地抱住他的手臂時,他發現自己很難再維持冰冷的表情。

  目前他所能做的,就是儘量控制自己的手不要像以前一樣伸過去摟抱她。

  嗯,燁哥哥身上的古龍水味還是這麼迷人,她舒服地想著,只要往他身上一靠,自然而然就會覺得很安心。

  輕輕地打了一個呵欠,她真的好想睡覺。

  「還在生氣?」手指撥弄著他西裝上的排扣,她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不要生氣了啦,這樣對身體不好耶。我的腳好痛喔,連續三個晚上都跳到天亮……」

  裴燁發現再沉默下去受折磨的會是自己,歎了一口氣,他把報表放到一邊,把那雙在這六年間變得更加修長性感的腿抬到自己的大腿上,脫掉她的皮質壓花系帶涼鞋,開始一語不發地幫她按摩腳趾和小腿腹。

  「嗯……」緊繃的小腿逐漸放鬆的感覺,使她忍不住發出舒服的輕哼。

  當他圓潤的指腹順著後頸的緊繃上下按摩時,她更是乾脆把頭埋進他頸窩間、發出滿足的歎息。

  被這種撩人心弦的聲音弄得心蕩神馳,裴燁輕輕側過臉,一寸一寸地靠近她泛著光澤的唇,吐出的聲音帶著異樣的喑啞。「辰莎,你知不知道……」

  「唔……我想睡覺。」確定身後是柔軟的扶手,她放心地往後躺去。

  也因此,裴燁才開始注意到她的打扮。

  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白色不透明雪紡褲,極盡可能地將她修長的曲線裸露出來,這還算好的,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她身上那件長袖襯衫,雖然在領口上打了個細繩結,扣子也是中規中矩的扣著,但是衣服材質卻是透明的雪紡薄紗,從手臂到肚臍都若隱若現的。

  雖然身體的重點部位裹了一截不透明的雪紡布料,這樣穿也的確把她有主見、有個性又稍帶叛逆的風格表露無遺,她額頭上的垂墜式水鑽更畫龍點睛地彰顯出她平時難以捕捉的浪漫與甜美,但只要一想到其他男人的目光曾經停駐在她曼妙的身軀上,他就覺得體內有滾燙的岩漿在流竄。

  「你穿的這是什麼?」

  冰冷、帶著譴責的口氣讓已經閉上的眼瞼微微睜開,于辰莎昏沉的腦袋一時間沒有辦法消化入耳的訊息。

  「什麼?」手指微遮著眼睛、阻擋入眼的光線,她覺得有一股深沉的力量正在將她用力扯入昏暗的深淵。

  他生氣地站起來,語氣更冷了。「我讓你到英滬學的是管理,不是社交!」

  管理?管理怎麼了?他為什麼突然大發脾氣?唔……她真的好累喔……

  已經受夠這一切的他森冷地下命令:「起來,我們現在就回臺灣。」

  「什麼?」她拿開擋在眼皮上的手,慢慢地縮起腳坐起來。「現在?」

  「對我的話有什麼問題嗎?」因為憤怒,他不知不覺地把對待下屬的語氣用出來。

  「燁哥哥?」她困惑地看著他,他怎麼變得如此陰晴不定?還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不用那麼趕吧,我宿舍那邊都還沒有整理好。」

  「我會叫人去幫你整理。」

  看著他打電話要秘書幫他訂最快可以離開上海的機票,于辰莎總算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燁哥哥,我還不能跟你回去,我明天還跟同學有約。」事實上,不只是明天,她一整個月的行程都排滿了。去北京,去香港,還要跟麗珊她們一起去美國,她要把這六年沒有玩到的部分在這二、三個月裏面補回來。

  「取消。」他沒有轉圜餘地的說。「再讓你自由下去,你不知道會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注意到他不以為然地看著自己柔軟貼身的短褲和透明的襯衫,她有點理解他臉色陰鬱的原因了。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看來燁哥哥雖然年輕,但還是無法面對她成長的事實。

  「這是今年最流行的穿著,你很快就會在街上看到了。」雖然是住在女校,但是她對流行資訊的掌握依然精准。

  「你還是沒有搞清楚,你的注意力應該放在東汛集團未來的經營上,而不是流行資訊上。」

  被他嚴厲的眼神和語氣嚇了一跳,于辰莎詫異地看著他。這真不像以前的裴燁,六年的時間在他們之間畫出了無法跨越的距離嗎?

  輕輕地將柔順的長髮推到腦後,于辰莎額頭上的垂墜式水鑽因這個動作而閃爍,她困惑又固執地望著他。「我不懂,穿得流行跟經營有抵觸嗎?」有的時候她會有些頑固,特別是別人無法說服她的時候。

  他無法向她解釋、沒有辦法傳達自己的心情,當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隨著一群男孩離開,又發現她毫不吝嗇地展露自己的青春活力時,那種既憤怒又痛楚的感覺席捲了他,這是他至今都沒有經歷過的。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聽話,像以前一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他對辰莎的獨佔欲已經到這麼強烈的地步了嗎?僅僅只是看著她這樣的穿著,他就覺得無法忍受,更何況是想像她被別的男人擁著共舞。

  他的話讓于辰莎愣了五秒鐘,眨動著澄澈的大眼,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這麼專制的話會從一向尊重她的燁哥哥嘴裏吐出來。

  「馬上到樓下的精品店挑一套像樣點的衣服,然後在大廳等我,我整理好東西就下去。」

  「燁哥哥!」她不敢相信地叫著。

  「還是要我下去幫你挑?」

  聽出他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噘起嘴怒瞪了他一眼,從地上撿起系帶涼鞋穿上,以差點把地板踩出洞的力道踱出房間。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40 AM

第三章

  畢業典禮後的第五天就得開始工作、所有安排的娛樂都被迫中斷,于辰莎不得不冷著一張臉,但是她的臉再怎麼冷也冷不過坐在總裁座位上的裴燁,那個曾經只以溫和的目光看著她的燁哥哥。

  最初,她也曾經感到憤怒難平,被學校束縛了六年,好不容易才開始有自己的行動自由,暢快呼吸不過三天,就在他的一聲令下立刻投入職場,想到同學們正盡情地參加宴會,並且歡天喜地的計畫出國遊玩,她就覺得怎麼也沒有辦法平衡心情。

  但是回到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覺之後,冷靜和理智就乖乖地回到她身上了。

  她雖然有些頑固、不容易改變自己的意見或主張,但另一方面卻又厭惡和別人陷入不愉快的爭執或情緒中。她有時覺得她的缺點或許就是過分的溫和以及具有高度的容忍力,所以她對很多無理的事情都可以冷靜的接受。

  六年前轉學到英滬的時候是這樣,六年後被迫立刻投入「東汛集團」的運作也是這樣。

  反正她不習慣感情用事,她總是有辦法理智地說服自己接受並不令她滿意的安排。

  合身的白色長袖襯衫、米白色長褲,烏黑的長髮簡單地用黑色橡皮圈束在頸後,于辰莎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俐落,隱約又散發著女人的優雅,當裴燁抬起頭時,差點就忘了要保持冰冷的眼神。

  她已經長大了……曾經那麼盼望、巴不得她快點長大,現在卻又害怕她的長大,矛盾的心情折磨著他,讓他幾乎無法冷靜。

  「這是預計要在上海進行的投資,你看一下,把你的評估和預算做成一份報告書,下個星期交給我。」

  于辰莎接過用不透明資料袋裝著的一大疊資料,總是透著自信的眼中難得出現了不安。

  「燁哥哥……」

  「總裁。」他毫不客氣地糾正她。從稱呼上開始,他要徹底調整她的心態,讓她認真地投入職場、沒有心思去想那些會讓他火大的事情。

  他幹嘛那麼嚴肅啊?心裏雖然抱怨著,但她仍乖乖的改口:「是,總裁,我才剛進公司,是不是先讓我有一段學習跟適應的時間?」

  就算是應徵進來的新人也會有人從旁指導,並且給她一段時間讓她進入狀況吧!為什麼對她這麼嚴苛?這真不像以前對她特別寬容的裴燁。

  「現在知道自己責任重大了嗎?如果你當初不跟同學去跳舞,乖乖的跟我回臺灣——」發現自己居然不由自主的遷怒,而且還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裴燁一時之間感到十分震驚。當他看見她眼中促狹的光芒時,他知道她也發現自己說了一些愚蠢的話。

  被雪白的襯衫襯托得更加清麗的臉上有著一抹嗔怪的淺笑,搞了半天,原來他還對她在畢業典禮上丟下他不管的事耿耿於懷啊,想不到她行事果斷的燁哥哥也有這麼不乾脆的時候。

  把資料夾抱在胸前,于辰莎澄淨的黑眸裏閃著求饒的光芒。「還在生氣啊?哎喲,你到底要氣到什麼時候嘛!」

  冷峻的臉微微側向一邊,裴燁從鼻間呼出的氣息充滿了對自己的責備,歎口氣,再轉過臉來時,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已不再充滿咄咄逼人的寒冷。

  「過來。」他朝她伸出一隻手,滿意地看著她順從地走向自己。

  很久沒有把她抱在懷裏了,他幾乎忘了這種感覺有多麼美好。在她還沒有進入英滬之前,每當他必須處理公事,而她又露出一臉想賴著自己的表情時,他就會抱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她總是安靜地靠在他胸前,偶爾提出一、兩個會讓他得想一會兒才答得出來的奇怪問題。

  「你喔!」輕點她的鼻尖,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要是不給你一點臉色看,你早忘了自己的責任。」

  「可是你溫和的提醒我就好了嘛,幹嘛對我那麼凶?」他身上的味道為什麼總是這麼讓人覺得安心呢?尤其是頸窩間混合著他的體味和淡淡古龍水的味道,像是有鎮定心神的作用,害她又想睡覺了。

  「害怕嗎?」

  他溫柔的凝視不知怎麼搞的,突然讓她的心跳不規律了那麼一會兒,真是奇怪,這種目光她不曉得見過多少回了,怎麼這次會有這種不尋常的反應呢?

  「不會啊,反正你又不會把我怎麼樣。」

  這種撒嬌的語氣惹來裴燁唇邊一記似怒似喜的淺笑,他伸出手輕柔地撫弄她的耳垂,向來嚴苛又挑剔的眼中閃爍著微熱的光芒。

  「辰莎,你穿白襯衫真好看。」雪白的顏色襯托得她端正的五官更加清透無瑕,也使她澄淨的黑眸更加深邃。

  像是有一道電流貫穿身體般,一種奇異的酥麻從她穿著高跟鞋的腳底直竄上頭頂,使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燁哥哥並不是第一次這麼做啊!

  「我那天穿的那件也很好看啊。」發現他的目光瞬間又變得深沉,她及時低聲更正自己的語句:「好嘛,它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透明啦。」

  呼!難怪人家都說燁哥哥很可怕,當他冷下臉時,還真的會讓人產生如同置身冰窖的感覺。

  裴燁眼中的責備稍緩,算是接受她等於道歉的言語。

  「對了,你的畢業禮物。」拉開抽屜,他把一個精緻的黑色盒子拿給她,並且順手接過她的手中的資料夾、放在自己的桌上。

  一打開精緻的黑色盒子,于辰莎立刻沉浸在驚喜的情緒中。

  「迪奧上個月剛發表的新款手錶!這是印度名模手上展示的那只耶!」

  廠牌、發表日期、甚至連哪一個模特兒展示的都被精准說出,裴燁不得不承認,她對流行資訊的掌握真的是很有一套。他忽然想起,前陣子被擱置的投資計畫裏面有關百貨公司的部分,或許可以重新提出來討論看看,辰莎在這方面似乎很有天分。

  當黑色皮帶纏上她纖細的手腕時,原本雪白的皓腕變得更加搶眼。輕輕晃動著手,鑲嵌在表面右上角的三顆形狀各異的小鑽石發出如星般的光芒,迪奧的設計就是有種內歛又知性的品味,簡單、精緻講究,很適合剛成為上班族的她。

  對裴燁來說,她眼中閃動的光芒比鑽石更璀璨耀眼、掛在唇角那一抹欣喜的微笑則比任何昂貴的珠寶都要來得迷人。

  用手托著下巴,將她雀躍的神情盡收眼底,裴燁也感染了她的喜悅,不再那麼嚴肅。

  他輕聲地問:「喜歡嗎?」

  她以一個扎扎實實貼在他頰上的親吻表達她的心情。

  清脆的吻聲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是殘留在他頰上的溫度卻奇妙地穿透肌膚,直竄進心底,在他刻意保持平靜的心湖掀起一陣陣漣漪,裴燁望著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深。

  他伸出手指,輕觸著她白嫩的臉頰,之後,柔似羽毛的輕撫緩緩地移到線條美好的下巴。輕輕抬起她的臉,望著上了口紅的嘴唇,裴燁的目光變得熾熱。

  又是電流奔竄的感覺,是時間的關係嗎?原本熟悉的碰觸為何突然會引起陌生又異樣的感覺?于辰莎忍不住疑惑地想著。

  「燁哥哥……」他為何突然這樣注視著自己?在他那雙深邃的眼中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吸引自己深陷。

  看著那兩片上了口紅的唇,欲望使裴燁低沉的聲音中揉入了幾許壓抑的苦澀。「辰莎,你知不知道我對你……」

  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他終究沒有對她吐露心裏的話,或許是認為辦公室不是一個適合告白的地點吧!

  感覺到他的目光鎖住自己的嘴唇,就在她以為他的唇會落在自己的唇上時,卻意外的感覺臉頰上一暖。

  吻住她的臉頰後,裴燁久久沒移動。

  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嗎?這次的吻怎麼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

  疑惑地往上看,感覺到他的唇終於慢慢地離開自己的臉頰,冰涼的空氣迅速帶走頰上他留下的溫暖,那一瞬間,她竟覺得意猶未盡。

  某種奇異的欲望掌控著她,對於裴燁的唇不是落在自己的唇上,她竟然感到有一點失望。

  還是慢慢來好了。裴燁想著,反正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不需要急著在她剛畢業的這幾天表白。

  溫柔地整了整她襯衫的衣領,將眼中沸騰的情感歛下,他的聲音已經回復冷靜。「以後不許你再穿那麼暴露的衣服,知道嗎?」

  因為他的語氣溫和,所以于辰莎也就沒有進一步與他爭辯流行與暴露之間的不同。

  「可是如果要參加社交活動,穿得流行一點不是比較好嗎?」

  「社交活動?你很喜歡參加社交活動嗎?」他蹙起眉,認真地看著她。

  「當然,我很期待呢。」她的個性原本就喜歡變化,社交活動剛好可以滿足她拓展生活圈的希望。

  是嗎?他思索了幾秒鐘,想到早在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看得出她對交朋友特別有興趣,雖然後來將她送進管理嚴格的英滬念書,但是這種與生俱來的性格不可能短短幾年就消失,與其一味反對、引起她的反抗,倒不如由他來主導,也好就近嚇阻那些企圖靠近她的男人。

  「好吧,那我會帶你出席社交活動,但是你穿的衣服得先讓我看過。」

  「每次都要由你陪嗎?我總有機會自己出席吧?」想到身旁會跟著他,她就輕鬆不起來。

  「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他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她覺得窒息,這太無理了吧?

  「我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我可以自己決定。」她試圖跟他講理。

  不安的陰影罩上裴燁的雙眸,使平常總是散發著銳利光芒的眼頓時黯淡。他所害怕的正是聽到這種話,心底恐慌,但他卻只是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將她的頭輕輕地按向自己的頸窩。

  「我知道你長大了,但是請你先把心思放在東汛的經營上好嗎?」

  他和緩的語氣讓于辰莎覺得自己已經獲得他的讓步,所以愉快地點了點頭、放心地枕在他的肩頭。

  聽著他心跳的感覺真好,他的心跳聲一定也有舒緩神經的作用,不然她怎麼又開始想睡覺了……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聽到呵欠聲,他低下頭,果然看到一張昏昏欲睡的臉,那讓他的表情變得十分溫柔。「想睡覺嗎?」他低聲問著。

  「不要罵我,誰教你不讓我在家裏好好補眠,硬要我到公司來報到……」

  睡意襲來,她喃喃的抱怨聲中有一股愛嬌,如果她不是疲倦得睜不開眼,一定能看見此時凝視她的是一雙有別於以往的溫柔眼眸,那完全不是對晚輩的寵愛,而是對異性的深情注視。

  「要不要到沙發上去睡?」問完之後,裴燁才發現這一句根本問得多餘,她早就進入夢鄉了。

  她形狀優美的唇就在自己眼前,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終於決定在她毫無防備時,暫時放棄跟自己內心的渴望對抗。緩緩地低下頭,他輕輕地碰觸她的唇。

  發現她對這個吻的反應只是略略地皺了皺眉,隨後便又繼續睡,他放心地啃咬著她的唇,在她累得沒有辦法對他此刻的行為做出反應時,盡情地釋放自己積壓的渴望。

  一會兒之後,他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用手背輕輕抹去殘留在她唇上的唾液後,他心滿意足地將她摟住。

  他忽然有種荒謬的想法,東汛集團不再擴張了也無所謂,世界變得怎麼樣都沒有關係,他只要擁著辰莎,一輩子就這麼擁著她……

  沉湎於幻想中所帶來的幸福感維持不到五分鐘,手機的和絃鈴聲輕柔地響起,將裴燁拉回現實。

  不想讓鈴聲吵醒睡得香甜的于辰莎,裴燁把手機從她的長褲口袋裏取出。此時腦海裏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還沒有厘清那是什麼時,修長的手指已經自動地將手機打開。

  他靜靜地操作著,一張又一張的彩色圖片在眼前閃過,出現次數最頻繁的,是辰莎畢業那天他曾見過的,那幾個有著清新氣息的男生。一則則的簡訊似乎正在吸引他去閱讀,他遲疑了一會兒,而後繼續操作手機。

  說走就走,你到底是怎麼搞的?知不知道我哥失望得都吃不下飯了,快點打通電話給他,讓他起死回生吧!徽。

  拜託,說好要跟我回香港的,表哥很期待你來耶!我們取消去美國的計畫了,乾脆我們去找你。麗珊。

  打了好幾次電話你都在通話中,你的朋友很多吧?希望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于你那些朋友的。周超。

  難以忘記與你徹夜共舞的記憶,原以為你到香港我們就可以延續暫時中斷的旋律,現在卻……你還好嗎?渴望聽到你的聲音。Danny。

  同學,你真的很不好找耶!記得我跟你提過看到你的照片後很想認識你的那個汽車代理商嗎?聽說你回臺灣了,他想請你吃飯。薰。

  不動聲色地把其餘的簡訊刪掉、關掉手機電源、把手機放回她的口袋,裴燁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有一股怒火正在慢慢燃燒,冷靜與理智完全被這些圖片和簡訊給燒得精光。

  注視著那張睡著時仍顯得那樣獨一無二的美麗臉龐,裴燁心中的不安彙集成洶湧的妒海,讓他幾乎失控地想把她帶回家鎖起來。

  側過臉,他將視線移開,試圖以冷靜撲滅心中的怒火。

  明知道生氣沒有用,但他仍會不由自主的讓怒氣掌控,只要事情是牽扯到現在在他懷中睡著的女人,他就完全無法平心靜氣地思考。

  他知道想要完全杜絕她跟異性的接觸是不可能的,畢竟她就像一個發光體,不用刻意展現風情,就能吸引別人的目光。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消極的防堵,在她可以接受自己的感情之前,誰也不許靠近她!

  感覺自己的心情已經平復,他又回頭凝視她的臉,看著她那兩片褪去口紅顏色的嘴唇,才在嘴唇邊扯開的淺笑卻因為一個突然浮現的念頭而迅速歛起。是不是也有別人曾吻過她的唇?是不是有男人也曾經像他這樣吻過她?

  這麼一想,他忽然覺得坐不住。失控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裴燁不自覺地用力抓住她、不讓她跌落。

  于辰莎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覺得手臂有點痛,她側過臉一看,發現她的手臂正被人用力抓住。「燁哥哥?」

  「醒了就開始準備資料。還有,為了讓你儘快進入狀況,所有需要我簽名的報表都由你先看過一遍,之後再跟我做口頭報告。」

  裴燁冷冷的語氣以及忽然塞回她手中的資料夾,讓她在瞬間清醒不少。現在是什麼情形?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她想問他到底是怎麼了,卻覺得喉嚨有點乾澀、一時發不出聲音,只好困惑地望著他。

  不看他還好,一看她就立刻被嚇醒了。怎麼了?燁哥哥幹嘛這麼生氣的睨著她,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看自己。

  「燁哥哥。」是因為自己睡著了嗎?可是她記得閉上眼之前,他身上的氣息還是溫和可親、還是以前的模樣,現在怎麼又……

  「叫我總裁。」他知道自己的怒氣有些無理,但他暫時還找不到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辦法。

  于辰莎並不是震懾於他嚴厲的語氣,只是她不習慣讓別人的情緒影響自己,所以當他要求她叫他總裁時,她也就順從,但是她絕不會讓自己卑躬屈膝。

  她只是單純的覺得如果裴燁認為在公司叫他總裁比較好的話,那她就叫他總裁。

  「總裁,你剛剛說要我看報表,可是我覺得自己還沒有進入狀況,這些事情是不是可以等我對公司的狀況熟悉一點之後再來做?」

  「那你就想辦法儘快進入狀況。從今天開始,你的下班時間是晚上九點。」

  聽到這種無理的要求,她忍不住睜大眼。

  「九點?」她沒有聽錯吧?

  「等一下我會叫人搬一張辦公桌上來,你就在我辦公室裏工作。」他知道這樣做是假借公事之名限制她的行動,但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藉口可以把她綁在自己身邊。

  一定是把長髮束得太緊、影響了她的思考,不然她怎麼會覺得沒有辦法冷靜地接受他的安排?

  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她的確在他的眼中看到一股怒氣。

  「你在生氣嗎?是因為我睡著了嗎?」她忽然問。

  他並不打算告訴她原因,事實上,他也沒有辦法說出真正的原因。

  「下午一點在九樓的會議室召開主管會議,你要跟我一起出席,這是公司的組織表,你拿去看,半小時後考你各部門主管的名字。」

  什麼?拜託,她才剛畢業耶,幹嘛把她逼得這麼緊?本來想與他爭辯,但是話才到嘴邊,她就失去了跟他爭辯的力氣。

  好,隨便他要怎麼樣,從今以後他要怎麼教自己都由他,誰教他把爸爸留下來的東汛擴張得這麼大,而且自己也的確很崇拜他呢。浮現這種想法的同時,她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辦公桌就在總裁辦公桌的對面,再加上考試的壓力罩頂,這種情況對一般人來說,不是讓人緊張得手心冒汗、心跳加速,要不就是繃著一張臉,看起來就像被惡魔纏身一樣,但是在于辰莎身上完全看不到這種情況。

  她看起來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自信的神情,視線不太熱中地落在她前方三十公分處、左手拿著的公司組織表上,姿態有些慵懶卻不失優雅。偶爾她會微微挑眉、彷佛在思考什麼,原本束在頸後的長髮被解開、服帖地垂在背後,這樣的她流露出一股獨特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坐在她對面、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裴燁,總是冷靜的目光難得地流露出些許迷惘。

  她總是這樣,保持著獨特的風格卻又顯得如此隨遇而安,看起來熱情,卻又好像淡然得可以隨時放棄一切,讓他覺得無法掌握她,因為她總是有辦法保有自己的特別。

  一抹難以察覺的苦笑出現在唇角,他忽然發現自己對她並不是那麼有把握。

  于辰莎微微皺眉,卻不是因為複雜的組織表,而是來自對面裴燁的動靜。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老覺得他的視線始終膠著在自己身上,但是當她假裝不經意地抬起眼偷瞄時,所看到的卻又是表情專注地批閱檔的他。

  難道……真的是錯覺嗎?

  「背好了嗎?」

  低沉中帶著迫人壓力的聲音把她嚇得趕緊看回自己手中的組織表上,她的神情看起來冷靜自若,心裏卻有驚無險地低呼著。

  難道他的額頭上長了眼睛?不然怎麼能不用抬頭就知道她在偷看他?

  「還有十五分鐘不是嗎?」她用平穩的聲音回答,心裏卻忍不住埋怨起「東汛集團」的龐大。

  目前,除了總裁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是裴燁之外,其他的什麼副董事長、總經理、副總經理、執行經理,還有什麼決策小組,她是一片茫然。更令她頭大的是那些身兼數職的人,一下子是什麼企業的總經理、一下子又是某某工業的副總經理,讓她眼花撩亂、頭痛不已。

  這麼龐大的集團他到底是怎麼管理的?是不是因為必須花很多的心力在事業上,所以燁哥哥才撥不出時間來交女朋友,以至於他到現在還是單身?

  發現自己的心思正開始偏離手中的檔,她努力地定了定心神,卻敏感地發現屬於裴燁的那一股迫人氣勢消失了。

  怎麼回事?不著痕跡地將檔拿低,于辰莎迅速地往對面一瞥——人呢?放下檔,靈活的眼左右張望著,她發現這個設計新穎的辦公室裏只剩自己。

  平空消失了?還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這些想法閃過腦海的同時,她自己也忍不住失笑。唉,在這種應該緊張得冒汗的時刻,她居然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到底是因為深信裴燁不會對她怎麼樣,還是水瓶座漫不經心的個性使然?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者,更正確的說來,是她根本懶得去搞清楚。

  過了五分鐘,在她以為他暫時不會出現、正準備把注意力轉回令她眼花撩亂的組織表時,一股熟悉的氣味混合著咖啡的香氣,從她沒有注意到的一扇門裏走出來。

  她的表情立刻調整成像是從來沒有發現他曾經消失一樣。

  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黑咖啡被放到她桌上,裴燁轉身將臀部輕抵桌面,默默地啜飲自己手中的咖啡。

  她抬起眼,忽然發現背對著自己的他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是因為這樣的他看來不再那麼冷漠嗎?還是因為此刻的他所散發出的優雅與沉靜特別吸引人?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在還沒有進入英滬讀書之前,她偶爾會出其不意地從他背後抱緊他、汲取他身上的溫暖,自背後聆聽他有力的心跳總是令她覺得安心,不清楚為何會這樣,但她很喜歡這樣做。

  一種荒謬的想法忽然在她的腦中形成,如果現在站起來抱緊他,感覺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

  「不喝嗎?」側過頭,裴燁剛好來得及捕捉她由心虛迅速變回冷靜的表情。

  她在想什麼?想那些異性朋友嗎?

  「要啊。」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現在可不是懷念從前的時候。

  胡亂啜了一口,她重新專注在手中的組織表上。本來還想問他為什麼不吩咐秘書去泡就好,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她並不確定現在的他是裴總裁還是燁哥哥,所以她決定還是乖乖地與難纏的人名奮鬥。

  發現自己的後腦被他的大手輕輕壓住,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見一雙溫柔的黑眸正由上往下地俯視她。

  「燁——總裁?」這是個測試嗎?考驗她是不是夠專注。

  大手輕輕滑落,落在她如陶瓷般細緻的臉頰上,溫和的目光獨佔意味極強地凝視她閃著疑問的黑眸。

  「LV新概念店今天下午六點舉行開幕發表會,想不想去?」

  向來感興趣的流行資訊傳入耳中,讓她自怔愣中回神。

  「啊?」她沒聽錯吧?現在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可是跟公事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事耶,而且還是從來與他無緣的流行資訊。

  「我有邀請卡。」他淡淡地用一句話向她解釋自己為何會問她這種問題。「想去嗎?」

  「當然想,可是……」她聳聳肩,無奈地看著他,「好像剛剛才有人宣佈我的下班時間是九點喔。」

  她抱怨的語氣惹來裴燁一記無聲的淺笑,他收回放在她頰上的手,視線落在飄著香氣的咖啡上。

  「如果你能答應我從此專心學習如何經營東汛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放下手中的檔,于辰莎不解地看著他。

  「我不是已經乖乖聽你的話,取消跟同學出國旅遊的計畫、回來這兒跟你學習經營了嗎?」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她的手機未免安靜得過分,好像有一陣子沒有聽見它響起了。

  其實說好一陣子是有點誇張,事實上,也不過就是一天一夜而已,但是她不認為她那群同學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她們最起碼也會來電罵她一頓,像這麼安靜實在是有點不正常。

  還是她們玩瘋了,壓根兒就忘了還有她這個悲慘的人?應該是吧,她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你要放棄的東西還有很多。」歛起眸中的溫和,他正色道。

  「例如?」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放棄?朋友是她最重要的資產,她連朋友都放棄了,還有什麼可以放棄的。

  他清楚自己的答案可能激怒她,於是他委婉地說:「假如別人學習需要一年,你只能用六個月,假如別人需要一天,那麼你就只能用半天,因為你要經營的是一個集團,不是只有幾百人的小公司。我希望你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獨當一面,要做到這樣,你勢必得放棄一些私人的活動。」

  她當然不會笨到聽不出他的意思,事實上,就是因為她夠敏銳,所以能立刻捕捉到他的重點。

  她無法理解的是,私人活動跟經營有什麼關係?她覺得兩者並不衝突,努力的工作也要努力的玩,就是因為工作辛苦,所以才需要一些可以放鬆身心的私人活動嘛!

  心裏雖然大聲的抗議著,但是說出口的話卻跟心裏想的截然不同,「好吧,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要確實做到。」他的話裏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味道。

  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如此不安,但是他確實需要從她的嘴裏聽到一些保證。

  視線落在咖啡杯上,心思卻全然不在那裏,于辰莎要自己理智地面對這種她打從心裏排斥的壓迫感。

  她清澈的黑眸定定的注視著裴燁,眸光中有他向來覺得棘手的固執。

  「你也知道,要我完全放棄私人的活動,那是不可能的。」她儘量不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太沖。「但是我答應你,一定努力學習、讓自己早點進入狀況,這樣總可以了吧?」

  裴燁知道這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他也瞭解物極必反的道理,雖然這跟他想聽到的答案有一段差距,但是深知她愛好自由、自主性又極強,所以他點了點頭。

  將最後一口咖啡喝完,離開她的辦公桌時,裴燁淡淡地丟下一句讓她臉色大變的話。

  「你還有五分鐘,不,正確的說是只剩下四分五十秒。」

  「什麼?」向來冷靜的她聽到這個最後通牒忍不住激動起來,「可是,我又沒有說我要喝咖啡!」

  「做到別人認為不可能做到的事、在任何時候都要有辦法一心多用,這就是你從現在開始要好好學習的。」

  什麼嘛!這簡直……簡直是……根本就是在陷害她嘛!

  將額前的頭髮梳攏到腦後,想要與他爭辯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嘴邊就說不出口,拿起桌上的檔,她咬著唇,將難以消化的人名與職稱努力地刻進腦中。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41 AM

第四章

  LV這個品牌可以說是大牌中的大牌,臺灣的新概念店一在臺北開幕,立刻吸引不少名流前往。這次新概念店的開幕配合中國人的良辰吉時,選擇在下午六點正式開放對外營業。

  當裴燁帶著于辰莎到達時已經是下午七點多,這棟兩層樓的建築裏早已擠滿來自各地的名流。

  當她隨著裴燁進入店裏後,已有一些人好奇地看著她,接著陸陸續續、伴隨著眾人的耳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她。

  于辰莎本人對這些好奇的目光倒是毫無所覺,她只是興奮地看著店內展示的皮件系列。

  倒是裴燁注意到眾人的視線,牽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他當然知道美麗的她會吸引別人的目光,這他一點也不感到訝異,讓他訝異的是自己心中那股忍不住想把她立刻帶離開的衝動,以及其他男人的目光欣賞地落在她身上時,那種幾乎壓抑不住、想沖上前揍對方一拳的念頭。

  訝異之後,他開始覺得恐慌,他對辰莎的佔有欲已經到了這種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嗎?

  其實,只要裴燁能保持冷靜,不讓妒忌之火燃燒了理智,向來敏銳的他應該可以發現,那些目光並非完全沖著于辰莎而來,其中有一大部分是由於他。

  他只要能維持平時的判斷力,立刻就可以分析出其中的原因,因為相較於被他嚴密保護的于辰莎,在社交界,他反而是別人比較熟悉的,雖然他一向低調、除非必要不參加社交宴會,但是「東汛集團」的名氣卻吸引著別人想一睹他的面貌,同時也好奇他始終單身的原因。

  向來獨來獨往的東汛集團總裁今天卻帶著一個氣質獨特的生面孔出現,大部分的人自然會忍不住好奇地猜測,這名女性到底跟這位向來低調的總裁是什麼關係。

  只要留意眾人眼中流露出的曖昧,就不難猜到他們心中的想法。這對裴燁來說本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只要是牽扯到于辰莎,他的理智與判斷力就會大幅的降低。

  「裴總裁,今天怎麼有空帶女友來新概念店採購?」

  有點耳熟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裴燁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人原來是大豐集團的副董事長。

  他的話像春風般地驅走裴燁心中的陰霾,一絲驚喜的笑意出現在他冷漠的眸中。

  「她剛從大學畢業,想買點東西送給她。」向來沉穩的他難得的有些激昂。原來在他人眼中,辰莎看起來像是他的女朋友啊。

  裴燁的話間接地證實了大豐集團副董事長的猜測,難怪這個身價數十億的黃金單身漢總是獨來獨往,而且始終與女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原來他早就有女友,只是還在念書不方便公開啊。

  東汛集團的前身是屬於於東汛的東汛企業,這件事情在商界並沒有很多人知道,東汛這個名字廣為人知時,已經是於東汛去世三年、東汛完全邁入裴燁時代的時候。

  而于東汛將女兒于辰莎交給裴燁撫養的這件事,也由於裴燁向來低調的行事風格而鮮少有人知道。

  所以眾人會將成長後的于辰莎當作是裴燁的神秘女友也就不稀奇了。

  此時的于辰莎剛好觀賞完現場撥放的廣告短片,她親昵地用沒被握住的那只手環住裴燁的腰,語氣略帶撒嬌,「燁哥哥,二樓是展示以女性顧客為主的商品,你陪我上去看看好不好?」

  面對于辰莎在公眾場合的親昵之舉,裴燁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對大豐集團的副董事長點頭表示歉意,擁緊她的腰,兩人相偕往二樓去。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裴燁放心地讓她自己一個人去逛。由於大豐集團副董事長的話讓他心情大好,所以看著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但是下一分鐘,他的好心情就消失了。望著靠近她、並且與她熱烈交談的一名年輕男子,裴燁無法控制的感到憤怒。

  怒氣在他的體內積聚,不需要思考,裴燁站起來朝他們走去。

  「我覺得你長高很多耶,也比六年前帥多了。」

  坦率的讚美讓站在于辰莎面前的男子高興又靦腆地笑著。原本對妹妹強拉他來這裏而抱怨連連的他,在意外巧遇當年的暗戀物件後,轉而慶倖自己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站在于辰莎眼前的這個斯文男子,正是她在臺灣念高中時同學的哥哥、遠揚科技董事長的獨子,她對他的印象來自於他曾經為了邀請她去參加生日宴會而特地於上課時間到學校來找她。

  「那我呢?我有沒有變漂亮?」急著從她嘴裏驗證自己美麗的自然是她的高中同學。

  「當然有,只是雙眼皮割得太寬了,建議你下次換個醫生。」

  于辰莎坦白得近乎殘忍的話惹來對方一陣懊惱的低呼。並不是故意挑毛病,她只是指出事實。

  「你應該開始工作了吧?」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人大她四歲。

  斯文男子點點頭,驕傲地挺起胸膛,好讓她看清楚自己現在已經有別于當年。

  「我已經通過我爸的考驗,目前在公司擔任經理。」

  「真好。」想到自己的處境,她不由得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真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才過得了燁哥哥那一關,她甚至懷疑根本沒有人能達到他的標準,只除了他自己。

  「對了,你跟我妹一樣都是今年畢業吧?」

  于辰莎點點頭。「對啊,畢業後就被捉回來了,我都還沒有玩到呢!」

  她遺憾的語氣立刻讓斯文男子炯亮的黑眸發出興奮的光彩,他輕咳兩聲,正式地邀請她。

  「那麼,今晚一起用餐好嗎?慶祝你們畢業。」他伸手扯了扯妹妹,提醒她幫忙。

  「對啊對啊,我們兩個也好久沒有聊聊了。」自從哥哥看到她與于辰莎的合照後便驚為天人、從此念念不忘。那時起,她便時常在他的哀求下幫他牽線,現在當然也不例外。

  事實上,不熱中追求名牌的哥哥會勉為其難的陪她來這家裏,並且出手大方地送她價值八萬元的皮包,就是以前欠她太多人情的結果。

  于辰莎輕輕地爬梳了下柔亮的長髮,正要答應,一道冷得讓人頸後寒毛直豎的聲音突地響起。

  「很抱歉,她沒有空。」

  裴燁的拒絕充滿了迫人的氣勢,當場讓提出邀請的斯文男子在氣勢上矮了半截。

  他的優雅冷峻、成熟沉穩,頓時彰顯出斯文男子的青澀稚嫩。

  「是裴總裁嗎?你好,我是遠揚科技的經理,我叫……」

  無視他伸出的手,裴燁逕自抓住于辰莎的手肘,強橫地欲帶她離開。

  「燁哥哥,他是我同學的哥哥。」她不明白他又怎麼了,一張臉冷得嚇人,還故意忽略人家伸出的手、讓別人尷尬。

  「立刻回去。」沒有理會她的話,盈滿胸口的憤怒讓他只想將她帶離此地。

  發覺她的抗拒,他皺著眉,不悅地望著她。

  「我想跟我的同學去吃飯。」

  她眼中的抗拒與堅決惹惱了他,在理智尚未完全被怒火燃燒殆盡前,他得採取更強硬的手段。

  「不准。」低沉地吐出兩個字,他強行將她帶下樓。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忍受裴燁霸道無禮地為她拒絕別人的邀約、又悶不吭聲地一路飛車回家,進入家門,于辰莎終於忍不住地開口。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她怎麼覺得他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捉摸,經常前一分鐘還很溫和,下一分鐘立刻變得陰沉。

  想不通他改變的原因讓她覺得煩躁。

  「你答應過我什麼?」嚴厲地注視著她的眼,他對她如此容易親近異性感到無法忍受。

  她永遠無法瞭解,當他看見她自在地在其他男人面前展現本該只屬於他的笑容時,他心中那種彷佛被刀切割、被火燒灼的感覺。

  她為什麼就是無法瞭解?

  對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茫然,于辰莎明亮的眼中閃著疑惑。「我答應過你什麼?」

  她的反問換來裴燁一記微慍的怒瞪。

  「你全忘了?」她根本就沒有把對他的承諾放在心上,那種被忽視的感覺讓他的心中掠過一陣痛楚。

  「等一下!」受不了這種曖昧不明的對話,她摸了一下額頭之後乾脆地問:「你能不能先把我答應過你的事重複一遍?」

  「今天上午,喝咖啡的時候……」他陰鬱地提醒她。

  在他那令人膽寒的凝視下,于辰莎好不容易才回想起那短短五分鐘裏的對話,終於厘清他發怒的原因之後,自主性極強的她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是答應過你會努力學習如何經營東汛,但我不是也說了,要我完全放棄私人活動是不可能的。」為什麼她老覺得他想綁住自己?

  「你答應跟那個男的去吃飯?」他的口中陰冷地逸出話來。

  「是啊,他是我高中同學的哥哥,我還在臺灣念高中時我們就認識了。」他散發出的壓迫感使她更加煩躁,四周的空氣彷佛全因他而變得嚴肅,「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吃個飯有什麼不對?」

  「隨隨便便就答應跟男人出去吃飯,這就是你在英滬受的教育?我以為英滬的教育宗旨是讓你們成為氣質高雅、行為端莊的女孩,而不是隨便就讓男人約出去的女孩。」

  嘲諷的語氣從他繃緊的唇吐出後,不僅于辰莎當場臉色刷白,連他也被自己的口不擇言嚇了一跳。

  他居然被嫉妒徹底掌控,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難道對她的獨佔欲已經使他變成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了?

  他眼中的懊悔取代了原本的嚴厲,但是從于辰莎受到侮辱的表情看來,他明白無法彌補的裂痕已經形成。

  「是你堅持送我去英滬的。」震驚與氣憤使得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如果我真的被教育成那種不檢點的女人,那也不是我願意的!」

  「辰莎……」懸在她眼眶中的淚水使他慌亂,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讓事情失控至此。握了握拳,他試圖像以前一樣,在發生爭執時伸出手輕撫她的後腦勺,他知道這樣通常能適時地安撫她的情緒,同時舒緩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但是這次,她卻偏過頭躲開了,看向他的黑眸中閃著反抗的光芒。

  「我不是小孩子了!」像是宣告什麼似的喊完後,她激動地轉身上樓,沖回自己的房間。

  爭執過後的不愉快氣氛包圍著裴燁,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歎了一口氣、落寞地坐進身後的沙發裏。

  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了,沮喪地閉了閉眼,明知道這樣下去只會讓他與辰莎的關係更僵,但這似乎是他的弱點,一旦看見任何男人接近她,他的怒火就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他的沉穩與內歛會完全消失無蹤、變成一個專制而自私的人。

  再這樣下去,他不但無法順利的對辰莎告白,恐怕還會讓她因此而離開自己。

  光是想像這樣的結果,就使他有一種血液被抽光的感覺。

  不行,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絕對無法忍受那種情況。

  煩躁地將十指插入發中,深呼吸幾次之後,他感到冷靜和理智逐漸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松了松領結,裴燁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理出一個頭緒,就看見于辰莎又從樓上走下來。

  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怒火在看見她一身清涼的打扮之後立即死灰復燃,他殺氣騰騰的從沙發上站起來。

  于辰莎知道他要說什麼,從他的目光中,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對自己這身打扮的不滿,她並不打算跟他解釋今年流行什麼,因為從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來看,跟他解釋也只是浪費唇舌。

  從今天——不,從這一刻開始,下班後她便要開開心心的做自己。

  明亮的黑眸閃爍著堅決,她冷冷地開口:「我要出去。」

  在那薄如蟬翼的衣袖拂過自己眼前之際,裴燁迅速地伸手扣住她戴著黃金細鏈的手腕。

  好痛!

  她皺起眉瞪著他,卻發現他一點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氣死人了,居然這麼用力,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于辰莎咬著唇,死撐著不肯吭聲。

  「去哪里?去跟剛剛的男人吃飯嗎?」

  他鄙夷的口氣惹惱了她,她就是無法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變成這樣。

  「你知道就好。」

  于辰莎輕輕扭轉被抓住的手、試圖掙脫,卻讓他因此而抓得更緊。

  覺得自己的骨頭像是快被捏碎了,但是她就是倔強地不喊痛,甚至忍得咬破了嘴唇也不肯示弱。

  她的倔強無疑是火上加油,裴燁陰暗的眼中燃起兩簇火焰。

  他用力一拖,將她硬拖到自己面前。

  「不准去!」警告的聲音從他的嘴裏吐出來。

  穿這麼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緊身褲,橘色薄紗的V領直開到胸線下,穿這一身惹火的衣服去跟高中同學的哥哥吃飯,她究竟想做什麼?想誘惑人嗎?這個念頭幾乎令他失去控制。

  于辰莎好不容易平衡自己的身體、沒撞上他的胸膛,卻被他專制蠻橫的話語激得失去理智。他憑什麼這樣命令她?她又不是他的囚犯。

  「我真的不懂,我都已經大學畢業了,為什麼連跟別人出去吃頓飯的自由也沒有?」煩躁地撥了撥因剛才的拉扯而散到頰邊的長髮,她發現自己很難平心靜氣的跟他溝通,「難不成你是要我一輩子都待在你身邊,只跟你一個人在一起?」

  這原本只是她的氣話,沒想到這話一出口,她卻意外地發現他的眸中突然閃現熾熱的光芒。

  他的神情讓她不由自主地戰慄,他幹嘛突然這樣看著她?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裴燁堅定地道。

  在她還沒弄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時,他突然鬆開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力道讓她覺得呼吸困難,此刻發生的事情更是令她困惑無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正在吵架嗎?

  「我要你永遠待在我身邊,只跟我一個人在一起……」

  他執著且帶著命令語氣的話在她耳邊響起,讓她只能睜大雙眼,完全無法消化這幾個字,這是……這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在說什麼?

  他再也無法忍耐了,他現在就要她明白自己的感情。

  他低下頭,以熾熱的吻覆住她的唇。

  雖然心緒被他莫名的話搞得一片混亂,但是她卻沒有遲鈍到不知道這樣的吻代表什麼意思,但是……這怎麼可能?

  印象中也有一次被這樣吻著的經驗,那是在六年前,她即將去英滬之前,難道當時燁哥哥就已經對她……

  可是那時候並沒有現在這種感覺,她的意識全集中在兩人糾纏的唇舌上,敏銳地感受到他的迫切,那種企圖將自己完全吞噬的可怕感覺。

  她試著掙扎,卻一點力氣也沒有,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輕顫著,她才發現若不是被他擁著,自己早就癱坐在地了。

  裴燁盡情地汲取她口中的甜蜜,感覺她的身體由緊繃到柔軟,他慢慢地用雙手在她的背後輕撫著。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至背後時重時輕的撫觸上,她想開口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的唇仍被他佔據著。很快的,她發現自己的意識似乎被他掌控了。

  這個認知令她感到惶恐,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不能跟向來視為父兄的裴燁發展成那種關係,她得阻止他。

  但是好奇怪,為什麼她身體所呈現的反應違背了意志?為什麼應該推開他的手卻反而抓緊他的襯衫?

  裴燁被她臉頰潮紅的表情吸引,動作更加大膽,撫摸著背部的雙手滑過腰線,覆蓋在她青春緊致、彈性極佳的臀部上。

  那條橘黃色短褲因裴燁由下往上的動作而卷起,掌心碰觸到的柔軟肌膚使他的身體興奮地緊繃著。

  不知道是因為感覺到他的手伸入卷起的短褲中,找到丁字褲的邊緣企圖拉下,還是因為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正沿著肋骨撫著她胸部的下方,于辰莎突然清醒,警覺地推開他。

  「不行!」

  望著她,裴燁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直覺地想伸手打他,但是她很快地便明白自己並沒有這個立場,因為確實有那麼一刻,她享受著這個吻,所以她只能茫然無措地望著他。

  兩人心情各異的望著對方,最後是裴燁先恢復冷靜。

  「我愛你。」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震得于辰莎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

  「你……你說什麼?」她蒼白著臉問,發現他的眼神認真得嚇人。

  這一定不是真的,他在開什麼玩笑?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一直把他當成——

  「不管你把我當成什麼,我一直愛著你。」

  彷佛回應她心裏所想的,他嚴肅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心意。

  于辰莎覺得呼吸困難,不論是他的眼神、他說的話,還是他現在所展現出來的強硬氣勢,都讓她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稀薄。

  他知道她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他也不是沒有猜想過她可能會有的反應,但是看見她臉上出現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仍是覺得有點受傷。

  歎了口氣,他苦澀地扯出個微笑。

  「我知道你暫時沒有辦法接受,我可以等,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一、兩年。」他的口氣一轉,忽然變得霸道,「但是我不准你跟其他男人接近,我沒有辦法忍受。」

  她的笑容、她獨特的美麗,都只能屬於他,別人休想靠近她。

  撫著胸口,她好不容易籲出鬱積在胸中的一口氣,同時進入肺部的卻是他的氣息,這讓她努力鎮定的情緒變得更混亂。

  執著的眼神帶著燒燙人心的熱度望向她,這種眼神她以前也見過,只是那時她並不知道這種眼神代表了什麼。

  原來燁哥哥一直愛著她啊……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始終對那些向他獻殷勤的女人不屑一顧,如果他根本就愛著自己,並且在等自己長大的話,那他怎麼可能接受別人?

  發覺她無法消化自己突如其來的告白,裴燁也不打算強迫她立刻接受,現階段他只要求一件事。

  「不要跟別的男人來往好嗎?只要你用點心觀察自己,你會發現你其實也是愛著我的。」

  對他這番充滿自信的話,于辰莎只感到不可思議,她必須用力扯著頭髮才有辦法恢復一點思考能力。

  燈光下,身著灰藍色西裝的裴燁怎麼看都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像這樣的男人到哪里都能吸引女人的目光,她知道有很多女人對他有意思,但是她對他除了親情之外,實在找不到其他的感情了。

  她深信裴燁對她也是如此。

  「聽我說,燁哥哥,你只是一時迷亂,你不可能……」試圖理智地說服他,于辰莎卻發現向來辯才無礙的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這種情況他早就考慮過了。

  「不要企圖說服我,你要說服的是你自己,一開始可能有點困難,但是只要你用點心,很快就會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

  他現在說話的樣子倒很像英滬那幾個諄諄教誨她們的老教授,老是說凡事只要用心,必定能有所收穫。但……感情這種事並不是只要用心就好,這得兩個人都有那種感覺才行不是嗎?

  她覺得頭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用力拉扯頭髮的緣故,她放開手,改而兩手交握,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說辭來駁斥他。

  「辰莎。」歎了口氣,他伸手梳攏被她扯亂的長髮,滿意地看著那些柔亮的發絲在他的整理下變得滑順。輕輕捧起她的臉,他要她看見自己眼中的深情。「我愛你,我深信你也愛我,你只是還沒發覺。」

  宛如呢喃的聲音輕輕撞擊著于辰莎的心,使她原本已經夠混亂的思緒變得更難以收拾,她掙扎著想擠出一點反駁的話,卻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深情的凝視吸引。

  她一直很喜歡他的眼睛,雖然在外人眼中,他的雙眼是那樣冷漠、銳利,但是當他注視自己時,總有一份溫柔在他眼中閃動,現在才知道,原來蘊藏在其中的,是他對自己的深沉愛戀。

  儘管如此,她還是無法接受他的愛。她沒有辦法把自己向來視為父兄的他當作戀愛物件,這種事情她想都沒想過。

  她閉上眼,拒絕被他的深情引誘。

  好笑地看著她鴕鳥式的逃避,裴燁搖了搖頭、放下捧著她雙頰的手,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上樓去吧,你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想想。」

  對于辰莎來說,這無疑是一道赦令。松了口氣,她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便往樓梯走,卻在踩上第一級階梯時猛然想起,她本來是要去跟高中同學的哥哥吃飯的,現在看來,只好取消了。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41 AM

第五章

  這兩天,上班對于辰莎來說真是一種折磨。除了得面對裴燁在公事上毫不鬆懈的督促外,還得分神去應付他經常投遞過來的深刻凝視,讓她大呼吃不消。

  除了儘量表現得非常忙碌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躲他。

  若說有什麼值得慶倖的事,那大概就是除了凝視之外,裴燁在言語與肢體動作上並沒有再進一步了,原本她還擔心他會對她做些什麼,但這種情形並沒有發生,這大概得歸功於他公私分明的個性吧!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這兩天很小心,沒有做出什麼刺激他的事。

  有些奇怪的是,她的手機真的是太安靜了,安靜得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樣,會不會是這二天被她丟來丟去給丟壞了?

  回到臺灣才短短幾天,卻發生了很多讓她措手不及的事情,太多的事佔據她的思緒,使她連打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留言應該已經被塞滿了吧?等午休時再看看好了。

  然而真正到了午休時間,她卻又被其他的事情耽擱了,連午餐都是隨便吃吃。直到她的同學出乎意料地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發現為何這幾天手機都沒響過。

  「麗珊,怎麼會是你?我以為你跟你表哥到美國去了。」于辰莎難掩驚訝地道。

  「你是誰啊?我們認識嗎?」電話不通、手機不接、留言也不回,這種人還能做朋友嗎?

  她幹嘛啊?幹嘛擺臭臉給她看?不過,對付這個嬌生慣養的香港同學,她有的是辦法。

  「你說呢,你會專程從香港坐飛機來對一個陌生人吼叫嗎?」

  何麗珊性感撩人的打扮使得守衛室旁的這個會客室瞬間增色不少,一路招搖的從香港飛來臺灣,想必會害得很多男性無法專心吧?要是自己做這樣的打扮,裴燁想必又要皺眉了。

  發現自己居然自然地考慮到裴燁的想法時,她忍不住皺了皺眉,真是,這種時候還想他做什麼?

  被她這麼一說,何麗珊頓覺沒有立場地嘟了嘟嘴。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的留言?」何麗珊咄咄逼人地問。

  于辰莎眨了眨大眼,覺得她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哪有打電話給我?」

  她不是在美國玩得不亦樂乎,玩得忘了還有她這個臨時脫隊的成員嗎?難道不是這樣?

  聞言,何麗珊瞪大了她那雙漂亮的眼,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自己面前睜眼說瞎話。

  「手機拿來。」懶得跟她說,查她的手機就知道了。

  什麼嘛,她明明沒有聽到電話響啊……

  下一秒鐘,當她看到手機螢幕呈現一片空白時,她的音量頓時心虛地降低許多。「好像……沒電了。」

  「你騙誰啊!」

  她不記得曾經關過手機啊,心裏湧上一陣疑惑,這疑惑隨著手機螢幕亮起而加深。

  訊息的確塞滿了自己的手機,因為關機的緣故,所以訊息進來時她並沒有聽到聲音,然而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麼在顯示已閱讀的訊息裏有她不曾看過的訊息?

  「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何麗珊像是法官一樣地指著手機中一張她表哥的照片問,「你該不會說是有人擅自讀了你的訊息,然後再幫你把手機關掉吧?這種話說給誰聽誰都不會信的。」

  聞言,于辰莎心中浮現一個可能性,她皺眉思索著。

  不久之後,呼之欲出的答案使她覺得有一股無法掌控的怒氣正在累積。

  「幹嘛啊?難道……我說對了?」

  她的臉色好陰沉,是那種憤怒到極點的難看臉色,何麗珊從沒見她生氣過,不過,今天也許有機會可以開開眼界。

  緩緩地將視線轉到身邊的何麗珊身上,于辰莎發現她的臉上有一種看熱鬧的欣喜。

  「你在高興什麼?」她不解地問。

  何麗珊揚了揚手中最新款的手機,漂亮的臉上看起來就像是準備做什麼大事一樣的興奮。

  「我已經準備好把你生氣的樣子拍下來,然後傳給周徽跟阿薰她們看,我們都沒見過你生氣的樣子哪!」

  于辰莎看著她捧著臉裝可愛的模樣,「真是有夠無聊耶你!」

  唯恐天下不亂指的應該就是麗珊這種人吧!

  「可惜我並不打算讓你參觀。」在何麗珊又要叉起腰來對她大呼小叫前,于辰莎用力地把她按入舒適的布制沙發內。「在這兒等著,我去革命,等一下請你去吃飯。」

  直起身,爬梳了下長髮,她的心中忍不住浮現一絲難過的情緒。

  令于辰莎感到愕然的是,端坐在寬大辦公椅內的裴燁立刻就承認是他關掉她的手機,他似乎完全不認為這樣有什麼問題。

  那副理所當然且毫不知錯的冷傲表情把于辰莎心中原本只是悶燒的火星撩撥成燎原的大火,她氣得身體微顫、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你憑什麼這樣做?」

  「因為我愛你。」放下手中的檔,他看著她冒火的眼說。

  因為望向自己的黑眸是如此坦然直接、熾熱得令她無法直視,于辰莎差點就像以前一樣地順從他。

  不行!要革命,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需要以革命的方式來推翻。咬著牙,她堅定地瞪著他。

  「你這是侵犯我的隱私!」她儘量控制著聲音。

  隱私在他眼中顯然沒有于辰莎認為的那麼重要,他的表情甚至連一點動搖都沒有。

  「我不這麼認為。我愛你,在你能夠理解並且知道自己也深愛著我之前,我當然得想辦法杜絕外界對你的引誘。」這麼多年來,他自信對她所做的一切全是正確的。

  這種說法使于辰莎的怒火更熾,有一瞬間,她差點把握在手中的手機朝他那張冷峻的臉砸去。

  最後的一絲理智制止了她的衝動,她緊緊的握住手機,彷佛想把它握進肉裏。

  為什麼他變得那麼不可理喻?自私地只想把她綁在他的身邊,完全不去正視她已經長大、該擁有私人生活的事實。

  「你不要隨隨便便就開口說那三個字,我根本沒有辦法接受!」

  她激烈而直接的抗拒讓他覺得沮喪,但是他安慰自己這只是暫時的,再過一陣子,辰莎就會發現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愛上他。

  在心裏歎了口氣,他試著平靜地告訴她:「你會這麼說我並不意外,但那只是因為你並沒有機會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一想,辰莎……」

  他站起來,卻苦澀地發覺她立刻後退半步、警戒的看著他,這讓他只好收回自己的手。

  她在逃避自己了嗎?忍著心中的刺痛,裴燁讓自己保持平常的語調。「聽我的話,把手機號碼換掉,你需要時間思考。」

  于辰莎又往後退了一步,如果換成是別人,早就被她辛辣的言詞譏笑得體無完膚了,她向來受不了別人一廂情願地喜歡她,這種單方面的感情只會讓她厭惡得想逃。

  但是現在她面對的人是裴燁,是對她而言很特別的人,她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對他產生愛情,歛起所有的激動,歎了口氣,她無奈地看著他。

  「需要思考的人是你,燁哥哥,你只是錯把習慣當成是愛情,你沒有辦法接受我已經長大的事實、想把我永遠留在身邊,所以你認為你愛上我,但那根本不是愛,那只是一種習慣,就像……就像戀父或戀母情結一樣。」她有些尷尬地說完最後一句話。

  儘管她的語氣已儘量和緩,但最後那幾個敏感的字眼仍然讓裴燁的臉色瞬間陰沉、腹部像被人揍了一拳一樣。

  她的話對他而言是一種打擊,侮辱了他的自尊。

  但這樣的情緒只是一下子,怒氣並沒有如預期地出現,他甚至意外地發現這樣的解釋也沒有什麼不好。

  「如果你只能接受這樣的解釋,那我並不介意你這樣看我。」

  于辰莎不可思議的瞪著他。

  他竟這麼理所當然的接受她所說的這些話,這真不像是她那個冷峻又高傲的燁哥哥會做的事!

  趁她還沒有自驚嚇中恢復,裴燁上前捧住她的臉,深深地烙下讓她措手不及的吻。

  她伸出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推開他。

  不理會她的抵抗,他執意擷取她的柔軟、用行動說明自己的決心,更想用肢體語言喚醒她的感情。

  雖然知道應該要抵抗,但她另一方面卻又不自覺地沉溺於這個吻,沒有經歷過的奇妙感受吸引好奇的她去追逐探索,等到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安靜地任他親吻,已經是他的唇離開她、她發現嘴唇突然有點冰涼時。

  動了動唇,她有些怔忡。

  捨不得就此放開她,他又輕輕地吻了她的唇後,才緩緩鬆開她。

  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正拂過自己的臉頰,灼熱而不穩……

  她的迷惘與忘了掙扎給了裴燁不少信心,凝視她的黑亮眸中閃著充滿把握的光芒。「懂了嗎?你沒有拒絕我,那就是你也愛我的證明。」

  他斬釘截鐵的話讓還陷在困惑中的于辰莎滿臉通紅。

  「那是……那是因為你以前常常這麼做,親臉、親嘴、抱抱什麼的,我是因為習慣了,所以才沒有拒絕你。」

  她發現裴燁似乎因為她的辯解而變得很愉快,一抹十分迷人的淺笑出現在他唇角。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我?」

  他的聲音有一種引人沉醉的魅力,以前也經常這樣,他低沉平靜的聲音總能輕易地讓她屈服。

  她努力抵抗著他聲音的魔力。

  「當然,那是因為我還小。」這種事還用得著她說嗎?

  微微歛起笑意,他認真地看著亟欲脫身的她。

  「錯了,雖然你當時只有十歲,但是心智年齡已經有十五、六歲了,你早已知道那樣的舉動代表什麼。你喜歡我抱你、親你,所以你是愛我的。」

  是嗎?真的是因為這樣嗎?

  她發覺自己必須很努力才有辦法抵抗他強烈的凝視,她努力吸氣、設法讓自己冷靜,不願落入他似是而非的理論裏。

  「才不是這樣!」因為無法否認自己的確喜歡他的碰觸,所以這句話她說得有點無力。

  她想他大概也聽出來了,所以他的表情才會如此愉悅。

  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不是來找他吵架、來爭取自由的嗎?怎麼反倒差一點被他說服,相信自己也是愛他的呢?

  她用力咬住下唇,用痛感喚回清晰的思考能力。

  「別這麼煩惱,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他低下頭,在她咬緊的唇上輕輕一吻,心疼她此刻的掙扎。

  這一次,她仍然沒有拒絕他的吻,她發覺這太可怕了,她根本就習慣他的碰觸。

  相對于于辰莎的迷惘,裴燁越來越有信心她是愛他的,她只是需要時間來瞭解這一點。

  「我根本就不是在煩惱你說的事!」像是要堅定自己的想法似的,她的聲音大了起來。

  他自信的態度讓她無法平靜,卻又不知該如何瓦解他的自信。

  他的話和注視有一種特殊的力量,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棄自己原先的想法,她擔心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以為自己根本就是愛他的。

  她總是沒有辦法抵抗他,到底是為什麼?自己明明是個很有主見、很固執的女孩,但是一到了他面前,她老是會不由自主地放棄自己的意見,臣服在他強烈的氣勢下。

  焦慮地把長髮從額前撥到腦後,她決定先離開這個有他的空間,要不然她只會不知不覺地被他說服。

  「你去哪里?」

  「跟朋友出去。」

  發覺自己竟然習慣性地回答了她根本不需要回答的問題之後,于辰莎更加生氣了。

  裴燁在她靠近大門前用身體擋住她,明知道這種舉動會惹惱她,但是心中的焦慮迫使他不得不這麼做。

  「是跟男的嗎?」

  本想直接回他一句「是跟男的又怎麼樣?」,但是這個想法只是在她腦海中掠過,她並沒有真的這樣說。

  一方面她並不打算激怒他,另一方面是她沒有辦法在明知道他愛著自己的情況下,還刻意用言語刺激他。

  「女的啦!你到底讓不讓開?」

  聞言,他往旁讓了一步、讓她離開。

  目送她氣急敗壞的背影遠去,他忍不住拂開垂落在額前的頭髮,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再來一杯!」

  「開水。」何麗珊在于辰莎的杯子落在桌面時立即說道,看著酒保困惑的樣子,她又說了一次:「給這位小姐開水,謝謝。」

  「不要開水,我要——你幹什麼?」望著被攔下來的手,于辰莎轉過頭,不耐煩地問。

  「你的酒量沒那麼好,不要再喝了。」

  這句話狠狠地刺激了她,她受夠似地低吼:「不要管我!我恨死了有人管我!」

  用力抽回被握住的手,她把杯子重重地放到酒保面前。「再來一杯。」

  把手肘抵在桌面上、掌心托著額頭,何麗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不明白你到底在鬱悶些什麼,要是有那麼英俊的監護人愛著我,我高興都來不及,才不會跑出來喝悶酒呢!」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痛苦。」視線落在只剩下冰塊的杯子上,于辰莎低啞地道。

  一直以來視為父兄的人居然突然向她深情告白,她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接受這種事,知道自己的父親或哥哥愛上自己時,誰會高興得手舞足蹈的啊!

  何麗珊當然不明白她的痛苦,因為她根本就不認為這是一件痛苦的事。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裴燁條件這麼好的男人了,英俊挺拔、沉穩內歛,做生意的手腕一流,這怎麼看都是女人的最佳對象,更何況辰莎跟裴燁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本來就可以談戀愛。

  能讓這樣的人深愛著,辰莎該感到高興、幸福才是,真不曉得她怎麼會這麼痛苦。

  一等到杯子被注入酒液,于辰莎立刻迫不及待地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好難受啊!

  心裏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她明白自己痛苦的原因,因為她既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又不想因此而讓他受到傷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在讓彼此都愉快的情形下解決這個令她感到棘手的問題呢?

  舔了舔自己的唇,她疑惑自己為什麼彷佛還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留在自己唇上的溫度,好像還可以嗅到他欺近自己時,那撲鼻而來的氣息?

  揮了揮手,她強迫自己忽視這種詭異的感覺。

  「到底……有什麼辦法呢?」含著杯緣,她側頭凝思。

  「很簡單啊,把他介紹給我不就得了。」捕捉到她近似耳語的話,何麗珊自作聰明地說。

  何麗珊的話進入她的耳中,惹來她一陣不悅的瞪視。

  「拜託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我是很認真的在想。」

  真是的,她開始後悔不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雖然兩人的年齡一樣,但是她的天真有時真的會讓人受不了。

  「人家我也很認真啊!」不滿地降低音量,何麗珊感到委屈。

  裴燁正是她欣賞的那種男人,從容、自信、成熟,或許是少了那麼一點點溫柔,但卻一眼就看得出是個值得依賴的男子,在英滬見過他之後,她就被這個沉靜的男人奪去心神,要不是礙於他是辰莎的監護人,她早就不顧一切地倒追他了。

  雖然對何麗珊的提議感到反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值得一試的方法。她並不是真打算把何麗珊介紹給裴燁,而是想把別的女人介紹給他。

  讓裴燁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女人身上,這樣一來,他或許就會發現他所謂的愛只是一種盲目的佔有欲、只是一種奇怪的戀女情結,並不是真正的愛情。

  如果順利的話,裴燁就會愛上別的女人,他也就沒有理由再干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

  只是構想著這個計畫時,她為什麼一點也不愉快?

  在想著他高高興興地擁著其他女人的畫面時,那股莫名其妙浮現的酸澀感又是什麼?

  皺著眉頭,于辰莎疑惑地呷了一口酒。

  打開大門,于辰莎毫不訝異地看見一張神色陰鬱的臉。由於早有心理準備,她壓抑著心裏湧現的不快感覺,露出抱歉的淺笑、撒嬌地偎向坐在沙發上看商業雜誌的裴燁。

  沒理會手臂被她的雙手環住,裴燁努力面無表情地將視線繼續放在雜誌上,心裏卻不斷重複著下午她甩門而去的背影。

  越來越覺得自己無可救藥了,就連明明清楚她不會說謊,說是跟女性朋友在一起那就是一定是跟女性朋友在一起,但是擔心依然緊緊地攫住他的胸口,自她走後,他就再也沒有辦法專心辦公。

  突然,一隻白皙的手擋住他眼前的雜誌。

  定定地看了她的手背好一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裴燁發現心中的陰霾因為她這個俏皮的動作而瞬間消散,感到沒有辦法對這樣的她發脾氣,裴燁側過臉,無奈地伸手輕揉著她的後頸,他以蘊涵了深情的責備目光凝視這個總是讓他不得安寧的女孩。

  清楚地看到在他的凝視背後所隱藏的深刻感情,于辰莎感到有點訝異,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原來要進行的計畫,像是著魔了一般跌進那雙幽深的眼中。

  從以前到現在,這麼溫柔的凝視只有自己擁有,別人所接收到的永遠是他銳利冷漠、不帶一絲溫情的眸光。

  一想到這樣的注視即將因為自己的計畫而轉移到另一個女人身上,于辰莎心中便浮現一種複雜難辨的情緒。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他輕聲地問,打破了沉默。

  「是……西裝目錄。」

  被他低沉好聽的聲音拉回神智,于辰莎急忙把今天在百貨公司拿的幾份西裝目錄放在腿上翻開,進行她第一步的計畫。

  裴燁英俊有型、外表挺拔,卻長年穿著灰、黑、藍色的西裝,讓他看起來不易親近,如果能在形象上稍微改變一下,那些暗中仰慕他的女人,應該會比較敢上前跟他說話吧!

  輕輕皺起眉,他看著目錄上他從來不曾考慮的服飾。

  「這一款怎麼樣?」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她興致勃勃地指出幾款她覺得還不錯的款式,「還是這一款?」

  「你到底想幹嘛?」他微笑地問,猜不透她的動機。

  「雖然傳統的顏色可以展現你的氣質和本色,但是出席宴會還是應該跟工作時有些區別才好。」咬著唇,她皺眉思索。

  她到底想做什麼?無法瞭解她的動機,只好學她剛剛那樣,伸手遮住目錄,成功地讓她抬眼看著自己。

  「老實說吧,你到底在動什麼歪腦筋?」語氣雖然是質問,但是他的目光卻溫和極了。

  該不會是因為惹他生氣,所以想買套西裝跟他陪罪吧?

  然而她的回答卻令他失望。

  「你總不能老是穿這些顏色的衣服去參加宴會吧?我想幫你做點變化,讓你看起來比較有親切感。」

  「親切感?」掩飾住失望的表情,他疑惑的問。

  他真的想不出刻意營造親切感要做什麼,除了生意上的往來物件之外,他覺得對別人展現親切感是多餘的。

  而且,如果自己的冷漠可以讓那些巴不得將他一口吞下的女性望之卻步的話,他樂得保持這樣的形象。

  「是啊!」忽略心虛的感覺,她認真地看著他,「你忘了答應要帶我去社交宴會嗎?我希望跟我一起出席宴會的你能不同於平常在公司的樣子。」

  這樣講應該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吧?裴燁的心思一向縝密到令人覺得恐怖的程度,而她卻剛好相反,對於細膩的思考她向來不在行。

  裴燁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不安在心中擴大。

  「你覺得我看起來很老嗎?」雖然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老,但是辰莎的想法令他擔心。

  老?開什麼玩笑!

  「才不呢!你一點都不老。」她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般,訝異地皺起眉。「你才三十幾歲不是嗎?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更何況你又長得這麼英俊。我敢說整個商界一定沒有人長得比我的燁哥哥還好看。」

  松了一口氣,裴燁欣喜地笑了笑,別人是怎麼看他他一點都不在意,但是辰莎的回答卻讓他驚喜,這麼說來,她是一點都不介意他的年紀。

  凝視她的黑眸裏頓時閃爍著異常溫柔的光芒。

  「辰莎……」

  「啊?」沒有注意到他眼中逐漸積聚的熾熱,于辰莎一轉頭便被他充滿魅力的眸光吸引。

  「我愛你。」

  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她就被傾身向前的裴燁壓在沙發上,被迫接受他的吻。

  她好像越來越習慣他突如其來的吻了,她疑惑地想著,這種不同於以前只是嘴唇相觸的吻是一種甜美的陷阱,她正隨著親吻次數的增加而不知不覺地陷入。

  她擔心自己一旦習慣這種美好的滋味,到時會捨不得把他讓給別的女人。

  但是眼前除了放任自己貪戀這種美好滋味外,她好像也做不出任何抵抗。

  不曉得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明明她是自主性極強的水瓶座女子,照道理說她應該不會如此輕易屈服才對,但是一遇上裴燁,不知是他比自己更冷靜,或是他的低調神秘往往能出奇制勝,從小她就拿這個長她很多歲的哥哥沒轍,所以後來被他撫養時,對他的安排幾乎都只能聽從,而現在她竟發現自己對他強烈的愛漸漸無法抵抗。

  被他親吻的感覺很奇怪,彷佛不斷地在品嘗他,當他只是單純地吸吮自己的唇時,她會莫名地湧起一股想要更多的衝動。

  好異樣的感覺啊!身體好像在某個沒有重力的地方漂浮著,唯一能捉得住的似乎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裴燁貪婪地吻著她,感受兩人的氣息相互交融,體內的渴望在呼喚著他,然而理智卻阻止他的衝動,他只是緊抱著她青春飽滿的身體,在她將心交付給他的那天到來前,他不想貿然行動。

  她想要更多,于辰莎恍惚地想著,身體逐漸背叛了理智,然而卻有一部分的自己像是自身體裏抽離,冷靜地在一旁觀看著意亂情迷的自己。

  這樣對嗎?冷靜的聲音在心底深處響起,雖然她的道德標準跟其他人不一樣,但是如果在糊裡糊塗的情況下跟自己尊敬的人發生關係,她仍是不能接受。

  儘管這麼想,她抗拒誘惑的指數卻似乎很低很低呢……

  這一次又是裴燁主動收手,他稍稍撐起身體,欲求不滿地凝視著她。

  喘著氣,她有些迷惘地仰視他。

  室內的空調有效地降低了奔竄在體內的欲火,裴燁暗暗吸了幾口氣,緩和不穩的氣息後,也順便把她拉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拾起被兩人壓得有些皺的目錄,隨手翻閱著,然後停在幾款他覺得還可以的樣式上皺眉思索著。

  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身上,于辰莎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原來的計畫,她覺得渾身的力量好像都被他的吻耗光了。

  怎麼會這樣呢?她一邊想著,一邊不自覺地用雙手環繞他的腰,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因為這個動作而低頭溫柔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方面嚷嚷著說無法接受他的愛,一方面卻又輕易地在他的親吻摟抱下投降,這種矛盾的行為令她感到匪夷所思。

  不排斥他的親近,卻又要把他推向別的女人懷抱裏,這樣做真的好嗎?

  欣賞著她似乎是陶醉的表情,裴燁無聲的笑了,以為她的陶醉是因為開始有自覺愛上他,他喜悅地低頭在她嘴上用力一吻,然後在她的耳邊低語:「愛你。」

  完了,身體一點力量都沒有,對這種話的反應也好像已經不如先前那般排斥,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她也會在恍惚的情況下順口說愛他。

  她無法想像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眼前只有祈禱計畫能順利,並且儘快獲得成功。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42 AM

第六章

  一如于辰莎當初所預期的,當裴燁帶著她出席在商界頗有名望的周老太太八十歲大壽的宴會時,現場大部分的目光立即集中在他們倆身上。

  竊喜地看著大部分的人在短暫的靜默之後開始竊竊私語的神情,以及驚豔地注視著他們的目光,于辰莎得意洋洋地挽著被她改造過的裴燁,心中感到無限的喜悅與驕傲。

  只是她並不清楚,這些目光裏也有很多是沖著她來的,她的美麗讓人無法忽視。

  她為裴燁挑選了一款駝色系的西裝,漸層的色彩搭配在他身上營造出一股新的魅力,成功地使他脫離深沉、黯淡、冷漠、難以接近的形象,在舉手投足的沉靜中釋放浪漫、體貼、細膩的感覺。

  合身的剪裁使他的身材看起來更加勻稱、挺拔,這樣一來,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也不再讓女士們覺得畏懼,而是會忍不住地被其中的光芒吸引,進而敢靠近他、與他攀談。

  當然,于辰莎沒有忽略現場部分女性對她抱持的敵意,這就是用到她的交際手腕的時候了,她得想辦法讓這些人知道,她並不是她們的情敵,相反的,她是她們追求裴燁時的好幫手。

  揮不去那種不自在的感覺,裴燁只能儘量不去在意自己稍微上了發雕的頭髮和這一身不同於從前的裝扮。

  想起來不免覺得好笑,這是他第一次在與辰莎的爭執上吃了敗仗,雖然壓根兒不想來參加這個宴會,更不想表現什麼親切感,但是看辰莎興致勃勃地替他打扮的模樣,他便越來越覺得她對自己的感情已經被喚醒。

  她今天的打扮非常高雅,穿著一身最能凸顯她個性格的黑,含蓄地表現出她出色的美麗,一點也不張揚,這讓他覺得很欣慰,原本就英俊的外表也因為這樣的好心情而顯得容光煥發。

  握緊她的手,他朝幾個熟識的企業界人士走去,寒暄了幾句之後,周家的老夫人出來簡短的致詞、切了蛋糕,大家熱鬧了一陣子,然後宴會場恢復三三兩兩談話的小團體,他正想趁此機會帶著辰莎躲到角落,卻發現她正笑吟吟地與前面不遠處五個聚在一起的女孩打招呼。

  「你認識她們?」他認得她們,其中三個是企業家的千金小姐,另外一位的父親是內閣官員,還有一個是汽車代理商的女兒,辰莎應該與她們不熟才對。

  「不認識啊。」輕鬆地說著,她的腳步卻往那個小團體靠近。「我們現在就去認識她們。」

  雖對她的行為感到納悶,不過她能夠多結交一些同性朋友,不再將心思放在其他男人身上,這點倒是令他感到欣慰。猜測她是準備收歛心性、多結交同性朋友,所以他不疑有她地跟著她走過去。

  原本還低聲交談著的那五位女性因為他們兩人的接近而停止了交談。

  曾經可望而不可求的男人忽然近在咫尺,讓這一群仰慕他的女人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看著她們的反應,于辰莎不禁深刻地體會到裴燁的冷淡在她們心中造成的陰影,同時她也忍不住為自己能獨享他的溫柔而感到驕傲。

  握了握裴燁的手,于辰莎提醒裴燁先打破沉默跟女士們問好。

  搞不懂辰莎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今天心情異常愉快的他決定從善如流。

  他一一地跟這些女孩打了招呼,絲毫不差地叫出她們的姓氏,雖然語氣有點僵硬,但是這已經足以令那些女孩心花怒放、受寵若驚了。

  「裴總裁,今天怎麼有空來?我記得你一向不出席這種場合。」內閣官員的女兒落落大方地開口問。

  于辰莎輕易地看穿在她強裝自然的神情下那一絲掩不住的興奮與緊張。

  「嗯,剛好有空。」裴燁硬聲回答。

  于辰莎皺起眉,什麼嘛!一點都不親切,難怪女孩子們會不敢接近他。

  「還沒請教,這位是?」

  于辰莎好笑地發現不僅是那位閣員的女兒,其他人顯然也很在意她究竟是誰,她看得出她們眼裏些微的敵意。

  她搶在裴燁張開嘴前開口:「我是他妹妹。」

  聞言,裴燁渾身一震,胸口彷佛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什麼?原來你是他妹妹啊!」

  敵意在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亟欲討好的神情,于辰莎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計畫正逐步地實行。

  「怎麼以前都沒聽說過裴總裁有個妹妹呢?」

  「對啊,從來沒見過你。」

  「真的好意外喔,我還以為……」

  「以為我是他的女朋友對吧?」假裝沒有發覺他收緊的力道與瞬間緊繃的身體,于辰莎繼續說:「真是的,我就知道會引起這種誤會,都怪我哥太保護我,以前都不肯帶我出席這種宴會。」

  「不僅是你,就連裴總裁也很少出席,他一直都很神秘低調。」

  好一個完美的計畫!裴燁陰鬱地想著,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嗎?把自己推銷給其他的女人,她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到頭來,誤以為她的順從是承認已經愛上他,不過是自己的異想天開罷了。

  冷冷地嘲諷著自己,一股深沉的痛楚伴隨著巨大的憤怒,猛烈地攫住他的心。

  感覺到周遭的氣氛正因他悄悄攀升的怒氣而變得緊繃,于辰莎儘量不去在意自己頭頂上那雙深沉的眼,以及痛得讓她快要冒出冷汗的手指關節,她努力將注意力放在亟欲巴結討好自己的女孩們身上。

  好痛!她必須咬著牙才有辦法擠出笑臉。

  好不容易話題慢慢繞到裴燁身上,她立刻找了個藉口開溜。

  「不好意思,我上個化粧室,哥,你陪她們聊聊好嗎?」

  不理會他投射過來的目光,她把那群早已迫不及待的女孩留給他。

  到化粧室繞了一圈再出來,回到宴會大廳時,于辰莎發現圍繞在裴燁身邊的女性呈倍數增加,使他無法成功脫身。

  竊喜自己的計畫成功之際,一種她認為不該在此時產生的失落感也悄悄地盤據了心頭。

  怪異的感覺……

  吸了口氣,她努力忽略這種莫名的情緒,不想刺激到裴燁,她對前來搭訕的男性敬謝不敏,對女性卻釋放出善意的微笑,很快的,她容易與人打成一片的個性也吸引了一些人。

  在這個宴會裏,她成功地放出自己是裴燁的妹妹這個消息,並且還儘量告訴那些女人,她希望能幫裴燁找到一個好物件。

  儘管笑容可掬,然而整個晚上她都難以擺脫因裴燁投射在她身上的陰冷眸光而引起的罪惡感。

  一回到家裏,門才關上,裴燁強而有力的吻便突然襲上于辰莎的唇。懲罰地封住她的唇瓣,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由於背部抵著門,她連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的機會都沒有,只好認命地任由他親吻。

  這是預料中的事,她認命地想著,完全沒有裴燁會放過她的僥倖心理。

  狂猛而熾熱的吻隱含著他整晚的怒氣,如今恣意地在她的唇上發洩,他已經沒有辨法去思考這樣是否會弄疼她。

  面對他強悍的掠奪,于辰莎也不禁感到害怕,她試著回避他的舌尖纏繞,卻發現這樣只會更激怒他,使他的動作更粗魯,在唇舌都感到疼痛的同時,她聰明地選擇不再反抗。

  而裴燁完全不理會她因痛楚而發出的聲音,他甚至蠻橫地托高她的下巴,好讓自己的懲罰能更為深入。

  無法原諒!他痛苦地想著,那種被戲弄、欺騙的痛楚燒灼著他的心,他感到充斥在每一條神經裏的怒火沒有辦法因這個舉動而被澆熄。

  她還是無法瞭解,除了她,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愛其他女人,而她居然企圖逃開他。

  好痛苦,她無法呼吸了……

  她眯起眼,缺氧的昏眩感正在逐漸侵蝕她的理智,困難地舉起手肘,她企圖推開他,卻反而因此被壓在門板上,他的身體則更進一步地貼緊她,讓她動彈不得。

  痛苦地皺著眉,喉嚨無法順利吞咽唾液,她的意識也逐漸混沌、雙腿越來越沒有力量。

  發覺她即將昏厥,裴燁及時鬆開她,讓她可以喘氣。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到香甜的空氣重新進入肺部、混沌感逐漸消失後,她才有機會看清裴燁那彷佛要將她整個人吞噬的可怕眼神。

  一股寒意由背脊擴散到全身,畏縮地注視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于辰莎這才首度領略到裴燁的怒氣是多麼的令人膽寒。

  被他的怒氣徹底震懾住,有好幾秒鐘的時間,能言善道的她就只能心虛地看著他,感受他沉默又冰冷的譴責。

  「你竟敢這樣做……」

  含有恫嚇意味的話語沉緩而清晰地傳進她的耳中,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她努力集中精神,對抗他冰冷的視線。

  他到底打算與她對峙到什麼時候?無法想像他的怒氣到底有多大,于辰莎舔了舔嘴唇,試圖開口解釋。

  「我……」才張開嘴就被他壓下來的嘴唇冷不防地攫住,另一波懲罰又開始。

  吻著那令自己痛苦也讓自己甜蜜的唇,裴燁腦海裏出現的是她笑容可掬地向大家介紹她是他妹妹的畫面,想到自己竟被她任意擺佈,一股難以平息的怒火便從身體內部燃燒起來。

  不能饒恕她!

  竟敢任意踐踏他的情感、忽略他的感受,她竟想利用別的女人來轉移他的感情。

  很明顯的,她還是沒有搞清楚,他對她的愛早已深到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好痛……

  舌頭被反覆的吸吮弄得發麻,嘴唇也因過度的擠壓而紅腫,以往總是讓她迷失、無力抵抗的吻,現在唯一的感覺是痛苦。

  痛苦,這也是裴燁一心想讓她嘗到的。

  然而,原本只是單純地想懲罰她的吻,最後卻反而因她的柔軟與香甜,讓他不由自主地沉溺在這場掠奪裏,累積在心中多年的欲望使他有了更進一步的動作。

  好不容易又呼吸到新鮮空氣,她貪婪地用力呼吸,卻發現黑色緊身上衣的下擺已經被拉到胸前,露出胸罩的一角。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驚愕不已,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激烈地掙扎。

  「燁哥哥,你不能……」設法推開他的身體,雙手卻反而被反剪在身後,被他用一隻手制住。

  看著他低下頭,感覺到他急促的氣息呼在自己胸前的肌膚上,她立即繃緊身子,試圖開口阻止他,「不……」

  被她胸罩內的高聳白皙吸引,裴燁感到一陣騷動掠過下腹,此時已不是懲罰了,而是順從自己的欲望、想要徹底地佔有她。

  「不要!唔……」

  沒有預料到事情會演變至此,心慌意亂的她在雙手被控制之後,剩下的就只有嘴巴了,但是義正辭嚴的拒絕卻被他猛然加重的吸吮化解,變成一句近似舒服的低吟。

  怎麼回事?她的身體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一樣,想要抵抗這種焚燒她意志的熱度,卻發現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的逗弄中,她甚至希望這樣的撫弄也能讓另一邊享受到。

  這樣的想法讓她充滿罪惡感,但是當裴燁的唇如她所願地輕輕含住另一邊時,罪惡感立即潰散,她所有的意識都只能專注在他的撫弄上。

  裴燁訝異自己的貪婪,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一片柔軟香滑的肌膚,他要品嘗她的全部。

  當她的意識重回腦中時,她發現自己正被置於地板上,緊身衣不知道在何時被脫掉了,內衣也被除去。恍惚中,她看見裴燁正在脫去身上的西裝、脫去襯衫領帶,露出他緊實的胸膛,在他完成這些動作之後,他環住她的肩膀,緩緩地讓她躺在地板上。

  冰冷的櫸木地板驚醒了她的神智,上一秒鐘還沉迷在他激情撫弄裏的于辰莎,這一秒鐘驀地清醒過來。

  「不行!」偏過頭躲開他落下的吻,她恢復理智地伸手推著他的肩膀。

  這是在搞什麼?她怎麼會迷迷糊糊的讓事情進展到這種地步?難不成在潛意識裏,她也渴望與他做這種事?腦海中掠過這種想法的同時,羞愧與慌亂也使得她的抗拒更加激烈。

  一心只想佔有她、讓她永遠屬於自己的裴燁已經完全被欲望掌控,即使沒有如願吻到她的唇,熾人的吻依然對她的耳朵展開攻擊,將熾熱的氣息吹入她耳中,溫熱的舌尖在她耳垂四周逗弄,引起一連串他可以清楚感覺到的輕顫。

  「我愛你、我要你。」帶著強迫與渴求的低語響起,濕潤的唇舌開始往下肆虐,延伸到她的頸部。

  咬緊牙關,她拼命地抵抗著身體傳來的酥麻感覺,在他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肚臍、雙手企圖拉下她的裙子時,于辰莎集中所有的力量大吼:

  「裴燁!」

  被熟悉的聲音憤怒地直呼其名,裴燁因欲望而迷離的神智稍稍回復,他抬頭注視著她,不懂同樣享受這過程的她為何突然喊停。

  撥開額前的發絲,她仰視著他,兩人同樣急促的喘息因為距離太近而噴灑在彼此的臉上。

  「我愛你。」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裴燁認真地道。

  「要跟你說幾次你才懂?我根本就沒辦法接受你的感情!」

  她的怒氣大部分是由於自己的迷失,當她看見裴燁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光芒,罪惡感在胸中蔓延。

  撒謊!炯亮的黑眸銳利地逼視她,他一點也不信她的話。

  他不懂她在固執些什麼,她一向冷靜,這難道沒有幫助她及早厘清自己的感情?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接受這件事?

  溫熱的大掌惡意地襲上她的高聳,施力握住而後輕輕地揉捏,裴燁愉快地看她咬著唇、微眯起眼,辛苦地抵抗他,一抹自信而嘲諷的微笑出現在他的唇角。

  「你說你沒辦法接受我的感情?但是你的身體卻不是這麼說的,要是我繼續做下去——」

  未完的話因她突如其來的巴掌而中斷,他愕然地瞪著她,卻發現震驚的人不是只有他。

  腦袋裏嗡嗡作響,她不確定自己做了什麼,只覺得掌心一陣麻痛,眼前見到的是裴燁撫著自己的臉頰、不敢置信又疑惑萬分的俊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于辰莎只看到他悠悠地吐了一口氣、慢慢地起身,然後用一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悲哀眼神黯然地凝視她。

  她想跟他說對不起,卻不知怎麼地,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是嗎?這就是你的答案。」撕扯著內心的痛楚使他的聲音變得低啞,嘲弄自己的深情換來這樣的結果,他覺悟地笑了。

  于辰莎可以看出這個笑容充滿了淒慘與絕望,她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腦子裏一片茫然,唯一清楚的事是她打了裴燁。

  彎下身,裴燁拾起襯衫和西裝,一一穿回身上。看了眼仍處於呆滯狀態中的她,他勉強自己露出一個沒事了的微笑。

  「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對你做這種事了,如果你希望我只是你的燁哥哥,那麼我會扮演好這個角色……」雖然有點困難,但是他會做到的。

  世界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帶著這樣的自信,他轉身朝車庫走去。

  于辰莎心情低落地喝著從侍者那兒拿過來的香檳酒,眼前的男子嘴巴開開合合地說著些什麼,她完全沒有心思去聆聽,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不遠處、正與幾位女姓交談的裴燁身上。

  那件事之後已經過了二個多月了,她跟裴燁之間維持一種近乎相敬如賓的狀態。正確地來說,是裴燁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公事上他依然嚴格,不假辭色地督促、教導她,只要做得不好,他會毫不留情地臭駡她,但是私底下他卻……

  從裴燁那邊傳過來的輕笑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不知道怎麼搞的,不論是他逗別的女人笑,或是別的女人逗他笑,都讓她覺得刺耳、不舒服極了。訝異自己竟產生想要將他拉回家、把那些女人從他身邊趕走的衝動,她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

  凝視手中的酒杯,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是的,裴燁變了,變得風雅有趣、變得喜歡參加社交宴會,還很熱中於約會,這不正是她希望的結果嗎?裴燁的感情轉移到其他女孩身上,自己也可以開始過自由的生活。

  像現在這樣,兩人參加同一個宴會,他被追逐他的女人包圍,自己也能開始拓展生活圈,一切都按照她的計畫在走,然而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不想承認,但她的確感到黯然神傷。

  「我伯父是認為國內的投資環境已大不如前,所以他堅持未來要把投資重心放在大陸那邊,他打算要我長期待在那邊。」

  「我爸也是這樣想,所以他打算把廣東的一廠跟二廠再擴大,我最近老跑那邊就是為了這件事,我爸要我負責部分計畫。對了,辰莎,東汛在上海的投資也不少,你應該也有機會經常跑那邊吧?」

  等了半天等不到她的回答,站在她對面的男人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啊?這個啊……我們總裁還沒有給我任何指示。」她淡淡地笑著,及時把神智拉回來,卻發現眼前的人正談論著她不感興趣的話題。

  沒有獨特的見解、毫無個性的言論,這些企業家第二代的話題總離不開自己的父執輩,語氣裏儘管充滿驕傲,但他們到目前為止卻沒有獨立做出任何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看得出來他們是很努力地想吸引自己的注意,但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總會忍不住地在心裏拿他們跟裴燁比較,結果當然令她失望。

  忽然能夠清楚地分辨裴燁與其他人的不同,對於他在這個年齡時所表現出來的成熟果敢、冷靜內歛,以及他在當時所做的事,眼前的這些人簡直天真得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跟他們談話一點意思也沒有。

  感覺很不好……

  移開視線,想找尋她認識的女孩好離開這群人,卻又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裴燁正用很溫柔的神情側首聆聽身邊一個女人的談話,而原先圍繞在他四周的女孩不知何時都消失了。

  看著以往專屬於自己的溫柔如今被用在別的女人身上,于辰莎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些。儘管知道自己的情緒很可笑,但她就是有一種東西被別人搶走的不愉快感。

  這一個月來老是看他跟同一個女孩交談,那是氣質高雅、讓人過目難忘的美女,舉手投足都顯示出她十分有教養,跟裴燁站在一起,登對得讓人忍不住覺得,金童玉女就該像他們倆這樣。

  音樂忽然響起,看見裴燁執起她的手款款地步入舞池中共舞時,于辰莎有一種想把頭轉開的衝動,卻不知道怎麼搞的只能注視著甜蜜相擁的兩人。

  她的思緒很混亂,兩張同樣令人讚歎的臉在她眼前交替,一個溫柔含蓄、一個靦腆嬌羞,形成一幅唯美卻令她覺得心酸、想哭的畫面。

  她注意到時,音樂已經停止,這對宴會中最耀眼的男女一起來到她的面前。

  「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辰莎。辰莎,這位是美商力達集團亞洲區總負責人的千金,韓恩媛小姐。」

  「你好。」她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心裏卻像挨了一記悶棍一樣難受。

  妹妹……在心裏自嘲地苦笑著,這個理所當然的身分,現在怎麼聽起來令人覺得很刺耳呢?

  「你好。」輕輕頷首,韓恩媛在簡短的言談中顯示出她不凡的氣質,「聽燁說你今年剛從上海的英滬畢業,我大你三歲,才從英國留學回來。」

  他們的關係已經進展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了嗎?訝異於自己對眼前嬌美的女孩瞬間湧現的敵意,她暗自吸了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很開心可以見到她。

  「我也很想出國留學呢,不過我才剛從一所管理嚴格的女校出來,想多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不想那麼快又回到校園。」

  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她已經因為看見眼前的兩人親昵地靠在一起的景象而無法思考。

  「是嗎?英滬有那麼可怕嗎?」優雅地笑著,原先還有點拘束的韓恩媛立刻被她自然大方的態度吸引,她對這個美得很特別的女孩充滿好感。

  裴燁目不轉睛地將她愉快的神情盡收眼底,一種旁人無法察覺的心痛在心底蔓延、擴散,侵蝕他的每一條神經,使他不自覺地握緊自己的手。

  她看起來很高興,他抑鬱地想著,這應該是因為她終於成功地擺脫他了吧!

  「常常聽燁說到你的事,看來你們兄妹感情很好,讓我好羨慕。」並不清楚他們其實不是親兄妹的韓恩媛真心地說著。

  是嗎?他經常提到她的事?

  于辰莎驚喜地看著裴燁,眼中不自覺地露出期待。

  相較於她的驚喜,裴燁看起來就冷淡得多,似乎並不希望繼續這個話題,他找了個藉口,留下韓恩媛跟于辰莎獨處。

  「你哥哥……」停頓了下,韓恩媛鼓起勇氣開口問:「不知道你哥哥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一部分的心神隨著他的離開而離去了,于辰莎懊惱自己忽然被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攫住,等到她回過神來時,才注意到韓恩媛漂亮的眼中正透著疑問。

  「什麼?哦,應該……有提過,只是我記性不太好。」隨口扯謊的同時,她卻在心裏嘲笑自己。

  還顧慮別人的心情做什麼?她自己才是需要安慰的人。

  不清楚思緒是怎麼轉到這上頭來的,但是當她發現自己居然這麼想時,她渾身一震,在呆愣了一會兒之後,困惑地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而眼前韓恩媛的話語隨即變得很模糊。

  沒有辦法替這種感覺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在想了半天沒有結論後,忽然煩躁地歎了一口氣,這時她才看到韓恩媛正用一種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她。

  這對兄妹的共同特點難道就是心不在焉嗎?跟裴燁講話的時候他也經常出現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態,他的妹妹同樣也在自己說話時陷入恍惚的狀態,讓她好不尷尬。

  驚覺自己的失禮,于辰莎趕緊陪罪,卻無法回答她接下來的關心,只好以自己最近太累了作為解釋。

  在勉強又談了些言不及義的話之後,她隨便找了個理由便逃離了宴會現場。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43 AM

第七章

  這天一回家,于辰莎意外地看見裴燁正坐在沙發上。由他望向自己的目光看來,顯示他是專程在那裏等她的。

  「我以為你跟韓小姐出去了。」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帶著酸意,她自認為自然地笑著對他說。

  事實上,這些日子她很不好受,下班回家時面對空無一人的房子總是令她倍感孤單。

  以往她回家時,沙發上總是有他翻閱雜誌的身影,這陣子卻只看到黑亮的沙發皮面反應著冷清的光芒,這時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對他的依賴有多麼深。

  不用說,他不在自然是去跟韓恩媛約會了,這層認知煎熬著她的心,使她無法守著這個沒有他存在的空間,所以現在她總是一回家洗完澡就立刻沖出去找朋友,流連在PUB直到夜深。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根本就無法接受他跟別的女人約會的事實,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所帶來的不是預期的解脫感,而是從來沒有料想到的失落。

  看著她的笑臉,裴燁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看來她的確因為自己能找到適合的物件而感到高興。

  「坐下來,我有事跟你商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她慢慢地走過去,不發一語地在他身邊坐下。

  好懷念的感覺。跟他這麼靠近的坐在一起,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傳來的古龍水味,感覺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

  要是以前,裴燁的手早就擁住她的肩膀或環住她的腰,不然就是拉著她的手在掌中把玩了,然而這次他卻只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在發現他已與從前不同了之後,她的心情立刻像落入萬丈深淵一樣。

  微微側首凝視她,裴燁發現即將說的話是如此難以開口。

  「我打算……跟韓小姐結婚。」

  什麼?心裏好像被什麼銳利的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于辰莎在感到呼吸困難的同時,不自覺地緊緊抓住放在腿上的皮包。

  他說了什麼?下意識地抗拒這句話,然而意識到裴燁還在等待她的回答,她知道自己不能只是低頭不語。

  「那……很好啊。」深吸了一口氣,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有辦法抬起頭來。她有些訝異自己在被這個消息衝擊之餘,居然還能立刻在臉上擠出笑容,「恭喜你,真的恭喜你。」

  心好痛,那硬生生地撕扯著自己的究竟是什麼?它好像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撕碎了。眨眨眼,她拼命地將欲沖出眼眶的淚水逼回去。

  沒有注意到她抓著皮包的手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他看到的是一張驚喜的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迅速地佔領了他的心。

  對她來說是解脫,對自己而言卻是墜入地獄般的痛苦。

  「還有一件事。」他面不改色地說。

  「什麼?」清清喉嚨,她努力表現出愉悅的樣子。

  「近期內我會去看房子。」頓了一下,他厭惡自己居然還在期待辰莎能在此時任性阻止他、拒絕讓他離開。「我想這樣對你比較好。」

  抓握著皮包的手忽然鬆開,並不是因為她松了一口氣,而是自覺掉進了無盡深淵。

  「那很好啊。」點點頭,她盡力不讓眼神透露出她的脆弱,「每一對夫妻都希望能擁有兩人世界。」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她痛恨自己的口是心非,她根本不希望他跟任何人結婚,她不要裴燁離開她,不要啊……

  完全的絕望籠罩著裴燁,他扯開一抹苦笑,覺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難道在心底深處,他還抱著一絲希望嗎?

  無法面對他,于辰莎低下頭,假裝摳著自己的指甲,實際上卻是在掩飾不由自主地顫動的嘴唇和迷蒙了視線的眼淚。

  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在這期間裴燁曾經想伸手摟緊她,但他只是將這個念頭放在心中,與生俱來的理智使他終究沒有付諸行動,因為他知道即使這樣做也不會改變什麼。

  最後,他終於打破沉默。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哦,好。那我……那我先上樓去了。」

  茫然的起身,站起來的那一剎那,于辰莎卻突然感到渾身虛軟、往旁邊一跌,跌入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接住她的裴燁懷抱裏。

  「辰莎!」怎麼搞的?她臉色蒼白、身體還微微地顫抖。「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是太累,想睡覺了。」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想儘快離開這個讓她忍不住想伏在上面痛哭的胸膛。

  「真的沒事嗎?」看她立即掙脫自己,裴燁難掩心中的失望。

  「沒事。」咬著牙,咽下哽在喉嚨的酸澀,她走向樓梯,尚未開燈的樓上呈現一片深沉的黑暗,讓她覺得自己的未來也同樣是一片黑暗。

  好不容易回到房間,一關上門,她渾身的力氣就像瞬間被抽光似的,貼著門板,她滑坐到地上,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時的裴燁則在門外猶豫著究竟要不要敲門查看她的狀況,良久之後,他歎了一口氣,舉步下樓。

  「這還用說嗎?你愛上他了。」

  斬釘截鐵的話從何麗珊的嘴裏說出來,嚇得把臉埋在手掌心裏、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流下的于辰莎目瞪口呆地抬起頭。

  「不用懷疑,你真的是愛上他了。」不給她反駁或裝傻的機會,何麗珊又殘酷地接著道。

  被她叫出來,看到向來像是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的于辰莎淚流滿面的模樣時,真是把她嚇了一大跳。不過在她哽著聲音、斷斷續續的敍述她與裴燁的事情之後,她覺得答案真是太清楚不過,她就是愛上她原本以為不愛的人而已。

  愣了大約五秒鐘之後,于辰莎才困難地開口反駁。

  「你不要……不要胡說八道。」這真是個無聊的玩笑,于辰莎很想這麼說,可是心理的某一部分卻幾乎同時相信了何麗珊的話。

  愛上裴燁?將手指插入發中,她想要甩去這個荒謬的念頭。

  「這有這麼難懂嗎?同學,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水瓶座女子耶,像這麼簡單的道理,應該不至於難倒你吧?」

  麗珊的眼睛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銳利逼人了?畏縮了一下,于辰莎忽然感覺眼前看著她的這雙眸子是如此具有壓迫感。

  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逼迫自己面對自己的真實感受,她慌亂地抓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酒。

  是嗎?她暗自思索,失落、生氣、甚至不由自主地感到傷心,這些情緒難道是因為——嫉妒?

  想要微笑,但是出現在唇角的卻是一抹近乎自嘲的苦笑。

  這實在是……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件事情,她只好拼命喝酒,直到杯底只剩下透明的冰塊。

  訝異像她這麼聰明冷靜、條理分明的人居然在面對自己的感情時會失去正常的判斷力,何麗珊不禁為她的盲目感到疑惑。

  「不論你想說什麼,最終你會發現那不過是在欺騙自己罷了。更何況,承認愛上一個原本以為不愛的人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啊!」

  找不到理由反駁她,于辰莎吃驚地發現困擾自己多日的疑惑正在逐漸厘清,她忽然明白自己之所以陷在這樣的情緒,是因為自己太渴望獨立,忽略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然而想通這一切並沒有使她高興起來,心情反而跌落更深的穀底。

  「就算是愛,那又怎麼樣?」一切都來不及了,不是嗎?她懊惱地抹去滑落到臉頰上的淚水。

  何麗珊擰起眉,對這個絕望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議。「什麼叫那又怎麼樣?拜託,同學,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的。」

  苦笑了一下,她雖然明白最好的做法是什麼,卻又覺得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那時裴燁一定受了很大的傷害吧?

  當初斬釘截鐵地說沒有辦法接受他的感情,還設計他去參加宴會、認識其他的女孩,說起來,他跟韓恩媛還是她間接促成的,現在她不曉得自己還有什麼立場回頭說愛他。

  在內心狠狠地嘲笑著自己,她對何麗珊露出無能為力的表情。

  歎了一口氣,何麗珊無奈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這世上沒有比捉住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事了,我認為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不過如果你還是決定什麼都不做,只想在這裏藉酒澆愁的話,那麼我還是會盡到一個好朋友的義務。」說完,她轉頭向吧台的服務生要了兩杯酒。

  門鈴聲急促地響起,一打開門,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就出現在鐵門外,大方地對著裴燁微笑。

  還在思索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就聽見令他牽腸掛肚的聲音在這個女人身後的車子裏響起。

  「再來一杯,我……我還要喝!」帶著濃濃醉意的聲音響起。

  「辰莎!」立刻沖到銀色雙門的賓士車旁,裴燁的憂心與關切表露無遺。

  對於自己第二次被視若無睹地撇在一旁,向來以自己美貌為傲的何麗珊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另一方面卻又為他的專情傾心。

  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將于辰莎抱在懷中,好像世界上除了她誰都不重要的模樣,何麗珊不禁羨慕起這個同學的好運,同時也為她的固執感到擔心。

  「謝謝你送她回來。」即使是在向何麗珊道謝,裴燁的視線也沒有離開于辰莎的臉。

  「她的心情不太好……」雖然感覺被忽略,但是何麗珊認為還是跟這個英俊冷酷得讓人心慌的男人講一下比較好。

  「咦?」

  他疑惑的視線投向她,讓何麗珊感到一陣心悸。

  這個男人真的是太有魅力了,英挺的鼻樑、有神的雙眼、厚薄適中的嘴唇,組合成一張教人心動的臉。

  搞不懂辰莎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換成是她,使出渾身解數把他留在身邊都來不及了,哪里還會異想天開地把他推給其他女人呢,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雖然心裏這麼嘀咕著,但是看在同學四年的份上,她還是不忍心看她讓到手的幸福白白地溜走。

  「裴先生,你也知道辰莎是個倔強的女孩,有時候她就是因為這樣而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看著那雙富有吸引力的眸子,她婉轉地說:「我覺得你應該找個時間跟她談談,她可能會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就這樣,我走啦。」

  看著銀色的車子迅速地消失在眼前,裴燁猜不出那個女孩的真正意思。

  怎麼回事?思索著這一番話的同時,他的腳步也沒有停止地向屋裏移動。喝酒的人體溫比較高,在稍帶涼意的戶外很容易感冒。

  帶著疑惑上樓,打開她的房門,小心地將她置於床上,幫她拉好夏被,原本該就此離去的裴燁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忍不住在床邊坐了下來。

  撥開她額前的長髮、輕輕地將手掌置於其上,感覺到她燙人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達到他身體的每個部分,這種感覺帶給他的不再是喜悅與心安,而是一種超越苦澀的滋味。

  還是沒有辦法啊,深植多年的感情不是想忘就能忘的,他嘲笑自己的用情之深竟到了連看其他女人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的地步,更可笑的是,這份深情不但無法獲得相等的回報,反而必須被迫收回。

  無法放手,真的,他無法就此放手……

  在裴燁的思緒被引到送她回來的那個女孩一番頗有意味的話上面時,本來已經進入沉睡狀態的于辰莎不知怎麼地卻突然申吟起來。

  「燁哥哥……」

  「辰莎?」他立即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並沒有醒來。

  作夢嗎?他擔心地看著她,一方面卻很高興她在夢中呼喚自己。

  他放開她的手,改而輕輕拍撫她的胸口,這個動作讓他想起以前剛跟她一起生活的時候,相當獨立自主的她一到晚上總會一反常態地變得脆弱,這時他的安撫和陪伴便成了她最佳的催眠曲。

  那時辰莎的世界是以他為中心,依賴他、信任他,雖然不瞭解他的愛,卻表現出一副永遠都不想離開他的模樣,如果日子能回到從前就好了。

  遙想著這些不可能再回來的事情,他的思緒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裏,沒有注意到此時于辰莎已經因為額頭上異於自己體溫的溫度和沉重而緩緩睜開眼睛,直到她一聲叫喚才把他的神智給拉回。

  「燁哥哥。」

  以為這仍是酒醉的囈語,但是她迷蒙的眼神中卻又透露出某種祈求的光芒,他不確定地叫了聲:「辰莎?」

  她沒有回答,只是努力地想撐開沉重的眼皮,似乎仍在現實與夢境之間掙扎。

  確定這只是囈語,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裏,因為就在那個女孩送辰莎回來的時候,他也正好鬱悶地獨自在家裏喝酒,清楚自己的自製力不若正常時候,更何況毫無防備的辰莎是如此誘人。

  「睡吧。」近乎無聲地說出這兩個字後,他收回輕貼在她額頭上的手、準備離開,卻發現拍撫她胸口的另一隻手被她猛然抓住。

  「不要走,燁哥哥,別離開我……」

  並不瞭解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裴燁困惑她是否醉得太厲害,同時也被她迷離又充滿渴望的目光看得心慌。

  避開她的視線,他訝異一個酒醉的人居然會有那麼大的抓握力量,好像真的怕他走掉似的,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更在他有掙扎的跡象時伸出另一隻手。

  他愣住,詫異地看著忽然起身抱緊自己的她。

  「別走,我不要你離開。」

  這是……

  驚異她語氣中的執拗與微微顫抖的身體,正要低聲安撫她幾句,才張開的嘴便被她湊上來的唇猛然封住。

  辰莎?

  于辰莎火熱地吻著他,用她被酒精撩熱的嘴唇不斷地熨燙著他的,同時在他欲開口說話時侵入他的口內,近乎饑渴地吮吻他的舌頭。

  她帶著酒氣的灼熱呼吸擾亂他的心緒,在自己也喝了酒的情況下,裴燁的自製力幾乎是立刻就崩潰了。他毫不抵抗地享受她的舌在自己的唇內外遊走,像想占有些什麼似地舔吻他,在她的舌尖無意間滑過自己的齒緣時,他感到一陣癱軟。

  無論是她燒燙的肌膚還是熾熱的吻,都挑動著他的欲火,在享受她意外熱情的對待時,殘存在腦海裏的最後一絲理智也在提醒他繼續下去的危險。

  不行,腹間已經因為她挑逗的舌尖而起了一陣騷動,再這樣下去,他沒有把握能不在欲望的驅使下要了她。

  好不容易辛苦地從欲望的邊緣掙扎回來,裴燁卻意外地發現她正在試圖解開自己襯衫的鈕扣。「辰莎!你在做什麼?」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推開她,裴燁發現自己吐出來的氣息極度不穩。

  「不知道。」她的回答既無助又茫然,顯然不是針對他的問題,只是自言自語,「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頹喪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她模糊不清的低語中帶著明顯的痛苦。

  「到底該怎麼辦?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夾雜著苦笑與歎息的聲音響起,她因喝了酒而灼熱燙人的氣息噴吐在裴燁鈕扣被解開而露出的部分胸肌上,輕顫之余,裴燁差點就忍不住要把她壓倒在床上,由他重新引燃快要熄滅的火熱,然而他終究只是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今晚喝的酒還不足以讓他因此而失去理智。

  想到這裏,他不禁在心裏嘲弄自己居然有點後悔沒多喝點酒。

  「辰莎,你到底……」

  裴燁本想問她為什麼喝醉酒,但是她卻忽然抬起頭,以一種豁出去的目光逼視他。

  「我不管,我就要這麼做!」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裴燁皺起眉。但是完全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于辰莎捧住他的臉頰,忽然又激烈地吻著他,她的雙手也重新開始動作,不過卻不是解開他的襯衫,而是找到自己衣服的下擺,準備脫掉身上的衣服。

  無法抗拒那瘋狂糾纏著他的舌尖,裴燁所能做的只是消極地不去回應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原本可以輕而易舉地推開她,但是他的身體卻忠實地呈現內心深處的渴望,貪戀她生澀急躁卻主動的親吻。

  于辰莎不顧一切地吻著他,因酒精而暈眩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想要他、想要跟他合為一體。

  她輕輕推開置於自己肩膀上的手,嘴唇也稍微離開他,在他還沉浸在被親吻的愉悅感中時,于辰莎一舉脫掉自己身上的緊身衣,同時拉下肩帶、除去內衣。

  注意到他因自己的舉動而顯得驚愕不已,她雖然羞澀,卻絕對沒有退縮的意思。

  「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她祈求地凝視他。

  在他還處於半震驚狀態時,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後頸,用柔軟的雙唇含住他的唇。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邀請與主動感到無法置信,裴燁卻無法再去思考她這麼做背後的原因,她青春又成熟的同體貼著自己,微燙的體溫迅速地沁入他的肌膚深處,炙燙了每一條神經,在他的下腹部挑起一股無法平息的騷動,這股騷動使他化被動為主動,握住她纖細的肩膀,他將她壓倒在床上……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3-24 04:44 AM

第八章

  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皮,一股徹底釋放的舒暢感與疲累同時襲來,裴燁下意識地又想閉上眼,但是下一秒,他卻突然清醒過來。

  「辰莎?」本該躺在他身邊的人兒,現在卻不見蹤影。

  看了看表,這個時間是有早起習慣的自己每日醒來的時間,但是這卻是辰莎還在睡夢中的時間,更何況她昨天喝醉酒,他們又在欲罷不能的情況下連續做了二次,應該比他更疲倦的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起床。

  飛快的看了房間四周一圈,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攫住他,他提高聲音又叫了聲:「辰莎?」

  期望著浴室或樓下會傳來回答的希望落空,那股不好的預感立刻擴散、籠罩住他全身。他迅速地下床、穿好衣褲,本想直接下樓尋找,但是另一個念頭卻促使他向她的衣櫃走去。

  一打開衣櫃,他當場傻眼。

  明顯地少了許多的衣服意味著他的預感成真,怔怔地看著有些空蕩的衣櫃,他感覺身體裏的力量似乎在這一瞬間被抽得精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腦袋在空白幾秒鐘之後開始慌亂地思索,她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了?

  不願去想她是後悔做了昨夜的事才離開,他寧可相信是因為她不曉得該怎麼辦所以躲了起來。

  關上衣櫃的門,他強迫自己定下心神,靜下心來思索她可能的去處。昨晚那個似曾相識的女孩此時躍進他腦海,他馬上沖到書櫃去翻她的畢業紀念冊,憑著印象,他找到何麗珊,並且慶倖英滬的聯絡資料做得非常詳細,除了公司和住家的電話,她們還留下每個學生常用的手機號碼。

  顧不了現在才清晨六點半,他抓起于辰莎房中的電話撥給何麗珊。

  在等待接通的時間裏,裴燁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在微微的顫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害怕。

  反覆撥了數次,就在他懷疑這個號碼很可能已經被停用時,手機那頭終於傳來令他振奮的聲音。

  「喂。」睡意濃厚的聲音中隱含著被吵醒的不耐。

  無法顧及禮貌,裴燁單刀直入地問:「辰莎在你那兒嗎?」

  他猜想自己沒頭沒腦的問話大概把她混沌的腦袋弄得更加混沌了,只覺得幾乎是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之後,他才聽到對方充滿疑惑的聲音。

  「什麼啊?你說誰啊?」

  吸了一口氣,裴燁命令自己要冷靜,她很可能是因為辰莎的授意而裝迷糊。

  「叫辰莎來聽電話好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拜託你。」

  充滿懇求與焦慮的語氣大概是把對方給嚇了一跳,只覺得又經過了漫長的時間之後,他才聽到對方清醒不少的聲音傳來。

  「你說辰莎?喂,你是裴先生吧?」

  「是,我是裴燁。」

  「你說辰莎,可是……可是我不是已經把她送回去了嗎?我是親自送到你手上的耶。」

  因為認為于辰莎是躲在她那兒,所以她的推託之詞也在裴燁的預料之中,他只是斬釘截鐵的強調:「讓辰莎來跟我說話,不然就請你轉告她,就說我……我並沒有向韓小姐求婚,所以……所以昨天晚上的事,我完全可以負責。」雖然很難啟齒,但是在緊要關頭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等一下等一下,讓我先搞清楚一件事,你是說,辰莎不見了?」

  「她不是在你那兒嗎?」

  他的斬釘截鐵引來何麗珊一陣氣惱的喊冤聲。

  「沒有啊,你怎麼會認為她在我這兒呢?你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談的?難道這傢伙還是沒有跟你說她發現自己愛上你了嗎?」

  「什麼?」他不是聽錯了吧?辰莎……辰莎愛他?

  突如其來的驚喜暫時蓋過因她消失無蹤而產生的心慌,這個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為昨晚她失常的行為提供了完整的解釋。她是因為發覺自己愛上他,又苦於他即將跟別人結婚,所以她才會鬱悶地藉酒澆愁,回來看到他時卻又忍不住地真情流露吧!

  想到這裏,裴燁不禁責備起自己的粗心,一向仔細謹慎的他,為什麼沒有從她反常的行為中看出端倪呢?

  沉浸在自責與沮喪的情緒中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回過神來,這時他才發現何麗珊已經斷斷續續地講了好多話。

  勉強由她叨叨絮絮的內容中抓出重點,裴燁卻失望地發現結果正是自己最不希望發生的。

  辰莎不在她那兒,那麼她到底跑哪兒去了?她不是打算躲起來一輩子都不見他了吧?這個念頭使他打從心底恐懼起來。

  「總之我先打電話給這幾個人,裴先生,你就先在家裏等,有消息我會立刻給你電話。」

  等到電話傳來斷線的嘟嘟聲,裴燁才由茫然中清醒,隨即對自己因緊張而失去應有的行動力而苦笑著。

  頹喪地揮去垂落額前的頭髮,他的心情苦澀不已,似乎只要牽扯到辰莎,他的表現就會失去正常。

  儘管心焦,但理智告訴他,目前唯有等待了。從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來,何麗珊應該是個熱心的人,六年的分離使得他失去以往那種掌握她交友圈的優勢,對於她交友的狀況,他是一無所知。

  經過了半天的等待之後,終於從何麗珊那邊傳回了一絲希望。

  「我都問過了,辰莎沒有跟任何人聯絡,不過我托人查過出入境管理局了,最早一班由香港轉機飛往上海的旅客名單上有辰莎的名字,但是我們在上海的同學卻沒有一個人接到她的電話,所以目前只剩下一個可能……」

  她稍頓的語氣立刻引來裴燁焦急的追問。

  「什麼可能?」他感到很無力,因為他發覺自己對辰莎可能去處的掌握竟是一片空白,同時他也為自己遲鈍的反應感到懊惱,出入境管理局應該是他一開始就要去查的地方才對。

  「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啦,也許她到了上海會回英滬去看看我們的導師,你是學校的董事,你可以先打電話到學校,請他們留意一下,如果辰莎有到英滬就請他們立刻通知你。」

  雖然仍不知道她實際的去處,但是她到了上海的消息還是在裴燁充滿陰霾的心裏灑下一小片陽光。

  「謝謝你,麗珊小姐,要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到那兒去找她。」他的語氣中流露出難得的脆弱與無助。

  「不客氣,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如果你真的覺得過意不去的話,那就想辦法把跟你一樣英俊深情的人介紹給我吧!」

  「這個……」

  正當他很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嬌柔的輕笑聲。

  「開玩笑的啦!別當真。對了,你如果要買訂婚戒指記得找我啊,我家是開珠寶行的,我會給你特別折扣的。」

  「好的,謝謝。」這倒提醒了他,要不要先把戒指帶在身邊,等她一找到辰莎就跟她求婚呢?

  結束與何麗珊的通話後,裴燁馬上找到英滬校長室的電話撥了過去,接電話的正是校長本人。

  背抵著老榕樹的樹幹,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排球場,然而于辰莎的心思卻並不在學妹們的友誼賽上。堪稱是倉皇而逃的她,在毫無目標之下回到待了六年的英滬,巧妙地避開老師對她突然來訪的詫異問話之後,她提出了想到英國留學的計畫,希望老師能在這方面給予她一些建議。

  談了一會兒之後,校長忽然加入,大概因為她跟裴燁的關係密切,而裴燁又即將爭取擔任英滬下一任的董事長,所以她的到來才會驚動校長。

  給予她一些建議之後,校長開始跟她閒話家常,後來也不知道怎麼聊的,話題就忽然轉到她的監護人裴燁身上,于辰莎本想避談他,但是校長卻語出驚人的表示,在她求學的這六年期間,裴燁每個星期都會特地從臺灣飛過來看她,只是他很低調,並不希望打擾到她,所以她一直不知情。

  證實了以前曾經百思不解、後來卻因為習慣而忽略的被凝視的感覺原來是來自裴燁之後,她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是跌進深淵。

  好沮喪啊!

  在失去之後才清楚曾經擁有的是多麼珍貴,她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無比的懊悔與沮喪。

  她並不後悔昨晚的舉動,她甚至苦中作樂地想,幸好她那麼做了,否則不知道哪一天她會因為沒有跟裴燁留下一點什麼而遺憾,昨晚的事將會是她這一生中最珍貴的回憶。

  背後傳來腳步聲,她猜想又是校長請學妹來叫她到餐廳一起用餐,於是她沒有往後看便直接說:「學妹,幫我謝謝校長,但是我真的不想吃飯。」

  停了一會兒,腳步聲並沒有遠去,也沒有學妹的聲音傳來,她正想回頭看,一道熟悉卻又絕不可能會在此出現的低沉嗓音響起。

  「那麼你想要什麼?」

  什麼?這怎麼可能?帶著震撼與疑惑,于辰莎緩緩地轉過臉,在夕陽餘暉的映射下,高大英挺的裴燁悄然而立,沐浴在夕陽中的他,看起來如此耀眼、如此不真實。

  她想要問他怎麼會找到這裏,卻不知怎麼的只能怔怔地看著他,之後,一陣壓抑不住的酸澀襲來,于辰莎咬著唇,流下了幾滴淚水。

  一手輕輕地扶在粗壯的樹幹上,裴燁凝視著她的眼中有令她為之動搖的無盡溫柔。

  沉浸在他柔情似水的凝視中,于辰莎忽然能夠感受包含在這眼神中的細心呵護與無微不至,那更是讓她感到痛楚、後悔自己省悟得太晚,她為什麼沒能及早發現隱藏在他幽深凝視中的深刻情感?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心裏已經有了篤定的答案,他的再次追問只是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確實的答案。

  益發溫柔低沉的聲音彷佛有催化人心的魔力,雖然理智告訴她一切都太晚了,但是在這道聲音的催促下,她說出自己也很難置信的言語。

  「我不想跟你分開,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沖口而出這句話之後,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傻瓜,注視著他的眼被更多溫熱的淚水佔據,她自覺丟臉的抹掉淚水。

  裴燁的心情十分愉快,他喜不自勝地看著她,喜悅的浪潮席捲了他的所有意識,讓他從眼睛到唇角都在笑。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溫柔地凝視她婆娑的淚眼。

  「永遠?你知道永遠的定義嗎?」

  不曉得他為什麼還能那麼心平氣和,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痛過了吧!相較之下,于辰莎只覺得自己心中的酸楚已經到了她無法承受的地步,蹙眉看著他,她不發一語。

  裴燁盛滿溫柔的雙眸此刻多了一分認真。

  「永遠意味著束縛,你知道能將兩個人束縛在一起的東西是什麼嗎?」

  面對他的詢問,于辰莎不解地搖了搖頭。

  感覺上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每當她有疑問時,裴燁就會用這種引導的方式,帶領她逐步去找到答案。

  「是婚姻,可是那意味著你必須放棄自己大部分的自由,譬如說,你想跟朋友出去得告知另一半、並且取得他的同意,你能夠做到嗎?」

  她擰緊眉,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轉到這上面來,但是隱隱約約的,她發現裴燁的眼中似乎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

  當然她並不是遲鈍到無法分辨這些話裏的涵義,她雖然傷心,但還不至於失去最起碼的判斷力,只是裴燁已經準備跟別人結婚的事實使她不敢往這方面去想,生怕到頭來只是自取其辱。

  她的期待與害怕在眼神中表露無遺,裴燁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今天早上的決定派上用場了。

  伸手進西裝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子,裏面是香港升升珠寶集團今年所推出的最新款訂婚鑽戒。

  這是?

  在她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彷佛出現比夕陽更加光彩奪目的東西,璀璨的光芒炫惑著她的眼。

  她呆愣住,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

  「願意嗎?讓我束縛一輩子。」

  求婚的語句被裴燁認真地說出來,原本沉溺在痛苦深淵中的于辰莎除了不敢相信之外,還有種作夢般的不真實感。

  遠方排球場上,比賽終止的哨音響起,適時的提醒她,這不是夢。

  真的是求婚嗎?視線由璀璨奪目的戒指移到裴燁的臉上,于辰莎看到裴燁那雙不遜於鑽石閃亮光芒的眼中有著真摯與深情。

  「可是……可是韓小姐怎麼辦?你不是說要跟她結婚嗎?」她喃喃地問,語氣中有著嫉妒與心酸。

  裴燁苦笑著解釋:「我臨陣退縮了,我還是無法跟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結婚,更何況那樣對她也不公平。我決定一輩子守護你,即使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昨天晚上,我本來要告訴你這些事的,結果……」

  結果她喝醉了,沒有勇氣對他告白,只好纏著他做那件事,好像……好像還做了兩次,想到這裏,她不禁為自己的愚蠢、任性和大膽感到可恥、羞愧,垂下眼,她感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躊躇了一會兒,她終於吶吶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你是指昨晚的那件事嗎?我可不認為你有道歉的必要,相反的,我很感激你那樣做了,說實在話,要是我知道喝醉酒會讓你做出那樣的事,我一定早就想辦法把你灌醉。」

  不知道他的話是認真的還是故意調侃她,總之是成功的使她臉上泛滿紅潮。

  欣賞著她比天邊的夕陽餘暉還好看的臉色,裴燁沒有忘記自己的求婚還沒有得到她的應允。

  伸手將戒指取下,在她低垂的臉前晃動著,裴燁用低沉且充滿誘哄的聲音繼續他的求婚,「跟我結婚好不好?一輩子跟我在一起好嗎?」

  于辰莎顫抖著,在這一刻,她真實的感受到幸福女神的眷顧。

  抬起手,她喜極而泣地看著他將戒指套入她的手指,此時她再也忍不住地湊上前,不顧不遠處三三兩兩走過來的排球社學妹,她激動而熱情地吻著他。

  還沒睜開眼,唇上不斷傳來的輕吻就讓裴燁不由自主地扯開一抹淺笑,在享受了一會兒于辰莎溫熱的唇貼在自己唇上的感覺之後,被挑逗起的欲望讓他無法再只是躺著不動了。

  一手扣住她的腰間,一個翻身壓住她,他高挺的鼻樑輕觸著她的,深情地看進她眼底。

  儘管被壓著,于辰莎仍像個貪戀而不知足的貓咪,不斷地舔吻著他好看的唇。

  沉溺在唇與唇輕碰的遊戲中,于辰莎訝異自己覺得怎麼親吻他都不夠。

  相較於她的淺嘗即止,裴燁眼中升起的熾熱就顯得貪婪。他直接侵入她溫熱的口中汲取她的香甜,同時移動下半身,毫不猶豫地進入她。

  于辰莎不知道自己該將注意力放在被吸吮的唇舌還是放在被攻陷的地方,最後她索性放鬆身體、完全棄守。

  在一個深吻之後,裴燁離開她柔軟的唇,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叫我的名字。」

  「燁哥哥。」喘著氣,她從善如流。

  他輕笑,將男性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

  「名字。」啄吻她的唇一下,他重複著。

  名字?皺了皺眉,再看看他充滿期待的目光,她才瞭解他的意思,臉上一紅,她坦率地承認:「可是有點難為情……」

  「我要你叫。」他溫柔地堅持著。

  對裴燁來說,改掉昔日的稱呼意味著兩人關係的改變,從今天開始,他不再是具有兄長身分的燁哥哥,而是她最親密的未婚夫。

  說起來好像很簡單,但是其實有點困難,尤其是在他的注視下她更叫不出口。其實,她本來就不是個會配合氣氛、情緒,說些讓人感動的話的人,所以在嘴唇動了半天之後,她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叫出細如蚊蚋般的聲音:「燁。」

  「再一次。」

  「啊?這樣就好了啦,讓我慢慢習慣嘛!」

  「再一次。」對付她,裴燁使用的方法永遠是溫柔的堅持,他知道對自視甚高的女水瓶用命令的口吻只會換來反彈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他一堅持,她就會不由自主的臣服,這真的是一種要命的習慣。

  「嗯,燁。」她還是覺得很彆扭,即使明明知道這種親昵的稱呼是對彼此感情的認同,她還是無法立刻改變習慣。換了稱呼反而讓她覺得疏遠,不過看裴燁沉醉的表情,她可以知道他很喜歡聽她這樣叫。

  「說你愛我。」這是他對她的第二個堅持。

  「喔,饒了我吧,這真的很難為情耶!」大概是個性使然,她認為有太多事比甜言蜜語重要,所以她向來對這方面表現得很冷淡。

  裴燁這回不再堅持,趁她還在喃喃地抱怨著,他悄悄地開始律動,然後愉快地注視著她驚喘一聲之後又是氣惱又是羞澀的表情。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迷蒙,雙頰也染上一層好看的紅暈,一下子就陷入擁有彼此的美好滋味中,裴燁眼中盈滿溫柔的笑意,低俯在她耳邊,隨著呼出的微熱氣息低聲地說著:「愛你……好愛你……」

  在他逐漸深入與加快的律動下,于辰莎發現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配合著他的低語:

  「我也愛你,燁,我愛你。」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是隨著他的動作而不斷竄升的美妙感覺,讓她不得不承認唯有這幾個字才能真正表達出她的感受。

  在逐漸邁向五彩繽紛的世界時,她模糊地想著,要是以後裴燁都在這種時候用這招逼她說出平時不願意說的話,那他一定每次都能收到很好的成效,除了喝醉酒時會有驚人之舉出現,她覺得自己又多了一個弱點。

  嗯,不管了,反正在與他的堅持對抗方面,她從來就沒有贏過,眼下還是好好地享受跟他的魚水之歡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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